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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帝国-第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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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驷笑道:“惠施乃名家大师,今入秦国,何以教本公?”
惠施高声道:“一则,本使代魏王恭贺秦公即位大喜。二则,本使代魏王转述,魏国朝野请秦国杀商鞅以谢天下!否则,六国结盟,秦国将自食其果。”
其他五国使者异口同声,“我国皆然!杀商鞅以谢天下!”
嬴驷脸色阴沉,尚未开口,国尉车英霍然站起戢指怒斥,“六国使者何其猖狂?竟敢公然干我国政!还当今日秦国做二十年前之秦国么?老秦人一腔热血,十万锐士,怕甚六国结盟?!请国公下令,赶出六国使者!”
太庙令杜挚却站了出来,“臣启国公,六国之言,大可不睬。然则商鞅之罪,不可不论。日前商鞅伏法之际,尚大逆无道,竟在军前公然诛杀元老大臣公孙贾。此等淫威,千古罕见!领军将官纵容首逆,三千骑士坐视滥杀,实为情理难容。臣请论商鞅斩刑。领军将官并旁观骑士一体连坐!”
此言一出,另开话题,殿中顿时哗然。白缙站起高声道:“商鞅谋逆作乱于商於,滥杀世族于变法,开千古暴政之先河。不杀商鞅,天理何在?!”
老态龙钟的甘龙颤巍巍站了起来,大有劫后余生的悲愤之相,他艰难的躬身做礼,突然放声痛哭,嘶哑苍老的嗓子在殿中凄惨的飘荡着。嬴驷不悦道:“老太师有话便说,何以如此失态?”甘龙骤然收住哭声,“臣启国公,商鞅有十大不赦之罪,当处极刑也!”
“请老太师昭告天下!”元老大臣一片呼喝。
甘龙感慨唏嘘,字斟句酌,分外庄重,“其一,谋逆作乱。其二,蛊惑民心。其三,玷污王道。其四,暴政虐民。其五,刑及公室贵族,动摇国脉根基。其六,无视先君,欺凌国公。其七,任用私人,结党乱政。其八,军前私刑,蔑视国法。其九,私调大军,威胁咸阳。其十,重婚公主,玷污王室。有此十恶不赦,岂容此等人于天地间招摇过市?!”
殿中一片沉寂。这些匪夷所思的罪名将所有人都惊呆了,连世族元老们也是惊骇莫名!他们将商鞅恨得咬牙切齿,就是找不出商鞅罪名,一个“谋逆”也是睁硬眼睛生生咬下去的,连他们自己也觉得经不起认真追究。可是,素来以“大儒”自诩的老甘龙竟然一口气数出商鞅的“十大罪状”!除了“谋逆作乱”一条在意料中外,其余罪状竟还真象那么回事儿,从施政到治学,从变法到用人,从公务到私情,无一遗漏的都有不赦之罪!最令人匪夷所思的是“重婚公主,玷污王室”一条,一下子就将商鞅打入了卑鄙龌龊的宵小之徒,竟还真是杯弓蛇影,令人心惊肉跳!
这种罗织之能当真是老辣刻骨,几乎使大殿中所有人的脊梁骨都顿时感到一阵冰凉。
魏国特使惠施原本是名家名士 ,颇具书生气,遇上能将“白”说成“黑”的能士,就不由自主的兴味盎然,要和对方较劲儿。当初惠施说“马有三耳”,能者大哗,惠施竟和这些人论战了三天三夜!“白马非马”、“鸡三足”的命题也一气被激发了出来。今日做特使来到秦国,竟然在朝会上遇见了如此特异老能,顿时兴致勃发,竟忘记了自己的使命,跨步上前拱手道:“请教前辈,足下以为,重婚非婚,不当做罪。何也?婚为一,重婚为另一,重婚与婚,婚与重婚,本为两端,名实相异。故重婚非婚,有婚非重,重则非婚。前辈以为然否?”
