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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的左手-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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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亏那位老医生让我呆在医院里,否则这五天我准会挨饿的。他喜欢卡尔海德的一位首相住在他的医院里,而且这位首相还感恩戴德呢。

我在一支从西尔特开来的运输鲜鱼的车队里当一名水陆两栖船的装卸工,打工来到米西洛瑞。旅程短暂,充满腥味,终点在南米西洛瑞的大集市,我很快就在那儿的冷冻库找到了活干。夏天那些地方总是有活干,譬如装卸包装储藏运输死鱼。

我主要处理鱼,同我那位冷藏库的伙计一块住在一座岛上,当地人称之为“鱼岛”,岛上弥漫着鱼腥味。但我喜欢这工作,因为我可以成天呆在冷藏库里。米西洛瑞夏天热得像火炉。在奥格瑞月有十天不分昼夜气候不低于华氏60度,有一天竟高达88度。干完一天活后,我只好离开冰冷的、带鱼腥味的庇护所走进火炉,走几英里路,来到昆德里河堤,那儿有树木遮荫,还可以眺望大河,尽管不能下水游泳。我总要在河堤上徜徉到很晚,最后才穿过酷热、沉闷的夜晚,回到鱼岛。在米西洛瑞我住的那一隅,人们砸坏街灯,好在黑暗里干自己的事。可是督察员的小车老是在搜寻,车灯照亮那些漆黑的街道,夺走穷人的隐私,也夺走了他们的黑夜。

作为与卡尔海德冷战的一大举措,卡斯月26实施了新的“外国人登记法”。根据新法律,我的注册登记失效,从而把饭碗丢了。我花了半个月在一个又一个督察员的接待室里坐冷板凳,多亏我工作时的伙计们借钱给我花,偷鱼给我充饥,我才不至于饿着肚子去重新登记。我喜欢那些侠义心肠的大老粗,但他们却生活在陷阱里,永无出头之日,所以我不得不在我不大喜欢的人中间工作。于是我打了我拖延了三个月之久的电话。

第二天,我正在鱼岛庭院洗衣房里洗衬衫,一起还有几个伙计,大伙有的赤条条地光着身子,有的半裸着身子,房子里蒸气腾腾,污垢臭味鱼腥味熏人,水声哗哗。

这时候,我听见有人叫我的本名,一看,是叶基总督,他看上去就和数月前在艾尔亨朗王宫礼仪大厅欢迎列岛大使招待会上时毫无二致。

“快离开这儿吧,埃斯文,”他俨然以米西洛瑞富翁的口吻说,鼻音浓厚,声音又高又大,“哟,把这件烂衬衫扔掉吧。”

“我只有这一件。”

“那就快起来,咱们走吧。这儿太热了。”

在场的人又冷漠又好奇地凝视着他,他们知道他是个富翁,却对他还是个总督一无所知。

我还了债,付了帐,身上揣着证件,没有穿衬衫就离开了位于大集市的这座小岛,跟着叶基回到高官显贵的府邸里。

我当上了叶基的“秘书”,在奥格雷纳的花名册上重新登记为一名随从,而不是一个符号。

光有姓名不行,还得贴上标签,那儿的人是先分类别,后见具体东西的。不过这种标签对我恰如其分,我是个寄食者,很快就开始诅咒驱使我到这里寄人篱下的目的,因为整整一个月过去了,没有任何迹象表明事情比我在列岛时有丝毫进展,目的的实现依然遥遥无期。

眼看夏季将尽,最后一个雨夜叶基才把我叫到他的办公室去。

一到那里,我遇上他正在和埃塞克务区总督奥布梭谈话。我认识总督,当年他曾率领奥格雷纳贸易代表团访问过艾尔亨朗。他身材矮小,胸部凹陷,一张扁平脸上长着一双三角形小眼睛,同线条纤细,瘦骨嶙峋的叶基相映成趣。他俩看上去一个像花花公子,一个像老古董,但却是大有来头的。他们俩都属于统治奥格雷纳的32人集团,而且,还不止这一点。

奥布梭叹了口气,对我说:“埃斯文,告诉我吧,你在萨斯洛斯的所作所为目的何在?因为我认为如果有谁办事出差错的话,那么这个人只能是你了。”

“我的恐惧压到了谨慎,总督。”

“究竟恐惧什么?你怕什么,埃斯文?”

“害怕目前发生的一切。在西洛斯追求名声的斗争在继续,卡尔海德受到了屈辱,屈辱导致了愤怒,卡尔海德政府正在利用这种愤怒情绪。”

“利用?用意何在?”

