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胸妾-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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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客嘛,当然应该跟最熟的那位客人最亲}热了。
段燕山被高文搭肩,却好不尴尬,又些许慌张——虽然燕秦两派党争已趋白热,但无论是段燕山还是段秦山,到底不敢明里在皇帝面前显露,结党营私。
高文明显当着众人的面把段燕山往火坑里推。
段燕山虽然为难,但终归了解高文性情,知其是真心问候,还是对高文挤出一笑。
“萧卿家,这便是你三儿的住处?”皇帝又问萧献。
萧献头皮发麻,佝偻着身子恭谨回道:“微臣惶恐,此处正是犬子陋舍。”
萧献说完反应过来,想自己打脸:他怎么也跟高公爷一样说“微臣惶恐”了?简直寻死……
“此舍虽简,但毗邻清流,景致开阔,又何陋之有?”皇帝大笑,声音雄浑,又点头肯定:”嗯。“
萧献躬身:“圣上褒言,微臣不胜犬马怖惧。”
“嗯。”皇帝又嗯:“朕瞧着有兴致,真有点……想进这精舍小坐一番。”
“微臣铭谢圣眷。”
“草民蓬荜满辉。”
萧献和萧叔则父子俩齐齐回道。其余各人也笑意满面,接踵欲随皇帝踏进精舍。
“叔则啊,我刚刚才从你那屋子里出来,很腻,就不再进去了啊!”就在这时,人群中却响起高文不合时宜的突兀声音。他乐呵呵推搡段燕山肩膀:“二殿下你要不也别去了,留下来陪我叙叙旧?”
段燕山被高文揽着同站在距离众人稍远的地方,望见皇帝闻声扭过面来,冷眼盯着自己。段燕山面含浅笑,心比黄连苦。
段秦山身子贴着皇帝站在,观察着眼前一切,也悄笑浅浅。
两位皇子不知心内情绪如何,笑意却是极其相仿的。
“嗯哼……朕忽觉得有些热,还是不进去了,就站在这吹吹江风吧。”皇帝陡然将声调提高……似乎心情极好?
萧献赶紧关切:“圣上姿顾圣体,要不传太医?”
“无妨。”
既然皇帝都说了无妨,萧家众人便不敢再多言,都拱手站在皇帝身后,陪皇帝望江,伴皇帝吹风。
徐卷霜也立在距离皇帝适宜的距离,不远不近。她暗中拿眼观察,发现二皇子与五皇子性子处事无一不差距甚大:段秦山面貌俊朗,人也随和。他始终贴身侍奉在皇帝左右,同皇帝和萧家诸人偶尔攀谈,言语间分寸也拿捏得当,时不时说几句趣话,惹得皇帝会心频笑。
相比之下,段燕山就差远了,一直离群疏远诸人,无论是皇帝还是尚书隔空喊话,段燕山都闷闷只答几个字,呆板又无趣。高文伴在段燕山身边,还时不时抢过段燕山的话头,拿歹话来呛皇帝……不一会儿,皇帝就不再同段燕山讲话了。
徐卷霜不由暗自感叹:怪不得人说龙生九子,九子绝然不同。
更何况,这位二龙子身旁还有位高公爷,不忘时时火中送炭,雪上添霜……
徐卷霜想着,目光就禁不住投注到高文脸上,摇了摇头。
高文正巧捕捉到徐卷霜摇头,便就快步走过来,大声嚷嚷:”小姿,我煮茶给你喝,你喝不喝?”
他猜她摇头莫不是渴了?
高文没有顾忌,声音是喊得极为嘹亮的,令江上竟泛回响,诸人也都听得一清二楚。大家便纷纷移目注视徐卷霜,连皇帝也侧身将视线投射到徐卷霜脸上。
徐卷霜骤觉面颊发烫,这真龙圣光焦灼多了,可不好受。徐卷霜心内暗暗发苦,默道:高文这哪里是要给她煮茶喝,这明明是要将她置在红炉上烤啊!