甘龙正在沉迷的品尝“十大罪状”的惊人效果,自感块垒稍消,通身舒坦得难以言喻。不想眼前突然冒出一个红衫胖子,满口绕辞儿使人茫然如堕烟雾。甘龙讲究儒家正道,素来不苟言笑,眼见此人伶牙利齿,语速飞快,一连串的拗口突兀之辞,直如市井之徒,不由怒气攻心,奇…_…書……*……网…QISuu。cOm愤然大喝:“竖子何许人也?竟敢搅闹国事?!”
“前辈差矣。竖子非人,人非竖子,竖子与人,焉能并称?如同国事非事,事非国事。亦如前辈非人,人非前辈。名实不清,焉得论理?然否?”惠施认真应对,全然不以为忤,与甘龙的愤激恰成滑稽对照。
肃杀的殿堂突然爆发出轰嗡大笑,深居简出的元老们笑得最为畅快。
甘龙气得浑身哆嗦,闷哼一声,喷出一口鲜血,颓然倒在了太师席上!
殿堂顿时骚动。有人涌上去呼喊拍打老太师,有人高喊太医,有人怒斥惠施,有人笑犹未尽连连咳嗽……惟有嬴驷平静淡漠得没有看见一般,大袖一挥,“散去朝会。”起身径自去了。 车英走到景监面前低语几句,扶起景监出了大殿,登车直驶商君府。
昔日车马穿梭的商君府一片清冷萧瑟,门前空旷无人,院中黄叶飘零,秋风吹过,倍显凄伤。走进第三进,景监车英二人顿时愣怔——庭院中跪满了仆人侍女,人人饮泣,个个憔悴!
“家老,缘何如此?”景监急问。
“上大夫!国尉……”老总管一见二人,悲从中来,老泪纵横,竟是泣不成声。
车英忙问莹玉的贴身侍女。侍女哭诉说,公主将自己关在寝室已经两夜三天了,不许任何人进去……车英大急,疾步上前拍门,“公主,我乃车英!快开门!”
屋中却是悄无声息。
“车英,撞门!”景监话音落点,车英肩膀猛力一撞,门闩咣当断开!
两人冲进寝室,顿时惊得目瞪口呆——一个白发如雪的红衣女子石人一般跪坐着,面前墙上挂着大大的一幅商君的木炭画像!
“公主……”车英哭喊一声,跪到莹玉面前。美丽的莹玉公主已经枯瘦如柴,空洞干枯的眼睛却大大的睁着,苍白的面容覆盖着雪白的散发,气息奄奄,行将自殁……车英猛然抱起公主向外就走。景监急道:“车英,去我家!”
到得景监家中,明朗善良的令狐一见莹玉的惨烈之象,竟是悲声大放。景监忙吩咐十六岁的女儿给莹玉炖了一鼎浓浓的羊羹。令狐强忍悲伤,亲自给莹玉一勺一勺喂下,又守在榻前看着莹玉昏昏睡去。景监和车英泪眼相对,商议如何安置莹玉?车英说,送到终南山老太后那里去养息。景监说那不行,非但要送了老太后的命,连公主也保不住。最后,俩人商定相机探监,征询商君主意。
次日清晨,莹玉终于醒来了,第一句话就是,“云阳国狱……我,要见他……”
景监二话没说,让车英和妻子令狐守着公主,自己匆匆到宫中去了。嬴驷没有阻拦,而且让景监给商君带去了两坛他最喜欢的赵酒,同时命景监责令狱吏善待商君,否则杀无赦。景监回到府中,和车英准备了一番,便要出发。令狐却坚持要亲自看护莹玉,景监想了想,便让妻子和莹玉同坐了那辆垂帘篷车。车英见景监病体衰弱,坚执让景监乘坐轺车,他自己带领二十名骑士队护卫。
出得咸阳北门,上了高高的咸阳北阪,向西北官道行得一百余里,进入了泾水中游的山地,便见遥遥青山下一座奇特的城堡。这就是天下闻名的云阳国狱。
