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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色家族档案-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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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见客人等等。但是当我们到达福州,见到这些叔叔的时候,从他们的眼神和搀扶爸爸的姿态里,我们看到了战友重逢之后的欣喜和对一个历经磨难仍能保持本色的老战士的崇敬。这种感情自然超越了任何规定的限制。在他们的安排下,爸爸有了一个愉快舒适的休养环境,在前后两年多的时间里,身心得到了一次彻底的休息。

这是一段十分美好,令我永世难忘的时光。我从日常生活的角度去认识和观察爸爸,这在我们父女的共同经历中是绝无仅有的。在这些日子里,我会常常觉得爸爸离我十分遥远。六年的隔绝造成了一段空白,六年的苦难成为爸爸和所有人之间的一个鸿沟。面对这个身心疲惫的老人,我不得不小心翼翼,百倍经心,生怕在无意之中触动了他内心深处那些巨大伤痛。但是这种状态很快过去了。在那个静谧的,被高大的玉兰树和木棉树遮掩的院子里,在福州汤井巷一号那清香、润湿的空气里,在那些被翠绿的竹林环抱的池塘边,在那些青苔和落叶盖满的石子小路上,我们的心很快都舒展开来。

爸妈和我三个人在那个很大很深的院落里一点也不感到寂寞。我甚至幻想和希望我们会从此被世人遗忘。我们每日早起的互相问候,白昼里无休无止的谈话,晚间依依不舍的道别都充满了那么柔美的含义:深长的爱护、周到的体贴。我原来以为只有陷在热恋中的情人才会如此行事。

一天下午,我在离爸爸窗下不远处闲坐。透过一扇半开玻璃窗的折射,我看到他在房中读报。大约因“文革”耽误了浪漫年华,所以信不信由你,反正那天已经二十有四的我,手里不仅真的拿了一把吉他,而且曼声弹唱,做小女子状。我弹着,唱着,忽然有些不能专注,一抬头,看见爸爸已把报纸放在一边,他的眼睛望着我该在的地方(因为他实际上是无法看到我的),脸上是一副被感动的神情。我弹了许久,也唱了许久,爸爸也就那样子坐了许久,听了许久,一直到夕阳西下。我在心里祈祷时间就此停止,就此停止,让我和爸爸永远停留在这飘逸空灵的一刻吧。我忽然想到,世界上有一种或者很多种我们原来根本不知道或者不理解的美好生活方式,崇尚恬淡、亲情,崇尚内心的平静和与世无争。我怀疑在那一刻,又是我出生时睡过的那个怪箱子在作祟,在操演它的人生在世的幸福极致了。但我知道,这种东西离我们,至少是离爸爸太遥远,我们永远不可能到达那种境界。

爸爸治腿是一件太艰苦的事情。一开始,医生们也没有什么信心。但老爸却满怀希望,并且认真投入,按时治疗,按时服药,对任何医嘱都执行得不打一点折扣,最累人的是要按时锻炼。建国以后,因为毛泽东的工作习惯,爸爸他们这些人都成了晚睡晚起的人。但那段时间,爸爸是我们院子里起得最早的人。我每天都在爸爸练走的声音中醒来,那双拐在水泥地上发出的声音在我的梦中是柔和而不带有任何血腥气的。院子太大了,打扫起来很困难,很多小路上都长满了草,但爸爸每天练走的路上却寸草不生。看爸爸这样,我经常感到害怕,万一治疗不成功怎么得了!

不过后来我放心了。爸爸越走越好。先是妈妈看出来,后来我看出来,医生们也终于看出来了,因为他们的预言也不像以前那样含糊其辞,这种药物的疗效和这种锻炼方法的好处也被他们总结归纳得十分充分了。

我记得那是一个雨后天晴、阳光明媚的早晨。我和妈妈一左一右陪着爸爸在院子里练走。忽然爸爸停下脚步,对我们说:“今天我要试一试。”我们还没明白他的意思,就见他先把腋下的一只拐杖递给我,又把另一只递给妈妈。我们因为没有一点思想准备而大惊失色,我看见妈妈抢上去要扶他。就在这时候,爸爸满脸带着笑,清清楚楚地对我和妈妈说:“我站起来了。”我和妈妈都呆住了。待我醒过神儿来,赶紧飞身上楼,把妈妈那架老式德国120相机取来,按下了快门。这张照片一直被我珍藏。至今我仍觉得这张照片上盛满爸爸的欢乐。他气韵生动地站在那里,只要屏息静听,我就听见他高兴地说:“我站起来了。”

