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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臣 作者:尘印千觞(vip高人气完结,有肉有剧情)-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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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是殷长华留给他的。
  弃他而去,却留下这些,是要他後半辈子睹物思人?还是觉得有愧於心,想用这些财物来补偿他?
  “哥……”海生业已追到门口,见岳斩霄脸上挂著他从所未见的讥诮笑容,他心里一怵,不敢再出声。
  岳斩霄抓著那几样饰物,一寸寸握起了拳头,缄默片刻後,倏地长身而起,对著床凌空拍出一掌。木床发出声闷响,转眼便被掌风震成了一堆碎木片。他又接连数掌挥出,木屋顿时摧枯拉朽般倾塌。
  海生险些被坍下的屋檐砸到,急忙退後,正担心兄长会不会被砸伤,岳斩霄已从弥漫的的烟尘中走到他面前,冷冷地道:“明天和我出海,我要回陆上找他去。”
  不甘心,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被长华弃如敝屣。哪怕长华躲到天边,他也要将殷长华找出来,当面问个清楚。
  海生一惊,没想到兄长居然仍如此执著,他极是为难:“哥,程大哥他既然已经下定决心离开了,你、你又何必再去找他呢?再说我的渔船不大,只能在琼岛附近打打来回,去陆上那麽远的路途,大风大浪的,恐怕走不了……”
  发现兄长面色越来越冷峻,他心虚地嗫嚅道:“整个岛上也就马叔和另外几户人家合夥买了一艘大渔船。哥,你就算真想去,也得等马叔他们的船回来。”
  岳斩霄明知海生说得不错,可满心郁愤难平,哪还有耐心等待,冷然道:“你怕风浪,我找岛上其它人陪我去也一样。”
  “哥!”海生受不了他激将,涨红了脖子正待反驳,岳斩霄已转身,头也不回地往回走。他无奈地叹口气,紧跟而上。
  郭大婶已在家中等得忐忑不安,见岳斩霄和海生归来,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岳斩霄说要出海去找人,她惊愕之余,试图打消岳斩霄这念头,岳斩霄却根本听不进她苦口婆心的劝说,只淡淡地坚持道:“我心意已决,娘你就不用多说了。”
  郭大婶一阵气苦,”笑儿,娘是担心你的安危啊……”
  海生一直在边上没吭声,这刻终於安慰娘亲道:“娘,既然哥哥一定要出海,我陪他去,我们总能平安回来的,你就别操心了。”
  知道自己无力阻止,郭大婶只得含泪点了点头。也没了心思用晚饭,自去替兄弟俩收拾明日启程要带的衣服行李。
  岳斩霄冷漠的脸色终有缓和,道:“海生,多谢你。”
  “你是我哥,不用这麽客气。”海生回著话,心底却苦笑不已。人海茫茫,哥哥想找到那个刻意躲避的人谈何容易。更何况他那艘小渔船能否驶过变幻莫测的深海,安然抵达陆地尚未可知。
  一切,只能听天由命了……
  旭日冲破云层,将万道金芒倾洒在碧海上,又是一个和风微澜的大好晴天。
  马叔和七八个同行的乡邻蹲在甲板上,喝著热腾腾的鱼粥,都说这次出海天气不错,照这行船速度再走上十来天就能靠岸。
  “这次得给我家闺女和她小丫头扯上几匹好看的布头,再买上它十几坛子好酒拿回家屯著慢慢喝。”马叔几口喝完了粥,又去锅旁舀粥,见一人衣发临风,正安静地站立在船尾,忍不住高声道:“程相公,你也过来喝完粥吧!”,一边摇了摇头。