奥布梭态度咄咄逼人,叶基性格细腻敏感,他插言道:“总督,埃斯文勋爵是我的客人,不能这样追问——”

“埃斯文勋爵想怎么回答,就怎么回答,就和他以前一样,”奥布梭说着就咧开嘴笑了,像是笑里藏刀,“他知道在这儿朋友之间怎么相处。”

“总督,无论在哪儿遇到朋友,我都要收留他们,但我并不想长期留住他们。”

“这我看得出来。不过,正如我们在埃斯克务说过的,我们可以共乘一辆雪橇,而又不必在为克母恋伙伴——对吧?打开窗户说亮话吧,我知道你是为什么被流放的,亲爱的,因为你热爱卡尔海德胜过热爱国王。”

“也许不如说热爱国王胜过热爱他的表弟。”

“或者说是因为热爱艾尔亨朗胜过热爱奥格雷纳,”叶基说,“我说错了吗,埃斯文?”

“没有错,总督。”

“那么,你认为,”奥布梭说,“蒂帕想统治卡尔海德同我们统治奥格雷纳一样——卓有成效吗?”

“是的。我认为,蒂帕利用西洛斯峡谷争端作为狼牙棒,必要时削尖狼牙棒,有可能在一年之内使卡尔海德发生巨大变化,比近一千年以来发生的变化还要大。他有一个模式可以效仿,那就是萨尔夫27。再说,他懂得如何利用国王的恐惧心理,这比想方设法鼓起国王的勇气容易多了,而我就是费力不讨好。果真蒂帕成功了,那么你们这些先生们就会将遇良才,棋逢对手了。”

奥布梭点了点头。“我放弃荣誉原则,”叶基说,“你的弦外之音是什么呢,埃斯文?”

“是这个:大陆将容纳两个奥格雷纳吗?”

“是的,是的,是这样的,英雄所见略同,”奥布梭说,“英雄所见略同。埃斯文,很久以前你就种在我的脑子里了,我无法根除它。我们的冷战范围扩展太大了,必将蔓延到卡尔海德。”

“到现在为止,我已经投了13次票反对加剧西洛斯峡谷争端,但又有什么作用?权势集团操纵了20个席位,再说,蒂帕的每一个举措都强化了萨尔夫对这20个席位的控制。蒂帕修建了一道墙横跨峡谷,派卫兵沿墙把守,卫兵都武装有袭击枪——袭击枪!我原来还以为那些枪已经进了博物馆呢。权势集团什么时候需要挑战,他就提出挑战。”

“结果奥格雷纳强大了。但卡尔海德也强大了。你对蒂帕的挑衅做出的每一个反应,你对卡尔海德施加的每一个屈辱,你的每一次提高威望的努力都弄巧成拙,反倒有助于卡尔海德强大起来,最终同你势均力敌——和奥格雷纳一样,成为中央集权。何况,在卡尔海德他们并没有把袭击枪放在博物馆里,枪是由国王的卫队携带着。”

叶基又倒了满满一杯长寿水。奥格雷纳的达官贵人都把这种珍贵的水当作啤酒喝,长寿水是从5,000英里外的雾茫茫的西洛斯大海弄来的。奥布梭抹了抹嘴,眨了眨眼睛。

“嘿,”他说,“我从前是这样想的,现在也是这样想的。而且我想我们可以共坐一辆雪橇。但在我们系在一起之前,我要问一个问题,埃斯文。现在你是把我蒙在鼓里的。告诉我吧,有一位来自月球遥远的天涯海角的使者,关于他的种种疑云谜团、种种道听途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是金利·艾申请进入奥格雷纳。

“那位使者吗?他没有撒谎。”

“那么说来——”

“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使者。”

“埃斯文,你那些朦朦胧胧的卡尔海德隐喻讨厌死了,现在别来这一套了。我放弃荣誉原则,我抛弃它。你愿意回答我吗?”

“我已经回答了。”

“他是个外星人吗?”奥布梭说。叶基接着问:“他受到了阿加文国王的接见吗?”

我回答他俩是的。他俩沉默片刻,又开口了,都不想隐瞒自己的兴趣。叶基是旁敲侧击,而奥布梭则是直截了当指出:“那么,他在你的计划里扮演什么角色呢?似乎你在他们身上押了宝,但输了。为什么会输呢?”