她赶紧伸臂揽住正准备提壶煮水的高文:“我来吧。”
徐卷霜说完就抢过高文手中铜壶,放在炉上煮水。她又将案上茶具摊开,刚好旁边有桶清水,于是该洗的洗,该擦得擦。徐卷霜见着炉中火不够旺,又赶紧扇火……
高文呆呆地立在旁边,也不知道搭把手。
木炭焚出的热风迎面飘来,直打到徐卷霜脸上,她也不敢抬头,不知有多少双眼睛正盯着自己,反正此刻心情如炉煎熬。
忽然有一只修长的手缓缓伸过来,默默从徐卷霜手上抽走了篾扇。徐卷霜惊讶抬头,迎上萧叔则的目光。
萧叔则一面扇火,一面朝徐卷霜微微含笑道:”去理茶具吧。“
他声音温温的,姿容也秀雅俊逸,笑时眉若远山,衬一江清水,徐卷霜人不由心控,情不自禁呆了一呆。
徐卷霜回过神来,赶紧扭头清理茶具,心里却想些不关油盐的事情:都说萧家二子日月双壁,今朝眼见双子并立,她却可以肯定,他们都没有萧叔则好看。想远了……徐卷霜拉回神思。
当徐卷霜将茶具整理得当的时候,炉上的水也将将煮好。萧叔则拧起水壶,徐卷霜量好茶叶,两人配合着沏了三杯好茶。
徐卷霜双手端起第一杯茶,恭敬奉到皇帝面前,又弯下腰呈上:”草民粗水糙茶,斗胆请圣上润嗓。“
皇帝抬手接过茶,居然笑了:“好茶啊!”皇帝连抿两口,赞道:“你们平时喝得不错。”
“是圣上圣治,天下年年昌收,草民们才有福气饮上这等好茶。”徐卷霜脸上保持得体笑容,说实话,嘴角感觉有点麻……她余光一挑,发现高文正黑脸盯着她。
果不其然,等皇帝喝完茶,徐卷霜和萧叔则又给二皇子和五皇子奉完茶,接回空杯重放到案上的时候,高文就跟了过来。
他在她背后,低低愤恨道:“你要不要这么谄媚恶心?”
“我最怕死啊。”徐卷霜脱口就接。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还有一更,估计很晚了,大家可以明天来看。
26第二十五回
“你怎么就这样怕死?”高文不满地问徐卷霜。
徐卷霜本想给高文解释,但转念一想这么多人还有皇帝在场,还是不要过多私语。徐卷霜便答高文:“嗯。”
高文一口气呛住,忽地头一遭发现“嗯”字竟这么憋人。他满腔牢骚无法发泄,只得化作硬梆梆一声别扭冷哼:“嗯哼!”
高文站在徐卷霜背后,朝她后脑勺吹气:“我先把这些碍眼的全打发走,再来同你仔细谈。”
徐卷霜右眼皮忍不住抽抽:这些碍眼的?
徐卷霜张唇刚想制止高文,高文却已将手臂从徐卷霜背后绕了过去,堂而皇之地搂住她。
高文将唇凑近徐卷霜脸颊,徐卷霜以为高文要吻她,面皮一红。
谁知,高文对着徐卷霜打了个哈欠:“小姿啊,今天也乏了,不如我们回家去吧!“高文又朝萧叔则大手一挥:”叔则,我走了!“
高文再歪头望段燕山:“二殿下,我走了!”
段燕山窘迫至极,萧叔则始终面上挂和煦笑意,徐卷霜在高文怀里拉拉他的袖角:“你做甚么?”
高文白徐卷霜一眼,也不回应,搂着她就起步。沙子细软,高文步伐又重,一脚一脚都踩陷进去。
“朕也有些乏了,天色也不早了,不若回宫吧。”皇帝却笑着开口,很明显处处都有意退让高文。
“父皇说的是。”
“圣上玉言。”
段秦山和萧献几乎是在下一秒就附和。
“那皇上先行,微臣不敢抢去皇上的道。”高文却对皇帝的好意丝毫不领情,反倒更进尺一步,向着皇帝漫不经心弯两下腰:“还有,微臣太惶恐,恐到腿软,无法恭送陛下离开。”
高文两足立定不动,明显是要对皇帝就此远目了。
皇帝的脾气出人意料的好。高文这般顶撞君王,大逆不道,皇帝却并没有生气,两侧唇角挂起的笑意不减,若说唯一异样……那就是皇帝双耳颤得厉害,震得明显。
皇帝忽然咳了一声,萧献和段秦山赶紧关切皇帝的身体,皇帝却摆手:“无妨!”
皇帝眼睑微垂,龙颜不可测,低沉下旨:“走吧。”皇帝说完不再多言,亦未再瞥向高文,直接就迈步走了。
群臣拥簇在后。
徐卷霜心内拿捏不准:皇帝微服离去,她这个庶民当送不当送?
徐卷霜就移目去瞟萧叔则,见萧叔则迈步紧跟皇帝身后恭送,徐卷霜便也准备效仿着迈开步子。高文却臂上用力,狠狠将徐卷霜掐住:“干吗送他?”
