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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灵-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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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以肯定,在乔森的身上,一定有极不寻常的事情在发生。我心中在盘算著,不知道那是甚么性质的事情。

(这时,无论我怎么想,都想那一定是和这个大规模的珠宝展览有关联。再也想不到这时,随便我怎么设想,事实竟会和我的设想,相去如此之远,到了不可思议的程度。)

当时,我没有揭穿乔森刻意掩饰,因为我急于想知道有关但丁的事。我道:“要知道一个人的底细,这个人的名字,叫但丁·鄂斯曼,他现在也是这间酒店的住客。”

我的话才一出口,乔森的声音就紧张了起来:“你为甚么要打听他?他做了些甚么?”

我倒被乔森这种紧张的声音吓了一大跳:“没有甚么,你不必紧张,我只想知道……”

乔森不等我讲完,就打断了我的话头:“这个人的背景复杂极了,电话里讲不明白……”他略顿了一顿:“我立刻到你房间里来。”

我答应了一声,已经准备放下电话,突然听到电话之中,又传来乔森的声音。我听到的乔森的声音,只从电话中传过来,并不是他对我说的。我猜测,情形应该是这样:乔森说了要到我这里来,我也答应了,我们两人之间的对话已经结束了,我准备放下电话,他也准备放下电话来。

可是,就在他放下电话之际,他已经急不及待地对他身边的一个人讲起话来,所以我才会在慢了一步的情形下,又听到了他的声音。

我听得乔森用几乎求饶的口气在说:“求求你,别再来麻烦我了。我没有,真的没有,我不知道……”

我并没有能听完乔森的全部话,因为他是一面讲著,一面将电话听筒放回电话机上去的,那一个动作所需时间极短。

当他将电话听筒放回去之后,他又讲了些甚么,我自然听不到了。

我感到震动:乔森在对甚么人说话?他说的那几句话,又是甚么意思?听起来,像是有人正在向他逼问甚么,或者是要他拿出甚么东西来,所以他才会那样说。照这情形看来,在我打电话给他之前,他正受著逼问,并不是在睡觉。

这真是怪不可言,乔森的能力我知道,有甚么人能够对付他?当年,整个纳粹德国的情报机构,也拿他无可奈何,如今有甚么人能够令得他哀求“别再来麻烦我”?

我思绪紊乱之极,在那一霎间,我也想到乔森的两个手下,那两个年轻人说乔森曾不断地“讲梦话”,他所讲的“梦话”中,似乎也有一句是“我没有”。而所谓“梦话”,当然不是真的梦话,真的梦话不会喊叫出来!

我想来想去,想不出一个究竟,门上已传来了敲门声,我知道,直接向乔森询问,如果他有心隐瞒不说,我一点办法也没有。

事实上,我已经用相当强烈的方法去逼问过他,结果是不得要领,我决定仔细观察。看来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正令他感到极度的困扰,作为好朋友,自然要尽我一切力量去帮助他。

打开门,乔森胁下,夹著一只文件夹,走了进来。我看出他根本没有睡过,双眼之中,布满了红丝。

他坐下,用手抚著脸:“这里面是但丁·鄂斯曼的全部资料,这个人,你怎么认识的?”

他说著,指著文件夹子,我在他对面坐了下来,取过文件夹,打开。里面的资料并不多,包括了一份世界珠宝商协会的内部年报,一些表格,一些调查访问的谈话记录,和一些照片。

乔森道:“等你看完了他的资料,我们再来详细讨论,先让我休息一会。”

