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富士康小说网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大秦帝国-第51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高,躲避在山岭山洞里的人,也被淹死了无数!水是堵住了,人却被困在所有的山上挣扎着。撒着撒着,息壤突然没有了……天帝震怒了,杀死了鲧,才有了后来的大禹治水。
甘龙要使自己的“蚕攻”谋略变成神奇的“息壤”,与水竞高,永不停息!
这是一个宏大的目标,需要甘龙有悠长的生命,需要甘龙有敏锐的寻找缝隙的老辣眼光。这两点,甘龙都不愁。他出身贵族,谨严立身,素无恶习,更无暗疾,又从来没有鞍马劳顿,主持国政也是轻松洒脱。年过六十,耳不聋,眼不花,齿不落,发不脱,童颜鹤发身轻体健,自信在三十年内绝然死不了。至于洞察错失抓住时机,那更是甘龙的深厚功夫。目下,他就思谋着这个微妙的机会。
太子封地在郿县,甘龙与公孙贾的封地也在郿县,而且是渠畔相连的土地。如此格局,一定该有文章可做。老甘龙想的是,究竟一个人做这篇文章,还是拉上公孙贾一起做?思忖良久,甘龙决定一个人做。公孙贾心机虽深,但肯定乐于合力整治卫鞅,要拉他,那是容易极了。然则,多一个人就多一分风险,卫鞅绝非易与之辈,一旦让他觉察,那必然是玉石俱焚。大谋须得独断,独断才能出其不意,行之于世才有“天不容”的神秘口碑,也才能鼓动秦国世族以“天命”“天道”要挟国君,迫使卫鞅倒台!
但更重要的是,甘龙有一种内心确立的使命——在秦国撒播“倒鞅”种子者,必须是他,绝不能是别人!只有这样,在卫鞅倒台的那一天,他才会有真正的胜利感。
晚上,甘龙唤来了自己的长子甘成,在书房摆起了一卷孔子的《春秋》,又摆上了一卷李悝的《法经》,便娓娓开讲。三更时分,甘龙终于抛开竹简,讲到了秦国,讲到了目前,讲到了郿县。
父子二人愈谈愈深,直到栎阳城楼的刁斗终止,黎明的长号呜呜吹动。

五、阴谋阳治 霹雳手段
转眼之间,五月来临。
关中平川今年的麦子长势特别好,家家农田都是金黄一片,麦浪连成了茫茫金波。先收大麦,后收小麦,五月下旬便进入了颗粒入仓的最要紧时刻。恰逢连日晴朗,每个新村都陷在打麦入仓的忙碌中。村头共用的打麦场轮换不过来,农人们便在自家门前的小场院摊开麦子,用最老式的连枷打麦了。一根长长的木棍,顶端固定一个装有小转轴的木板,一下一下用力挥舞,那金灿灿的麦粒便从麦穗中蹦了出来!家家门前连枷挥舞,满村响彻“啪嗵啪嗵”的打麦声,老秦国腹地充满了丰收的喜庆。
这时候,栎阳城内有封地的几家世族也忙碌起来,清扫粮仓,准备接纳封地缴来的新麦。本来已经取缔了封地,贵族们的私家粮仓根本就没有准备。一个月前突然宣布恢复了封地,虽然田亩大大缩小,赋税率大大降低,治权也没有了,但失而复得,世族们还是格外兴奋,竟是紧张得如同迎接什么大典一般。太子府也一样,嬴驷兴奋的前后忙乱,亲自监督腾出了三座最大的泥仓,要接受封地的新麦子。过去封地缴粮,嬴驷一来年幼,二来习以为常,根本不去过问。今年不一样,嬴驷第一次眼见封地失而复得,而且与自己的努力有关,其兴奋喜悦就好象自己立功挣来的一般,竟是停止了讲书习武,整日忙碌在整理府库之中。十天之后,仓库整理就绪,嬴驷便满怀激动的等待着新麦入仓。他已经安排好,先奉送给太后三车,然后卖掉一些陈粮,给自己的卫队添置精铁马具和上好弓箭,秋天好到封地去痛痛快快的狩猎一番!
