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龙床大明王朝六位皇帝-第23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回过头再来看正德与群臣的对抗,再来看那场政变,在正邪、善恶这类通常的历史尺度之外,我们忽然发觉其间还存在着一点正德自己的小秘密,亦即他自个儿性情上的好恶与追求。那是什么样的好恶与追求呢?简单一句话,他实在不堪、也不喜欢扮演皇帝这角色。刘健等反复敦请于他的,无非就是像一个合乎制度的皇帝那样行事,但他感到最不可能也最不愿意做到的,恰恰即此。做皇帝,实非他自己选择的结果,而是生下来就命中注定的;他高兴也罢,不高兴也罢,满朝官员、还有天下黎民不由分说就拿皇帝应该承担的一大堆责任、义务硬往他身上套,对他提出这样那样的希望、要求和限制。对此,他简直烦透了。他想要怎样呢?他想要的是,自由自在、随心所欲、由着自个儿的性子去生活,爱好什么就干什么,想吃就吃,想睡就睡,想上哪儿就上哪儿,想搞什么女人就搞什么女人……从种种迹象来看,此人若生于寻常人家,不妨说倒是一位性情中人。可是,偏偏一不留神,他却做了皇帝。皇帝这角色,讲起来顶天立地,其实并不是那么回事;大家只须看看正德的老祖宗朱元璋的一生,就知道要把这角色对付得略像点样子,真的大不易。
说白了,朱厚照全非做皇帝的料。虽然在皇帝位子上混事的,历来不少,不过到封建主义晚期,皇帝却是越来越不好混了,因为这种制度愈来愈严密,也愈来愈刻板。比照秦汉至明清中国历代君主的处境,我们明显看见帝权在走向高度集中的同时,所受到的掣肘也更为深刻,表面上看帝权益发伟岸,实则做皇帝者的个人空间反倒愈见局促——事情就是这么奇妙。明代皇帝,除去太祖、成祖、仁宗、宣宗这四位,其余没有不受“欺侮”的——要么深受重臣抑沮,要么为宦官近幸所挟持。再来看代明掌国的清代,都道有史以来清朝皇帝最累,有的握发吐哺、宵衣旰食,有的忍辱负重、终生气郁难舒……撇开外因不谈,儒家伦理(理学)对君主的道义压力比以往任何时候更大,乃不争的事实。总之,在明清两代,留给像先前的汉成帝、汉元帝、隋炀帝这类艳世风流皇帝,或像唐明皇、南唐后主李煜、宋徽宗这类风花雪月皇帝的空间,是大为萎缩了。皇帝与其自身体制之间的矛盾,反而加强和扩大。隋炀帝或宋徽宗尽可以在皇帝位子上鬼混,不必考虑搬出宫去以换取“自由”,但朱厚照则不行;祖制、祖训和家法这些无形大棒,暗中高悬在乾清宫宝座上方,随时会被辅臣、言官、太后或别的什么人祭出,加以利用——就算别人不抡,自己想想亦有心理障碍。
从公然弃乾清宫出走,并至死也不肯回来这一率性行为论,朱厚照的表现颇像“性情中人”,跟终于在大观园呆不下去而出走的贾宝玉,有相似之处。但我们应该不加耽搁地立即指出,朱厚照所拒绝或急欲摆脱的,乃是做皇帝的义务、责任和规约,绝不是皇帝的地位、权力和享受。他建造豹房,并以此将紫禁城取而代之,归根结底就出于一个目的:挣脱来自体制的对一个皇帝的种种束缚,然后彻底地丝毫不受约束地享受皇帝所拥有的至高无上的权力。
他竟能想出这样的点子,足见其禀性顽劣自古无匹。
实际上,他是用一定程度上的自贬自贱来实现其恣意享乐的目的,用名誉和尊严上的一定牺牲来换取在污泥浊水中撒欢打滚的快乐。这就让人不得不想到他祖上的叫花子出身,由卝文卝人卝书卝屋卝整卝理并怀疑这种遗传和血液质地在起作用。儒教中国极讲究“正名”,“名不正则言不顺”;每个人都各有其名分,失去名分或使名分淆乱,都将自取其辱、自败其身。朱厚照对此则根本不在乎,认为狗屁不如。呆在乾清宫(也只有呆在乾清宫),他是皇帝名分,可他却宁可带着他那群下流坯,搬到“豹房公廨”这么一个不伦不类的地方住下。按理,“公廨”本是皇帝臣属的官署,身为帝王放着皇宫不住,却呆在一个“公廨”里,这算哪门子事呢?朱厚照可不管这个,后来,他为了更进一步胡来,又运用同样思路把自己降格为“公爵”、“大将军”,上演了一幕又一幕荒唐闹剧。
他不待别人轻视他,自己先作践自己。你士大夫不是老跟我提什么祖训、什么“君君臣臣”吗?我不要这“劳什子”,脚底抹油溜出宫去,再给自己封个“镇国公”、“总督军务威武大将军总兵官”的官职,成不成?不成,我再给自己改个名儿,我不用爹妈起的名字“朱厚照”,我管自己叫“朱寿”,成不成?——既然我是“镇国公”、“总督军务威武大将军总兵官”,我都不是皇帝不是朱厚照,我都改名朱寿了,你们还跟我絮絮叨叨什么呢?