他言语冷厉,仿佛在责备徐卷霜做了什么坏事。
言罢,高文臂膀拴住徐卷霜的腰,迫她随他一齐转身——连皇帝的背影也不愿瞧。
徐卷霜实在忍不住了,出言提醒高文:“圣上是仁厚之君,国公爷这般样子,有些……太过了。”
她蹙眉抿唇,面色上明显有谴责高文的意味。
高文一听徐卷霜的话,再一瞧她的表情,不高兴了:“我太过什么?”
“圣上处处仁厚于你,你却咄咄逼人。你没瞧见圣上万般无奈的样子——”
“呵呵,此言差矣,父皇可不是万般无奈。”五皇子段秦山本是随皇帝远去,却不知为何折返回来,听见高文和徐卷霜夫妾谈话,竟然插嘴。
徐卷霜还算了解段秦山,他为人通情达理,性子温和,甚少与人争执。徐卷霜忽听段秦山这句话,有些迷茫,放眼去凝望段秦山面庞,见他两眉弯弯,双目巧笑,看起来……像十足十不过是开个玩笑。
段秦山开玩笑般,目光风轻云淡扫过徐卷霜和高文:“父皇不是万般无奈,国公爷这副勉为其难,痛苦万分的样子……才是真正万般无奈呀。”
“嗯,不错。”高文不假思索接道:“圣上不是万般无奈,本公是万般无奈,而郡王爷你却是万般无赖。”
段秦山和徐卷霜闻言皆怔忪,半响,两个人会意过来,
段秦山面皮僵硬,阵青阵白,却依旧保持着笑意,慢慢回道:“高国公果然高见。”
“错。”高文又迅速接口:“对你只需低见就可以了。”
“五殿下——”徐卷霜欲上前一步,却被高文搂紧,动身不得。
段秦山眸光再移,落到徐卷霜脸上,缓缓漾开笑意。他张张嘴,空有唇形却无声地对她示意了两个字:阿霜。
徐卷霜本来想对段秦山讲一些话的,睹见段秦山的口型,她刹那什么也讲不出来。
段秦山合上唇,又意味莫名地摇摇头,他笑着转身,自顾自离开了。
待段秦山去得远了,徐卷霜方才轻斥高文道:“你起初是对圣上不尊,后来五殿下不过是开个玩笑,你又如此呛他。我瞧着圣上和五殿下均是仁厚和气的人,待几位大人都亲近,你为何……偏偏要跟他们过不去。”
“圣上和本公的事,你最好不要参与。”高文的声音,冷硬胜过他腰间的佩剑。他略有不悦:记得自己以前就提醒过徐卷霜,让她少管闲事。
接着,高文的心思又从皇帝飘飞到段秦山:段秦山啊,他最讨厌这位五皇子了。待人虚以委蛇,笑面不笑心,做事又事故老到,滴水不漏。高文打小就跟段秦山关系不佳,觉着段秦山这个人恶心。他常常故意同段秦山作对,可高文来硬,段秦山却来软,大多时候高文均觉一拳打到棉花上,胸口憋闷得慌。
久而久之,高文都懒得提段秦山这个人了
所以徐卷霜质问高文缘何要故意同段秦山言语相冲,高文也懒得多讲,就告诉她:“本公想讨厌他,便讨厌他。”
徐卷霜听高文这意思,却误解他是说:瞧一个人不爽,完全不需要理由。
真是霸道蛮横!
徐卷霜不由得心底暗埋下对高文的丝丝不满。
“你指责我,却维护一个陌生人?”高文突然问徐卷霜。
徐卷霜神色莫名一慌,仿佛做贼被抓到,心有一两分虚。她低了头,不敢对视高文双目,支支吾吾否认:“我……没有。”
“嗯。”高文心大,并为察觉徐卷霜的异样。他转念就想起另外一件事,对徐卷霜抱怨道:“萧尚书这一趟过来,明显又把叔则坑陷了。”
高文替萧叔则抱不平。
徐卷霜微微张口:她怎么觉得……萧尚书将皇帝引来,明显是想引荐萧叔则,为萧三公子好啊?!而且把萧三公子坑陷的人……是高文才对吧?还有二殿下,还有她……众人好像都被高文坑陷得不清啊!
“叔则的生母原是萧尚书的一名姬妾,那时文侍郎看中了她,便从萧尚书手上将她讨了去。哪知叔则的母亲转纳三日,就查处身上有月逾身孕。姬妾未还,但文侍郎到底把叔则还回萧家……”高文愤愤,右手不自觉握拳:“所以萧尚书才总对叔则偏见,处处害他!”