我点了点头,一面看著有关但丁·鄂斯曼的资料,不时向乔森看一眼。乔森以一种十分怪异的姿势坐著,看起来他并不是休息,而是在沉思。

他将身子尽量倾斜,坐在沙发上,头靠在沙发的背上,脸向上,双眼睁得很大,直勾勾地望著天花板上悬下来的那盏水晶灯。

我既然知道他有心事,也就不以为异,由得他去,自顾自看他带来的资料。

乔森曾说但丁这个人的背景,十分复杂,真是一点也不错。从所有的资料,综合起来,简略地介绍一下但丁·鄂斯曼这个人,也饶有趣味。

但丁·鄂斯曼自称土耳其鄂斯曼王朝的最后传人,可是根据记录,他却在保加利亚出世。在鄂斯曼王朝的全盛时期,保加利亚曾是土耳其的附属,两地的关系,本来就很密切。

但丁的父亲,是土耳其民主革命时期,在政局混乱中逃出来的一个宫中女子所生,出生地点,是在保加利亚皇族的一个古堡之中。说起来真是复杂,这个女子,逃出土耳其时,已经怀孕,她坚称孩子是土耳其皇帝的。而当时,她一定也持有一定的皇族信物,所以才使保加利亚的贵族收留了她。至于她所持的信物是甚么,没有人知道。这个女子在保加利亚,生下了但丁的父亲,但丁的父亲长大之后,娶了一个保加利亚女子为妻,但丁的父亲相当短命,在二次世界大战中丧生,但丁也是遗腹子,出生于一九四四年。

谁都知道,一九四五年,大战结束,保加利亚落入了苏联的掌握。那时,但丁的父亲死了,可是他的祖母却还健在,那女人十分有办法,在大战结束的第二年,就将但丁从保加利亚,带到了瑞士。而但丁的母亲,那个保加利亚女子,从此下落不明。

从这里起,情形比较简单,但丁和他的祖母在一起生活。必须一提的是:但丁的祖母,就是当年自土耳其皇宫中逃出来的那个宫女。

但丁在瑞士受初级和中等教育,在法国、德国和英国,受高等教育,精通好几国的语言。而他最特出的才能是珠宝鉴定,似乎是与生俱来的本领。有一则传奇性的记载是:当他十二岁的那年,在一次的社交场合中,他就当众指出,当时参加宴会的一个公爵夫人所佩戴的珍饰,其中有一半是假的。公爵夫人当时勃然大怒,还曾掌掴这个说话不知轻重的少年。

可是一个月后,这位公爵夫人却亲自登门,向这个少年道歉,因为她发现她的珍饰,的确有一半是假的。她的丈夫,那个落魄公爵将她的珍饰的一半拿去卖掉了,换了假的宝石来骗她。

但丁·鄂斯曼的这份本领,在他进入社会后,迅速为世界各地的大珠宝商所赏识。当一块宝石放在他的面前,他只要凝视上三五分钟,就能够说出这块宝石的来历,包括曾为甚么人拥有过,是在甚么地方开采出来,用甚么方法琢磨过。有时,甚至还能指出这块宝石的原石应该有多大,和这块宝石原石琢成的其他宝石,应该是甚么形状,等等。

他对宝石、钻石质量的鉴定能力更强,一直到电脑鉴定系统出现之前,他的鉴定是最后的权威。甚至一直到现在,还有很多人,宁愿相信他的鉴定,而不相信精密仪器。

令人迷惑的是,但丁本身,从未以拥有任何珠宝出名。但是接近他的人,都一致相信,在他的祖母手里,有著一批稀世奇珍。因为这位老夫人来自鄂斯曼王室。而且,她十分富有,大战结束后,她带著但丁到了瑞士,一下子就买下了日内瓦湖边一幢有十六间卧室的大别墅。但丁本身也有著花不完的钱,经济来源自然是他祖母的支持。

令人相信但丁祖母手中,有著一批稀世奇珍的经过,也很偶然。有一次,一个法国珠宝商,买进了一套蓝宝石首饰,质量之佳,无出其右,镶工极其精致,而有著明显的中东风格。珠宝商通过律师买入,律师决不肯透露卖家的来历。珠宝商请但丁来鉴定,当时在场的人不少,人人都可以看到但丁在看到了这套珍饰之后的震动,他当时只说了两句话,一句对珠宝商说:“这些蓝宝石的真正价值,是你付出的价钱的十倍!”另一句,是他喃喃自语,给人家听到的,他低叹著:“祖母,你不该将这套蓝宝石卖掉的。”这两句话,引起了两个后果。第一个后果是这套蓝宝石珍饰,后来在拍卖之中,果然以比珠宝商收购价格的十倍转手。

第二个后果是人家相信,这珍饰的卖主,是但丁的祖母,也相信但丁祖母手上,还有著其他珍宝。

但丁一直过著花花公子的生活,在珠宝界和上层社会中,受到尊敬。珠宝界尊敬他的理由和上层社会尊敬他的理由一样,全是由于他的特殊才能,几乎每一个认识他的豪富,都想把自己的珍藏拿出来给他鉴定一下。

看完了但丁的资料,我不禁苦笑。

虽然他比普通人古怪,但是和“骗子”绝对搭不上关系。可是我却偏偏把他当作了骗子!难怪他当时恼怒程度如此之甚。我吸了一口气,合上了文件夹,去看乔森时,只见他仍然维持著原来的姿势,不时眨一下眼。

我道:“这个人,比我想像中还要不简单,他参加这次展览……”

乔森欠了一下身子:“展品若被人看中,买主多半会要求由他来鉴定,所以他是大会的特级贵宾。不过我总觉得这个人古里古怪的,你和他之间,有甚么纠缠?”

