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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子里的陌生人-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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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比站起来向麦克风走去。响起一阵礼节性的掌声。

他看了看观众,然后转过身来看了看总统。总统是一位平易近人的人,是位务实主义者。他不相信所谓的大礼帽外交。“开诚布公。这是我们所需要的。我们必须放弃对计算机的依赖而凭藉我们的良知。”他在一次讲话时说:

“当我坐下来同其他大国首脑举行会谈时,我喜欢不怕磨破裤子地与他们耐心磋商。”这句话成了他的一句名言。

这时托比望着美国总统开始说话了。他由于自豪、声音有些发闷:“总统阁下,今天我能在这里和一位全世界都向他屁股上插耳机的人,同登一堂,感到无限荣幸!”

一阵长时间的惊惶不安的寂静。然而总统咧开嘴笑了,狂笑起来。听众中也突然爆发出笑声和掌声。从那时开始,托比无往不胜。他嘲弄屋子里所有的参议员,最高法院成员,和新闻界的人物。大家喜爱他,他们跟着他乱嚷乱叫,因为他们知道托比的话,没有一句是认真的,听者从他那张满脸孩子气的、毫无恶意的嘴中吐出的戏谑的词句,使人感到分外有趣。那天晚上,外国使节也在座。

托比很象那么一回事似的,同他们用各国语言说些谁也听不懂的话,然而大使们却向他点头赞许。托比是个白痴加学者。他满嘴胡诌一气。一会儿捧这个;一会儿骂那个。

漫无边际,滔滔不绝。可是怪就怪在,他的意思大家全能明白,他说什么,大家都能听懂,总之清楚极了。

托比受到全体的起立欢呼。总统走过去对托比说:“了不起!实在了不起,托比,星期一晚上我们在白宫设便宴,盼望……”

第二天,所有报纸都报道了托比的胜利。他的话被广泛的引用。人们请他去白宫逗乐。在那儿他更是出尽了风头。世界各处纷纷邀请他去作重要演出。在伦敦托比扮演智慧女神,为女王举行专场演出:人们还请他担任交晌乐团义演的指挥,并请他在国家艺术委员会任职。他常常同总统一起打高尔夫球,多次被邀请他去白宫赴宴。托比会见了许多议员、总督以及美国各大公司的老板。他越耍弄这些人,越讥讽这些人,这些人就越对他着了迷。他们喜欢托比在场,喜欢让他用尖刻的绝词梦语戏谑在座的所有人。甚至,同托比的友谊竟成为名门望族声名显赫的标志。

纷至沓来的邀请实在令人眼花缭乱。克里夫敦·劳伦斯同托比一样感到兴奋不已。克里夫敦的激动倒不是专门为了他的业务或金钱。托出·坦波尔是多年来他所遇到的最了不起的家伙了。在他眼里托比就是他自己的亲儿子。

他为托比的事业所花费的精力,要比为其他任何当事人都多得多。但,这是值得的。托比下了苦功,他的才能已显露出来,正象宝石一样熠熠发光。何况,托比知情答义,慷慨大方。在这一行业里,他的为人难能可贵。

“韦加斯的各家第一流的饭店都在拼命找你。”克里夫敦·劳伦斯告诉托比说,“不是为了钱,他们需要你,就是这么一回事!我的办公桌上还有福斯、寰球、泛太平洋几家公司的请柬——都是明星的角色。你可以旅游欧洲,随便到那家去客串拍片。你也可以在电视系统的任何一家公司拍电视片。而且你还照样可以每年挤出时间在韦加斯演出或拍一部影片。

“要是我拍一部自己主演的电视片能赚多少钱,克里夫?”

“我估计每周一小时的喜剧片,可以要到一万美元。

每周一片。他们保证和我们订两年的合同,甚至三年。如果他们迫切需要你,他们会自动找上门的。”

托比在长沙发上往后一靠,简直太心满意足了。一部片子一万。假定一年搞四十部,三年就是一百多万!他朝克里夫敦望了一眼。矮小的代理人,极力保持镇静,可是托比看得出他比他更热衷。他希望托比去搞电视。为什么不呢?那样一来,克里夫敦就可以从托比的智慧和汗水中抽取十二万美元的佣金。克里夫敦真的配得到这笔巨款吗?他可从来没有为生活所迫,在肮脏的小俱乐部里卖命干过苦力;没有碰到过观众里面那些醉鬼向他乱扔啤酒瓶子;更没有因为只能找那些下等的妓女,而被偏僻村庄里骗人的江湖医生,大敲竹杠。克里夫敦知道什么是蟑螂到处爬的屋子,油糊糊的食物,以及整夜坐在大篷车里的滋味。克里夫敦永远也不会懂得这一切。一位评论家说:

“托比是一夜之间出了名的。”托比听后哈哈大笑。现在,他竟然可以坐在克里夫敦的办事处说:“我想拍一部自己主演的电视片。”六个星期后,联合广播公司和托比签订了这项合同。

“电视系统委托一家电影公司同你结算他们亏欠你的一笔款子。”克里夫敦·劳伦斯对托比说,“咱们的主意好极了。借此机会,我可以同他们谈成这部新片。”“哪家电影公司?”“泛太平洋。”托比皱了皱眉头。“萨姆·温特斯?”“正是。就赚钱来说,萨姆·温特斯可是这一行业里最精明的经理人了。何况,他手里正有一个最好的脚本《到西部去的少年》,他可以让你赚大钱!”托比说:“当年在部队里,我和温特斯打过交道。好吧,但是,他还欠着我一笔帐呢,这个狗娘养的。”克里夫敦·劳伦斯和萨姆·温特斯在泛太平洋制片厂健身房的蒸气浴室里,两个人一起吸着热空气里桉树叶的香气。

“这样的生活,也算可以了。”矮小的代理入不无感触地说。“谁还需要钱,干什么啊?!”萨姆咧嘴一笑。“咱们谈合同时,大概你就不会这么说了,克里夫?”“我不想惯坏了你,好孩子。”“我听说你替托比·坦波尔在联合广播公司谈成了一笔交易。”“对。一笔公司里最大的交易。”“你从什么地方提取演出结算后的那笔红利?”“唔,萨姆?”“我们可能感兴趣。我还可以附带谈一笔拍片的交易。我刚买到一部喜剧脚本,叫《到西部去的少年》。这件事还没有公开。我想托比演它再合适不过了。”克里夫敦·劳伦斯皱了皱眉头说:“叹,萨姆,我要是早知道就好了。我刚和米高梅公司谈得差不多了。”“谈成了没有?”“恩,我已口头答应了他们。

我对他们说……”二十分钟后,克里夫敦·劳伦斯替托比·坦波尔搞到了一笔赚大钱的买卖。泛太平洋制片厂承接“托比·坦波尔电视剧专辑的制片业务;并请他出演《到西部去的少年》一片的主角。

谈交易的时间,也许还可以拖得更长一些,如果不是蒸汽浴室里热得实在叫人受不了。

托比,坦波尔的合同中,还附加了这么一个条件;这就是他不必参加排练。在排一些小品和群舞场面时,托比的替角将同其他明星一起合作。托比只在最后彩排和拍摄时才露面。这样,托比就可以使他的演出,总有一种新颖而又感人的色彩。

一九五六年九月,正式表演的那天下午。托比来到瓦因街的剧场。他先观看了排练。排练完之后,他替换下他的替角。这时剧场的气氛,突然热烈起来。托比简直演绝了,演得有声有色。当晚电视台播放了他的演出录相。四十万人收看了他的这场演出。电视剧就象是为托比专门制造的。在特写镜头里,托比的形象更招人喜爱了。人人都想在自己家的起居室里看到他。这次演出大获成功。他甚至把尼尔逊竞选总统的新闻报道都压下去了;托比稳稳当当地占据了各报的头版头条。

托比·坦波尔已经不再是一般的明星了。

他成了超级明星。

 

第二十章

好莱坞比吉尔·卡瑟尔梦想中的“影都”更为激动人心。她到处观看游览。见到明星们居住的那一幢幢气派壮观的住宅。她知道,总有一天,她也可以在贝尔——艾尔或贝弗利山上有一幢自己的漂亮的住宅。目前,吉尔住在—所旧公寓里。这幢公寓是木结构的,外表极不美观的两层小楼。楼里面那十二间卧室就更蹩脚了。不过,她的房租并不贵。所以,她节余下来的两百美金完全够用了。房子建在勃朗森山上。离市中心区好莱坞和瓦因街只有几分钟的路程。到制片厂也非常方便。