这里有一条小河流,从东北深山流来,曲曲折折飘若柔云,老百姓便叫她云溪。云溪在中山流入泾水,与泾水形成一个夹角地带,水草丰茂,林木葱茏。夹角云溪的北岸有一个老秦人的农牧部族,官府便命名此地为云阳 。秦献公时,都城栎阳太小,不宜建造牢狱,秦人的半个关中又面临魏国强大的军事压力,关押罪犯也有危险。建造在陇西后方倒是安全,却又距离都城太远,给执法带来很大不便。几经查勘,堪舆家便选中了距离栎阳二百多里的泾水山区。这里距离关中平原很近,虽非南山那样的崇山峻岭,却也是黄土地带罕见的一片岩石山区,地形险要,易于看守关押。堪舆家们说,云阳山势威峻,水流凛冽,暗合法刑肃杀之秋德,宜于建造牢狱。于是,三年之后这里便有了一座远离人烟的小城堡,又有了一座小军营。那时侯,犯人大多罚为各种苦役(包括军队中的苦力和官署中的低等仆役),需要关押的很少,大都是官员、世族、国人、士子等有身份地位的罪犯。牢狱本身不需要很大,却要求坚固险峻,能够有效防止劫狱。所以,秦国只有这一座监狱——云阳国狱。除了管理牢狱的一百多名狱吏狱卒,牢狱外的峡谷出口,还有一个千夫长率领的五百名甲士经年驻守。这支“军队”很特殊,名义隶属廷尉府,但却只听国君号令。没有国君令箭,任何人都不能进入国狱,甚至包括了法政大臣廷尉。
车英前行,到得小军营前向千夫长出示了嬴驷的令箭。一行车马便穿过营地中间的车道,驶到了城堡门前。这座城堡没有任何标志,箭楼极高而窄小异常,城墙全部用青色岩石砌成,闪着青森森的石光。门前没有任何岗哨守护,石门紧紧关闭,就象一座废弃的古堡。
军营千夫长已经随后赶到,向高高的小箭楼“嗖儿——!”的射上一支响箭。
小箭楼的望孔中探出一个半身人头,高喝:“出示令箭——!”
车英举起黑色令箭,一扬手“嗖!”的飞向了望孔。半身人准确的一把抄住。有顷,厚重的城门轧轧启动,只开了仅容一人侧身通行的一道细缝。景监吩咐令狐背起公主,三名卫士拿了酒坛,车英抱了一只木箱,一行小心翼翼的通过了狭窄的门缝。
刚刚进去,身后硕大的石门就轧轧关闭了。
城堡中没有阳光,幽暗一片。一个狱吏迎了上来,恭谨问了各人官职姓名与探视何人等。听说是探视商君,立即命两名狱卒用软架抬了公主,将三人曲曲折折的领到城堡最深处的一座独立石屋前。打开门进去,一股潮湿的霉味儿扑鼻冲来!景监呛得连连咳嗽。又走过长长的幽暗甬道,才依稀看见粗大的铁栅栏。
“景监?”铁栅栏中传来熟悉的声音和一阵当啷啷的铁链声。
“商君——!”景监车英喊出一声,顿时泪如泉涌。
狱吏打开铁栅栏,向众人一躬,便悄悄的出去了。
短短一个月,商鞅的胡须已经连鬓而起,瘦削苍白,除了那双锐利明亮的眼睛,让人简直不敢相认!商鞅看见被抬进来的白发妻子,俯身端详,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眼中泪水却只是扑簌簌的涌流……此情此景,无须解释,屋中人尽皆抽泣哽咽。
昏迷的莹玉睁开了眼睛,看着眼前熟悉而陌生的脸庞,伸出颤抖的双手轻轻抚着商鞅的面颊,“夫君……苦,苦了你啊!莹玉无能,生为公主,连自己的夫君,都救不了……”一口气咽住,竟又昏了过去!