我苦笑道:“我们在酒吧中偶遇,他向我提及了一个宝藏,我把他当骗子轰了出去。”

乔森听了,先是一呆,接著哈哈大笑起来。他笑得很开心,这是这次我见到他之后,第一次看到他那么开心,但是他笑了几声,立时又回复了沉郁道:“他绝不会是骗子,这一点可以肯定。”

我又道:“他随身所带著的钻石和宝石,我看比这个展览会中的任何一件珍宝更好。”第四部:我们的灵魂在哪里?

乔森听得我这样说,不禁呆了一呆,像是不明白我在说甚么。我就把但丁解下皮带,将皮带的反面对著我,而在他的皮带的反面,有著许多钻石的经过,向乔森讲述了一遍。

乔森静静地听著,并没有表示甚么意见。等到我讲完,他才“嗯”地一声:“看来,传说是真的。人家早就传说,但丁的祖母,当年离开君士坦丁堡,带走了一批奇珍异宝。”

我道:“那么,照你看来,他向我提及的那个宝藏,是不是……”

我想听听乔森的意见,出乎我意料之外,好端端在和我讲话的乔森,一听得我这样问,不等我讲完话,陡然跳了起来。

接下来的一分钟之内,乔森的行动之怪异,当真是奇特到了极点。

当然他的行动和言语,并不是怪诞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而只是一个人在暴怒之后的正常反应。可是问题就在于:他绝对没有理由暴怒,我甚么也没有说,只不过提及了但丁所说的那个宝藏,想听听他的意见。

乔森自沙发上跳了起来,先是发出了一下如同夜枭被人烧了尾巴一样的怪叫声,然后,双手紧握著拳,右拳挥舞著,看来像是要向我打来。

他的这种行动,已经将我吓了一大跳,不但立即后退了一步,而且立时拿起一只沙发垫子来,以防他万一挥拳相向,我可以抵挡。

可是他却只是挥著拳,而他的脸色,变成了可怕的铁青色,额上青筋绽起,声嘶力竭叫道:“你,甚么宝藏?说来说去,就是宝藏,珍宝,金钱!”

他叫得极大声,我相信和我同楼的根德公爵、泰国公主他们,一定也可以听到他的怪叫声。

一时之间,实在不知道该做甚么才好,我只好道:“冷静点,乔森,冷静点。”

由于我根本不知道他为甚么要激动,所以也无从劝起,乔森继续暴跳如雷:“钱、珍宝、权位,这些就是我们的灵魂?连你,卫斯理也真的这样想,认为我们的灵魂,就是亮晶晶的石头?”

不是看他说得那么认真,我真将他当作神经病。他在这样说的时候,一双布满红丝的眼睛,睁得老大,瞪著我,由他的眼中所射出来的那种光芒,充满怀疑、怨恨、不平。

这时,我真不知道是发笑好,还是生气好,只好也提高了声音:“你他妈的胡说八道些甚么?”

乔森伸出手来,直指著我的鼻子:“你,你的灵魂在哪里?”

他突然之间,从语无伦次变成问出了这样严肃玄妙的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别说我没有准备,绝无法回答,就算在最冷静的环境之下,给我充分的时间,我也一样回答不出来。

所以,我只好张口结舌地望著他,而乔森神态转变突兀,他问那句话的时候,声势汹汹,但我还没有回答,他已经变得极度的悲哀,用近乎哭音问:“你的灵魂在哪里?我的灵魂在哪里?我们的灵魂在哪里?卫斯理,你甚么都知道,求求你告诉我。”

他说到最后,双手紧握著,手指和手指紧紧地扭在一起,扭得那么用力,以致指节发白,而且发出“格格”的声响。

照乔森这种情形看来,他实在想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而且像是对这人类自从有了文明以来,就不断有人思考的问题,立刻就希望获得答案。

