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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机:勒瑰恩十五篇跨次元旅行记-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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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学家判定,婴幼儿的睡眠是胚胎发育过程的延伸,径行跳过并不安全。

当时,海布里梭和努姆的关系特别剑拔弩张。谣传努姆正在发展一种由空气传播的细菌,会使所有海布里梭男性失去生殖能力。第一批婴孩之死使大众不再那么支持超级聪明人计划,但政府没有动摇,下令基因工程师再从头研究起,又征求了另一群志工。第一天就有二十二对爱国男女前来报名。不到两年,他们便开始生产新一代超级聪明人。

这其中的基因工程巧妙又精确。这些新生儿起初会睡得跟一般婴孩一样多,但会逐渐醒得愈来愈久,到了四岁应该就完全不需要睡觉了。

结果确实如此。而且他们没有衰弱死去,全活得好好的,二十二个宝宝都健康可爱。他们会仰望母亲的脸,露出微笑。他们踢腿,发出叽叽咕咕声,吸奶,爬行,一切都与一般婴儿无异,包括睡眠。他们很聪明,因为饱受四周关注,学习环境也很丰富,不过他们不是天才,还不是。他们学会婴儿该学的事,包括咕咕、嘎嘎,然后变成妈妈、爸爸,然后是不要,然后是学步儿的其他词汇,速度只比平均值快一点。等他们开始不睡觉之后,学习速度和智力就会大幅增长。

这些小孩两岁时,大部分一晚已睡不到六小时。在这段被该计划主任称为「不眠发展」的时期,每个小孩的状况自然各有不同。第一名是哈达布宝宝,他十个月大时就已不睡午觉,到了二十六个月大时,更是一晚只睡两三个小时。

哈达布是个可爱的小男娃,一双大眼,一头银色鬈发,一连好几个月都是海布里梭媒体的宠儿,出现在家家户户的荧光幕上——「聪明男娃」。大家看着哈达布高高兴兴、摇摇晃晃地走过房间,迎向主任科学家暨《不眠:一切的答案》作者兀伊图格博士大师教授,博士大师教授弯下身,露出别扭但诚挚的微笑,握握他的小手。哈达布在草地上跟小狗一起打滚,狗是海布里梭首席领导送给他的。哈达布在小床上蜷起身子仿佛要睡,大拇指含在嘴里,但又眼神闪亮地爬起来,朝摄影师扮鬼脸。然后聪明男娃热沉寂了,一如所有流行都会退烧。有一年多的时间,「超级聪明人」计划几乎毫无下文。

然后「海布里梭高度智能网」放了一部非互动性的宣导影片,谨慎地对不眠理论和「超级聪明人」实验孩童的智能提出若干疑问。其中最明显的是如今已经三岁半、完全不睡觉的哈达布和他的狗一起玩的一段短短画面。两个小家伙都很可爱,在基地内的公园打打闹闹非常开心,但令人觉得不大对劲的是,影片中是光着身子的小孩跟着狗到处跑,而非狗跟着小孩跑。此外,哈达布似乎对陌生人在场毫无反应,这点也相当奇怪。如果有人问他问题,他有时会不理对方,有时会随机回答,仿佛言语或人际关系对他都没什么意义。人家问他:「你上学了吗?」他却走开几步,就这么蹲在摄影机前开始大便。他的行动看来并无任何叛逆意味,只是纯粹不觉得羞耻。

然而,影片中另一个女孩就不一样了。她名叫拉格娜,快满四岁,被归类为「发育迟缓」,因为她现在每晚仍然要睡四小时。她活泼可爱地回答记者的问题,说她喜欢上学,因为可以用显微镜看到扭来扭去的东西,还说字母书她几乎都会读了。但拉格娜没有变成媒体的下一个宠儿,因为「超级聪明人」计划有两年多的时间拒绝任何摄影师进入基地——直到大众的好奇心和媒体压力愈来愈强烈,他们无法抵抗为止。

这时,兀伊图格博士大师教授宣布「不眠实验」成功。二十二个小孩如今年纪介于快满四岁到刚满六岁之间,每晚睡不到半个小时,个个健康得很。至于智力发展,他解释,由于这些孩子的发展当然跟一般睡过头的儿童不一样,所以不能用同样标准加以衡量,然而毫无疑问,他们的智力都非常高。

