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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我的沧桑50年-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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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争鸣说:“场长屁股上有颗痣!”说罢转身出门,扬长而去。

连长又愣了,在屋里转来转去琢磨这句话:“场长屁股上有颗痣?”琢磨了半天终于明白过来,一拍大腿,自己跟自己说:“我操!她跟场长有一腿!”

想通了这一点连长算彻底死了心了,他知道自己绝对惹不起场长,这老头凶得很,要是知道自己跟他争女人?啥也别说了,就自己刨个坑进去躺着等人家来填土吧。

我后来问赵争鸣你咋知道场长屁股上有颗痣?赵争鸣笑着说我怎么会知道?我就在大会上见过场长两回,连场长具体长什么样都不知道。不过我不知道,连长更不知道,他难道还敢去问场长不成?场长厉害着呢,他要敢去问,场长就敢真把他扒光了喂狼。说罢又笑着摇摇头,说其实场长挺好的一个老头,冤枉他挺不好意思的,不过当时实在没办法了。我心说赵争鸣同志您太谦虚了,这么损的招我可想不出来。

连长不敢再打赵争鸣的主意,就下决心要整整赵争鸣,跟个碎嘴老娘们似的到处传播谣言,说赵争鸣为了回城和场长搞破鞋。赵争鸣也不在乎,谁爱说说去,既不耽误吃也不耽误喝,有时候上食堂打饭,大师傅还多给她一两个窝头啥的。赵争鸣知道这老小子怕自己跟场长吹风,也不说破,每次都欣然笑纳。从来不怕流言飞语,是我们家几个孩子的一贯优良作风,“黑七类”加破鞋家庭嘛,听得最多的就是这个,还有啥好怕?

可是马三不干了,听说此事气得整个疯了,拎着大刀要去砍了场长,才冲出门就碰上赵争鸣正站在门口,马三一看赵争鸣,满腔豪情顿时灰飞烟灭,转身就想跑。赵争鸣一把拉住他,笑眯眯问他:“你干啥去?”

马三一阵结巴,也不会撒谎,哼唧了半天说:“我……我要去剁了场长。”

“你为啥剁场长?”赵争鸣依旧笑眯眯。

“他……他……他占你便宜。”马三脸红得跟个烤红薯似的。

“这关你什么事?”赵争鸣说。

马三愣在门口,大冷的天汗都下来了,想道歉又不甘,想急眼又不敢,窘得不知如何是好。

看着马三的熊样,赵争鸣脸色一正,走到马三身边,伸出手拍了拍马三的肩膀说:“场长占没占我便宜,你早晚会知道。”说完看了马三一眼,转身就走了。

马三愣了半天,终于想明白这句话啥意思,高兴得抓耳挠腮,欢天喜地地跑了。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最终也没能挺到“知道”的那一天。

连长造谣的事不知道怎么传到了场长的耳朵里,场长怒不可遏,把连长叫去一顿臭骂,还抽了连长两个大嘴巴,把连长的槽牙都给打下来一个。连长挨了揍不敢再造谣,但是更加迁怒于赵争鸣,就想找机会害赵争鸣,但是因为不知道赵争鸣和场长到底啥关系,所以不敢再明着来,只好背地里使坏。

大兴安岭林区的冬天来得早,十月刚过就开始下雪,十一月的时候已经是“千里冰封,万里雪飘”了。连长借口冬天来了,连里要加强巡逻,以防野兽祸害林场,就把马三和赵争鸣从伐木班调出来,让他俩跟着民兵出去巡逻。

被调到民兵组没过多久,有一天天气很冷,又下着雪,民兵们全都窝在屋子里喝小酒,谁也不愿意出去,连长就把马三和赵争鸣叫来,说天气有点不好,你们俩去林场上面转一转,别让野兽趁着下雪进了林场叼了牲口。马三一听挺高兴,因为巡逻可以背着枪出去,林场有几支五六式半自动步枪,民兵巡逻的时候都背着,马三对此艳慕不已,总想像解放军那样背着枪威风凛凛地伫立在风雪之中,保卫着祖国的边防线。民兵排长把一支枪交给马三,马三拿着枪激动得脸都红了,二话没说,转身就出门巡逻去了。