“因为我遭到了蒂帕的暗算。我的眼睛注视着天上的星星,却忽略了我脚下的泥土。”

“你开始研究星相学吗,亲爱的?”

“我们最好都来研究星相学,奥布梭。”

“这位使者对我们是个威胁吗?”

“我想不是。他从他的人民那里带来了友好福音,主动表示互通有无,贸易、缔约、结盟,没有别的目的。他只身前来,没有携带任何武器,两手空空,只有一台通讯装置,一艘船,他允许我们彻底检查他的船。我觉得不必害怕他,不过,他虽然两手空空,却带来了王国与公社的终结。”

“为什么呢?”

“我们怎么对付陌生人?除非把他们当做亲兄弟。格辛是怎么对付80颗星球联盟?除非把联盟当作一颗星球。”

“80颗星球?”叶基说着便不安地笑了。奥布梭斜眼望着我说:“我想你恐怕在王宫里同那个疯子一块呆得太久了,连你自己也发疯了……瞎扯些和什么恒星结盟呀和什么月球缔约呀干啥?那家伙是怎么来到这儿的?是骑彗星来的吗?是坐陨石来的吗?一艘船,究竟是什么船在空中飘浮?是在虚无缥缈的空间飘浮吗?不过,你倒不比以前更疯,埃斯文,也就是说,你疯得狡猾,疯得精明。卡尔海德人全都疯了。领路吧,爵爷,我跟随你。领路吧!”

“我无路可走,奥布梭。我往哪儿走?不过,也许你倒可以走条路出来。如果你跟随使者一段路,说不定他会给你指引一条离开西洛斯峡谷的路来,一条脱离我们陷入的邪恶深渊的路来。”

“说得好。我虽然上了年纪,还是要学习星相学的。这会把我领向何方?”

“如果你行动比我更明智的话,会把你领向辉煌的。先生们,我同使者相处过,我见过他那艘穿越太空的飞船,而且我知道他确确实实是一位来自天外的使者。至于他的使命是否真诚,他对那个天外的描叙是否真实,这就无从知道了,我们只能像判断人一样判断,假如他是我们自己人,我就会称他为诚实的人。也许你们还是自己去判断好了,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在他的面前,格辛星是没有边界可言,没有防御可言的。奥格雷纳的门户面临卡尔海德更强大的挑战。谁先迎接挑战,谁先打开地球大门,谁就会成为我们所有人的首领。所有人:三大洲,整个行星。我们的边界现在不是两国之间的边界,而是我们这颗行星环绕太阳所形成的轨迹。现在,把荣誉原则押在任何小打小闹的机会上都是愚蠢的。”

我说动了叶基,可是奥布梭坐在那里,肥胖的身躯瘫成一团,一双小眼睛注视着我。“这需要一个月的时间考虑是否相信,”他说,“而且,如果这席话是出自别人的口而不是你埃斯文的口,那么我就会认为它纯粹是一场骗局、一张星光织成的旨在使我们奴颜卑膝的诱网。不过,我知道你有一颗高昂的头。你的头太高昂了,决不会俯身受辱来欺骗我们。我不相信你在说真话,但我又知道谎言会呛死你的……好啦,好啦。他好像跟你对过话,那么会跟我们对话吗?”

“他求之不得,他在寻找场合。如果他还想他的声音在卡尔海德传播,那么蒂帕准会封住他的口的。我替他担心,他好像没有意识到他的危险。”

“你愿意把你所知道的告诉我们吗?”

“当然愿意,但为什么不能让他来这儿,亲自告诉你们呢?有理由不让他来吗?”

叶基精心咬着指甲说:“我想没有。他已经申请入境,卡尔海德没有反对。我们正在考虑他的请求……”

第七章性问题

摘自于1448年9月3日首次登上格辛星/冬季星的艾克曼探险家翁·托特·奥朋的实地记录。

1448年第81天。他们可能进行了一次实验。这个想法令人不愉快,然而,既然有证据表明地球人殖民地是一场实验,即一群汉诺曼人移居到一颗住着原始类人土著的星球上,那么这种可能性就不容忽视。殖民者肯定控制了人类基因,否则怎么解释格辛人的性生理?因为自然选择的可能性极小。他们的两性特征几乎没有或者根本没有适应性价值。

那么,为什么要选择环境如此恶劣的星球来进行实验呢?这不得而知。廷尼巴萨尔认为,该殖民地是在两个冰川世纪的间隙期建立起来的。在最初四万到五万年期间,这儿的气候温和,风调雨顺。到冰川世纪再次来临时,汉恩人已全部撤出殖民地,扔下被殖民者自生自灭,实验也就半途而废了。