电视观众对这说法并不满意,质疑不眠理论的少数离经叛道科学家也不满意,甚至政府也不满意,当初他们出钱支持兀伊图格博士大师教授的计划,是希望能培育出天才下一代,打败努姆,确立海布里梭超级强权的超级地位。经过相当一段时间,在相当的压力下,开过相当多的委员会议之后,有关单位成立「科学调查委员会」,负责提出公正的调查报告,尽管兀伊图格博士大师教授和他的工作人员拼命抗拒。

调查委员发现,许多「超级聪明人」的父母都可怜兮兮地急着想跟他们谈,求他们提供建议,帮助、治疗这些孩子。这些爱子心切、不知如何是好的父母一个接一个说出同样的话:「他们在梦游。」

一名没受过什么教育但观察入微的年轻母亲,要儿子站在镜子前,然后叫调查员注意看他。「米民,」她对小男孩说:「你看,米民,镜子里的人是谁呀?那是谁呀,亲爱的?那个小男孩,他在做什么?」但孩子「完全不理会那影像」,一名调查员写道。「他对那影像完全不感兴趣,从不看向镜中人的眼睛。稍后我注意到,尽管他视线有时偶然与我交会,但他并没有直视我的眼睛,我也无法直视他的眼睛。这让我格外不安。」

同一名调查员也指出另一项不对劲的事实,那就是这些孩子全不会伸手指向某样东西,也不懂得顺着别人指的方向看。「动物和幼儿,」他写道:「只会看着手指,而非手指指向的方向,且自己也不懂得指东西。『指东西』之为一个有意义、能被了解的手势,是幼儿一岁前就应有的正常自然发展。」

这些超级聪明小孩会听从直接、简单的指令,但并非总是如此。要是人家叫他们「去厨房」或「坐下」,他们常会照做。若被问到饿不饿,他们可能会也可能不会走到厨房或桌旁等人家准备食物。万一受了伤,这些小孩没有一个会跑去找大人哭诉「痛痛」,只会缩身蹲下,呜咽哀鸣或一声不吭。一名父亲说:「就好像他不知道自己受了伤,好像发生了什么事但他不知道事情发生在他身上。」他引以为豪地又说:「他很强悍。天生的军人。从来不要人帮忙。」

表示疼爱的话语对这些小孩似乎毫无意义,尽管如果你以动作示意拥抱,他们可能会靠向你、或把脸埋在你身上。有时候小孩会说出或哼出亲昵词语——「好乖好乖好乖」、「妈妈软,妈妈软」——但并非对父母表达的感情做出回应。他们听到自己的名字有反应,大部分被问到名字也肯回答,不过也有几个没开口。父母们指出,这些孩子愈来愈像是「只会自言自语」或「完全不听别人在说什么」,也常胡乱使用代名词——把「我」说成「你」,或把「他们」说成「我」。他们的语言似乎愈来愈突兀而非表示回应,随机冒出而无明确目的。

经过一年多耐心详尽的研究和讨论,调查委员做出了措辞非常谨慎的报告。他们很注重拉格娜的案例:她每晚依然要睡一小时,有时甚至白天也会打盹,因此被该实验视为失败案例。接受电视记者访问时,一名调查员鲜活而不设防地如此描述拉格娜跟其他超级聪明小孩的差别:「她是个可爱的孩子,如在梦中。他们全都如在梦中。她会游荡到别的地方去,我是说她的心思会飘走。跟她讲话有点像跟狗讲话,你知道我的意思吗?她多少算是会听,但大部分的话对她而言只是没有意义的噪音。可有时候她会打个哆嗦,好像大梦初醒,然后她的人就在这里了,而且她知道。其他小孩从来不会这样。他们的人都不在这里。他们哪里都不在。」

调查委员会的结论是,「永久的醒觉状态似乎导致大脑无法达成完整意识」。

媒体沸沸扬扬地大炒了一个月新闻,什么「僵尸小孩」啦,「清醒的脑死」啦,「人工培育的自闭症」啦,「牺牲在科学祭坛上的孩子」啦,「妈妈,他们为什么不肯让我睡觉?」——然后就失去了兴趣。

由于兀伊图格博士大师教授的大力游说,政府对此计划的兴趣又持续了十二年;博士的后台相当可观,包括首席领导最看重的顾问之一,以及军方好几个颇具影响力的将领。然后,该计划的资金突然被裁撤,也没有公告周知。

监督该计划的科学家,有很多都已离开基地。兀伊图格博士大师教授心脏病发而死。超级聪明人的父母(这些年来被迫一直待在基地,当然吃得饱穿得暖,能使用各种方便的现代科技,但无法与外界通讯)心烦意乱,走投无路,终于跑出基地大声呼救。