  这个程相公,看著俊雅雍容,人却著实古怪。自从那天跑来说要跟船一起去陆上购买年货,搭上他们的大船後,一直沈默寡言,大多数时候就矗立在船尾遥望琼岛的方向发呆。他虽然好奇,又总觉得这程相公身上散发著无形威仪,也不敢贸然打听,只能将疑虑压在了肚子里。
  殷长华缓慢回过身,两鬓白发比离岛之日又多了几缕,朝阳温煦,也融不开他眉宇间的苦涩。他走到锅边盛了一碗粥,情不自禁想起临行前给斩霄煮的粥菜,心脏顿时像被人攥紧了,根本食不下咽。
  斩霄此刻,一定在憎恨他的又一次逃离罢。倘若可能,他何尝愿意离开斩霄,可天意弄人,注定他和斩霄无法相守到老,唯有忍痛放手,换来郭大婶守口如瓶。
  再怎麽被斩霄怨怼怀恨,总好过让斩霄得知那最不堪的身世。
  他端著碗,黯然回到船尾。早从多日前开始,就已经看不见琼岛的半点影子了,可他依然不舍得放弃每一个遥望的空暇,尽管视线尽头,除了连成一线的蓝天碧海,什麽也看不到。
  人离开了琼岛,他的心,却早已被根无形的绳索牢牢地绑缚在斩霄身上,难以割舍。船离琼岛远一寸,那绳索便更紧一寸,揪得他心肺肝肠都在颤栗。
  就快受不了胸口翻涌而起的强烈撕痛,殷长华低咳两声,喘息著闭起了眼帘,静待喉咙口那股熟悉的血腥味散去,才慢慢睁开眼。
  出海这些天来,他心痛的老毛病也变本加厉地复发了。好几次血都已经涌到了嘴里,又被他硬是咽了下去。有时候他甚至错觉,自己只怕等不到上岸,便会因心伤呕血倒下。
  他苦苦一笑,端起粥碗喝了两口,忽然望见远处海面上逐渐升起片帆影。
  十来艘三层高的大船前後相连,正快速朝他们的船只驶来。船头插满色彩斑斓的旗帜,猎猎飞舞,看著绝不像是渔船。
  马叔和其它人也看到了这支船队,冲到舷边手搭凉棚看了一会,他惊道:“是鹤山的船。”
  殷长华一凛,不由得想起了当日宫宴上那笑里藏刀咄咄逼人的鹤山王蒙泉。眯眼,果然隐约看到那些大船上站立著不少兵卒,铠甲兵刃在阳光下濯濯生光。又听到马叔急著叫大夥转舵,对鹤山国十分忌惮,问起原委,马叔叹道:“程相公你是不知道,自从句屏变了天,这鹤山国的船只就开始在海上横行霸道起来,截住咱们打渔的,逼著咱们给他交银子。从前咱们是怕海盗,现在又得躲著这帮鹤山的吸血虫,唉──”
  他絮絮叨叨发著牢骚,对面鹤山的船队已越驶越近,见马叔的渔船在掉头,最前的那艘大船上众人发出阵高喊,直向渔船逼近。
  “糟了,糟了,这次逃不掉了!”
  马叔连连跺脚,冲到舵盘边使劲打向,那大船已离马叔的渔船不过数丈距离。船上兵士扭动机括,船头陡地飞出十多条碗口粗的长铁链,链头带有大型爪钩,呼啸著横空落在渔船上。
  十多枚爪钩尖利无比,一下钉穿了甲板,深陷入内。马叔和众人大惊失色,想将爪钩拔出,却根本搬不动这些沈甸甸的铁家夥。
  大船上一个头领模样的男子大笑道:“这回看你们还往哪里逃?”他一挥手,舵手发力绞动机括,铁链嘎嘎收紧,将渔船拖了过去。
  殷长华眼看情势不妙,想到自己身上虽然穿的是海生的衣裳,但样子实在不像个渔民,难免会招人猜疑,便趁著混乱悄然後退到船舱背後,从甲板上抹了把灰土往脸上涂。
  这时渔船已被拖到大船边,鹤山船队的其余船只也都赶了上来,将渔船团团围住。
  几个兵卒垂下条绳梯下到渔船上,逮住马叔盘问起来。马叔哪敢与这些带刀的兵卒硬拼,只得忍气吞声奉上些碎银,赔笑道:“军爷,我们都是琼岛人,这快过年了,就想上陆地去买些年货,还请军爷通融,行个方便。”
  几个兵卒抓过碎银,又在渔船上草草搜索一番,确实不见有什麽值钱的东西,便放开了马叔,从绳梯返回大船上,叫舵手收回铁链。
  马叔等人均松了一口气。
  大船顶层的甲板上站著一人,身披白狐裘,一手提壶,一手执杯,正自斟自饮,一直笑嘻嘻地在看热闹,倏地望见了殷长华躲在角落里的身影,他目光一凝,细看两眼後,变了面色。
  “别放走他们!”他高声下令,遥指殷长华,道:“快!抓住他!”
