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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的左手-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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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政王。有些人认为摄政王位立即会结束,另一些人则持怀疑态度。

“你有什么高见,艾先生?”叫做麦尔森的人问我。他就是刚才奥布梭提到的卡尔海德间谍,因而说不准也是蒂帕的心腹。“你刚从艾尔亨朗来,有谣传阿加文国王虽然没有宣布,但实际已经退位了,把王权交给了他的表弟,那里的人们有什么议论?”

“哦,我还没有听到这个谣传呢。”

“你觉得这个谣传有根据吗?”

“我不知道,”我说。这时候主人插进来说说天气,因而打断了论题;因为客人们已经开始进餐了。

仆人们端走茶盘,收拾干净堆成山似的残羹剩菜后,我们围着一张长桌子坐下,仆人们端来小杯烈性酒,他们称之为生命之水。人们开始向我提问。

自从我在艾尔亨朗接受医生和科学家的检查以来,还没有面对过这么多想向我提问的人。

奥布梭问艾克曼究竟是啥——一颗星球吗?许多星球的联盟吗?一个政府吗?“嗨,既是又不是。艾克曼是我们地球人的术语;在通行的语言中它叫做‘大家庭’;在卡尔海德语里它应该叫做‘壁炉’(壁炉[Hearth]:在英语中有“家庭中心”之意。)。在奥格雷纳语言里我找不到适当的词,因为我对这门语言还懂得不多。我想不是公社,尽管公社政府与艾克曼之间无疑有相同之处。从本质上来说,艾克曼压根儿不是政府,倒不如说它是试图将经济与政治联合起来的一种努力。艾克曼是一个社会,而且至少还是潜在的一种文化。它是一种教育形式,一方面来说是一所大学校——的确很大。交流与合作是它的真谛所在,因而从另一方面说它又是星球联盟或联合体,拥有一定程度的传统中央组织的功能。我现在所代表的就是艾克曼作为联盟的这一面。艾克曼作为一个政治实体,它的动作是协调,而不是统治。艾克曼并不实施法律;要做出决定,只需通过协商和多数代表同意,无需全体一致同意,更不需要发号施令。作为经济实体,艾克曼十分活跃,寻求开拓星际交往,保持80个星球之间的的贸易平衡。如果格辛里加入艾克曼的话,那么确切说来,应该是84颗……”

“你指的是什么?艾克曼不实施法律吗?”斯洛思问道。

“它没有法律。各成员国都有自己的法律;它们之间发生冲突时,艾克曼就出面调停,寻求一种法律的或伦理的调整,协调或者选择途径。艾克曼作为一个超机体(超机体:社会学、人类学用语,指高于并独立于社会个体的社会文化结构。)的实验机构,如果最终流产的话,它就会变成一支维持和平部队,一个警察机构等等。不过目前还没有这个必要。所有的中央星球在几个世纪以前经历了一个灾难深重的时代,现在还在恢复元气,追寻失去的技术与文化,重新学习说话……”

“这真太迷人了,艾先生,”主人叶基总督说,他衣冠楚楚,长得眉清目秀,目光锐利,说话拖声拖气的,“可我不明白他们想和我们干啥?我是说,第84颗星球对他们有什么具体益处?再说,依我之见,我们这颗星球并不怎么先进,我们没有宇宙飞船之类的东西,而他们有。”

“从前我们也没有,后来汉恩人和瑟琴斯人来了才有的。而且有好几个世纪都不准一些星球建造宇宙飞船,直到后来艾克曼建立了我想在你们这里称之为公开贸易的准则后,才放开的。”在座的一听见“自由贸易”这个字眼,都不禁哈哈大笑,因为那是叶基的党派的名称。

“自由贸易正是我在这儿想要建立的。当然,不仅仅是交易货物,而且还要交流知识、技术、思想、哲学、医学、科学、理论……我说不准格辛星能否经常与别的星球直接往来。艾克曼星族离这儿最近的一颗星叫奥洛尔,是你们称之为阿赛欧姆斯星的一颗行星,它离这儿也有17光年;最远的星球离这儿有250光年,你们连看也看不见,用发报通讯装置,你们就可以与最远那颗星球联络,就好比你们用电台与邻近的城镇联络一样。可是,我怀疑你们能否见到那颗星球上的人……我所谈到的这种贸易是互惠互利,但主要是简便的通讯往来,而不是运输。我在这里的使命,就是了解你们是否愿意和人类大家庭互通往来。”

“‘你们’,”斯洛思重复道,他猛地俯身向前,“那是单指奥格雷纳呢,还是指格辛星呢?”

