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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帝国-第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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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商君小宴诸公,望诸公痛饮畅言,嬴驷与商君竭诚奉陪。”
“谢过太子!谢过商君!”
嬴驷举爵,“嬴驷与商君,代公父为诸公洗尘,干此一爵。”说完便一饮而尽。
“愿秦公早日康复!”特使们齐声祝愿,也是一饮而尽。
商鞅笑道:“太子总摄国政,诸公对秦国事,尽可请太子决疑。”
此言一出,特使们颇感惊讶。按照常例,国君病危的交接关头,储君权臣都尽可能的回避公开国务,尽可能不给朝野对手留下把柄。如何秦国竟反其道而行之?沉默有顷,燕国特使小心翼翼道:“敢问太子,近年列国传言,秦国权贵元老力图恢复祖制旧法,不知此说可有根基?”
嬴驷心中冷笑,却从容自如的笑道:“商君变法二十余年,从来就有反对者。然新法已成秦国朝野大势,任谁也无可阻挡,此乃天下有目共睹。至于居心叵测者散布流言,蛊惑视听,此乃违法罪行。一经查出,即刻惩治,绝不宽恕。请诸公禀报贵国君主,秦国永远不会恢复旧制,权贵元老复古之说,亦属子虚乌有,以讹传讹。”
一番话沉稳精当,特使们不禁暗暗佩服。
魏国特使笑道:“禀报太子,魏国与秦国相邻,魏王诚望两国舍弃前嫌,修好邦交。魏王之意,秦国已经收回河西之地,恢复了穆公疆土。然魏国民众被秦国裹胁逃亡者,有万余户,计约十余万人丁,至今仍居秦国。魏王恳望秦国,遣返我逃民,冰释前嫌,不使邻国反目。”此一番话显然是软中带硬,颇有威胁意味。
韩国特使立即呼应,“韩国也有数万民众逃居秦国,恳望遣返。”
赵国特使也高声接道:“赵国也有近十万人丁,被秦国裹胁出逃,秦国当尽快遣返,以安赵国人心。”
嬴驷哈哈大笑,良久方收敛笑容揶揄道:“三晋特使是否名家门下?真乃辩才。鸡三足、马三耳,尽有说辞矣。嬴驷不才,请教三位:秦本穷弱,三晋之民却何以逃离母国本土而入秦国?何谓裹胁?出兵劫持还是四面游说?何谓冰释前嫌?魏国夺我河西之地五十余年,秦国收复,竟要以遣返逃民为回报,这就是冰释么?此情此理,真道的令人拍案惊奇也。”三晋特使一时无言相对,嬴驷却骤然正色道:“嬴驷正告诸公:天下民众,从善而流。三晋百万人丁,是秦国新法吸引而来,绝非裹胁劫持而来。移民居秦,有田可耕,有屋可住,衣食温饱,有功受爵,三年不纳赋,五年不抽丁,他们自然不断流入。秦国救民于水火之中,若遣返移民,天下公理何存?正道何在?若贵国因此而反目,只怕是秦国要增加更多的土地城池人丁了,又何惧之有?若要贵国君臣安心,大约总要自己明修国政,亡羊补牢了。”
入情入理,软硬不吃,还给三晋特使一个强硬的警告,当真出色!商鞅微笑点头。
三晋特使却尴尬得抽搐着嘴角笑不出声。这时,楚国特使江乙轻蔑的笑了。他觉得三晋特使愚不可及,竟然在这最敏感的时期向秦国施压,企图解决多年悬而未决的难题,不是找钉子碰么?魏国尤其不是好东西,那年出尔反尔,曾经让江乙颜面丧尽,今日看着魏使出丑,江乙倍感开心。他一脸谦恭的笑容,“楚国僻处南疆,极少预闻中原之事。但听说太子当初也曾反对新法,且受到处罚。是以,人言秦公百年之后,秦国将如楚悼王死后一般结局,太子以为如何?”