他们的性周期平均为26天至28天(他们倾向于算作26天,这样就接近于太阳周)。

有21天到22天,格辛人处于性冷淡、性潜伏期。大约在第18天左右,大脑垂体开始启动荷尔蒙激素变化,到了第22天或第23天,格辛人便进入克母恋期,即动情周期。在克母恋第一阶段,个人完全处于雌雄两性同体状态。个人处于孤立状态时,缺乏性别特征,亦无性功能。处于克母恋初期的格辛人如果孤身一人或者和没有处于克母恋的人呆在一起,则完全没有性交能力。然而,在这个阶段性冲动却十分强烈,控制了人的整个气质,所有其它冲动都受其支配。当个人找到克母恋配偶时,激素分泌得到进一步刺激(主要是通过抚摸——分泌吗?香味吗?),直到一方身上的雄性或雌性激素居支配地位。于是,生殖器或膨胀,或收缩,性交前的刺激动作加剧,偶尔一方在这个变化的触发下,扮演与另一方相反的性角色。

克母恋的第二阶段,即形成性别特征和性能力的相互作用过程,在2至20小时里就明显呈现了。如果配偶一方已完全处于克母恋期,那么另一方的克母恋第二阶段就必然短暂;如果双方都同时进入克母恋,那么这个阶段就可能持续较长时间。正常的格辛人对在克母恋中扮演男性或女性角色并没有先天的倾向,他们事先并不知道自己会是男性或者女性,而且也没有选择的余地。性别一旦确立,在克母恋期间就无法改变。克母恋的高潮阶段持续两至五天,在此期间性欲与性能力达到高峰。

这个阶段往往猝然结束,如果没有受孕,那么个人在短短几小时内又回复到性冷淡阶段(注意:奥蒂·尼姆认为这个“第四阶段”相当于月经周期),周期又重新循环。

如果个人处于女性角色,并且怀了孕,那么激素作用自然会继续下去,在11个月零四天的怀孕期和六至八个月的哺乳期间,这个人就一直处于女性状态,男性生殖器官收缩(和在性冷淡期一样),乳房增大,骨盆变宽。

哺乳期一结束,该女人又进入性冷淡期,重新成为十足的两性人。并没有什么鲜明的心理特征,几个孩子的母亲也可能是另外几个孩子的父亲。

在格辛星,孩子自然是由母亲,即“生下孩子的家长”(卡尔·安哈)抚养。

后代之间,甚至一对克母恋夫妻所生的后代之间都允许乱伦,只是有各种限制。然而,同父同母的后代不得婚誓克母恋,生下一个孩子后也不得继续保持克母恋。在卡尔海德和奥格雷纳,不同辈分之间严禁乱伦,但据说在佩鲁特,在南极洲的部落成员中间允许乱伦。这可能是谣传。

格辛人的社会结构,工业、农业、商业的管理模式,他们的定居点大小,他们的故事题材等等,一切无不是按克母恋周期建立起来的。人人每月都要休假一次,每一个人,无论其地位高低,在克母恋时期都不必,也不会被迫工作。无论是谁,不管是穷人还是陌生人,都不会被拒之于克母恋公寓门外。性激情的痛苦与欢乐周而复始,在它们面前一切都要让位。这我们倒客易理解。难于理解的是,这些人一生有五分之四的时间没有一点性欲。为性行为留出了空间,充足的空间,但这空间可以说是闲置在一旁的。格辛社会在日常运转中作为一个连贯的整体,是一个没有性欲的社会。

所以,人人都可以伸手索取。这听起来很简单,但它的心理效应却是不可估量的。7岁至35岁左右之间的每一个人都可能(如尼姆所言)“被束缚在生孩子上面”,这意味着谁也不像别处的妇女一样,在生理上和心理上被完全“束缚”。大家有难共当,有福共享。人人都要冒同样的风险,或者进行同样的选择。因此,这儿谁也没有别处的男人那么自由自在。

所以,任何孩子都没有恋父或恋母情结。冬季星上不存在俄狄浦斯神话。

所以,不存在强迫的性行为,亦无强奸。性交只能两厢情愿,否则就不可能进行,这很类似大多数哺乳动物,而不大像人类。诱奸当然可能,但必须在适当时机。

所以,这儿的人没有强者与弱者之分、保护者与被保护者之分,支配者与顺从者之分、主人与奴隶之分、主动者与被动者之分。实际上,在冬季星可以发现,贯穿人类思想的二元性倾向或者弱化了,或者改变了。