在这一段时光里,我亲眼见到我的双亲天天相依相伴,充分享受劫后余生中的生命阳光。妈妈在秦城监狱里因乳腺癌做过一次大手术。出狱后,她曾想对爸爸隐瞒真情。但天天生活在一起,又经常去医院,又要做治疗,怎么瞒得了呢。她终于说出了真情。妈妈从未见过爸爸这样伤心,就是在上海会议期间,爸爸最痛苦的时候,也只是泪流满面。这一次,爸爸是嚎啕痛哭了。爸爸太知道在专案组手里,妈妈得了那么重的病,动了那么大的手术,要忍受多少心灵上和肉体上的巨大痛苦。而且他总在心里觉得,妈妈坐监狱是因受了他的牵连之故。我由此想到,被爸爸爱是太幸福了。我也由此决心按照这种专一郑重的程度寻找我的爱情。至于找没找到,容我后表。

这时候,虽然爸爸的日常起居已经有了一位姓孙的警卫员同志照顾,但妈妈总想为他多料理一些生活上的事。爸爸总不肯让她动手,觉得她是一个更需要照顾的病人。我还听见他们总是不厌其烦地互相询问:昨晚睡得怎样?怎么了?为何这餐吃得这样少?妈妈去折一朵树上的花,爸爸就心惊胆战地叮嘱:“看闪了腰,看扎了眼睛。”妈妈出去回来稍晚,爸爸就会坐立不安。

这些日子里,除了与我们相处,爸爸最高兴的就是皮定均、李志民、廖志高等老同志来访。他们总有说不完的话。当我看见他们一次又一次在手掌上划三点水的时候,我知道,他们又在谈江青那伙人了。有一次,我听到皮叔叔对爸爸说:“你就在这里住下去吧,将来他们要翻天,我们上山打游击也要和他们干,你腿不方便,我们就抬着你,你给我们出出主意就行了。”不幸的是,皮叔叔在1976年的一次意外的飞行事故中以身殉职。这时候,离“四人帮”倒台只有几个月了。爸爸和我们都对皮叔叔的突然离去感到万分痛惜。我忘不了爸爸在皮司令员的灵堂里悲凄的面色。记得我当时因此产生了一种幻觉,完全不像在和平时期告别早逝的长辈,倒像在战场上告别牺牲的战友。爸爸长久地抚摸着覆盖在皮司令员骨灰盒上的党旗不肯离去。我觉得自己是在那一刻懂得了什么叫做战友情。现在皮司令员的骨灰安放在北京八宝山革命烈士公墓。每年清明,当我们走进骨灰堂一室时,我们就看见,皮司令员和爸爸一起在向我们微笑。我们要将两束一样的花放在他们面前。如果在我们之前已经有相同的鲜花放在那里了,我们就知道,一定是皮叔叔的夫人或者女儿来过了。

1976年秋天,毛泽东去世。爸爸心急如焚地赶回北京。在向毛泽东的遗体告别时,他坚持让人搀扶着,用他刚刚能够站立的双腿走过毛泽东的灵柩。他久久端详这个巨人的遗容,泣不成声。9月18日,毛泽东的葬礼在天安门广场举行,爸爸又在那里伤心欲绝地站立了一个多小时。爸爸后来在担任了军委秘书长之后,在百务缠身的情况下,还担任了毛泽东纪念堂管理委员会的主任。无论在这个以革命为主题的世纪里发生了什么事情,爸爸对毛泽东的信任和爱戴从未动摇过,他始终是这个伟大天才革命家的忠实追随者。

不久,我们的好日子结束了。我又一次悲观地想到:这种日子本来就不是为我们准备的。

29。仅仅一年

他们进入幸福境地,天上或人间,去过远为幸福的日子……

——《失乐园》463页

1976年,中国人失去的不止是毛泽东。这个旧历龙年,带走了对中国革命最有影响力的三个人:周恩来、毛泽东和朱德。领导人的集中逝世,使共产党领导的中国革命来到一个十字路口。毛泽东雄心勃勃地发动了文化大革命,却没有来得及给它划上句号。他做到的只是使他身后发生的事情又一次具有绝对的戏剧性。

毛泽东去世不到一个月,“四人帮”垮台了。至此,毛泽东在“文革”中依靠和扶植起来的两股政治力量,以林彪为代表的军人集团和以江青为代表的文人集团都以失败而告终。邓小平在妥善地替代了毛泽东钦定的接班人华国锋之后,成为这份革命遗产的继承人。