所谓巡逻其实就是在林场周围转一转,如果看见有什么野兽出没,就放上两枪把它吓跑就完了。马三和赵争鸣绕着林场走了一圈,除了白白的雪地啥也没发现,马三就跟赵争鸣说争鸣咱俩去打狍子吧,我看鄂伦春人打过狍子。赵争鸣说就你还打狍子呢?会开枪吗你?别让狍子把你打了。马三说放心放心,我的枪法很是了得,百步穿“羊”,千步穿猪,咱们打个狍子把皮扒了给你做个帽子戴,还能吃狍子肉。赵争鸣根本不信马三能打着狍子,但是想想反正没事,出去转转也无妨,就跟着马三一起走。

两个人出了林场,沿着山坡往上一直走,走了大概半个小时,翻了几个坡,别说袍子,连个耗子也没看见,这个鬼天气,好像已经把所有的东西都冻死了。马三很懊丧,说他妈的狍子都哪去了?难道都回城了?正说着,突然看见远处雪地中有个黑影,俩人赶紧趴下,那个黑影走近了一点,马三和赵争鸣看清楚了,那是一只狼。

他们听当地的鄂伦春猎人说过,狼基本都是成群的,一般不单独活动,但是这只狼似乎像是被狼群赶出来的独狼,大概是被打败的老狼王。马三想想没有狍子打只狼也不错,就举起枪瞄准,那只狼似乎没有感觉到危险,还在往前走,马三看看距离差不多,“砰”的一枪,只见那只狼踉跄了一下,转身就往林子里跑,跑的时候还有点一瘸一拐。

“打中了,快追!”马三一跃而起向狼逃窜的方向追去,赵争鸣也爬起来追,两个人顺着狼的足迹就往林子里追,但是,就连平时很细心的赵争鸣也没注意到,如果马三打中了狼,为什么脚印旁边没有血迹?

两个人顺着足迹追进了林子,追了一段,发现雪地上的脚印开始杂乱起来,明显不止一只狼的脚印,赵争鸣猛然醒悟,心说不好,连忙叫马三说停住!马三还莫名其妙,回头问赵争鸣咋的了?赵争鸣此时脑子里明镜一般,对马三说地上没有血迹,脚印也不止一只狼,咱们中圈套了,快走。马三也明白过来,连忙走回来拉起赵争鸣的手就走。

可是这时想走已经晚了,马三和赵争鸣陡然发现他们的身后幽灵般地站着一只狼,前面那只狼也转过头来,两只狼一前一后,阴森森地盯着他们。马三伸手把赵争鸣拉到身后,把老套筒举起来瞄准,赵争鸣抽出马三的刀说先别开枪,哪只冲过来打哪只。

两只狼显然是吃过亏的,对马三手里的枪颇为忌惮,迟迟不敢进攻,只是站得远远的试探性地往前走两步又立即退回去。赵争鸣说它们没准是在等大狼群,要是大狼群来了就麻烦了,咱们还是快走吧。马三也怕招来大狼群,不敢再贸然开枪,就举着枪挡着赵争鸣一步一步往后退。

退了不知多少时候,两个人发现自己并没有退出林子,而是退到一座小山丘的底下,山不高,但是他们所在的这面比较陡,俩人已经无路可退,只好站住。两只狼在离他们大概十几米的地方也停下来,并没有急于进攻,也许是害怕马三手里的枪,也许是认为不值得耗费体力攻击,只要耐心等待,这两个人早晚会冻死,到时候自然可以手到擒来。

马三对赵争鸣说这样不行,没退路了,我得开枪打死它们,说着瞄准一只狼,轻轻地扣动了扳机。只听见扳机“咔”的一声,却什么也没发生,马三赶紧拉开弹仓一看,里面空空如也,这支能装填十发子弹的半自动步枪,里面竟然只压了一发子弹。赵争鸣心中一惊,想起出门时民兵排长不怀好意的笑,隐隐觉得自己和马三被陷害了。

马三一看枪里没有子弹,气得就要把枪扔出去,被赵争鸣一把拦住,说没准狼是害怕枪才没冲过来的,先端在手里吓唬吓唬它们。马三闻言点了点头,继续端着枪摆出瞄准的姿势,那两只狼仍旧在几十米开外徘徊,双方陷入了僵持。

不知什么时候天开始下雪,雪越下越大,不一会儿漫天飘满雪花,又开始刮风,赵争鸣心里一慌,对马三说不好了,要刮白毛子风。所谓白毛子风就是大风夹着大雪,有点类似沙尘暴,大风横着刮,大雪横着飞,天地变色,对面不见人。