他们的小孩如今已介于十五至十七岁之间,完全不睡觉。随着青春期到来,他们彻底进入了有些观察者描述为「有所改变的意识」状态,另有人说那是「醒觉的无意识」或者「梦游」。最后这个词尤其不合适,因为他们根本不睡觉,遑论做梦。他们也并非对周遭事物毫无所觉,不像梦游的人会走进大马路上的车流、或者不停刷洗手上的血迹污点①。生理上,他们时时刻刻都是醒觉的,永远不会不醒觉。

『注①:典出莎剧《马克白》,马克白夫人唆使并协助丈夫弑君之后,良心不安,开始梦游,睡梦中一直想洗去手上的血迹。』

他们的身体很健康。由于一直受到规律而营养的喂哺,从来不缺食物,因此他们没有打猎或采集的技能。他们走来走去,毫无目的地跑动,有时挂在基地提供的游乐器材或公园的树上,把泥巴挖成一坑坑、一堆堆,互相打成一团。随着生理发育成熟,这些幼稚的打闹逐渐变成性游戏,接着很快就变成交媾。

在那段漫长的软禁岁月中,有两名母亲和一名父亲自杀,另有一名父亲死于中风。剩下的四十名父母多年来轮流保持二十四小时警戒,试着管住这些小孩:十二名少女和十名少年,全整天醒着不睡。基地的实验环境不容许父母锁门,因此他们无法阻止这些孩子接近彼此。他们恳求研究团队提供门锁和避孕用品,但遭兀伊图格博士大师教授拒绝。博士深信第二代的不眠者将会完全证明他的理论正确无误,一如他在《不眠:答案即将到来》一书未印行的手稿中所阐述。

基地开放时,已有四名少女生下宝宝,由她们的父母照顾,另外还有三名少女怀了身孕。有位母亲遭到一名不眠少年强暴,也怀了孕,后来获准堕胎。

接下来是一段讳莫如深的可耻时期,政府对该实验完全不负责任,任实验对象自生自灭。有些超级聪明人遭到色情产业的剥削利用。一个男孩被自己的母亲杀死,据称是出于自卫;那母亲坐了一段短时间的牢。最后,在新即位的第四十四任首席领导命令下,所有还活着的不眠者,包括他们的小孩,都被送到广大的卢木河三角洲一座偏远岛屿上的保留区,他们的后代至今仍生活在那里,由海布里梭国政府照管。

第二代不眠者并未证实兀伊图格的理论,但倒是证明了当年那些基因工程师的技术:他们生下的后代完全没有突变,超级聪明人的后代在五岁之后全都不能睡觉。

现在「醒岛」约有五十五名不眠者。那里的天气很暖和,他们赤身裸体。每隔一天,军方会派出一艘喷射汽船,把水果、乳酪、面包和其他不需烹调的食物丢上该岛沿岸。除了提供这些食物,有关单位严禁任何人与他们接触,也不允许任何人道或医疗援助。观光客(包括来自其他次元者)可以登上邻近一座小岛,隔着百叶窗用高功率望远镜窥看那些不眠者。有时直升机会将研究团队载到醒岛上的两座观察塔。这两座塔设在不眠者无法接近的地方,装设红外线及其他非常复杂的观察设施,观察者则隐身在单向镜后。「拯救不眠宝宝协会」(SABA)的示威和静坐可以在岛的南岸进行。不时会有SABA的人试图用船救出不眠者,但总是被军方的喷射汽船和直升机拦住。

不眠者晒太阳,走路,跑步,爬树,吊在树上晃,扭打,梳理清理自己和彼此,抱着宝宝喂奶,性交。男性为了争抢性对象而打斗,也常殴打拒绝性交的女性。所有人都不时为食物打架,也有过若干看似无缘无由的杀人事件。轮奸是常见的事,因为男性看到其他人交媾而变得兴奋。有迹象显示母子和手足之间有些许感情,除此之外没有社交关系。没有任何人教导任何事,也没有迹象显示任何个体以模仿方式学习技能或习俗。大多数女性都在十三四岁后的一年间就生下小孩。她们的母性技能只可能来自天生,而人类究竟有没有任何天生技能这问题至今仍无定论;无论如何,大多数婴孩都会死,死掉的婴孩会被随手弃置。断奶后,小孩就得自力更生;由于有关单位提供的食物总是很多,因此也有不少小孩活得到青春期。