五月二十三,一队牛车嘎嘎吱吱的到了太子府库门前。
太子府家老一身整肃,手持六尺余长的竹节“验杆”来到车队前,“可是封地粮赋?”
当先牛车上跳下一名中年汉子,谦卑躬身道:“郿县白村,村正白亮,前来缴纳粮赋,请大人验收。”
家老冷笑道:“就是这些么?还有甚物事孝敬太子了?”
“回大人,小可新任村正,不知粮赋之外还有何纳赋之物?请大人明示。”
家老面色阴沉,知道这是颗生萝卜,气哼哼道:“休得聒噪,打开验粮!”
村正白亮回头,“打开口袋,检验粮赋。”
二十几辆牛车停在狭窄的小巷子里,每辆车上跳下两三个光膀子农夫站在车旁,准备验收后扛粮进库,为首一车已经打开一袋搬到地上。
“大人请验收。”白亮指着解开绳子的口袋。
家老黑着脸走过来,左手拨开袋口,右手的空心竹节“验杆”噌的插下,直入口袋粮食三四尺深,猛的抽出竿来,顿时带起一阵尘土。家老脸色更黑,将验杆倾倒,手掌中竟哗啦啦摊满了沙石碎砾!
“好啊,白村正,这种东西也叫粮赋?”家老笑得阴气森森。
村正白亮惊恐得回身大喊:“谁?谁捣得鬼?!快!全都打开!”
农夫们慌了手脚,纷纷跳上车打开口袋,却都傻子一般面色煞白——每个口袋里竟都是沙砾土石混着几成麦子,脏得使人不堪入目!
家老大喝一声,“看住他们!”便飞步向太子府奔去。
片刻之间,嬴驷匆匆赶来。他怒色满面,“唰”的一剑将一个口袋从上到下通体划开——一阵尘土扬起,沙砾土石流淌扑溅!嬴驷的黑色绣金披风顿时一片脏污。村正白亮惊恐得欲哭无泪,欲喊无声,只是木木的盯着太子。嬴驷面色煞白口鼻抽搐,走到白亮面前,突然出剑。白亮一声惨叫,被洞穿的身体鲜血四溅!
“村正——!”农夫们一拥围上惊慌哭喊成一片。
白亮挣扎喘息,“报,族长……有人,害,我……”便骤然死去。
嬴驷团团乱转着,看了一车又一车“新麦”,气得浑身颤抖,尖声叫喊:“将他绑在马上,去郿县!”
太子府骑队早已经被家老招在府库门外,听得太子一声令下,几名骑士立即赶散农夫,捞起白亮尸体捆绑在马后。嬴驷上马,长剑一挥,马队疾风骤雨般卷出街巷。
这时,太子傅公孙贾飞马赶到,遥遥高喊:“太子——,不能!快回来——”眼看马队绝尘而去,急忙勒马喊道:“家老,将牛车赶进府库,人犯押起,不准任何人动!我去追赶太子!”便打马而去。
正当午后,白村村头的打麦场一片热闹忙碌。
白氏一族的农耕术在老秦人中素负盛名,收获大忙季节历来是井井有条忙而不乱。老族长白龙被杀后,年近七十的白丁老人做了族长。他为人宽厚持重,深得族人拥戴。老白丁率白氏举族盟誓,白氏一族永远不做乱法之民,要凭勤耕劳苦挣回白氏一族的荣誉!他举荐精于农事的白亮做了村正,决意和原来是白氏隶农的几个村子一争高下。
今年夏收是新法田制的第一个麦收,官府将对缴税粮最多的农户授予爵位,对收成最好的村庄氏族则赐铜匾,族长村正皆授爵位。白氏一族上下发奋,从去年秋天下种开始便精耕细作,冬天又冒着严寒,破例在窝冬时节浇灌了两次麦田。五月一到,眼看白氏田野的麦子齐整整金波翻滚,举族大是欣慰,刑场带给族人的屈辱似乎也被好年成的喜悦所淹没。眼下进入打麦时节,老白丁更是勤谨有加,每天都拉着一片席子坐在村头场边的大树下看着打麦。公用麦场是各家轮流,举村帮忙,也就是全村人手一起上阵,帮着一家一家打场。虽然举族融洽,也难免会有些口角纠纷,老白丁坐在这里,就是要即时化解,不耽搁打场功夫。但是,老白丁最要紧的使命却是观天。农家一年辛苦,全在收打季节。这时偏偏阴晴无定,时有“白雨”突然袭来, 一场麦子便要泡进水里。老白丁对夏日风雨的征候特别敏锐,往往是万里无云的好天气,他却扯开苍老嘶哑的嗓子大吼一声,“收场了——!”赶众人急如风火的将摊开的麦子垛起,白雨恰恰便唰唰而来茫茫一片!