这所房子还有一点足以吸引吉尔的地方,这就是,住在这里的十二名房客,全是打进电影界的人。他们有的正当群众角色或小角色;有的已从这一行业里退下来。那些退下来的老家伙,整天穿着泛黄了的衣服,卷着发卷,在屋子里踱来踱去。衣服的袖口和边,都磨破了,皮鞋也磨得没法再擦亮。他们不仅老了,简直象是报废品。不过,楼里面有一间摆了一些破旧家但的公用起居室。一到晚上,大家都凑到那里,闲话一天的所见所闻。人入都替吉尔出主意,尽管他们的那些主意多半都是相互矛盾的。

“打进电影界的最好办法就是找一位喜欢你的助导。”宝贝儿,一位新近被电视公司解雇了的,愁眉苦脸的妇女,这样对她说:

“助导是什么?”“助理导演。”声调里对吉尔的无知表示怜悯。“他是负责招聘临员的。”吉尔再不好意思问临员是什么意思了。

“你要是听我的话,你就去找一个好色的分派角色的导演。助导只能在他的那部片子里雇用你;分派角色的导演,可以派给你各种用场。”这是一位足有八十多岁,牙齿都掉完了的老太太,告诉她的。

是真的吗?听说他们大多数都搞同性恋。一个秃顶的演员问道。

“那有什么关系?我是说,如果能上去的话。”一个表情严肃、带眼镜,热衷于当作家的青年人,发表自己的看法说。

“从群众演员开始,怎样才能……”吉尔问道。

“譬如中心角色——”“得了,别惦记这个了。中心角色的登记册,早已登满了。而且,如果你没有特长,他们根本就不会让你登。”“我——很抱歉。特长是指什么?”“这就象,比如你是一个缺臂少腿的人,那就不是给你平常的工资,每天二十一美元五十美分;而是给你三十三美元五十八美分。如果你会玩牌或者能在牌桌上掷骰子,那就是二十八美元三十三美分;如果你会赐足球,打棒球,就是三十三美元五十八美分——也就是说,同截了肢的人一样多。如果你会骑骆驼、大象,那可以拿到五十五美元九十四美分。听我的话,别当群众演员。应该争取当一名小角色。

“我不清楚,它们之间有什么不同?”吉尔坦率的问道。

“小演员,只少能说上一行台词。群众演员是不许讲话的,除去发咿咿咿咿的声音。”“什么叫咿咿的声音?”“发咿咿声是为了制造背景上的音响效果。大家都‘咿咿,’就成了一片喧闹的声音了。”“你首先还得去找一位代理人。”“怎么个找法呀?”“他们的名字列在《银幕演员》刊物上。那是电影演员协会出的一种杂志。我屋子里有一本,我给你拿来。”他们全陪着吉尔把代理人的姓名录,从头到尾查找了一遍。最后缩小到十二个小的。大家一致认为,吉尔在大的代理人那里,根本没有任何可能性。

手里有了这份名册,吉尔开始逐个拜访。开头六名代理人,完全不愿答理她。她遇到第七位,那个人正准备离开办公室。

“对不起,”吉尔说。“我想找一位代理人。”他向她端详了一会说:“把你的文件包拿出来看看。”她茫然望着他。“我的什么?”“你一定是刚下公共汽车的。在这个城市里,没有本子是干不了活儿的,去照些相片。各种姿势。突出迷人的那些地方,要紧的是乳房、臀部……”吉尔在大卫·塞尔兹尼克制片厂附近的库尔维城找到一名摄影师。他收了她三十五美元,替她配备了一个文件包。一星期后她取了照片。看了这些照片她很高兴,她长得还很美的。照像机抓住了她的各种神态。脉脉含情……

娇嗔……可爱……性感。摄影师把照片订成一本活页的粘胶的相册。

“本子前边这块地方,”他向吉尔说明,“您可以记下您表演的成绩。”成绩,那可是后话了。

又过了两个星期,那份名单上的每一位代理人,吉尔都会见过了;或者是曾经设法去会见。但那些人对她丝毫不感兴趣。其中有一位代理人对她说:“昨天你是不是来过这里?宝贝儿”她摇了摇头。“没有的事。”“喂,她看上去和你一模一样。问题就在这里了。你们全都长得像伊丽莎白、泰勒、拉娜、透纳或爱娃、加德纳。如果你们到别的城里,随便找个其他的工作,他们都会争着要你们的。你们漂亮,你们凤骚,你们身段也妙极了。但是,在好莱坞,姿色已是市场上的滞销货了。漂亮的姑娘从世界各地跑到这里,她们有的在中学演戏时当过主角;有的在评选美女时得过奖;有的是听男朋亥说:

“她们该当个电影明星。’就来了。结果,呸!成千上万的漂亮姑娘,都堆在这里。结果都没事儿干。相信我的话,宝贝儿。昨天你肯定来过我这里的。”房客们又帮助吉尔开了一张新的代理人名单。这些代理人的办公室更小了,都设在房租低廉的地区。结果仍—样。

“等你有点演出经验后再来,孩子。你有个模样儿。

依我看,你准可以成为嘉宝以后最伟大的明星。但是,现在我可不能为证实这点而浪费我的时间,来替你找门路。你自己先试着搞出点名堂来。我就做你的代理人。”“如果没有人给我工作干,我从哪儿弄出点名堂来呢?”他点点头,“对。这正是问题所在。不过,这全凭碰运气了。”

吉尔的名单上,只剩下一家代理人了。这是好莱坞大街上,五月花咖啡店里同吉尔坐在一起的一个姑娘给介绍的。登宁代理处是在一片住宅区外面的一所小平房里。吉尔用电话预约了谈话的时间。一个女人告诉她,你六点钟来吧。

吉尔看到这个小办公室,原来是一家人家的起居室。

—张斑斑点点的旧桌子上乱堆着一些文件。一张仿皮沙发用白胶布条东粘西补着。三张花呢面的椅子,凌乱地摆在房间里。一个又高大,又笨重的麻脸妇人,从另一间屋里走了出来,对她说:

“哈喽,有何贵干?”“我叫吉尔·卡瑟尔。我是和登宁先生约好了的。”“登宁小姐。”那妇人说:“这就是我本人。”“哦,”吉尔惊讶着说。“对不起。我以为——”那妇人的笑声热情而又友好。“没关系。”“但是这确实是有关系。”吉尔暗自思忖着,突然她涌起一种兴奋感。

哎呀,她以前怎么就没有想到找一位女代理人呢!这种人以前一定也经受过一些创伤。她会理解一个刚起步的年轻女子的处境。她会比任何男人都更富于同情心……

“我看你带着文件包,”登宁小姐在说话。“能让我看看吗?”“当然可以。”吉尔说着递给了她。

那妇人坐下来打开文件包,开始一页一页地翻阅,同时点着头表示赞赏。“你很上相。”吉尔不知说什么是好。“多谢!”那位代理人端详着吉尔一张穿游泳衣的照片·“你的身段很好。这很重要。你从那里来的?”“德克萨斯州的奥德萨。”吉尔说·“你到好莱坞多久了,吉尔?”“大约两个月”。

“你找过多少代理人?”吉尔脑中闪过说谎的念头。但是当她看到那位妇人眼一中充满同情和理解,她说,“我估计有三十多了。”“代理人笑了起来,“所以,最后你才降格以求,到罗丝·登宁这里来的。呃,你可能会更倒霉,因为我不是米高梅,也不是威廉·莫理斯……但是,我能够让我的人有工作做。”“我没有表演经验。”那妇人点点头,丝毫不感到惊异。“如果你有表演经验,你就会到米高梅,或者威廉·莫理斯那里去了。我这里只是个起点站。我让有才能的孩子进步。然后,那些大代理人就会把他们从我这里抢走。”经过好几个星期,吉尔第一次感到有点希望了。“您——您以为,您有意替我谋个事吗?”她问道。

那妇人微微一笑。“我有些主顾还没有你的一半漂亮呢,但他们全有了工作了。我想我可以替你找到工作的。

这是你取得经验的唯一途径了。对吗?”吉尔的心里涌起一阵感激之情。

“这个该死的城市麻烦就在,不给象你这样的孩子工作的机会。尽管各家电影制片厂都叫嚷着,迫切需要新人,但他们却在你们的面前砌起一道高墙。哼,我要好好耍弄一下这帮家伙。我想,有三件事对你是合适的:“演一出肥皂副;在托比·坦波尔的影片里当个小角色;或者在塔西·勃兰特的新片里闹一个角色。”吉尔的头晕了起来。“但是,他们会——”“只要我推荐你,他们就会要你。我送的人没有差的。尽管他们可能给你的都是小角色,但是,你要明白,这不过是起点。”“我实在无法说,我该怎样感激您。”吉尔说。