高文说者无心,徐卷霜听者却多心了:她也是一名妾室,也是被转手他人,却不知自己今后……
徐卷霜不愿多想,些许难过,沉下脸来。
却说皇帝一行人离了江滩,往皇宫的方向归去,边走边谈。
皇帝似有意似无意同尚书萧献聊起:“王远乔去了也有十年了吧?朕瞧着,他那女儿无论立、坐、蹲,皆姿仪规矩,衣衫不乱。还知道帮子文这小子打圆场,上来献茶,尊卑懂礼,倒像是个通人情的丫头……且同朕对视时,却也目光坦荡,并无怯意。”皇帝沉吟数秒,忽然说:“庄妍靓雅,风度超群。堪为妻姿。”
皇帝笑了两声,吩咐萧献道:“你去查查,子文这小子是怎么纳得她的,若是强抢民女,朕不轻饶他!”
说不轻饶,但皇帝提到高文的表字时,情不自禁语气放轻便柔,一句话五六分恼怒,却有八}九分宠溺!
段秦山随侍皇帝左右,自然将皇帝的话都听进去,他忽然就回忆起今天徐卷霜被高文拥在怀里,鬓发如云,褶裙绿波。
绿波飘飘荡荡,段秦山的心绪有些不得着落。
段秦山不知不觉就走慢了,渐渐同段燕山并肩,继而没有听到皇帝接下来同萧献说的那句话。
亦或者是皇帝故意等段秦山走远,听不见了,才说的这句话:“不过既然是王远乔的女儿,为妾却也不冤枉她。”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有点少,因为催着断网了,我赶紧发上来,怕等会就发不了了!
大家周一见!
27第二十六回(捉虫)
皇帝那厢回宫,萧叔则这厢折返回来,见着高文和徐卷霜俱在等他。
萧叔则抬眼轻扫红炉,炭灭火熄,再扫竹案,估摸是水冷茶凉。萧叔则就笑着询问另外两人:“要不我再沏一壶?”
“喝什么啊,还是酒好!”高文忙摆摇头,示意萧叔则不必沏了。
萧叔则便无声笑笑,先寻到竹椅坐下来,伸直双腿,缓解刚刚恭送皇帝回去路途稍长引发的阵痛。过会,萧叔则才善意同高文商量:“子文,别再似个稚童样撞圣上,总归改一改。你瞧着,我这建议……可行?”
“只这一事不行。”高文果断拒绝。他未摇头,只喉头向下滑动一下,仿佛心也跟着沉:“我唯求皇上赐我一死。”
“怎么这么大点事就说死呢?”徐卷霜在旁听着,不由自主插了一句。
高文脸色瞬间变差,扭头直勾勾盯着徐卷霜:“你知道这事有多大吗?”
徐卷霜刚想开口说国公爷那您倒是说说,这事究竟有多大?
她一直很好奇。
高文却又抢先扭回头去,不与徐卷霜对视。
不告诉她。
萧叔则瞧着高文和徐卷霜这一来一往,便微笑着打圆场,改聊别的话题:“时已过申,你们饿么?”他又温声补充:“若是饿了,我让亿仞和羽衣给做几道可口的菜。”
徐卷霜闻声看天色:京中夜色来得晚,瞧着夕阳尚染江面,却不察觉已经过了申时啊……
她又想到话中提及的“万仞”:高文是有多少仆从在萧叔则这啊……
“萧三身子不便,得亏子文屡拔人手来这边,一直照佛着我。”萧叔则慢慢地说,不急不徐一句话,却时机不早不晚应上她的心思。
徐卷霜禁不住就抬眼去望萧叔则:萧叔则的眸中仍是层烟淡雾,望着清宁,却又莫名带着一股万事万物都看得太穿的寂寥。
她忽觉心中跟着也有三两分惆怅,挥之不去。
还好高文高亢的声音打破了这惆怅。高文嗓音充沛地对萧叔则说:“叔则你跟我客气什么!”他握拳,似有愤懑:“实在是你父亲待你太差,我都不忍心看下去了!”
萧叔则摆摆手,眉目间皆很淡散,倒是高文一直站在那气鼓鼓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受苦受气的是高文,萧叔则反倒是出言关怀安慰那个人。
高文抖一会右耳,平静下来:“算了,今晚也别家吃了,我请你们出去吃!”