成年女性的死因通常是遭到凶狠殴打,或分娩时难产。女性不眠者鲜少活到三十岁,男性如果熬过二十岁前后那段、几乎整天都在打斗的高危险时期,则能活得比较久。醒岛上活得最久的居民是FB…204,研究员昵称她为「菲比」,享年七十一。菲比十四岁生下一个孩子,之后显然就失去生育能力。她从不拒绝男性的性要求,因此很少被打。她生性害羞,非常懒惰,鲜少出现在海滩上,就算出现了,也是捡起食物就退回树林里。

目前的家长是个须发发灰的男性,五十六岁的MTT…311,肌肉发达,身材结实。他泰半待在沙滩上晒太阳,夜里则在内陆的森林游荡不停。有时他会用手挖洞和沟,或用石头堆起水坝挡住溪水,不过显然只是因为觉得这么做很好玩,因为那些水坝毫无用途,他也从不会把水坝盖得足以防水、改变溪水流向。一名年轻女性几乎每夜都会花一段时间把撕碎的树皮和树叶堆成一迭一迭,像巨大的鸟巢,但从不用来做什么。好几名女性会在倒下的树干里找蚂蚁或蛴螬,一只一只吃掉。这些是研究者观察到仅有的有目的行为,其他都只是生理需求的即时满足。

尽管他们极度肮脏,女性老得很快,但不眠者年轻时大多很好看。所有观察者都提及他们的表情,将其描述为淡然、安详、超自然的平静。日前出版了一本关于不眠者的书,书名就叫《快乐的人》——后面再加上欧瑞齐语中相当于我们问号的东西。由卝文卝人卝书卝屋卝整卝理

欧瑞齐的思想家依旧持续争论不眠者的问题。如果没意识到自己快乐,那么还算不算快乐?意识是什么?意识真如我们认为的这么有益吗?晒太阳的蜥蜴和哲学家,何者过得比较好?在哪种方面比较好,原因又何在?蜥蜴存在的历史比哲学家久多了。蜥蜴不洗澡,不埋葬死者,也不进行科学实验。古往今来蜥蜴的数量远超过哲学家。那么,蜥蜴是不是比哲学家成功的物种?上帝爱蜥蜴是否胜过爱哲学家?

不管你对这些问题怎么想,观察不眠者(或观察蜥蜴)似乎都显示,要过着有知觉的、心满意足的生活,意识并不是必需条件。事实上,如果推到人类能及的极限,意识反而可能阻碍真正的心满意足,就像一只蛀虫钻在快乐这颗苹果里。对存在的意识是否干扰了存在本身——是否扭曲、扼杀、拖累了它?每个次元的每种神秘主义教派,似乎都追求逃离意识。如果涅盘是心智从自我中解脱,得以重新与身体合一,跟身体一同与世界或神纯粹合一,那么不眠者难道不是已经达到了涅盘?

意识的代价确实很高。这个价码,显然就是我们人生中那三分之一又盲、又聋、又哑、又无助、又无脑的时光——睡觉的时候。

然而,我们会做梦。

努拉普的〈醒岛〉一诗,描述不眠者一生都活在「一个充满梦的梦里……」

梦见水总是流过沙洲旁

梦见身体相遇,像深锁的花朵开放,

梦见眼睛永远敞向星星与太阳……

这首诗很动人,也提供了极少数对不眠者的正面观点。但海布里梭的科学家——尽管他们可能希望自己可以同意诗人的说法,以减轻集体的良心不安——证实,不眠者不会也不能做梦。

一如在我们这个次元,只有某些动物,包括鸟、狗、猫、马、猿猴及人类,会定期进入那种奇怪且高度特定的脑——身状况,称为睡眠。一旦进入睡眠,也只有在睡眠,其中一些动物才会进入更奇怪的状态或活动,其特性是高度特定的脑波形式和频率,称为做梦。

不眠者缺乏这些存在状态。他们的大脑不会这么做。他们就像爬虫类,冷却进入迟缓状态,但并不睡觉。

海布里梭哲学家托哈德进一步阐述了个中吊诡:要身为自己,你也必须身为无物。要知道自己,你必须能够什么都不知道。不眠者持续且即时地知道这个世界,没有空档,没有自我存在的空间。他们没有梦,所以不讲故事,也所以不需要语言。没有语言,也就没有谎言。于是他们没有未来。他们活在此地、此时,完全接触一切。他们活在纯粹的事实里。但他们无法活在真实里,因为,哲学家说,通往真实的路径必先穿过谎言与梦境。