这问题突如其来,我不免迟疑了一下。

“此时此地是指奥格雷纳。但交往不能是排他性的。如果西洛斯,或者列岛民族,或者卡尔海德,决定加入艾克曼,当然欢迎。每一次都取决于各自的选择。于是,在一颗像格辛星那么高度发达的行星上,通常的情况是,各种族、各地区或各民族最终都要建立代表机构,作为该行星上的或者与其它行星之间的协调机构——用我们的术语说,那就是地方代办。这样,可以节省大量的时间;而且大家分担费用,还可以节约资金。譬如,你们想建造自己的宇宙飞船的话。”

“米西主呀!”我身边那位肥胖的休梅瑞说,“你想把我们发射进虚无世界吗?甭想!”他气喘嘘嘘地说,半是厌恶,半是逗趣,那呼哧呼哧的声音如同手风琴弹奏的高音。

戈姆开口了:“你的船在哪儿呢,艾先生?”他半带微笑,轻声问道,仿佛这是一个极为微妙的问题,并且他希望这微妙之处受到注意似的。无论从哪种角度,男性角度或女性的角度看来,他都是一个极为俊美的人,我回答时忍不住凝视着他,又暗自纳闷“萨尔夫”究竟是干啥的。“哎呀,这又不是什么秘密,在卡尔海德的广播电台上已经谈了很多了。把我送到荷尔顿岛的那枚火箭现在技术学校的皇家铸造车间里;反正它的主体在那里;我想,形形色色的专家们检查了火箭后,顺手牵羊带走了一些。”

“是火箭吗?”休梅瑞问道,因为我说的是表示鞭炮的奥格雷纳词。

“这个词说明登陆艇的推进方式,简单明了,先生。”

休梅瑞又气喘吁吁一阵。戈姆只是微笑,随即说:“那么说来,你没法回到……嗨,你来的什么地方吗?”

“哦,有办法。我可以发报与奥洛尔联系,请他们派一艘‘纳芙尔号’飞船来接我。17年后飞船就能到达这里。我还可以向把我送进你们太阳系的那艘宇宙飞船发报。目前它正在围绕你们太阳的轨道里。几天后它就可以飞到这里。”

“这艘船在哪里呢,先生?”叶基追问道。

“它在格辛星与库荷星之间某个地方环绕太阳飞行。”

“你是怎样从飞船那里来到这里的呢?”

“通过火箭。”年老的休梅瑞说。

“完全正确。我们不把宇宙飞船登陆在一颗住有人的行星上,除非我们与之有往来,或者结了盟。因此,我乘坐一艘小火箭艇,在荷尔顿岛登陆。”

“而且你用普通的电台就能与——与那艘大船联系吗,艾先生?”是奥布梭发问。

“是的,”我没有提及我那颗小小的中断卫星早已由火箭发射进轨道,正在运行;我不想给他们造成这样一个印象:他们的天空充斥着我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这需要功率相当强大的发射机,不过你们有的是。”

“那么说来,我们可以用无线电台和你的船联系喽?”

“可以,只要你们有适当的发射信号。飞船上的人正处于我们称之为静止的状态,或许你们称之为休眠的状态,这样他们年复一年的等我在这里完成使命,他们的生命就不会失去这些年头。只要有适当的波长、适当的信号,就会启动飞船上的动力装置,从而使他们脱离静止状态,然后他们就会用无线电台,或者用以奥洛尔为中继卫星中心的发报机联络。”

有人不安地问:“他们有多少人?”

“11人。”

问话人舒了一口气,笑了起来。紧张气氛松弛下来了。

“如果你一直不发信号,那又会怎么样呢?”奥布梭问道。

“离现在大约四年后,他们会自动脱离静止状态的。”

“然后,他们会到这里来找你吗?”

“不会的,除非他们接到我的消息。他们会用发报机同奥洛尔星和汉恩星上的斯特琴尔人联络。最大的可能是,他们决定再试一试——再派一个当特使。第二位特使一般都比第一位好开展工作得多。他需要解释的不多,人们容易相信他……”

奥布梭咧开嘴笑了。在座的大都依然显得若有所思,有所提防。戈姆装模作样地向我微微点头,仿佛祝贺我反应敏捷:那是一个阴谋家在点头。斯洛思睁大那双晶亮的眼睛,紧张地凝视着某个内在的幻象,猝然向我转过身说:“特使先生,你在卡尔海德呆了两年,怎么从不提起另一艘飞船呢?”