果不其然,大风很快刮了起来,大片的雪花被风直吹到俩人的脸上,风助雪势,犹如龙鸣虎啸,四周渐渐变得模糊起来,两只狼早已不见了踪影,俩人靠在一起,蜷缩在山脚下一块突出的岩石下,把头脸全部蒙住,死死顶着肆虐的白毛风,可是没过多久他们就撑不住了,赵争鸣跟马三说不行,咱俩得起来活动,不然不是被冻死就是被活埋。两个人又站起来不停跺脚,在山根底下来回转悠,好在这面坡很挡风,坡下又有些凹进去,风势小很多,马三又顶着风撅了不少干树枝,掏出火柴点火,几乎把一盒火柴划光了才算把火点着,俩人又靠在一起烤火,边烤边商量怎么办,马三是个没主意的人,所以基本上是赵争鸣一个人在自言自语。不知不觉中,俩人依偎在一起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俩人是被冻醒的,白毛风已经停了,火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灭了,俩人的四肢早已失去了感觉。俩人出来的时候根本没带吃的,此时又冷又饿,几近崩溃。马三说咱们赶紧往回走。于是两个人相互搀扶着找路往回走,可是四周一片白茫茫,除了树就是雪,而且雪光刺得他们连眼都几乎睁不开,俩人根本不知道往哪走,只好依稀辨别了一个方向往前走。没走多远,俩人就发现昨晚那两只狼又幽灵一般地出现了,一场白毛风并没有让它们走远,或许它们早就知道有白毛风,所以只是找个地方躲起来,等猎物自己冻死,好不费吹灰之力吃一顿丰盛的早餐。

看到猎物没有冻死,两只狼似乎也颇感意外,而且由于同样受了一夜的冻饿,狼明显失去了昨天的耐心,开始一步步拉近与猎物之间的距离,如果不是马三不停地晃着手里的枪,恐怕就要一扑而上了。

马三和赵争鸣被两只狼渐渐收缩的包围圈逼到了小山丘的顶上。由于一夜的冻饿,赵争鸣已经站不住了,几乎是跪在地上被马三拖着走,马三手里的枪也端不住了,像拐杖一样拄在地上。俩人被逼入绝境,后面是个陡坡,由于下面有积雪,跳下去倒是不成问题,可是狼也会跟着跳下去并且发起攻击,所以马三只能站在坡上,一手拉着赵争鸣一手拄着枪,双方形成僵持局面。

一只狼看到枪口不再瞄准自己,终于按捺不住,当头向马三扑了过来,马三松开赵争鸣一侧身,抡起步枪直直砸下,这一下聚马三平生之力,正砸在狼的腰上,狼是“铜头铁背豆腐腰”,挨了这一下,从半空中直掉下来,趴在地上一阵挣扎,不停发出哀号,却再也站不起来了。

另外一只狼看到同伴倒地,吓得后退了好几步,但是旋即又上来了,因为它明白了马三手里的东西并不能像其他猎人那样带来巨大的声响和恐怖的死亡,这一点让它变得更加兴奋,它张开嘴露出森森的白牙,不停地来回踱步,寻找着进攻的角度。

赵争鸣艰难地抬起头对马三说:“马三,看来咱俩要喂狼了。”

马三脸白如纸,转头对赵争鸣说:“争鸣,对不起,都是我不好,为了拿这把破枪出来得瑟,非要巡个狗屁的逻,结果把你也害了。”

赵争鸣已然气若游丝,可是仍然冲马三笑笑说:“说什么呢,这哪怨得着你,咱们是被连长给害了。再说了,今天要是非死不可,我倒愿意跟你死在一起……”

马三听见这话,顿时豪气冲天,对赵争鸣说:“狗日的连长,咱要是能活着回去,我把他脑袋拧下来。争鸣,我看坡下面雪挺深,你先从坡上跳下去,我来对付狼。”

“我不同意。”赵争鸣说,“要对付就一块儿对付,要下去就一块儿下去!”

马三看了一眼赵争鸣,沉声说:“好,争鸣,就是这么说,你站我身后去,我来对付它。”赵争鸣依言站到马三身后,刚想对马三说你小心点,马三突然用力一靠,赵争鸣站立不住立即从陡坡上滚了下去,耳边只听见马三大喊一声:“狗日的来吧!”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赵争鸣再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林场医院里,一个小护士告诉她,是几个民兵送她来的。赵争鸣问还有一个人呢?小护士说没有了,就你一个人。赵争鸣心里一凉,颓然躺倒在病床上,再次晕了过去。

后来的事是那几个送她来的民兵告诉她的,这几个民兵平时跟马三关系还可以,他们跟赵争鸣说白毛风一开始刮的时候,我们就要出去找你们,可是连长不同意,说你们又不是小孩子,刮风了自己会回来的。我们说万一遇到野兽怎么办,连长说他们手里有枪,遇到野兽会开枪的。我们不敢违抗命令,只好算了。到第二天早上,看你们还没回来,我们就背着连长偷偷出来找,一直找到下午才发现你们俩,然后就赶紧把你送到医院来了。

“马三呢?”赵争鸣问。

“你们……你们遇见狼了?为什么不开枪?”一个民兵岔开话题。

“枪里只有一颗子弹。”赵争鸣说。

“怎么可能?”几个民兵嚷嚷起来,“平时我们出去巡逻枪里都是压满子弹的,不会只放一颗……”

赵争鸣摇了摇头,再次问道:“马三呢?”