“楚人预言,若杞人之忧天。”嬴驷微笑道:“本太子少年时不明事理,确曾触犯新法,然却不是反对变法。后来,嬴驷在秦国山乡体察磨练多年,与庶民国人感同身受,深知新法乃秦国强盛、庶民富足之根本。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纵然有谁想做楚悼王身后的复辟逆臣,秦国朝野臣民岂能坐视?诸公须知,楚悼王与吴起变法,只有短短五年。而公父与商君变法,却是二十余年。新法根基之差异,列位须仔细斟酌。”说到后边,嬴驷已经是目光凌厉,冷峻异常。
大厅中的气氛一时间变得肃杀起来。周王特使本对此事无关痛痒,周室与秦国素来有“同源”之情,倒是希望秦国强大起来,但又怕秦国强大后觊觎洛阳。这个特使的唯一任务,就是探听秦国新君有无东扩野心?以秦国储君目下之心态,当务之急乃国内大政,决然无力东出。他心中有数,便举爵轻松笑道:“我说诸公,秦国有储君若此,何愁不能长治久安?还是让我等为秦公康复,为秦国昌盛,干此一爵。”
特使们恍然醒悟,一齐举爵,“为秦公康复,为秦国昌盛,干!”
嬴驷点头笑道:“商君,我等也为秦国与天下交好,干此一爵。”
商鞅欣然举爵,一饮而尽。

六、商君府来了名士说客
回到府中,已是午后。商鞅感到很疲倦,又很轻松,想卧榻休憩片刻,却又不能安枕。
太子嬴驷今日是第一次在重大国事场合露面,也是商鞅第一次见到嬴驷处置国务的才干。虽然他对太子的性格能力有一个基本估价,但的确没想到他竟做得如此出色!沉稳的气度、恰倒好处的措辞、敏锐的反诘辩驳、敦厚之中的烁烁锋芒,无一不充溢着纵横捭阖的王者气象。所有这些,都是拿捏不出来的,也是苦思不出来的。只有久经磨砺的胆识、与生俱来的天赋、本色坚刚的性格,才能融合成这种出类拔萃的应变能力。商鞅的宽慰正在这里。他和秦公肝胆与共的最初岁月,一个二十三岁,一个二十二岁。可如今的嬴驷,已经是三十岁的人了,身后之事,夫复何愁?看来,只要陪秦公走完这最后一程,他就可以心安理得的辞官归隐了……
荆南匆匆走了进来,递给商鞅一幅布画:一个灰色影子窜上了门额写着“太师府”的屋脊!屋脊暗处趴着另外一个黑影!
“谁?”商鞅指着那个黑影。
荆南摇摇头。
“跑了?”商鞅指指灰色影子。
荆南点点头,又指着黑色影子比划了几下。
商鞅踱步沉思。荆南已经弄清楚,那个灰色影子正是逃刑易容并对他行刺的公孙贾!为了钓出公孙贾背后的势力,商鞅命令荆南对公孙贾“只跟不杀”。可是,还有什么人也在跟踪公孙贾,并且显然要杀之后快呢?若非荆南阻拦,公孙贾这条线岂不有可能随时断掉?谁?谁要杀公孙贾?嬴虔么?可嬴虔已经死了。甘龙么?甘龙也已经死了。可是,既然甘龙死了,公孙贾闯进去有何意图?……一时间商鞅想不清楚,回身指着布画道:“继续跟踪灰人,查清黑人来路。”
荆南“咳!”的答应一声,出门去了。
总管轻步走进,“禀报商君,门外有一士人求见,自称云阳赵良。”
“赵良?”商鞅思忖有顷,恍然笑道,“啊,想起来了。”说着便走出书房迎到了门厅。遥见门廊外站着一个中年士子,散发大袖,黑衣长须,面带微笑,颇显儒雅洒脱。商鞅在门厅下拱手笑道:“来者可是稷下名士,赵良兄台?”