老白丁往大树下一坐,人们心里便塌实 。
现下午后,正是白雨多发时刻。老白丁仰头望着北方天空,只见一片白云疾疾飘来,眉头不禁微微皱起。猛然,一阵凉风吹过,老白丁嗅到了风中一丝特有的气息,骤然起身,挥手大喊:“收场了——!快——!”
当场主人立即大喊一声“收场!”场中男女便立即扔下连枷,男人紧张的操起木杈归拢场中麦草,女人利落的用扫帚木推清扫已经打出来的麦粒。堪堪将麦草垛好,麦粒苫盖严实,北方的那片白云已经变成了厚厚的乌云压将过来,一阵雷声,一道闪电,眼见铜钱大的雨点便裹在风中啪啪打来,人们喊着笑着望大树下跑去。
突然,一个少年锐声喊道:“快看!马队——!”
话音落点,马队便在隆隆雷声中卷进麦场,为首骑士高喝,“谁是族长?出来!”
老白丁拄着桑木杖走到场中,“老夫白丁。敢问可是官府?到白村何事?”
嬴驷尖声喝道:“将那个村正押下来!你问他!”
浑身血染的白亮被从马上扔下!白村男女哗的围了上来。“白亮啊——!”一个女人一声惨叫,冲出人群,“谁!谁杀死了白亮?!”
嬴驷没有料到白亮竟然死了,微微一怔,迅即怒喝:“白村以沙石充赋,欺骗封主,罪有应得!马上将场中粮食全数运到太子府!否则杀无赦!”
此时雷电交轰,白雨瓢泼般浇下。老白丁嘶声大喊:“冤枉啊!白氏一族,百年封地,几时坏过粮赋?冤枉啊——”
嬴驷被大雨一激,本就狼狈,又见老白丁大喊大叫,不禁恶气顿生,大喊:“砍开粮囤!看看真假!”卫队立即跃马挥剑,将苫盖得严严实实的麦囤纷纷砍开,金黄的麦子顿时涌出,瞬息间便被大雨冲走!
白氏族人本是尚武大族,血气方刚,此刻心头出血,齐齐怒喝一声,操起棍棒木杈连枷等一拥而上,哭着喊着便向太子人马疯狂的扑来!
嬴驷气急败坏,大喊:“杀!杀光——!”马队骑士短剑闪亮,几个冲突,白氏族人的尸体便摆满了雨水泥泞的麦场。老族长白丁不及阻挡,眼见顷刻间血流成河,扑倒滚滚泥水中大喊:“造孽啊——!上天……”便一头栽倒。
这时公孙贾飞马赶到,一见场中情景,吓得浑身筛糠一般,“太子,如何,如何闯下这般大祸……”
嬴驷尖声叫喊:“我自担承!与你何干?回马!”缰绳一抖,坐下马冲向官道,卫队紧紧随后,竟向栎阳飞驰而去了。公孙贾本想为太子善后,此刻却是魂飞魄散,打马自顾去了。
“轰——轰——轰——!”白村撞响了村头巨大的铜钟。这是白氏一族举族血战的信号!居住在周围村庄的白氏族人冒着大雨,呼啸而来。
白雨骤然停止了。午后斜阳照在血流成河麦草狼籍的大场上,分外凄惨恐怖。数千白氏男女聚在村头,哭声震天。老白丁跳上场边石敦,一身泥水鲜血,白发披散,愤怒得象一头老狮子,“白氏子孙们听了,举族披麻戴孝,到栎阳交农!官府不还白氏一个公道,白氏便反出秦国!”