  殷长华只觉这声音依稀有点耳熟,下意识地抬头,恰好与那人的目光凌空对个正著──白净清秀的一张脸,左颊还有个小酒窝,正是当年随蒙泉进京的使团里那个几次三番出言嘲讽句屏的少年人。此刻少年眼神里,充满著与当日相似的嘲弄意味。
  这少年,一定认出了他!殷长华心底直叫苦,没想到在这茫茫大海上,竟然冤家路窄,被人识破了身份。

  (10鲜币)乱臣 86

  “是,小侯爷!”大船上数名将士应了声,顺绳梯迅速攀落,手持刀剑就向殷长华围上来。
  马叔愕然,他倒是个热肠之人,想著殷长华是郭大婶家的客人,既然跟了他的船出海,总不能让人在他眼皮底下出了差池,上前想打圆场,被一个兵卒一脚踹开。“滚!别杵著碍事!”
  其余的水手急忙扶起马叔,恨鹤山将士蛮横,却都敢怒不敢言。
  殷长华连退几步,後背已撞上了船舷。忙里一瞥那小侯爷,见他嘴角尽是猫捉耗子般的讥笑,他暗自苦笑,转身一按船舷,在众人惊呼声中纵身跃入大海──句屏曾大败鹤山,他这落难皇帝要是落入了鹤山人手中,必将受尽羞辱。
  几个兵卒疾冲到船舷边往下张望,只见海面溅起好大片水花,殷长华的衣裳在水中微一浮现後便沈入水中,不见踪影。这几人急忙抬头朝那少年禀告道:“小侯爷,这人不见了,怕是被海鱼拖了下去。”
  “哼!句屏皇族,水性怎麽可能那麽差劲?”小侯爷抛掉了酒壶,足尖在甲板上一点,整个人便似只白鹤翩然跃起,轻飘飘地跃落到渔船上,俯身一望海面,之前的水花已然平息,海面微波荡漾,不见异样。
  他微蹙眉头,冷笑道:“我看他多半是躲在船底呢!真是老天开眼,让我薄青练兵途中撞到他。嘿,拿住此人,回去可是天大的功劳。”
  “小人这就下水去搜!”几个兵卒立功心切,都自告奋勇地请起缨来。
  小侯爷一摆手,阻止众人,道:“用不著你们,本侯爷自有办法。”目光一转,望向马叔等人,笑得天真,微微弯起的眼眸里却流露出几分杀气。
  “既然人在你们船上,就该你们去把他请回来。”
  马叔等人兀自摸不著头脑,小侯爷已随手指住个水手,叫兵卒将此人捆绑了抛进大海。
  那人吓得魂飞魄散,跪地连声求饶,鹤山国兵卒毫不理会他的哀求,三两下就把他捆了个结结实实,抛下了渔船。
  “啊啊────”那人长声惨叫,落入海中,声嘶力竭地才喊了几声救命便沈了下去。
  小侯爷站在船舷边看了一阵,提高了嗓门道:“句屏皇,我知道你就躲在下边,出来吧!你逃不掉的,又何必连累自己的子民白白送死?”
  他又笑了两声,见水面仍无动静,哼道:“看来你是非要我把整船人都丢下去了!”