“然也。在下正是赵良。”来人矜持的微笑中颇有几分揶揄,“只是想不到商君竟能垂驾出迎,赵良受宠若惊了。”
商鞅爽朗大笑,“名士无冠,王者尊之,况乎鞅也?请。”
进得书房,商鞅请赵良东手上座,自己主位相陪。仆人上得茶来,便掩门退出。商鞅慨然一叹,“赵兄此来,令弟赵亢已不能相见,何其不幸也?望兄节哀。”
赵良却微微一笑,“赵亢触犯法令,赵良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商君不必挂怀,国事私情,孰轻孰重,赵良尚能分得清白。”
“先生胸襟若此,鞅不胜感念。先生从天下第一学宫归来,堪为良师益友,敢问何以教我?”商鞅觉得赵良话味儿有异,便想让赵良一抒块垒。
赵良:“仆不敢受命。孔丘有言,推贤则贤者进,聚不肖则能者退。仆不肖之辈,焉能与商君做良师益友?”
商鞅淡淡一笑,“儒家之士,原是以守为攻。先生必有后话,请。”
“人言商君以刑杀为法,小罪重刑。可否允我言之无罪?”
看着赵良那貌似轻松揶揄却又透着一丝期期艾艾的紧张,商鞅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名士立言,何惧生死?稷下论战之风天下闻名,可只有儒家的孟子大师请杀过论战之士。先生莫非以为,天下士人皆如孟子?”
赵良略显难堪,咳嗽一声,进入正题,“敢问商君,为政自比何人?”
商鞅微微一笑,已知赵良欲去何处,悠然道:“鞅求实求治,不以任何先贤自比。然在秦国,总可超越百里奚之业绩吧。”
赵良肃然摇头:“仆则以为,商君可比管仲、李悝、子产、吴起,甚至超越他们。然则商君最不能比的,就是这百里奚。”
“愿闻其详。”
“百里奚之与商君,乃治国两途,犹南辕北辙,冰炭不能同器也。一言以蔽之,百里奚乃王道治国,恃德为政。商君乃霸道治国,恃力为政。恃德者昌,恃力者亡,此千古典训也。岂能相提并论?”
“敢问先生,百里奚何以恃德?鞅何以恃力?”
赵良侃侃而论,“百里奚相秦,不颁法令,唯行仁德。静则布衣粗食,动则安步当车。居家不使仆役,出行不带甲兵。夏不张伞盖,冬不着轻裘。国无重刑,民无诉讼。临国有灾,秦国救粮。是故功名藏于府库,德行流于天下。巴蜀致贡,八戎宾服。由余闻之,叩关请见。天下英才,莫不望秦。百里奚死,男女流涕,童子不歌谣,舂者不相杵。此等王道大德,方成就穆公一代大业。然则商君治秦,不思德化,唯恃刑法,小罪重刑,滥施杀戮。庶民国人,连坐伤残,公室贵族,刑罚加身。民有灾祸,不救反杀。恃兵夺地,威逼四邻。更有甚者,商君出行,铁骑森严,矛戈耀日,行人远避,旁车下道。《诗》云,‘得人者兴,失人者崩’。君之所为,尽失人心,岂能久长?”一篇说辞,慷慨流利。
商鞅依旧淡淡笑着,“敢问先生,恃力之徒,如之奈何?”
赵良说得气盛,顺势直下,“方今秦公垂危,君已危若朝露。朝中贵族包羞忍耻,闭门待机。庶民国人怨恨重重,隐隐欲动。为君谋划,不若作速归隐封地,灌园读书,请新君大赦罪犯,恢复王道,了却臣民怨恨,或可自安。若恃宠畜怨,则君之危难,翘首可待也。”
商鞅离席而起,锐利的目光盯着赵良,恍然长叹一声,突然仰天大笑,“赵良啊赵良,原来你是替人游说而来也,用心良苦啊。难怪先以言之无罪立身,而后大放厥词。虚伪若此,却居然以王道正义自居,实乃天下奇闻也。可否容我回答几句,先生带给委托之人?”