“交农——!报仇——!”“反出秦国——!”满场仇恨的呼啸呐喊声震原野。
就在白氏举族出动的时候,孟族与西乞族也闻讯聚来。孟西白三族从来血肉相连,同仇敌忾,今日白氏骤遭大难,孟西二族岂能袖手旁观?两个时辰之内,素有征战传统的孟西白三族便聚集了两万多男女老幼,人人披麻戴孝,手持各种农具,抬起三十多具尸体,点起粗大的火把,浩浩荡荡哭声动地,黑压压向官道涌来。
此刻,官道上三骑快马正向东边的栎阳急驰。这是从新军营地急急赶回的车英。时当暮黑,他见如此声势的火把长龙和震天动地的哭喊,心知异常,忙勒马官道,派一个骑士去打探情况。片刻之后,骑士回报,车英大惊,低声命令,“快!兼程栎阳!”打马一鞭,风驰电掣般向东驰去。
栎阳城内,左庶长府一片紧张繁忙。
按照卫鞅的大纲,景监领着全部属吏夜以继日的准备二次变法的新法令。卫鞅则在紧张筹划新军训练的装备及粮草辎重的供应,还要加紧批示各地送来的紧急公文。最重要的,是卫鞅同时在仔细谋划秦国新都城的地址。栎阳太靠近函谷关与魏国的华山军营,且城堡过于狭小,无法满足蓬蓬勃勃发展的商市与百工作坊,城外也无险可守,迁都是必然的。这是一件大事,卫鞅已经派出了三批堪舆之才对关中腹地仔细踏勘,反复琢磨报回来的山水大图,准备夏忙后亲自去确定地址。
天气闷热,卫鞅埋头书房,直到太阳西斜,还没有顾上吃摆在偏案上的晌午饭。荆南几次推门进来,终于都是轻轻的拉上门走了出去,在廊下连连叹息,希望有人来打断一下,借机好让左庶长吃饭。
突然,一阵急骤的马蹄声传来,一个人跌跌撞撞满身泥水跑进来,“左庶长,左庶长,大事不,不好!”
荆南急忙抢步上前,将来人扶起,却是太子傅公孙贾。卫鞅已经闻声而起来到廊下,“太子傅,何事如此狼狈?”
“左庶长,太,太,太子……闯下大祸了!”公孙贾一下子瘫在了地上。
“荆南,给太子傅一碗水,静静神,慢说。”卫鞅异常镇静。
公孙贾大喝几口,喘息一阵,将经过大略一说,卫鞅心头一沉,“太子现在何处?”
“不,不知道。反正,不会在太子府……”公孙贾犹自喘息。
卫鞅心念一闪,“荆南,到公子虔府中有请太子,快!”
“不用请。我给你带来了。”嬴虔拉着太子走进门来,一脸怒气。
卫鞅神色肃然,“请问太子,白村杀人毁粮,可是实情?”
嬴驷已经清醒,一身泥污,面色煞白,嗫嚅道:“白村沙石充赋……”
“粮赋有假,亦当由官府依法处置?太子岂有私刑国人之权?杀人多少?”
嬴驷低声道:“不,不清楚。二三十吧……”
卫鞅心头大震,勃然变色,“可恶!孟西白三族乃老秦根基,刚正尚武,今无端惨遭屠戮,岂能罢休?国人动荡,大局乱矣!”
嬴虔不以为然,揶揄笑道:“左庶长何其慌张?你的渭水决刑,不还杀了孟西白三族几百口么?怕他何来?再说也都是秦国子民,若敢乱来,嬴虔在此。”
卫鞅愤然道:“左傅何其大谬也!私刑杀人,岂能与依法刑杀相提并论?秦国若连老秦人也肆意屠戮,无异于自毁根基,谈何变法强国?”