“我这里大概有那本广播剧的脚本。”罗丝·登宁吃力地站起来,挪开椅子,走到隔壁房间。她招呼吉尔跟她进去。

这是一间卧室。角落里的窗户下面有一张双人床。对面角落里有个金属的文件柜。罗丝·登宁摇摇晃晃走到柜子前面,拉开抽屉,拿出一份脚本交给吉尔。

“给你。派角色的导演是我的好朋友。如果你能按照要求做,他会让你闲不住的。”“我一定按照要求做,”吉尔热情地许诺说。

代理人微微笑了一下,“当然,我不会瞎蒙着把人派去的。你愿意读一段给我听吗?”“当然愿意。”代理人打开脚本,坐到床上。“咱们来读这一场。”吉尔挨着她坐下,看那脚本。

“你的角色是娜达丽。她是个有钱的妇女,嫁给了一个软骨头。她决定同他离婚,他不肯答应。

行了,你就从这里上场。”吉尔赶快阅读起台词。她希望能给她一晚上的时间,研究一下这个脚本。哪怕一个小时也好。她拼命想给她留下一个好印象。

“好了吗?”“我——我想可以了。”吉尔说。她闭上眼睛,努力设想这个角色的处境。她是一个有钱的妇女。就如同和吉尔一起长大的那些朋友的母亲一样。那些人在生活上要什么有什么。

而且把这一切看作是理所当然的事。她们认为,别人天生就该为他们服务。世上象萨塞·托平那号的人。她除开了眼睛。继续低头看那个脚本,开始朗读起白词。“我要同你谈谈,彼得。”

“不能等一等吗?”这是罗丝·登宁在和吉尔对台词。

“我怕等得已经太久了。今天下午我务必赶那班飞机到里诺去。”“就那么急吗?”“是的,五年来,我一直想搭乘那班飞机。彼得。这,次真的要实现了。”吉尔觉得罗丝·登宁的手拍着她的大腿。

“很好。”代理人赞许的说。“读下去。”她的手仍旧停留在吉尔的腿上。

“你的问题是你还没有长大成人。你还总想着玩。不过,从今以后,你只好自己去玩了。”罗丝·登宁的手在敲着她的大腿。使吉尔挺不舒服。

“好,读下去。”她说。

“我——我再也不要你同我在一起了。这点你能明白吗?”手在吉尔大腿上拍得更急,并向她大腿根处移动。吉尔放下脚本,看看罗丝·登宁。那妇人的脸涨红了。眼睛显带着一种茫然的神色。

“读下去。”她沙哑地说。

“我——我不能。”吉尔说,“如果您——”那妇人的手动得更快了。“这是在培养你的情感,亲爱的。这是两性的冲突,你知道:我要你有一种性的冲动。”她的手使劲在吉尔两腿之间抽动。

“不行!”吉尔站起身来,战抖着。

“对我慈悲点,我会对你好的。”那妇人在哀求。

“来,孩子。”她伸手想抓住吉尔,吉尔跑出了办公室。

当她跑到外面街道上,她吐了。即使那阵恶心平息了下来,胃也不再向上呕了。但整个人仍有一种难以名状的不舒服感。她的头也疼起来了。

不,这样说是不对的。这不是她的头在疼;而是约瑟芬·津斯基的头在痛。

以后的十五个月里,吉尔·卡瑟尔已成了一名老资格的幸存者了。她明白了,这帮挤在表演行业周围的幸存者,为了想打进影视界,甚至临时找点工作,已花上了多少年的时间,有的一辈子都这样混过去了。尽管如此,尽管只给他们点临时工作,让他们就这样干上十年、十五年,他们也从不灰心。

而且,正如古代民族有时围坐在营火堆旁。讲述他们的英雄业绩一样;这些幸存者经常坐在施瓦伯杂货店的外面,一遍又一遍地讲述表演行业里大明星的事。他们饮着凉咖啡,交换着内部飞短流长的最新消息。他们不在表演行列的圈子里,可是,说来也怪,他们同这个行业却息息相关。

他们能告诉你,哪个明星被替换下来了,哪个制片人在同导演睡觉时被人抓住了;哪个部门的领导人要明升暗降。他们知道这些消息比任何人都快。因为他们自有他们的特殊渠道。他们可以在那些杂七杂八的人集众的地方,道听来各种的奇闻怪事。这帮无业游民整天干的也就是这些事。

但他们对这些传闻也并非认真。他们真正认真的还是另一方面的事,那就是有朝一日他们能够寻找到一条途径进入电影制片厂的大门,或翻过它的高墙,他们认为,他们是艺术家、是天之骄子。好莱坞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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