当你遇上一位格辛人时,千万不能按照异性社会的常规,自然而然地把他当作“男人”或“女人”,同时根据你自己对同性或者异性之间已成型的或潜在的相互作用的期待,向他扮演相应的角色。我们的整个社会——性别模式在这儿不存在。他们不可能遵守我们的规则,他们不把彼此视为男男女女。

然而,你不能用“它”来表示一个格辛人。他们不是中性人,他们是潜在男性女性,或者是雌雄同体。由于卡尔海德语没有“人称代词”来表示处于克母恋状态的人,因此我只好说“他”,正如我们用阳性代词来表示超自然的神一样:阳性代词比中性或阴性代词宽泛,笼统。可是,我在思维时使用这个代词,却导致我老是忘记我与之相处的卡尔海德人不是男人,而是男女人。

如果派第一位探索者去,就必须警告他,除非他充满自信,再不然就是痴呆,否则他的自尊心定会受到损害。男人总是希望他的男子汉气概得到尊重,女人总想她的阴柔得到欣赏,不管这种尊重与欣赏表达得多么含蓄,多么微妙。然而,在冬季星上这一切却不存在。一个人只是笼统地作为人受到尊重与评价,这确实令人不寒而栗。

现在回到我的理论。

克母恋周期给我们的印象是对人格的污辱,是把人置于低等哺乳动物发情周期的回归,是把人置于机械的发情规则的支配之下。也许实验者们希望了解,人如果缺乏持续的性潜能,是否依然会保持智慧,发展文明。

另一方面,将性欲限制在断断续续的时间阶段里,并且将其在雌雄同体里“均分”,这两者一定会有效地防止性欲横流与性欲受挫。肯定存在性压抑(虽然社会既滋生也反对性压抑,但只要社会单位大得足以保证一次有一人以上在克母恋,那么就可以满足性的需求),不过它不会持久,克母恋一结束,这也随之消失。这当然很好,人们可以养精蓄锐,也不会迷狂。但又留下什么呢?性冷淡吗?哪里会获得心灵的升华呢?一个阉人社会能有什么作为呢?——当然他们不是阉人,是性冷淡,但他们好比少年:没有被阉割,而是处于性潜伏期。

关于这个我还有一个猜测,那就是根除战争。古代汉恩人认为持续不断的性能力与有组织的社会侵略(这两者都只是人的属性,任何哺乳动物都不具有)是具有因果关系的。

他们把战争视为一种纯粹男性化的占有行为,一种大规模的“强奸”,因而在他们的实验中根绝行使强奸的男性和被强奸的女性吗?这只有上帝才知道。事实上,格辛人虽然很有竞争力(那严密复杂的社会网络建立来用以争名夺利等等,就足以证明这一点)

,但却似乎不那么侵略成性,至少在表面上,他们还从来没有打过可以称得上战争的仗。他们也自相残杀,一次杀一二个人是家常便饭,一次杀一二十个人却是罕见的,一次杀成百上千的人更是从未有过。原因何在?这也许与他们的雌雄两性生理无关。他们毕竟人数不多,还有天气的缘故。冬季里的气候极为恶劣,就连对寒冷适应力强的格辛人的忍耐也到了极限,也许他们抵御寒冷而耗尽了他们的战争精神。那些弱小的民族,那些勉强生存下去的种族勇士寥若晨星。

结果,格辛人生活中的决定性因素既不是性也不是气质禀性,而他们的生存环境,那个冰天雪地的世界。在那儿,人面对一个比自身更残酷的世界。

我是一个爱好和平的女人,对暴力的魅力、战争的性质知之甚少。假以时日,一定会有人揭示出来的。

第八章进入奥格雷纳

整个夏天,我与其说是一个特使,还不如说是一个探索者,在卡尔海德大地漫游,观察、倾听——而这一切是别的特使在最初阶段无法做到的,因为他会被当做一个奇迹、一头怪物,不得不处处被人观赏,时刻准备表演。我四出游历时,只需告诉我投宿的主人我是谁,因为他们大都在收音机里所说过我,对我是何许人也略知一二。他们感到好奇,有些人的好奇心强烈些,有些人则微弱些,但对我个人感到恐惧,或者流露出敌视情绪的人却寥寥无几。在卡尔海德,陌生人或不速之客不是敌人。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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