  马叔和余下的水手均已面如土色,见鹤山兵卒又来抓人,众人心一横,均想与其被绑住了沈海,倒不如冒险逃生,都抢在兵卒前自行跳入海中,奋力游离。没游出几丈,鹤山兵卒乱箭齐下,射死了好几人。马叔肩头也被射中一箭,痛得直骂娘。
  殷长华入水後便憋足了一口气,游到渔船底下,只望那小侯爷以为他已经溺毙海中,等鹤山国的船只驶离後,他再设法回渔船。不料没多久,一重物猛地落水,他隔著海水,看到那竟是渔船上的水手之一,手脚被绑,挣扎了两下後,就在他眼前缓慢往下沈。
  那人一双眼睛犹如死鱼般突出,布满惊恐、绝望、愤怒、指责,死死地瞪著他。张开了嘴,似乎想说什麽,却只吐出连串气泡,之後更冒出缕缕血丝。
  殷长华恻然,但知道自己一旦游过来相救,就会暴露行踪,只能硬起心肠,看著那人沈到了深邃幽蓝的更深处。心底对那小侯爷不由得起了几分寒意,想不到那少爷貌似天真,手段却极为毒辣。
  他又等了片刻,肺中空气几近耗尽,一蹬水稍将头脸露出水面换气,正听到小侯爷那番狠话,紧跟著马叔等人纷纷落海,身中乱箭,鲜血将四边海水染成一片猩红。
  “句屏皇,你以为躲在船底不吭声,就可以逃过了?你再不现身,可别怪我将他们赶尽杀绝!”头顶上,再度飘来少年的威胁。
  殷长华暗叹,心知此番脱身无望,也犯不著再连累这几个无辜渔民,当下游到视线开阔处,道:“我随你们走,放他们平安回去。”
  “呵呵,句屏皇,你还真是体恤臣民啊!”小侯爷得意地打个手势,叫兵卒停止放箭,将渔船舷边的绳梯放落,好让水中诸人爬上来。
  殷长华攀著绳梯刚回到渔船上,几柄刀剑呛啷出鞘,交叉著搁在了他脖子上。
  小侯爷噙了丝冷笑踱到殷长华面前,打量著他一身粗布衣裳,啧啧两声,朝边上的将士喊道:“你们都来看看这句屏的亡国之君,居然扮作渔民躲到这海上来了,可不像只丧家之犬嘛!哈哈哈!”
  鹤山将士也都跟著哄堂大笑。
  众人的羞辱和嘲讽,早在殷长华意料之中。转眸见马叔和幸存的几个水手都已狼狈不堪地爬回甲板上,人人身上挂彩,神色间尽是茫然和不知所措。他长吸一口气,直视小侯爷。“这几个都是不知情的打渔人,放他们走。”
  “嘿,杀他们,我还嫌脏了自己的手呢!”小侯爷不屑地昂起头,倒也没再为难马叔等人,吩咐兵卒将殷长华押回大船上。
  “等一下……”殷长华忽地停下脚步,回头对马叔道:“回了琼岛,别告诉郭大婶母子我被鹤山国的人抓走,就说我上岸後便和你们分道扬镳独自走了,知道麽?”