爸爸作为被邓小平信任的军队元老,回到军队任职。

1977年8月里的一天,妈妈从报纸上得知十一届一中全会已经结束,但是去参加会议的爸爸却久久不见回来。妈妈放心不下,就打电话给正在京西宾馆开会的爸爸。爸爸在电话里对妈妈说:“治平,中央已经给我分配了新的工作岗位,回去后再详细告诉你。现在我这里有许多各地来开会的同志在谈事情,你不要急。事情办完后我就会回去。”

这时候,我在上海第二军医大学读书。我从广播里知道爸爸在十一届一中全会上被任命为中央军委秘书长的消息。当时我的一位同学一定是见到我有些迷惑,就言简意赅、直入主题地提醒我说:“你爸又是党和国家领导人了。”

我们都以为,爸爸生命中新的一页开始了,我们都没想到,仅仅一年以后,爸爸就离开人世。命运在我们最没有警惕性的时候,跟我们开了个大大的玩笑。

那天我在课堂上就有点坐立不安,我正在为一件不大光彩的事情走神。这件事情是两年以前发生的。

我入学后就提出了入党申请,但支部说,我应该先入团,再入党。我说我已经25岁,是不是可以不入团,要是符合条件就直接入党吧。回答是还是先入团的好,于是我就耐心而认真地争取先入了团,又交了入党申请书,按照支部书记教导员“和平时期只能小处见精神”的指示,每天坚持打水扫地,每周坚持帮厨并把上街休假的名额尽量让给别人。但教导员的嘱托很快不够用了,因为其时正是1976年的二三月份,是批邓反击右倾翻案风的最高潮。据历史材料记载,1976年3月26日,由江青提议,经毛泽东批准,中共中央政治局召开会议,史无前例地邀请清华大学和北京大学的教职员工和学生代表列席,面对面批判邓小平。列席人员指责邓小平“是一个死不改悔的走资派,一贯倒骑毛驴向后看,一贯搞复辟倒退”,说他“大搞物质刺激,鼓吹黑猫白猫,抓住耗子就是好猫”,是“党内外一切新老资产阶级和一切牛鬼蛇神的总代表”。据说,邓小平一直闭目静坐。①

支部和政治局一样要开批判会。显见着我光小处见不了精神,非大处见精神不可了。我拿不定主意,给爸妈写了封信,说自己如果不发言好像过不了关,入党希望就会渺茫,像“文革”前入团的事一样,一拖就是十年。信发出我才发觉,根本等不到爸妈的回信到,我们的批判会就要召开了。我终于决定不放过这次机会,决定像毛泽东一样做一次“违心”的事。奇怪的是从准备批判稿子开始,我就莫名其妙地深陷于角色其中不能自拔。我记得自己先激情满怀地在图书馆内查阅报纸,把“梁效”、“方炬”等人的文章都翻了个遍,然后在自习教室里奋笔疾书。特别清楚地记得当我完稿的时候,我把钢笔很快意地一丢,很像电影《列宁在十月》里列宁签署攻打冬宫的命令的姿势。批判会上,我上台发言,听着自己清晰嘹亮的声音在众人头上盘旋,对自己发言的效果毫不怀疑。果然,会后大家公认我的批判稿逻辑缜密,说理服人。散会的时候我听见不止一个人说:“还得数人家一中队的小罗……”这个发言并没有使支部马上讨论我的入党申请,但我相信一定使我在发展对象的名单上提前了不少。两年后我之所以又想起这件事情,是因为我们在上《神经精神疾病学》的时候提到了双重人格,我正在比较我和毛泽东两人的双重人格倾向谁更严重。而且,因为后来邓小平的复出,又因为爸爸因邓小平的复出而复出,当上了军委秘书长,我对自己两年前的举动多少有些不好意思。虽然听说邓小平曾经和毛泽东说过永不翻案的话,说明他也是具有双重人格的人,但是这并不能说明我做的事情就是光彩的。

下课不久,有人叫我到中队办公室去,队长、教导员和副队长都在。他们说:“已经给你买好了回北京的飞机票,明天一早派车送你上机场。”我想起来爸爸曾说过要出国安装假肢的事情,是不是这次想让我回去商量商量?还是已经决定走,反正马上要放暑假了,要我回去送他。我离开办公室的时候,记得教导员还满怀同情地问了我一句:“你爸平时身体好不好?”我说:“有冠心病,但是不严重。”教导员点点头,没再说下去。我也再没问下去,心里一点不祥的预感也没有。