“我们怎么知道他没有提呢?”戈姆微笑着说。

“我们知道得再清楚不过了,他没有提,戈姆先生。”叶基说,也是含着微笑。

“我是没有。”我说,“原因是这样的,飞船在空中等待我的消息一旦传开,将会引起恐慌。我想你们有些人已经紧张了。我打交道的那些人,我和他们之间建立的信任度还不够高,因而我不敢冒险说出那艘飞船来。这里的情况不一样,你们对我的了解多一些,你们愿意在公开场合,当众倾听我的解释;你们不是那么惶恐不安。我冒这个险,是因为我觉得冒险的时机成熟了,奥格雷纳就是我冒险的地方。”

“说得对,艾先生,说得对!”斯洛思激动地说,“一个月之内你发信号让那艘船来,它在奥格雷纳会被作为新纪元的信号与象征,受到欢迎的。现在闭眼不见的人到时候也会大开眼界的!”

我们谈呀谈,一直谈到晚餐端到桌上了。我们吃呀喝呀,直到席终人散。我累得疲惫不堪,但对事情的进展总体上是称心的。当然,情形还非常微妙;斯洛思想把我当做一种虔诚的追求,戈姆想使我当众出丑,麦尔森似乎想证明我是卡尔海德派来的间谍,从而反证他自己不是。然而,奥布梭、叶基等人的眼光看得远些。他们想同斯特拜尔人联系,想让“纳芙尔号”飞船在奥格雷纳登陆,从而劝说或迫使奥格雷纳政府同艾克曼联合。他们相信,这样一来,在威望大战中奥格雷纳就会一劳永逸地大败卡尔海德,而且运筹帷幄的总督们就会在政府里威望大振,权力大增。他们属于自由贸易派,在政府33位总督中间是少数,他们反对继续西洛斯狭谷争端。一般说来,他们代表一种保守、温和、非国粹的政策。他们长期大权旁落,欲卷土重来,并且经过深思熟虑断定,成功之路在于我指出的道路,只是有一些风险。在他们看来,我的使命只是他们的工具,而不是目的,没有什么大害处。他们一旦上路,就可能自己辨别方向。

奥布梭试图说服他人:“一种可能是卡尔海德人害怕我们联合起来强大了,要记住卡尔海德始终害怕新方法,新思想——所以他们会龟缩起来,停滞落后的。另一种可能是,艾尔亨朗政府会鼓起勇气,前来跟在我们后面申请加入的。无论在哪种情况下,卡尔海德的荣誉原则都会削弱的;无论在哪种情况下,我们都稳操胜券。如果现在我们善于把握这个优势,那么我们就会永远拥有优势,就会一劳永逸!”接着他转身对我说,“但是艾克曼人必须乐意帮助我们,艾先生。仅仅你一个人,一个早在艾尔亨朗人们就知道的人,是不够的,我们还必须向我们的人民展示更多的东西。”

“这我明白,总督。你想显示一个很有说服力,很有分量的证据,我也想提供。但我不能让飞船登陆,除非它的安全和你们的领土完整得到可靠保证。为此,我需要得到你们政府的同意与承诺,并且要公开宣布。在我看来,你们的政府就是33位总督组成的委员会。”

奥布梭脸色铁青,但还是说:“言之有理。”

我随萨斯基思驱车回家。整个下午,萨斯基思都没有发表什么高见,只是开怀大笑。路上我问他:“萨斯基思先生,‘萨尔夫’是干啥的?”

“它是内务部一个常设机构,专门负责调查虚假注册、非法旅行、冒名顶替工作、伪造证件,诸如此类的事情。在奥格雷纳下流语言中,萨尔夫的意思就是垃圾,所以它是个绰号。”

“那么督察员们是萨尔夫的特务吗?”

“哦,有的是。”

“还有警察,我猜想或多或少也受它的管辖,是吗?”我谨慎地提出这个问题,也得到同样审慎的回答。“我猜想是这样的。当然,我在外务部工作,不可能插手内务部的事。”

“埃斯文勋爵在米西洛瑞这儿担任什么角色呢?”我问萨斯基思,他身子蜷缩在行驶平稳的小车角落里,似乎在打盹。

“埃斯文?你知道,他在这儿叫做哈尔斯。我们奥格雷纳这儿没有任何爵位,‘新世纪’到来时,这一切都取消了。他嘛,据我所知,不过是叶基的一名食客。”

“他住在那儿吗?”