“他……他死了……”一个民兵说,“我们在一个坡下面找着你的,你当时昏迷不醒。马三是在坡上面被找到的,旁边有两只死狼,一只是断了腰动不了被粘在地上活活冻死的,另一只和马三缠在一起……马三是个爷们,那狼咬着他的脖子,他的手插在狼的眼睛里,那狼的眼珠子都被抠出来了……我们这儿从来没人徒手杀过狼,更何况是两只……”

赵争鸣心里一阵剧痛,只觉得眼前金星乱冒,脑袋一阵眩晕,她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在说谁,她也不想知道,她闭上眼睛,泪水喷薄而出……

赵争鸣由于冻伤,脸上留下一道疤痕,左手小拇指和无名指被截除,病退回城,直到回家前,再没跟任何人说过话。他们连长来看了她一回,她从连长进门就一直盯着连长看,直盯到连长出门,连长被看得心里发毛,又见赵争鸣脸上留下了疤,已经不符合他心里面林妹妹的标准了,就很痛快地给赵争鸣办了回城,回城前赵争鸣给我写了信。

我看过信后去跟赵跃进说了一声,对于马三的死,我们只有沉默,没有特别的伤心。虽然我们年纪不大,但是对死亡并不陌生,我们见过别人死,自己也曾与死亡擦肩而过,死对我们来说并没有我们原来想象得那么恐怖,相对于我们蝼蚁般卑微的生命,茫然不知前路的生活,死反倒是一种解脱,就像庄子他老人家说的:“子不死,安知死之乐?”

九、1977,恢复高考

1977年2月,华国锋主席公开提出“两个凡是”。“两个凡是”让知青们颇感茫然,既然“凡是毛主席作出的决策,我们都坚决维护;凡是毛主席的指示,我们都始终不渝地遵循”,那么毛主席提出的“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指示,中央仍旧会始终不渝地执行。知青全体回城也就没有了实施的可能,我们依旧要在这里“大有作为”下去。

1977年8月,复出的邓小平在北京主持召开了科学与教育工作座谈会,提出要恢复高考,并决定当年12月举行高考。这个消息传到云南,众知青面前陡然铺开了一条康庄大道,顿时欢呼雀跃,四处奔走相告,很多知青开始复习已经丢了多年的功课,一瞬间中学课本成了最抢手的图书,甚至红过了“毛选”,我和赵跃进为了一本数学课本,险些把我们班长活活掐死。

课本到手之后,赵跃进白天在猪场看,我晚上出工回来看,我们的心都热得滚烫,想想看,不但能回城,还能上大学,对于我们这种黑七类子弟来说,那是以前想也不敢想的,如今大学敞开了大门,不再计较成分,不用出卖身体,大家各凭本事,真刀真枪地拼,我们焉能不喜?

我第一次欣喜地翻开课本,突然发现一个被忽略的严重问题——看不懂。

这怎么可能?我是知识青年啊,怎么会看不懂,我心里一阵恼怒,不行,肯定有我懂的,我把课本哗哗往后翻,翻了四五个来回,越翻心越凉,终于明白原来我这个所谓的“知识青年”肚子里确实没啥知识,我只懂怎么炖“蛇鼠一窝汤”,怎么抓蚊子吃,怎么偷鸡,可是人家也不考这个啊。想到此处,我平生第一次老羞成怒,在没有任何外力作用的情况下,自个儿就把老脸憋了个通红。

我只好去问问赵跃进,他毕竟比我大,没准比我懂得多。见了面我还没开口,赵跃进就先提出了一个令数学界为之震惊的问题:“对角为啥是相等的?”这个问题彻底把我击倒在地,我脑子里飞速寻找,想从自己比较熟悉的角度来解释这个问题,结果吭哧了半天啥也没吭哧出来,不禁再次老羞成怒,一把揪住赵跃进的领子,暴喊一声:“我他妈的咋知道!”