飞机起飞的一刹那,我忽然意识到点什么。想想前后的事情,多有蹊跷。但是我正处在一个“文革”后的生活上升期,我认为自己应该培养对上升生活中多有变动的习惯,应该有见怪不怪的能力。

一下飞机,我发现来接我的人中有总参管理局的工作人员,我_下明白大事不好!一路上我根本没听清他们都跟我说了什么,只觉得“文革”中都没有塌的天,现在塌下来了。

从1966年3月18日那个血腥的日子起,爸爸就丧失了站立和行走的能力。“文革”中专案组一直秉承林彪等人意志,贯彻医疗服从专案的原则,爸爸的伤腿一次再次地失掉了治疗的机会。

爸爸在狱中写的政治自传中,有关于这些可怕日子的回忆:

约在(1967年)4月底又通知我写政治自传。我写了。自传写好后,就不断将我从医院中拿出去斗,也不断有审讯。直到9月,将我从医院拿出去一连斗了几天。晚上住的地方蚊子奇多,又不给挂蚊帐,睡不了觉,实在是疲惫不堪。一天晚上通知我回医院,我以为这下可以回去休息两天。谁知回到医院第二天就发高烧,重感冒。晚上起来小便时头晕脚软,重重地跌了一跤。看守人员将我拉起来,我觉得脚很痛。第二天医生来搬了两下腿,说没有关系。我说有些痛。医生说跌痛了热敷几天就会好,骨头没有坏。再一天,我的热退了。医生下午还来试了一次表,证明已经没有发烧,于是看守人员就来通知我出院。我想原说把我的脚治好,现在我的脚并没有治好,而且重感冒,腿还在痛。我在医院名义上住了五个月,但有近二分之一至少三分之一还多的时间住在院外。有一次开刀后不到一个星期,线都未拆,就拿我出去斗。当时我要求至少要拆了线。看守高声说,医生讲可以,你说那些干啥?我又说,这太残酷。看守自然更不满意,又大声吼叫了一通。

出院后又审问,叫我交代历史问题,要我写书面材料。我即写了,除了说明我的认识外,我申明我再没有什么问题可交代。

出院后我的腿大痛起来,一动作特别是上下汽车时痛得忍不住,晚上痛得睡不着觉。不仅不能向左侧卧,也不能仰卧,只能勉强向右躺,整个晚上连翻身也不行。去厕所也成了问题。我自己买了一个热水袋,每天热敷几次,皮肤都烫黑了,还是一点效果都没有。以后队土的医生要我自买了一些四环素吃,说吃了就好了。我买了60粒,吃了十天,仍然无效。不久发现腿肿了,送我到附近一个部队的医院去拍了几张爱克斯光片子,大概就发现了是骨折。

11月中旬或下旬,又送我上301医院,一检查是严重的骨折。两个医生似乎还发生了点争论。一个说上次出院时检查可能马虎了。一个说,上次确未发现。告诉我:先要减少疼痛,而且避免接骨开刀采取牵引治疗。他们把我放在一个特制的床上,把腿牵了起来,脚上吊着一块几公斤的铁砣,而且要逐渐加重。因此左腿上的伤口又肿又痛。有时忍不住打一针止痛针。腿牵引起来后,实际上已将人固定在床上,除睡觉外只能用两床被子垫着背坐着。说是要牵引十来个星期再看要不要开刀接骨。可是只牵引了一个星期又把我解下来出去开斗争会。当天晚上送我回医院,可医生几天不来,后来来了,也不讲任何话,不检查,又把腿吊起来了事。

就在这个时候,又要我交代问题,写检查。并警告我说,是时候了,不能再丧失机会,如不采取主动,后果自负。但是当时我只能说真的,不管怎样,我也不能乱说。因此审讯过程相当紧张,牵涉的问题相当复杂。我受了相当大的折磨。这种审问,整天都干。有时要我写材料,早上要,晚上就得写好。一直继续到1968年2月,中间除过年,过春节外很少停过。

1968年2月上旬,医生来将我的牵引架子拆了,对骨折的左腿未再做任何处理。第四天看守又来通知我出院。医生则拿来了几包灰锰氧要我自己洗伤口。我说骨折你们还未治疗,至少应该再检查一下,回答是:以后再说。