“我想是的。”

萨斯基思边在皮垫座位上挪动肥臀,边说:“他们在南方一家胶厂或鱼罐头厂或类似地方发现了他,拉了他一把,把他从那个藏污纳垢的地方救了出来。他们是指一些自由贸易派人士。当然,以前他得势,当首相时,帮过他们忙,所以现在他们要关照他。不过,我想他们这样做主要是想气死麦尔森。哈,哈!麦尔森是蒂帕的间谍,自然他以为无人知道,其实人人都知道,他见不得哈尔斯——认为哈尔斯不是卖国贼就是双重间谍,但不知道他究竟是前者还是后者,而又不敢冒荣誉原则的风险去查清楚。哈,哈!”

“你觉得哈尔斯是哪种人呢,萨斯基思先生?”

“卖国贼,艾先生。这里明摆着的。他把自己国家对西洛斯峡谷的主权拱手出卖,以阻止蒂帕上台,但他弄巧成拙。如果是在我们这儿,他会受到比流放更严厉的惩罚的。米西主呀!如果你吃里扒外,到头来只会咎由自取的。那些没有爱国心,只爱自己的家伙总是不开窍。在我看来,哈尔斯只要能够不断往上爬,渐渐得势,他才不在乎呆在哪儿呢。不过,这五个月他在这儿还干得不错,这你看得出来。”

“不错。”

“你也不信任他,是吗?”

“不信任。”

“我很高兴听见你这么说,艾先生。我真不明白叶基和奥布梭干吗那么热衷于那家伙。他是个卖国贼,追逐私利,企图寻找靠山,直到他的羽毛丰满为止。这就是我的个人之见。嗨,如果他找上门来,我收不收留他还成问题!”萨斯基思一个劲地喷气,点头来赞同自己的见解,同时还对我微笑,就好像一个正人君子对另一个正人君子的微笑。小车沿着宽阔、灯光明亮的大街轻捷地奔驰。清晨的积雪已经融化,只是阴沟边还有一堆堆肮脏的雪,开始下雨了,淫雨霏霏,寒气逼人。

米西洛瑞市中心大厦林立,高悬的街灯泻下液体般的光亮,细雨蒙蒙。这座石灰石建筑起来的城市,这个用同一个名字称呼局部与总体的石灰石国家,在其沉重的外表下隐藏着某种流体般虚幻的东西。还有,我的快活的主人萨斯基思,是一个壮实的人,有血有肉的人,但他也让人隐隐约约觉得有点朦胧,有点虚幻。

第十一章埃斯文的独白

米西洛瑞13月6号我并不充满希望,但一切事情都显示出希望的迹象。奥布梭同别的总督们争论不休,讨价还

价,叶基唱花脸,甜言蜜语,斯洛思则在劝诱。他们的追随者力量在壮大。他们是一群精明练达人士,牢牢地控制着自己的那一派。在32位总督中,只有7位是可靠的自由贸易派,在其余的总督中,奥布梭认为肯定能得到10人的支持,这样就有了微弱多数。

其中一位总督似乎对特使真正感兴趣,他就是艾里恩区总督卡尔·伊斯鼓。自从他一面替萨尔夫工作,一面负责审查来自艾尔亨朗的广播消息以来,对外星人使命颇为好奇。他向奥布梭建议,由33位总督发表声明,公开邀请宇宙飞船与全国同胞见面,与此同时,请阿加文国王代表卡尔海德加入邀请,这样宇宙飞船也与卡尔海德人见面。这倒是一个崇高的计划,但却无法实施。总督们根本不愿意同卡尔海德合作。

33位总督中萨尔夫的人坚决反对特使呆在这儿,反对他的使命。至于奥布梭希望拉拢的那些有心无肠,保持中立的总督们,我想他们害怕特使的程度不亚于阿加文国王和大多数大臣;所不同的是,阿加文以为特使是个疯子,就和他自己一样,而他们却以为特使是个骗子,就和他们自己一样。他们害怕在公众面前吞下一场大骗局的苦果,一场已被卡尔海德拒绝的骗局,一场说不准就是卡尔海德策划的骗局。再说,他们可以发出邀请,可以公开发表;但如果宇宙飞船不来,他们的脸面往哪里放?金利·艾先生要求我们绝对信赖他,这的确太过分了。

然而,对他来说,这又显得并不过分。

奥布梭和叶基认为可以说服33位总督中的大多数信赖艾先生。我可没有他们那么乐观,至于为什么,我也说不清;也许我并不真的想奥格雷纳人证明他们比卡尔海德人聪明,更能抓住机遇,赢得赞美,从而令卡尔海德人黯然失色。