“商君请讲。”赵良显得有些窘迫。
商鞅缓缓踱步,平静淡漠,“恃德恃力之说,鞅本不屑批驳。然若先生等一叶障目之士,岂能不彰显泰山?治国不恃力,安得有国?恃力者,治国之大德也。若无军队、牢狱、法令、官吏等根本之力,天下安得有序?强力乃国家之本,德行乃为政之末。若皮之与毛,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禹不恃力,何以立夏?汤不恃力,何以灭夏?文王武王不恃力,何以灭商?周公不恃力,何以剪灭管蔡?何以推行周礼?凡此种种,不在是否恃力,而在恃力所求之目标若何?恃力求治,国强民富,此为天下大德,何错之有?《诗》云,‘忘我大德,思我小怨’,诚先生之谓也?先生人等,不思法治之大德,唯计贵族之恩怨,推百里奚为圣贤大道,斥商鞅新法为酷刑恶政。此等陈词滥调,早已被天下唾弃,先生却奉若圣明,以此教训与人,岂不令人喷饭?”商鞅说着便哈哈大笑起来。
“百里奚之德政,流传千古。”赵良梗着脖子红着脸。
商鞅:“百里奚虽贤,然其治国之农夫做派,根本不足效法。小国寡民,犹可为之。千里万里之大国,百万千万之人众,若安步当车,早亡国崩溃矣!民众本非弱婴,若百里奚者,偏以慈母自居,视民众如婴幼儿般抚弄,致使民风懦弱,强悍之气尽消。行事不遵法令,唯赖人治斡旋。此乃治国之恶习痼疾也,行于国则国亡,行于家则家破。百里奚之后,秦国羸弱五代,百年间无力崛起。此种德政,天下有识之士尽皆视做迂腐笑谈,先生却视若珍宝,当真是儒家痴梦也。”
“纵然如此,百里奚名传后世。商君你呢?却有杀身之祸!”显然这是最大法宝,赵良拭着额头细汗,脸上却生生溢出紧张的笑容。
“至于个人的生命祸福,我早已置之度外了。”商鞅笑道:“春秋以来,多有名士学人以全身自保作为功业最高成功者。否则,先生岂能充当说客而踌躇满志?然则先生有所不知,世间亦有极心无二虑,尽公不顾私者,从来不依个人生死做进退依据。你们儒家不是也讲杀身成仁、舍生取义么?国家要强大,就要付出血的代价。民众的血,大臣的血,王公贵族的血,战场的血,刑场的血,壮烈的血,冤屈的血。国家若大树,国人敢于以鲜血浇灌,方能茁壮参天。一个惧怕流血的国家,一个惧怕做牺牲上祭坛的执政家,永远都不会放开手脚治理国家。这其中,何尝不包括商鞅的鲜血?大德恢恢,此心昭昭。商鞅的个人生命,将与新法同在,岂有他哉?”
赵良痴痴的望着商鞅,胡子也翘了起来,却又久久的沉默着。

七、秦孝公梦断关河
春耕大典时,秦孝公病势更加沉重了。
人们都以为熬过了冬天,国君的病情自然会减轻许多。可谁也没想到,恰恰在这春暖花开的时节,秦孝公竟进入了垂危之际!太子嬴驷主持了启耕大典,却全然没有往年的欢腾景象,朝臣国人都沉甸甸的笑不出来。就在这天晚上,秦孝公拉住守在榻前的商鞅的手,说了一句,“明日,去,函,谷,关。”便颓然昏睡了过去。太子惊讶困惑的望着商鞅,不敢说话。商鞅眼中含泪,握着孝公双手,哽咽点头。
嬴驷低声道:“商君,能行么?”