  “啊?”马叔诧然,但在殷长华沈静又疲倦的悠远目光注视之下,不由自主地点了下头,看著殷长华被兵卒们左右挟持,沿绳梯攀回鹤山船舰上。
  船队浩浩荡荡,与渔船擦肩而过,驶向青蓝色的深海。连片帆影旌旗,最终融入海天一线。苍穹深处乌云渐浓,昭示著将有风雨来袭。

  (10鲜币)乱臣 87

  一场大雨过後,天空重归湛蓝。
  海生检视过木船上的器具,见并没有缺损,安下心,转头见岳斩霄挺拔的身影仍如生了根般站在船头,一动不动。黑发和衣裳全都被刚才那场大雨淋得湿透,水珠子顺著发梢衣角还在不断地往下滴淌,他唯有摇头叹气的份。
  与兄长出海也有好些天了。老天帮忙,最初一路上都还算风平浪静,前几天起断断续续地下起雨来,好在雨势虽大,却没刮飓风,他这艘木船总算勉强挺了过来。
  不过接下去的行程中,是否还有这样的好运气便不得而知了。而兄长的情形,更令他不安。一路行来,兄长的脸色始终阴沈得骇人,更不与他多话。
  他重重叹了口气,开始张罗食物,看著锅中逐渐飘起的热气,人却陷入了恍惚。得知兄长身世的那刻起,他与娘亲同样的震惊,也觉娘亲做得没错,然而如今,竟有些动摇起来。
  兄长究竟该不该与殷长华在一起,只有当局人自己才最清楚。看看兄长现在的样子,娘亲和他,或许真的做错了……
  可懊悔归懊悔,都已经改变不了什麽。殷长华既然有心躲开兄长,这一走便如泥牛入海,说不定两人再也没有相见之日,到时他该如何才能把兄长劝回家去?
  想著这些烦心事,他就忍不住头疼,长吁短叹。
  接下来的数天航程,就只有他的叹息和鸟鸣海风相伴。岳斩霄的表情也一天比一天森冷,看得海生心底阵阵发慌。
  这天午後,始终空旷无物的海平面上逐渐有点帆影驶入海生视线之内。
  “前面有船!”初冬时节,几乎不会有渔船进深海打渔,他诧异地跑到船头眯眼张望,看了片刻,认出那居然就是马叔的大船。
  “咦,马叔他们怎麽那麽快就回来了?往年这时候大概还没上岸呢?……”
  海生还在嘀咕,旁边一直像个木头人般站著的岳斩霄嘴角微一抽动,终於有了反应,扣住海生的手腕,低声道:“真是他们回来了?快把船开过去!”
  “知道了,哥。”手骨都被兄长捏得发痛,又不好抱怨,海生跑去桅杆下将两面船帆全都扯开,朝著大船全力驶去,心里却在奇怪,难道是殷长华途中改变了心意,让马叔他们又把船开了回来?
  木船靠近大船时,大船上放下了绳梯,将海生弟兄俩接上大船。马叔奇道:“海生,你们两个怎麽驾著小船出海来了?”
  海生一边忙著把自家木船系牢在船尾後拖曳,一边回话:“马叔,我是陪哥哥来找人的……对了,程大哥呢?”
  他环望四周,不见殷长华的影子,又发现马叔肩头包扎的白布上染著褐色血迹,大吃一惊。再看其它水手,也都个个有伤,神情委顿,面带悲伤。
  “……马叔,你们这是怎麽回事?还有其它的人呢?”
  马叔苦笑著还没开口,岳斩霄已飘然跃到他面前,面如严霜。“程错呢?”
  “他,他呀──”马叔一下结巴起来,他可是答应过那个程相公,不把被俘的消息告诉郭家兄弟的,但对著岳斩霄冷峻威严的脸容,舌头竟似打了结,愣是说不出原先编造好的谎言。
  “他人呢?!”听不到回答,一股不祥的预感顿时在岳斩霄心头升起,声音更严厉了三分。
  马叔心胆一寒,硬著头皮支吾道:“笑儿啊,那个程相公他上了岸之後就不辞而别了,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海生张口欲言,岳斩霄已先逸出声冷笑:“以你们的船速,根本不可能已经到过陆上。马叔,你以为我眼睛瞎了,就能糊弄我?”
  马叔黝黑的面皮涨得通红,海生怕兄长再说出尖刻话来,忙道:“马叔,你就直说吧,到底是出了什麽事?”