多亏特使带来了阿西给我的钱,我又自立了,不再“寄人篱下”而是“自食其力者”。我不再出席宴会,也不再随同奥布梭或者特使的其他支持者在公共场合露面了。

他把阿西的钱交给我时,那态度就像付给一名雇佣杀手报酬那么大模大样。我少有这么生气,便故意羞辱他。他知道我生气了,我不敢肯定他是否觉察到自己受了羞辱;尽管我给予“忠告”的方式令人难堪,但他似乎还是接受了;我的脾气一过,冷静下来一想,还真有点后悔呢。在艾尔亨朗期间,他一直在寻求我的建议,却又不知道如何向我表达,这可能吗?果真如此,那么奠基仪式后那天晚上在王宫我家炉火边,我的一席话他准是误解了一半,没有听懂另一半。他的荣誉原则的基础、构成以及坚持方式与我们大相径庭,所以我觉得我与他坦诚相见时,他却可能认为我转弯抹角,含糊其词。

他的迟钝是出于无知,他的傲慢也是出于无知。他对我们一无所知,我们对他也是一无所知。他是个纯粹的陌生人,我则是个十足的傻瓜,他给我们带来了希望的曙光,我却让自己的阴影涉足其中。于是,我克制住自己强烈的虚荣心,对他避而远之,这显然是他所希望的。他是对的。一个被放逐的卡尔海德卖国贼当然无助于他的事业。

奥格雷纳法律规定,社会每一位“成员”必须就业,因此我在一家塑料厂干活,从第八小时干到中午。是简单劳动,我开一台机器,将塑料块拼在一起,加热粘成透明盒子。至于塑料盒用来干啥,我可不知道。下午我在家里闲得无聊,便温习我早在罗瑟尔学会的传统功夫。我很高兴发现自己并没有忘记静坐打禅,进入休眠状态的功夫;然而,我从休眠状态中并未得到什么益处,至于静默、斋戒的功夫,我完全荒疏了,只得像孩子一样从头学起。我才戒食一天,肚子就饿得咕咕叫,遑论一周!一月!

13月9日。广播里依然没有提到特使,只字未提。我纳闷金利·艾先生是否看出,在奥格雷纳,尽管有庞大而又赫然醒目的政府机器,然而却没有任何事情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堂而皇之干成的。政府机器总是秘密运作。

蒂帕想教会卡尔海德撒谎。他本人是在奥格雷纳这所撒谎学校学会撒谎的。可是我想我自己长期习惯了转弯抹角讲直话,所以现在要学撒谎可不容易呢。

昨天,奥格雷纳越过艾河,向卡尔海德发动大规模袭击,烧毁了特克姆贝尔的粮仓。这正中萨尔夫的下怀,也正合蒂帕的心意。两国的恩恩怨怨何时能了?斯洛思将他的约米西神秘主义嫁接到特使的表白上,把艾克曼人来到格辛星解释为艾克曼的统治扩展到其他人类中间,这样偏离了我们的目标。“我们必须赶在新人类到来之前,停止同卡尔海德的纷争。”他说,“必须净化我们的灵魂,迎接他们的到来。我们必须摈弃面子观点,禁止一切报复行为,消除嫉妒,团结起来。”

然而,如何联合呢?要等到艾克曼人来了才联合吗?那又怎么散伙呢?

13月10日,斯洛思领导一个委员会,负责打击在克母恋剧院上演的淫秽戏剧,这些戏剧很像卡尔海德的末流戏剧。斯洛思反对它们,说它们鸡零狗碎的,粗鄙不堪,亵渎神灵。

反对某种东西是为了保持它。

人们说这儿“条条道路通米西洛瑞”。可不是,你转身离开米西洛瑞,但你仍然在通往米西洛瑞的路上。反对粗俗必然是为了粗俗。你必须走别的地方;你必须追求另一个目标,只有这样,你才能走上不同的道路。

今天,叶基在33人政府大厅申明:“我坚定不移地反对禁止向卡尔海德出口谷物,反对导致禁运的竞争精神。”言之有理,然而他仍然没有超越米西洛瑞道路,只是在原地兜圈子。他必须提出新的途径。奥格雷纳和卡尔海德走的是同一条路,虽然方向是南辕北辙。它们必须改弦易辙,走出怪圈,另辟蹊径。为此,我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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