我不禁十分同情他。普通人情绪不稳定十分寻常。但是乔森,这种情形实在不应该发生在他的身上,如今既然发生,一定有极其重大的原因。

我迅速地转著念,想先令他冷静下来,他又在哑著声叫道:“你是甚么都知道的人……”

我也必须大声叫喊,才能令他听到我。而且这种接近疯狂的情绪会传染,我自己也觉得渐渐有点不可克制起来。

我叫道:“我绝不是甚么都知道的人,世界上也没有人甚么都知道。”

乔森的声音更高,又伸手指著我:“你刚才提到了宝藏,我就像看到了你的灵魂。”

我真是啼笑皆非:“你才在问我的灵魂在甚么地方,又说看到了我的灵魂,既然看到了,又何必问我?”

这两句话,我才一讲出口,就非常后悔,因为我这两句话有逻辑,因为,既然,何必,等等。而乔森这时,根本半疯狂,和他去讲道理,那有甚么用处?

果然,我的话才一出口,他就吼叫道:“你的灵魂,就在那些珍宝里面,所谓宝藏,藏的不是其他,就是人的灵魂,我们的灵魂。”

我疾转过身去,拿起酒瓶,对准瓶口,“咕嘟”喝了一大口酒。

酒有时能令人兴奋,有时也会使人镇定。我感到酒的暖流在身体之中流转,我已经感到,从他自沙发上忽然跳起,倒并不是全部语无伦次,而有一定目的。不知道由于他的表达能力差,还是我的领悟力差,我没法子弄得明白他究竟想表达甚么。

我转回身,乔森又坐了下来,双手捧著头,身子微微发抖,看来正十分痛苦。

我向他走过去,手按在他的肩上,他立时又将手按在我的手背上,我道:“乔森,我不知道你究竟想表达些甚么,真的不明白。”

乔森呆了片刻,才抬起头,向我望来,神情苦涩。他在不到十分钟的时间之内,神情变化之大、之多,真是难以描述。

这时,他说:“算了,算我刚才甚么都没有说过。对不起,我只是一时冲动。”

我皱著眉:“乔森,你在承受著甚么压力?可不可以告诉我?”

乔森转过头去,不望向我:“你在胡说些甚么?谁会加压力给我?”

我真是很生气,冷笑一声:“那么,在我打电话给你的时候,谁在你的房间里?”

乔森陡然震动了一下,但他真是一个杰出的情报人员,那一下震动,如此之短暂,不是我早留了意,根本看不出来。接著,他就打了一个哈哈:“甚么人在我房间?你这鬼灵精,你怎么知道我在房间里收留了一个女人?”

我替他感到悲哀,他以为自己承认风流,就可以将我骗过去,我本来不想太过问人家的事,如果这个人存心不告诉我。可是想用如此拙劣的手法来骗我,那可不成。

我立时冷笑了一声:“你和那女人的对话,倒相当出众。”接著,我就将在电话里听到的,乔森不是对我讲的那句话,学了出来:“求求你,别再来麻烦我了,我没有,真的没有,我不知道……”

我学著他讲话的腔调,自度学得十分像。自然也是由于学得像的缘故,所以他一听就知道我在说些甚么,他的脸色变得煞白。

乔森发出了一下怒吼声,瞪著我:“我不知道你有偷听人讲话的习惯。”

我直指著他:“你的脑筋怎么乱成这样子,我有甚么可能偷听到你的讲话?是你自己性太急,还没有放下电话听筒,就急不及待地对另一个人讲话,我才听到了那几句。”

乔森将双手掩著脸,过了一会才放下来,道:“我们别再讨论这些事了好不好?”

我用十分诚恳的声音道:“乔森,我们是朋友,我想帮你。”

乔森忽然笑了起来,充满嘲弄,我明白他的意思是在说我大言不惭,我说要帮他,而他则认定根本没有人可以帮得了!