看不懂也要看,毛主席他老人家教导我们说“一切帝国主义都是纸老虎”。这书干脆就是纸做的,那更是纸老虎了。既是纸老虎就没啥可怕,大不了老子一把火烧了它。书看得很累,书上的字要是一个一个分开,我都认识,可是他娘的这些孙子一旦组合到一起,我就说什么也弄不明白是啥意思,你说气人不气人?晚上看书越看越累,看不懂越来越急,越急吃的蚊子就越多,最后吃蚊子吃得都打饱嗝了,也没整明白这个一元二次方程到底咋个解法,活生生把一本数学课本看成了悲情小说,眼泪都下来了。

赵跃进的情况更加不容乐观,看书看得落下个毛病,不管何时何地,其时多么生龙活虎,只要一翻开数学书,不出两分钟,立即睡过去,抽大嘴巴都抽不醒。有一次我晚上去养猪场拿书,到了猪场一看,赵跃进同志翻倒在猪圈里,正搂着一只小花猪嘴对嘴地打呼噜,时不时还吹个泡泡,明显是灌肠留下的后遗症。脸上淅淅沥沥全是口水,也不知道是他自己的还是小花猪的。我把他和小花猪分开,拽着他的胳膊在猪圈里转了一圈,赵跃进愣是没醒,把我佩服得五体投地,只好拿了书走人。后来赵跃进跟我说他从不失眠,如果睡不着,就随手拿过一本数学课本,都不用翻开看,只要盯着封面看一会儿,头一歪就过去了,快得跟休克似的。

没办法,看不懂数学就先看看语文吧。语文我最喜欢,至今还会背“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虽然不考这个,但至少说明我有底子,不会看不懂。想毕我就又去找班长,班长脸色铁青〖TXT小说下载:。。〗,估摸着也正在为数学的事儿发愁呢。我说班长你先把语文复习资料借我看看,班长一把抓住复习资料,抱媳妇一样紧紧搂在怀里,连说不借。我勃然大怒,上去抱住班长的脑袋一阵乱晃,晃得班长晕头转向,两只手不由自主就伸开想保持平衡,我一把抢过书就走。班长在后面“小赤佬,小瘪三”地大呼小叫。

我也没工夫答理他,我这会儿浑身上下都是好学上进之心,找个地方接着看书。看着看着又出问题了,啥叫“修辞”,啥叫“语法”,啥叫“多层复句”?看来看去又是一头雾水,我心想完了,说了这么多年中国话,现在连“语文”都看不懂了。这他娘的可咋办?

看不懂也就罢了,可是我看书还落下个想入非非的毛病,经常不自觉地就神游天外,比如看“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就馋得我口水直流,心想别说三百了,来三个给我尝尝也行啊。再比如看“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我立即就联想到洗得白白嫩嫩的杨贵妃,正光着屁股等皇上来临幸。还有更狠的,“此时与子空归来,男呻女吟四壁静”,这明明已经整上了嘛!

这也不能怪我,当年不像现在,有比较多的那个……途径吧,可以解决一些问题,当年可不一样,就是全凭想象。其时我身体的发育基本完成,尤其是脸发育得很好,很好的意思就是很长,好像吃蚊子那点营养成分全长脸上了,整个成了一把铁锹。谁要是把我脑袋拧下来,安个锹把就能铲土。不过说实话,要是没这铁锹脸,我大概只有一米七五,有了这铁锹脸,嘿嘿,本少侠变一米八了。话题扯远了,还是说念书吧,总之我这个书念得很是混乱,时而垂涎欲滴,时而血脉贲张,毫不夸张地说,看高考复习资料都能达到勃起状态的,整个兵团大概就我一个。

书读得很不顺利,复习时间也很短,而且当时农场是不允许知青们专门复习功课的,所有知青用的全是业余时间,在昏黄的灯光下,甚至是月光下刻苦读书,有人还不惜自残以换取病假用来学习。我和赵跃进也一样,后来我们毕生都没那么用功过。

1977年12月,我和赵跃进参加了高考,考试的详情我就不说了,说出来实在丢人,总之就是一塌糊涂吧。顺便说一下,赵跃进考数学的时候睡着了,由于鼾声震天,严重影响了考场秩序,被监考老师给轰出去了。

当时无论考不考得上,分数是不公布的,但是我们就知道了,是王连长(官方称呼王干事)告诉我们的。那天也实在是够丢人,王连长把我和赵跃进叫到连部,一见面就说恭喜恭喜,我们俩当时高兴坏了,抱着王连长说我们考上了?王连长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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