卫鞅的严厉辞色令嬴虔非常不快,他微微冷笑了一声,看着卫鞅不说话。
忽闻门外马蹄声疾,紧接着一声高喊:“左庶长——!”随着喊声,一个人踉踉跄跄跑进来。众人看时,却是郿县新任县令由之。他带着哭声扑地拜倒,“左庶长,大,大事不好。孟西白三族,两三万人,来,来栎阳,交农!白氏扬言,国府不给公道,他们,就,就反出秦国呀!”
由之的禀报不啻一声惊雷,不独卫鞅内心震惊,太子、嬴虔和公孙贾也脸色大变。
“交农”是当时农人对官府的最强烈的抗议示威,就是将所有的农具都堆积到官署中,官府不答应所请,便永远不再耕耘!春秋战国之世,那个国家若有一次“交农”发生,那就是这个国家的最大耻辱,天下会视这个国家丧失了天心民心,便可以大起盟军,任意讨伐!这比一两次战争的失败更能动摇国家根本。百年以来的变法历史上,天下还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交农”,今日秦国的老秦人却要“交农”,如何能不引起深刻震撼?何况,还不仅仅是“交农”,还要“反出秦国”!这对于素来稳定的秦国腹地老秦人来说,简直是天崩地裂般的乱象。
顷刻之间,卫鞅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意识到秦国变法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以孟西白三族老秦人的执拗,不真正公平的处置滥杀事件,根本不可能平息他们的怒火,秦国就必然的要出现大动荡,山东六国再一出兵,秦国如何不灭亡?那时,一切都将付之东流。然则,这件事大大棘手处,在于是太子犯法。且不说太子只有十四岁,尚未加冠成年。更重要的,太子是国家储君,能杀掉太子平息民愤么?而且,国君目下不在栎阳,臣下如何能擅自处置太子?那么,如何举措才能使怒潮平息呢?
嬴虔见卫鞅沉吟思忖,拔剑愤然道:“左庶长不要怕。嬴虔只要两千铁骑守在栎阳西门,看谁敢反出秦国!”他想卫鞅虽则奇才,然毕竟书生,面对如此汹汹阵势,必须由他这个身经百战的公室大臣来支撑局面。如果调兵权力还在自己手中,又何须和卫鞅商议,他早已经领兵在半道拦截了。
猛然,卫鞅微微一笑,“左傅稍安毋躁,请与太子、右傅先行到国事厅休憩片刻,容我调兵妥当后再分头行事。”
“如此也好。我们走吧。”嬴虔便和六神无主的太子、惊恐不安的公孙贾去了国事厅。
卫鞅面色一沉,向荆南做了个包围手势,荆南“咳!”的一声,疾步而去。卫鞅转身对匆匆赶来的景监命令,“景监长史,立即下令栎阳令王轼,调集两千铁骑一百辆兵车,在西门外待命。”景监匆匆去了。
又是马蹄声疾,车英飞步进门,“左庶长,郿县民众汹汹而来,大约还有三十里。披麻戴孝,抬尸交农,情势紧急!”
卫鞅眼睛一亮,“车英,你来得正好。其余事体回头再说,目下立即赶到栎阳府,凭兵符与王轼一起率领铁骑兵车,在栎阳西门列成阵势等候,不许与民众冲突。”
“遵命!”车英飞身上马,驰向栎阳官署。
国事厅内,嬴虔看到院中有一队公室禁军甲士,心中一怔,似乎不经意的走到后窗向外端详,却见树影里影影绰绰全是禁军甲士,心下不禁怒气顿生,冷笑道:“看来,卫鞅将我等拘禁起来了。”
公孙贾一直处在惊恐不安之中。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觉得这场突如其来的灾祸大是神秘难测。太子如何象疯子一样不可理喻?素负盛名的农耕望族白氏一族,如何竟能明目张胆的用沙石充粮?太不可思议了!事情一出,他就认定卫鞅要拿他做替罪羊,因为他是太子傅,如何能逃脱干系?如今见嬴虔一说,不禁脸色大变,“左傅啊,这,这如何是好?卫鞅可是六亲不认哪。”
太子也盯着伯父,嘴唇颤抖着,“公父,公父,如何不回来?”