  马叔还在犹豫,边上一个水手红著眼睛道:“咱们前几天不走运,遇上了鹤山国的船队。程相公给他们抓走了,还连累我们死了好几个人。”想到枉死的同伴,他口气也变得极为不善,碍於大家都是琼岛的乡邻,才忍住了火气,没恶言相向。
  见瞒不过,马叔苦笑:“唉,也不知道程相公是怎麽招惹上鹤山国那个什麽小侯爷的。那帮人心狠手辣,已经杀了船上几人,我怕再被鹤山国的人回头追上来赶尽杀绝,也没心思再去买什麽年货,早点回琼岛是正经。”
  鹤山国?!岳斩霄霍然一震。
  海生也是吃惊不小,他知道殷长华的真实身份,顿知事态严重,偷眼一望兄长紧绷的俊脸,嗫嚅道:“哥,这怎麽办?”
  岳斩霄薄削的嘴唇紧抿成一线,握著拐杖的手指也已捏到发白。当年鹤山一役,尽折鹤山数万精兵良将,海面飘红十里,继而被迫向句屏称臣纳贡,鹤山人对句屏可谓恨之入骨。
  而今长华,却落到了鹤山人手中……
  想到长华将会遭受到的种种折磨,岳斩霄不寒而栗,深吸一口气,才将胸口翻江倒海般的浓烈不安压了下去,沈声道:“去鹤山。”
  马叔等人已被鹤山国人吓破了胆,闻言连声劝阻。
  岳斩霄罔若未闻,只扭头“注视”海生。“鹤山我是一定要去的。海生,送我到那後,你就自己回琼岛去吧。跟娘说,不论我回不回来,她都别再为我伤心。”
  兄长这话,怎麽听都像是在交代遗言!海生不满地道:“哥,你这说的什麽话呢!我们哥俩一块出海的,要回去,也要一起回。”
  “海生……”这一刻,岳斩霄不禁有些愧对这个硬被自己拖著蹚浑水的弟弟,心底暗暗打定了主意,鹤山之行再多凶险,也得保海生平安,不能再让海生陪著他以身涉险。

  (9鲜币)乱臣 88

  鹤山之名,源於岛国特有的一种大鸟,性情凶猛,不畏虎蛇。岛上人将之视为先祖图腾,以神鹤称之,大鸟出没之地也就成了神山。
  鹤山皇宫就坐落在山头,依山而建,险峻雄浑。朱红色的宫殿屋顶在满山苍翠中分外显眼,一条长长的赤石台阶从山脚蜿蜒著通向宫门,宛如天梯。
  “句屏皇,你也走得太慢了吧。”小侯爷薄青换上了一身绛紫色的隆重华服,手摇折扇,居高临下,看著在数名侍卫挟持下缓步而行的男人,眼里闪动起猫捉弄耗子的几分残忍光芒。
  殷长华对少年的讥笑选择了沈默以对,只是慢慢拖动双腿,费力挪步。
  他走不快,自从被俘那天起,他双脚脚踝上就被锁上了粗重的铁链,末端还拖著个大铁球,每迈一步,脚腕处的皮肉便被镣铐铁圈磨蹭著,早已皮破血流。薄青见了,还“好心”地叫人给他清洗伤口,用的却是咸涩的海水。伤口碰到盐水後,更是钻心地痛。
  身上的衣服,也被兵卒拉扯之际撕扯得破破烂烂,落魄潦倒,一路上,没被鹤山将士少嘲笑奚落过。
  不过,更大的折辱还在前方等著他罢。鹤山王蒙泉,将会如何处置他这个阶下囚?是剥皮抽筋?还是杖毙坑杀?唯一能确定的是,对方绝不会让他痛快死去。也许趁早找个机会自行了断,还可以少受点活罪,然而身为皇族的骄傲,不容他在敌手面前示弱自尽。
  “少磨蹭,走快点!”押解他的几个侍卫怕薄青怪罪,叱喝著用刀柄在殷长华背上狠抽了两记。
  殷长华一个踉跄险些绊倒,回头扫了那几个侍卫一眼。虽然落拓,几分皇者锐气犹在,那几人气息一窒,腰刀举在了半空,倒不敢再往他身上抽。
  “句屏皇好气势!等到了殿上,你再尽情耍威风吧!”薄青一撇嘴,冷笑著拾级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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