原来让我出院还是因为要审讯,要交代“重大历史问题”,并说有人已经检举你了,逃不掉了。并说我在铁的证据面前仍然顽抗到底。我当时表示,我的腿并没有好就把我从医院里赶出来,我没有的我绝不承认,绝不乱说。这个审问有个把月,也是整天干,有时夜晚还干,并几次对我说,你逃得了上午,逃不了下午,逃得了今天,逃不了明天,白天时间不够,我们可以夜战。这个场面你觉得不过瘾,我们还可以加大场面……

就在这个时候,我感到腿仍然痛得不行。脚的伤口也经常流脓、流水。因此我写了一个报告请求再给我治治脚上的伤口和大腿的骨折,我并请求伤口如果治不好,就把腿锯掉。但我想,如果要治是不会治不好的。

1968年7月的一个下午,审问完我以后通知我说:“毛主席亲自批准你再去住医院。”

第三次住院后又在那里接着审问,情况相当紧张,审问的人很多,有时多达十几人。

7月25日,301医院的有关人员作出了手术方案并写了报告。专案组将报告在8月初呈递给林彪、江青、陈伯达以及黄永胜、吴法宪等人。8月4日,叶群给吴法宪打电话说:“罗瑞卿的动手术的问题林彪不同意,要推迟进行。林彪说,罗瑞卿的事情到现在也没搞到什么材料,要抓紧审问和斗争,搞出材料后,到秋后再动手术。如果手术后不好,什么材料也不能写了。请你立即告专案组,动手术的问题推迟到秋凉以后。”吴法宪说:“可是罗瑞卿的手术问题,江青、陈伯达和黄永胜已经同意了啊。”叶群说:“我负责把林彪的意见告江青、陈伯达和黄永胜,你负责告专案组。手术推迟至秋凉以后。”

8月7日,专案组重写的报告上说:“为了抓紧时间对罗瑞卿进行不间断的审讯和斗争,建议对罗瑞卿的手术治疗推迟到秋凉之后进行。”

手术在秋凉以后并没有进行,而是拖到了1969年初。1月25日深夜,在没有进行术前讨论的情况下,参加手术的医生和护士又临时换人:以致这些医务人员连病人都没有见过。这次手术截去了爸爸左腿小腿的下三分之一部分。五周以后又将爸爸在医院里跌断的股骨头摘除,使得剩下的残肢失去了和身体的骨性连接,在以后的日子里,连安装假肢都十分困难。而且,这条腿最终成了爸爸无法跨过的死亡线。

爸爸重新工作不久就听医生说可以通过手术安装一个人造股骨头,这样他的左腿功能可以得到很大改善。但是这种手术对于爸爸这样已经70多岁的人来说风险很大。而且当时国内对这种手术还比较陌生,技术不成熟。在我们的劝说之下,爸爸暂不再提。后来,组织上请了两位德国专家来给爸爸安装一个更好、更轻一点假肢的时候,爸爸又旧话重提,得知德国二战后由于战争残疾人很多,这种手术开展得多,所以技术水平较高。两位专家也表示,如果能够施行这个手术,会使爸爸的左腿功能改善很多。

我一直认为,爸爸是个崇尚现代生活的人,他习惯的逻辑方法始终是严格的因果相袭,这导致他太信赖科技手段。否则,他不会在72岁高龄上,把自己的健康希望托付给现代医学,相信通过技术手段可以有效提升自己的生命质量。同时,他又是一个稍显陈旧的、至死不渝的理想主义者,他认为健全的自己才是供奉给理想的最好牺牲。不过促使爸爸下定最后决心的还是另外一件在我不在家里的时候发生的大事。

1978年春天,妈妈在例行的健康体检中发现肺部有一个阴影。连续观察的结果,那个影子长得很快。结合她原来有乳腺癌的病史,医生们的估计是很不乐观的。妈妈关心的事情是先别让爸爸知道。但是那几天,爸爸一开完会就上医院来看妈妈,来了话就特别多,也特别温存。妈妈一下明白爸爸是知道了。他对妈妈说:“动手术,不要犹豫,要争取最好的结果。医生说动手术才能诊断明确,而且良性的可能性很大。”实际上爸爸心里也没有把握,他对哥哥姐姐们说:“妈妈肺上长了东西要动手术,如果是恶性的,医生说最多还能活五年,这样的话,就是老天太不公啊……”爸爸说这话的时候老泪纵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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