商鞅喟然一叹,“自收复河西以来,君上尚未亲临函谷关。这是最后心愿……”
此日清晨,国尉车英亲自率领一千铁骑,护送着一列车队开出了咸阳东门。中间一辆车特别宽大,四面垂着厚厚的黑色棉布帘,车轮用皮革包裹了三层,四匹马均匀碎步,走得平稳异常。这正是商鞅亲自监督,为秦孝公连夜改装的座车。商鞅、嬴驷各自乘马与孝公座车并行,上大夫景监率领其他臣僚殿后。
暮春时节,渭水平原草长莺飞耕牛遍野。宽阔的夯土官道上垂柳依依,柳絮如飞雪飘舞,原野上麦苗已经泛出了茫茫青绿,村落炊烟袅袅升起,鸡鸣狗吠依稀可闻,一片宁静安乐的大好春光。不消一个时辰,古老栎阳的黑色箭楼便遥遥在望。商鞅向座车一看,秦孝公已经让玄奇打开了棉布帘,依着厚厚的棉被靠在车厢板上,凝神望着栎阳,眼中竟闪着晶莹泪光。
嬴驷扬鞭遥指,“公父,栎阳已经更名为栎邑。她的使命完成了。”
秦孝公喃喃自语,“雍城,栎阳,咸阳。这段路,秦人走了四百年啊。”
栎阳向东不远,便见渭水两岸白茫茫盐碱滩无边无际,蓑草蓬蒿中的一片片水滩泛着粼粼白光。春风掠过,卷起遍野白色尘雾,竟变成了呼啸飞旋的白毛风。玄奇要将车帘放下来,秦孝公拉住了她的手,一任白毛风从脸上掠过。
商鞅上前扬鞭遥指,“君上,秦川东西八百里,这盐碱地恰在腹心地带。从咸阳西一直延伸到下邽,将近洛水方至,占地数百万亩。要使这盐碱滩变成良田沃野,就要大修沟渠,引水浇灌。若秦川人口达到三百万上下,就有能力开数百里大渠了。那时侯,秦川将富甲天下,变成天府之国!”
秦孝公殷殷的望着太子。嬴驷高声道:“儿臣铭记在心!”
越过华山百余里,车马铁骑便开进了桃林高地。人们说,夸父逐日便是渴死在这里的。夸父的手杖化成了千万株桃树,这片山原便叫做了“桃林”。每逢春天,这里的山原沟壑便开遍了姹紫嫣红的各种桃花,装点在万绿丛中,使这莽莽苍苍的山原平添了几分柔媚。实际上,桃林高地是一片广阔的山原,北抵大河,南至洛水 ,沟壑纵横,极其闭塞。函谷关其所以险要,就是因了它是桃林高地的出入口。函谷关卡在峡谷东边入口,本来就已经是难以逾越的形胜要塞了。然而进了函谷关,还要穿越桃林高地仅有的一条数十里长的峡谷险道,才能进入关中平川的东头。这就是函谷关之所以成为天下第一要塞的根本所在。秦孝公久历军旅,却从来没有亲自登临过梦萦魂牵的函谷关。因为它被魏国占领了五十多年。商鞅收复河西后,本当前来巡视,却又腾不出整段时日,便一拖再拖了下来。直至病体垂危,他才意识到这是多么大的一个缺憾。
车马辚辚,穿行在桃林高地的峡谷。秦孝公兴奋的靠在车厢上,命内侍揭掉车顶篷布,打开四面车帘。放眼四望,头顶一线蓝天,两岸青山夹峙,铁骑仅能成双,车辆惟有单行。他的座车已经卸去了两马,还要小心翼翼的避开触手可及的岩石枯树。秦孝公望着两岸高山,不禁笑道:“商君啊,敌军即或进了函谷关,这高山峡谷之上只要有数千兵马,也足可当得十万大军!”
“有此天险,秦川便是金城汤池也。”商鞅在车后也笑了。
“看!函谷关——!”嬴驷惊喜的扬鞭指向谷口。
此时峡谷稍宽,遥望谷口,但见一座卡在两山之间的城堡巍然矗立,黑色的“秦”字战旗迎风猎猎,城楼兵士衣甲鲜明矛戈如林,呜呜的牛角号悠长的响彻山谷。片刻之间,马蹄如雨,一队骑士飞驰而来,滚鞍下马,“函谷关守将司马错,率副将参见君上!参见国后!参见太子!参见商君!”一员甲胄鲜明的青年将领报号做礼。
秦孝公扶着车厢奋力站了起来,“诸位将军请起。来,上函谷关。”他知道,象这样的关城,无论是轺车还是骏马都不能到达城上。虽然是病体支离,他还是要亲自登临函谷关。
“君上且慢。”司马错一招手,身后疾步走来一队抬着一张木榻的步卒,“君上请上榻。”说着便亲自来扶。
秦孝公摇摇手,脸上泛着兴奋的红光,“不用。我要自己走上函谷关!”