商鞅大急,铁链一扬,“锵!”的一声便将一只酒坛的脖颈齐齐切断,双手抱起酒坛咕咚咚猛喝一阵,顿时面色涨红!他将莹玉的身体平放在草席上,轻声道:“你们在门外稍待,我要救她,不能分神。”景监三人退到门外甬道,却都紧张的望着牢房内不敢出声。
幽暗之中,依稀可见商鞅轻轻松开莹玉的裙带,盘坐在三尺开外,两手平推而出,一片隐隐白气便覆盖了莹玉全身。白气渐渐变浓,莹玉脸上变红泛出细汗。商鞅又将莹玉两脚搁在自己腿上,两掌贴住她的两只脚心。片刻之间,便见莹玉头上冒出一股隐隐可见的黑气,渐渐的越来越淡……商鞅头上大汗淋漓,顾不得擦拭,又退出两三尺外,长吁一声,平静的遥遥抚摩莹玉全身。仿佛有一种轻柔超然而又具有渗透性的物事进入莹玉体内,她面色渐渐红润了,脸上犹如婴儿般恬淡,显然是深深的睡去了。
商鞅闭目喘息,脸上红潮退尽,苍白得虚脱了一般,片刻养神后,向门外轻声道:“进来吧。”三人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关切的看着地上的莹玉。商鞅疲惫的笑了,“没事了。她是急愁苦哀攻心,方才已经快要疯了……我用老师的昏眠秘术,总算将他救了过来。她大约一个月后才能完全清醒……令狐妹妹,你现下将她抬到院中,找块太阳地让她暖睡。”
令狐哽咽着答应一声,叫来两名狱卒用软架抬出莹玉。狱吏将她们领到唯一的一块阳光角落,还拿来一块干净的棉被。令狐给莹玉盖上,守在旁边竟哭得泪人儿一般。
牢房内车英问:“商君,公主该当到何处养息?”
商鞅:“莹玉之根本是养息心神,淡出悲伤。唯有玄奇能帮助莹玉养心。想办法送到玄奇那里去吧。将来转告莹玉:不要自责,我很高兴自己的生命彻底溶进了秦国;如果她是我,她也会如此的。”
车英、景监粗重的一声叹息,只有含泪点头。
“景监、车英,我们三人从变法开始就是一体,情逾同胞手足。你俩谨记,至少两年内不能辞官。维护新法,国君还要借重你们。”商鞅分外清醒,似乎方才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景监面色更加苍白了,“商君被拿之日,景监已经心灰意冷,提出退隐。既然商君如此叮嘱,景监自当为维护新法撑持下去。”
车英忿忿然道:“为拿商君,国君煞费苦心。软禁王轼,支开公主,困住上大夫,虚假军情调我离都。前日朝会,又装聋作哑,纵容六国特使。凡此种种,令人寒心,车英实在无心做官……商君此情此景,尚一力维护新法大局,车英亦当与上大夫共同撑持了。”
见商鞅目询,景监便将前日朝会的情景说了一番。商鞅思忖点头,“国君有他的成算预谋。他是有意让六国特使施加压力,便于对我处置。将来一旦腾出手来,他就会以‘六国合谋,逼杀商鞅’为由,对东方师出有名。莫得担心,国君对山东六国绝不会手软,对世族元老也绝不会留情。他要的,只是我的生命而已,岂有他哉?”
景监:“倒也是……甘龙被惠施气得吐血,他竟不闻不问。”
车英:“虽则如此,也忒过阴险歹毒,难成大器。”
商鞅笑了,“车英啊,权力功业如战场,历来不以德行操守论人。我也说过,大仁不仁。只要他坚持新法、铲除世族、力争统一,就有大德大操。错杀功臣,小德之过也,无失大德。”
景监慨然叹息,“商君胸襟,河海浩浩,慷慨赴难,天下何堪?”