嬴虔低声喝道:“慌甚!公父不在栎阳,才有你的小命。公父若在,你就是剑下之鬼。知道么?卫鞅不会动你的。”
“哪哪哪,动谁?”太子上牙打着下牙。
“还能有谁?”嬴虔冷笑,“公孙贾,准备丢官吧。”
公孙贾摇头哭丧着脸,“不,不会……”
“难道,你还指望升官不成?”嬴虔的眼神充满厌恶。
“不不不,左,左傅,我是说,卫鞅肯定要杀我们!”公孙贾几乎要哭出来。
嬴虔哈哈大笑,“鸟!杀就杀,你他娘的,是个怕死鬼?啊哈哈哈……”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卫鞅匆匆走进。嬴虔大笑嘎然而止,冷冷道:“左庶长大人,我等已经是你的阶下囚了。你一个人进来,不怕我杀了你么?”长剑锵然出鞘,闪电般刺到卫鞅咽喉!
卫鞅看着顶住咽喉的剑尖,微微笑道:“公子虔,那我们就一起为秦国殉葬吧。”
嬴虔收剑,“你说吧 ,如何处置?”
卫鞅拱手肃然道:“两位太子傅,太子滥杀,激起民变,秦国面临治乱安危生死存亡之关头。卫鞅总领国事,决然依法平息民变。法令如山,两位罪责难逃。卫鞅得罪了。来人,将嬴虔、公孙贾押赴西门!”
院中禁军甲士昂昂进入。嬴虔愤然长叹,掷剑于地,“鸟!来吧。”
景监疾步走来,轻声道:“太子请随我来。”便将太子领了出去。
夜色苍茫。官道上哭声动地,火把遍野,向栎阳城西门呼啸着卷来。
西门外的空地上,一百辆兵车围出一个巨大的马蹄形场地,向西一面的官道敞开着。兵车上的甲士持矛背弓高举火把,兵车外围是两千铁甲骑士,一手火把,一手长矛,惶惶不安的等待着。
火把海洋汹涌而来。当先一排巨大的火把下是几百名白发苍苍的老人,身前长龙般的白布上,血写着八个大字——民不畏死交农请命!老人身后,是难以记数的少年和女人,她们拉着长长的挽绋,顿足长哭,哀声遍野。少年女人身后,是分别用木板抬着三十多具尸体的青壮年,每具尸体上都覆盖着一片黑布,旁边是一束用红绳捆扎的麦穗和一抔装在陶盆中的黄土。尸体之后,是三位红衣巫师。他们手中的木剑指向苍茫夜空,长声嘶喊着代代相传的招魂古调,“壮士归来啊——,恋我禾谷——!魂魄何去啊——,卧我黄土——!”这是老秦人安葬战死沙场的勇士时招魂专用的词调,今日孟西白三族巫师竟然用在了无辜死者的身上,竟是分外凄厉壮烈。巫师之后,是浩浩荡荡扛着各式农具的男女老幼,他们不断愤怒的高喊:“官府滥杀,天理何存!”“交农请命,讨回公道!”“秦不容民,反出秦国!”
西门外两千将士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壮烈凄惨的浩大场面,一时间人人悚然动容,竟是鸦雀无声,只有各种旗帜在风中啪啪抖动。毕竟,士兵们面对的不是战场敌人,而是手无寸铁的秦国父老啊。这在老秦国的历史上还是第一次。孟西白三族的从军子弟极多,而且都是精锐骑士与千夫长一类的低级将领,两千骑士中就有一两百孟西白子弟,他们已经激动慌乱得难以自制,竟有几名骑士猛然倒撞在马下!铁骑甲士的阵形顿时骚动起来。
车英大吼一声,“老秦子弟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