商鞅向司马错摆摆手。司马错略一思忖,一挥手,士卒便在道边两列肃立,一副应急姿态。玄奇知道孝公性格,笑道:“诸位自走,我来照应便是。”说着给秦孝公披上了一件黑色皮裘,轻轻扶着他走向函谷关的高高石梯。
登上函谷关,正是斜阳倚山霞光漫天的傍晚时分。函谷关正在山原之巅,极目四望,苍茫远山被残阳染得如血似火,东边的滔滔大河横亘在无际的原野,缕缕炊烟织成的村畴暮霭恍若漂浮不定的茫茫大海,天地间壮阔辽远,深邃无垠。
秦孝公扶着垛口女墙,骤然间热泪盈眶。他眼前浮现出壮阔无比的画卷:十万铁骑踏出函谷关!黑色旌旗所指,大军潮水般漫过原野!一日之间八百里,一举席卷周室洛阳、韩国新郑、魏国大梁;越过淮水,楚国郢都指日可下;北上河外,一支偏师奇袭赵燕,势如破竹。大军东进,三千里之外决战齐国,一鼓可定中原天下……
秦孝公深重的叹息一声,上天啊上天,设使你再给我二十年岁月,嬴渠梁当金戈铁马定中原,结束这兵连祸结的无边灾难,还天下苍生以安居乐业。何天不假年?竟使嬴渠梁并吞八荒囊括四海包举宇内席卷天下之雄心,竟化做了东流之水?上天啊上天,你何其不公也……
“君上!”商鞅猛然听得秦孝公呼吸粗重,觉得有异。
话音方落,秦孝公猛然喷出一股鲜血,身体软软后倒!
玄奇惊叫一声,揽住孝公,将他紧紧抱在怀中,坐到地上。
秦孝公睁开眼睛,伸手拉住商鞅,粗重的喘息着,“商君,生死相扶……我,却要先去了。不能,与君共图大业,何其憾也……”
“君上……”商鞅泪如泉涌,泣不成声。
“驷儿,”秦孝公又拉过太子的手放到商鞅手中,“商君,天下为重。嬴驷可扶,则扶。不可扶,君可自,自为秦王。切切……”
“君上!”商鞅惊悲交加,不禁伏地痛哭,“太子一代明君,君上宽心……”
秦孝公挣扎喘息着,“玄奇,记住,我的话……墨子,大师……”
“大哥,我记住了,记住了……”玄奇将孝公揽在怀中,突然放声痛哭。
秦孝公慢慢松开了双手,颓然倒在玄奇怀中,两眼却睁得大大的“看”着嬴驷!
“公父——!”嬴驷浑身一抖,哭叫一声,颤抖着双手向公父的眼睛上轻轻抹去……
周围臣工和函谷关将士一齐肃然跪倒。
城头两排长长的号角面对苍山落日,低沉的呜咽着,嘶鸣着。
公元前三百三十八年,壮志未酬的秦孝公嬴渠梁逝世了,时年四十五岁。
商鞅霍然站起,“诸位臣工将士,现下非常时期,不能发丧,不能举哀。一切如常,不许有丝毫泄露。”景监一挥手,城头悲声骤然停止。
商鞅巡视众人一眼,立即开始下令,“国尉车英,即刻带五百铁骑,护送太子昼夜兼程回咸阳,与咸阳令王轼会同,密切戒备都城动静。但有骚乱,立即捕拿!”
“遵命!”车英大步下城。
“函谷关守将司马错,立即封锁函谷关,不许六国使臣商人出关!”
“遵命!”司马错转身一声令下,函谷关城门隆隆关闭。
“上大夫景监,带领随行臣工、内侍并五百铁骑,护卫君上,立即返回咸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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