“啊,别如此说了。”商鞅自嘲的笑了,“商鞅也是为了名节大业。设若新法失败,商鞅还有几多价值?老甘龙肯定要恶狠狠说,以身沽名,心逆而险!” 商鞅不禁一阵大笑。
景监车英也禁不住笑了起来。
商鞅恍然道:“车英啊,我们在河西收回的那把蚩尤天月剑,荆南不用了,还在我府中。莹玉醒来后你取将出来,还给嬴虔,那剑对他还是有大用场的。”
“好吧。”车英答应了。
景监肃然拱手道:“商君,有件事瞒了你十多年,今日景监直言,望能首肯。”
商鞅释然笑道:“何须每件事都让我知晓?”
景监:“二十三年前,自我任商君长史,便与书吏们辑录商君之治国言论,整理成篇,分类抄写。至去年共得二十五章,分五十卷誊清在羊皮纸上。今日带来,请商君浏览斧正,以使商君之学流传后世。”说罢,打开带来的木箱,拿出一卷卷捆扎整齐的羊皮大书。
商鞅一阵惊愕,又深深感动了。要知道,自辞官不成大难不免,商鞅最感痛心的憾事,就是无法继续完成只写了三五篇的法家大著。听景监一说,连忙打开景监递过的目录卷,一眼看去,整整齐齐二十五章——
更法第一垦令第二去强第三说民第四算地第五开塞第六壹言第七错法第八战法第九立本第十兵守十一靳令十二修权十三徕民十四刑约十五画策十六境内十七弱民十八御盗十九外内二十君臣二一禁使二二慎法二三定份二四商鞅深深一躬,“景兄苦心大德,了却鞅一大心志,鞅此生无憾矣!”
景监连忙扶住商鞅,“份内之事,还请商君过目斧正。”
商鞅笑道:“很好了。再加上我写的那几篇,农战、赏刑、六法,就是二十七章。那几章莹玉收藏着,找她拿出来补上吧……我可能没有时间逐一订正了,景兄相机斟酌吧。”
景监含泪道:“此书就叫《商君书》,商君以为如何?”
商鞅点头微笑,“来,我三人共干一碗,以示庆贺!”
车英提起酒坛斟满三个大陶碗,三人举碗相碰,一饮而尽。
天色将晚,景监车英方才依依不舍的含泪离开。出得国狱,与令狐商量,公主不能再回咸阳,否则触景生情,她会再次发生危险。于是便议定由车英带领十名卫士,直接护送公主去陈仓河谷找玄奇。令狐坚持要护持公主同去,车英却担心景监病体,再三劝住令狐。两队人马在暮色中分道扬镳,景监夫妇向了东南,车英一队向了西南。
这天,咸阳城发生了惊人的事件——国人聚众数万,在咸阳宫广场为商君请命!关中百姓也陆续涌来咸阳,请命人海不断扩大,官府束手无策!
入夜,嬴驷来到宫中最高的望楼上向广场了望。但见朦胧月色中,万千人头涌动,哄哄嗡嗡的人声犹如隐隐海潮。请命的白色大布仿佛黑色人海中一片片白帆,招摇飞动!时而有人愤激的高声陈情,不断引来阵阵高呼,“为商君请命!”“还我商君!”“变法无罪!”的呼声此起彼伏……如此声势的庶民请命,在战国以来还从未有过。嬴驷倒没有惊慌恐惧,但却实实在在的感到了棘手。原先的三道密令,为的就是稳住民心,谁想还是引来了如此声势浩浩的国人请命,真有些不可思议!嬴驷相信,除了商君功业威望的感召,这里一定还有一种力量在蓄意煽动推波助澜。这种力量不是别的,一定是世族元老和六国间谍,他们明里坚请杀商鞅以谢天下,暗里却传播流言,鼓动庶民请命,希望秦国彻底大乱!六国期盼秦国跨掉进而瓜分之,世族企图借此证实新法易于威胁公室,进而一举恢复旧制。民众力量,只不过是他们的一枚棋子而已。这就是国政战场。嬴驷公室、世族元老、六国外力,三方角逐,就看谁能踏稳民众这块基石?