纳莫语

纳莫的「乌托邦花园」以绝对安全闻名,也实至名归——「最适合儿童与老人的理想次元」。少数到来的访客,包括儿童与老人,通常都觉得那里非常无趣,尽快离开。

那里的景色千篇一律——山丘,原野,公园,树林,村庄:富饶,漂亮,没有季节变化,单调。有人耕作的土地和野地看起来一模一样。植物种类很少,都有用途,可以当作食物或柴薪或织品。动物则只有细菌、海里某些类似水母的东西、两种有用的昆虫,以及纳莫人。

他们态度都很和悦,但至今没有人成功跟他们交谈过。

尽管他们的单音节语言听起来悠扬悦耳,翻译器却很难翻译,连进行最简单的对话都有问题。

检视他们的书写语言,可以点出部分问题所在。纳莫语的书写系统以音节为本:该语言有好几千个字,每个字代表一个音节。每个音节都是一个词,但这个词没有固定、特定的词义,只有若干可能的意思,要靠前面或后面或邻近的其他音节来决定。纳莫语的词没有外延,而是各种可能内包的核心,而这些内包则由上下文脉络来启动或创造。因此纳莫语无法编辞典,除非可能的语句的数目是有限的。

纳莫语写成的文本不是线状(不管是横线或直线),而是放射状,往四面八方延伸,像树枝或正在形成的水晶;第一个或放在中间的词,到文本完成时,可能已不是那段话的中心或开始。这种多方向的复杂性在文学文本中发挥得淋漓尽致,看起来就像迷宫、玫瑰、朝鲜蓟、向日葵、碎形模式。

不管说哪种语言,开口前,我们可以选择使用的字词几乎是无限的。一个,那个,他们,虽然,有,然后,为了,水牛,无知,既然,温妮慕卡,在,它,当……庞大的英文词汇中,任何一个词都可以开始一个英文句子。我们说出或写下句子时,每一个词都会影响接下来那个词的选择——取决于它的句法功能:是名词、动词、或形容词等等,如果是代名词,要看它的人称和单复数,如果是动词,要看它的时态和单复数,如此这般。句子继续下去,选择范围也愈来愈窄,最后一个词很有可能就是我们唯一能用的词。(以下这例子虽然只是一个词组而非句子,但非常能说明这一点:to be or not to——)

至于纳莫语,似乎不只字词的选择——名词或动词、时态、人称等等——会受到同一个句子里(如果纳莫语确实有句子的话)前面或可能出现在后面的字词影响,就连每一个词的意思也会因此改变。因此,接收到仅仅几个音节后,翻译器就开始产生一大堆可能的其他意义,然后句法和内包的各种可能性迅速愈变愈多,使机器无法负荷,自动关机。

有人尝试过翻译书面纳莫语,但结果不是毫无意义,就是南辕北辙到可笑的地步。比方说,对同一句九个音节的文字,我见过四种不同的翻译:

「所有在此空间者皆应视为朋友,天下所有生灵亦然。」

「如果你不知道里面有什么,要小心,因为若你带着恨意进门,屋顶可能会垮下砸在你身上。」

「每扇门的一侧皆是神秘。谨慎是无用的。友谊和敌意在永恒的注视下都毫无意义。」

「大胆进来吧,陌生人,你受到欢迎。快坐下吧。」

这句子的文字写起来很像一颗前端发亮的彗星,常在门上、盒盖上、书的封面上看到。

纳莫人因为只能吃素,所以个个擅长种花莳草。他们的艺术包括烹饪、珠宝、诗篇。每个村庄都能自给自足,种植、采收、制造自己所需的一切。村庄之间有少许商业活动,主要商品是菜肴,由专业厨师以特别方式烹调种类相当有限的蔬菜。广获好评的厨师会拿自己做的菜跟种菜的人交换食材,换得的东西多一点。据观察,他们不采矿,但随便哪条河的河床都能捡到蛋白石、橄榄石、紫水晶、石榴石、拓帕石和有颜色的石英,用这些宝石来换取没加工过或二手的金银。他们有货币,但只具备名誉上的象征意义:用来赌博(纳莫人用骰子、筹码和纸牌玩各种低调的赌博游戏)及购买艺术品。货币是珠光淡紫的半透明套膜,长在最大的一种水母身上,被海水冲上沙滩,人们拿去内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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