我了解乔森这个人,要在他的口中问出他不愿说的事情来,那是极困难的事。

我大可以舍难求易,另外找寻途径,去了解整个事实的真相。

所以,我摊了摊手,也不再表示甚么:“真对不起,耽搁了你的时间。”

乔森知道我在讽刺他,只是苦笑了一下,没有再接下去,他站了起来。

乔森道:“但丁向你提及的宝藏,可能是真有的,他是鄂斯曼王朝的最后传人,或许知道他祖上的一个秘密宝藏地点。”

我和他客客气气:“多谢你提醒我这一点,有适当的机会,我会向他道歉。”

乔森向外走去,到了门口,他又道:“给金特的请柬已经准备好了,要再麻烦你一次。”

想到要去见金特这个怪人,心中实在不是怎么舒服,可是那既然是答应过的事,倒也不便反悔。

乔森打开门,走了出去,我看到门外走廊上的保安人员,在向他行礼。

乔森走了之后,我又将但丁的资料翻了一遍,没有甚么新的发现。然后,我躺了下来,细细想著刚才乔森突然之际大失常态的那一段,回想著乔森所说过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

他所说的话不连贯,听来毫无意义。乍一听来,像是甚么道德学家在大声疾呼,要重振世道人心。

他提到了人的灵魂,又说到了人的灵魂和钻石珍宝的一些关系,不明白他想表达甚么,再加上逼问,哀求,想知道人的灵魂在哪里。

我翻来覆去想著,除了“这是一个精神失常者讲的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这个结论,想不出还有甚么别的可能。

我叹了一声,决定从明天起,要做一番工作,去查一查乔森的身上,究竟发生了甚么事。

第二天醒得相当迟,当我到楼下去进食之际,一个女职员拿了一个极精致的大信封,来到我的面前:“卫先生,这是乔森先生吩咐交给你的,是给金特先生的一份请柬。”

我点了点头,顺口问:“乔森先生呢?”

女职员道:“我没有看到他。”

到了金特所住的那幢大厦,两个司阍一看到我,极其恭敬,瞎七搭八讲了很多应酬话,我也不去理会他们。

司阍在我一进电梯就通知了金特,所以,我一走出电梯,居然看到这位神秘的、不爱讲话的金特先生,当门而立,向我作了一个手势,邀请我去。我跟著他走进去,将请柬交给他。

我没有和金特寒暄说话的准备,已经转身过去。可是出乎意料之外,金特居然叫住了我。叫住一个人,最简单的叫法,应该是“等一等”,可是他只说了一个字:“等。”

我站在电梯门口,并不转回身,等他再开口。金特却没有再出声,我等了片刻,电梯门打开,他既然不出声,我也没有必要再等下去,所以电梯门一打开,就向前跨出了一步。就在这时候,金特才又算是开了金口,这一次,他总算讲了两个字:“请等。”

我转过身来,望著他,一字一顿:“如果你有甚么话要对我讲,我必须以正常人的方式和我讲话。像你这种讲话方式,我实在受不了,也无法和你作正常的交谈。”

金特皱著眉,我提出是最起码的要求,可是从他的神情看来,却像那是最难做到的事,他倒真是在认真考虑,而且考虑了好几分钟之久,才叹了一声:“不爱讲话,是我的习惯,因为我认为人与人之间,重要的是思想交流。”

他讲了这几句话之后,又顿了一顿,才又道:“语言交流可以作伪,思想交流不能。”

我道:“我同意你的说法,可是恕我愚鲁,我没有法子和你作思想交流。”

金特又望了我半天,一副无可奈何的神情:“是的,你很出色,但是思想交流,不行。”

我可以承认自己一点也不出色,可是他讲话的这种神情语气,我实在受不了,冷笑道:“请举出一个例子来:谁能和你作思想交流?”

金特像是想不到我会这样问他一样,睁大了眼望著我,过了一会,才摇著头:“没有。”

我不肯放过他:“没有人?这是甚么意思?如果没有人可以和你作思想交流,那就等于说,根本就没有思想交流这回事。”

金特听得我这样说,只是淡然笑了一下,并不和我争辩。我也故意笑了起来:“对,普索利爵士第一次介绍我和你认识之际,曾提及你的专长,或许,你指的思想交流,和灵魂一起进行,哈哈。”

我自以为说了一些他无法反驳的幽默话,但是金特却仍然是淡然一笑,一点也不想和我争辩。我倒也拿他没有办法,只好问:“你叫住了我,有甚么事?”

金特想了一想,才道:“告诉乔森,我要请柬,受人所托,那个  人对我说,他曾见过乔森,选择了他做  对象,想  寻找搜索  唉,算了,我很久没有讲那么多话了,有点词不达意。”

金特非但讲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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