萧叔则听了,停顿少顷,作答:“好,我也许久未进城了。”
高文便擅自做主,自己骑马,命亿仞驾出来精舍里的马车,连带着羽衣也捎上,一行五人全部进城。
亿仞驾车似乎比较慢,马车很行了一段时间,进城的时候天幕已经全黑了。
大殷开国两百年,一直都设有宵禁。今帝登基后,却将这百年宵禁给取消了,虽着天黑,沿街却是华灯俱上,反倒比白昼里更亮丽堂皇。街边卖胭脂首饰的,卖小儿玩具的,卖各色五金的,纷纷俱在卖力吆喝,不少男女围在摊前挑选。除了摊点,各色铺子里也是灯火通明,尤其是几家打铁铺,因为生意兴隆,铁匠们全都上工,灼炉锤铁的声音乒乒乓乓,此起彼伏的传到街上。
萧叔则坐在车厢里,规矩远离徐卷霜和羽衣数尺,他挑帘一直在观察街边摊点,瞅见巷口一家馄炖摊,热腾腾正冒着热气,又正好有一桌空位,萧叔则就隔空向高文笑喊道:“子文,我瞧着那馄饨摊不错。”
高文循声一望,点了点头,命令亿仞道:“找个地方把车停了吧。”
亿仞便遵命去寻不挡道的空地停车。车停稳后少顷,萧叔则向徐卷霜和羽衣做个手势,示意两位女子先下车。徐卷霜道声谢,同羽衣搀扶着下了车,徐卷霜两脚落在地上后,旋即轻声暗嘱亿仞:“去扶一下萧公子。”
徐卷霜顾及萧叔则腿脚不方便,但她自己去扶,却是不妥。
亿仞点一下头,立马上前搀住萧叔则,协助他下车。萧叔则双足也落了地,一瘸一拐经过徐卷霜身侧的时候,嘴角忽就勾了起来,漏一句话,轻轻飘入她耳中:“小食里面,子文最嗜馄饨。”
徐卷霜也悄然笑笑,对萧叔则道一声“多谢”。
亿仞去栓车栓马,高文领着其余三人先行去馄饨摊,四方的桌子四条凳子,高萧徐三人各做了一边,羽衣垂首不敢坐。
高文伸手在桌上一拍,锃亮刚擦过的桌子也给他拍起了扬灰:“羽衣,坐!”
羽衣乖乖就坐。
高文便扭头喊过来摊主,吩咐让来五大碗馄饨,还特意咬重了“大”字。
摊主应声“好咧”就赶去下馄饨。馄饨下锅不久,亿仞就安顿好马匹赶来了,一见四条凳子都坐人了,他没处坐,于是两手局促握在一起,在不远处站定。
徐卷霜眼瞧着,便将身子往条凳左端挪了数分,同时对羽衣道:“羽衣,你坐过来同我一块坐。”
羽衣似乎从不说不,遵命就慢慢起身,同徐卷霜坐到一条凳子上。
五个人这才都有了位置,各自坐在不同角度看街景,道上人潮来往不觉,皆是缓行细看,几乎找不出谁有匆匆归意。
就听见摊主端着一盘五大碗馄饨,嚷嚷着过来:“几位客官,馄炖来咧——”
摊主拖长尾音,笑容喜气洋洋,仿佛同馄饨一样冒着蒸气。
徐卷霜笑看一碗馄炖摆在自己面前,却突然表情一僵。
她瞧见一人行色匆匆,隔着很近经过馄饨摊,又转弯拐进巷子里去了。那人似乎有很要紧的事要办,巴不得脚下走得再快些,没有左顾右盼,因此没有瞧见徐卷霜。
但是徐卷霜却看得分明:那人的身形样貌,还有身上穿的那件鸦青色男装,都是徐卷霜再熟悉不过的了。
匆匆路过的人是王玉容。
王玉容拐进巷子,徐卷霜虽然不知道巷子里住的是哪些户人家,但是她知道,过了这个巷子再左拐,经两个巷口再右拐,就到了缀玉小筑。
王玉容又偷偷溜出来看她娘了。
要是让王老太太知道了,必然将王玉容打去半条命。
徐卷霜关心色变,一碗馄饨吃得特别慢。
高文风卷残云吃完一碗,悄悄瞟一眼徐卷霜碗里,吃了一惊:嘿!她居然还有大半碗!
高文咽了下喉头,扭头喊道:“掌柜的,再来一大碗!”
他照例咬重了“大”字。
摊主很快给高文上了第二碗馄饨。这碗馄饨高文吃的速度远比上一碗慢,但是他第二碗吃完,嘿,徐卷霜第一碗还没吃完!
她碗里还有三分之一。
高文再瞟瞟萧叔则,亿仞,羽衣,三人碗里差不多都见底了。
就忍不住问徐卷霜:“怎么就你吃这得这么慢?”
徐卷霜心里着急:她还没见王玉容从巷子里拐出来了!担心王玉容出意外,她这一颗心一直悬着放不下,现在怎么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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