嬴驷公室将来要借助民众压力,彻底铲除世族根基,就绝不能直接开罪于老秦国人!然则目前却因要处置商鞅,却与自己的长远基石——民众发生龌龊;同样因要除掉商鞅,又不得不与自己的两大死敌——世族元老和六国外力结成暂时同盟。一个商鞅横在中间,利害冲突就顿时复杂起来。当此之时,动用铁骑甲士对付庶民请命,是最愚蠢的,也是山东六国与秦国世族最希望看到的。那样一来,无疑会使秦国崩溃!老秦人朴实憨猛,极重恩义。尽管商鞅也刑杀了许多庶民,但商鞅变法给了他们实实在在的丰厚好处,民众就死心塌地的拥戴他,甚至不惜跟着他造反!如此国人民心,要用流血威胁他们,无异于抱薪救火。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嬴驷对这一点看得很清楚,压根儿就没有下硬手的打算。可是,对这种声势的请命听之任之,则同样不可收拾。
投鼠忌器。事情的棘手正在这里。
观望思忖良久,嬴驷猛然心头一亮,匆匆下了望楼,乘坐密帘篷车从后门出宫,直驶学人名士居住的东区。
中夜时分,一辆轺车辚辚驶进宫前广场!请命百姓以为来了国君特使,顿时从朦胧中醒来,一片哗然鼓噪,大片火把便围了过来。却见轺车上走下一个布衣竹冠三绺长须的士子,他只身登上大殿前高高的白玉台阶,向下广场民众高声道:“父老兄弟姐妹们,听我说几句实在话吧——”
“你是何人——?”火把下有人高声喊问。
布衣长须者高声回答,“我乃云阳赵良,刚刚从齐国稷下学宫回来。”
“你是奉命来得么——?”又有火把摇晃。
“父老兄弟姐妹们,尽人皆知,秦赵同宗,我赵良便是老秦人!我并非奉国君之命而来,我是刚刚从临淄归来,惊闻国人举动,特意来说一番自己的心里话。父老们让说则说,不让说我则不说。”赵良极为诚恳。
“请先生说吧!”“对!赵氏兄弟是秦国名士,有见识!”两个老人高声答应。
众人晃动着火把呼应,“先生请说——”
赵良向台下人海遥遥拱手,“父老们,兄弟们,姐妹们,商君蒙难,举国痛心,此情此理,朝野尽知。为商君请命,也是我老秦国人之良知。然则,父老兄弟姐妹们须得明白,商君之难,天命所系,实非人力所能挽回。商君变法,使秦国富强而六国震恐。我在齐国就已经知道,六国于先君新逝之际,以联兵攻秦为胁迫,请杀商君。以秦国之力,目下尚不足以战胜六国联军。当此之时,商君主动请狱,国君不得已而为之!赵良听得消息,惟恐国人卤莽请命,国中生乱,使六国有可乘之机,忙日夜兼程赶回,不想果然遭遇此等乱事。幸得秦公英明,知我国人赤心,没有派兵刑治。赵良劝父老们回去,成全商君苦心,全力耕战,奉行新法。他日秦国强大时发兵山东,为商君复仇!昭昭此心,人神共鉴……”赵良慷慨唏嘘,说得痛心疾首。
一番话入情入理,广场上顿时默然沉寂。
老秦人生性宽厚憨直,觉得此人不象诓骗,便相互观望着,希望听到有见识者评判的声音。一个人高声道:“就说嘛,国君岂能忘恩负义?”“有点儿道理。不过还是不能杀商君。”又有人高喊。“不对!”一个中年人高声道:“赵良兄弟赵亢被商君处死,焉知他不是诓骗国人?”“对!有理!赵良,你做何说?!”一片呼喊之声。
赵良双手一拱慷慨激昂道:“父老兄弟姐妹们,问得好!赵良胞弟的确被商君处死。然则那是赵亢身为县令触犯新法所致,赵良若记恨于商君,岂非枉为天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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