这么匪夷所思的损招,没人想到,只有朱厚照想到,不是他多么高明,无非是谁都不曾像他这般惫懒罢了。
但他绝非真的不要当皇帝了。他推开了皇帝的名儿,却对皇帝的实一点也不放松,牢牢抓在手里,这才是他最最无赖之处。
先皇三位顾命大臣,三个被撵跑两个,剩下的那个基本只有唯唯诺诺的份儿。朝廷所养专事挑刺儿的科道官,也在“奸党榜”打击之下惨遭重创。至于母后张氏,自弘治驾崩之后似乎就从历史记载中销声匿迹了,朱厚照身世悬案虽然再也不曾沉渣泛起,但显然这对母子之间只是维持着相安无事的状态,张氏大约只能在慈宁宫安享晚年,而绝不可能对正德皇帝行使什么母后的威仪。此外还有何人?那个可怜的年轻的夏皇后和沈、吴二妃?说实话,朱厚照不理她们,她们就该知足。
因此,就算大逆不道,谁又能拿他朱厚照怎样?
三十六计,走为上,咱不在乾清宫玩儿了。老祖宗、孔夫子老东西、那张硌得人屁股疼的硬龙床,全都拜拜……
瞧他替自己选的地方:既出了紫禁城以外,又与它紧紧挨着,咫尺之间,若即若离,似是而非。他大概是历史上第一个参透“边缘化”的好处与妙处之人。
他管它叫“新宅”{87},译作今语便是“新家”。一个“新”字,尽显他喜获重生的欣悦;而以此为“家”,十足反映出他对紫禁城的不认同,以及在这里才找到的自在与安全之感的内心。毫无疑问,迁出乾清宫,搬入豹房,对于朱厚照来说,具有一种打碎枷锁、翻身解放的“伟大意义”。
一个十七岁的少年,没有父兄管束,却拥有无边的权力和取之不尽的钱财,法律对他不起作用,道德和舆论也悄悄躲到一边……试想这样一番情形,休说朱厚照,不管什么人,哪有不堕落的?人性本恶,人类的向善意志,起因在社会。由于社会的形成,人类发现如果任凭每个人按其本性自由行事,只能不可收拾,所以必须立出一些准则彼此共同遵守,于是始有禁忌,进而发展成宗教、道德、伦常、规约、法律和制度,这就是所谓“文化”。其间虽然也存在公平问题,但出发点则的确在于克服人的恶的本性,寻求社会和谐。可以说,人类之建立自己的文化乃是出于被迫,不如此,人必定形同禽兽;而自有文化以来,人类就沿着理性亦即善的方向一直前行,不断改进自己的文化,更多地抑制恶,更趋近于理想的善。此即人类及其文明之向善意志的由来。但在文明各阶段,社会制度总有疏漏与缺陷,不能将恶杜绝,甚至局部会有对恶的纵容和鼓励。朱厚照就面临着这样的纵容和鼓励,尤其当原本用以防范的机制和环节出现问题而失效的时候,制度中所保留的恶便借着这位十七岁的少年兼皇帝的朱厚照,大摇大摆地满足了自己。
朱厚照的豹房生涯,充满暧昧、晦涩的色调。
每当我想象豹房的时候,脑海里浮出的是这样的画面:那应该是一处密室,昏暗、朦胧而幽深,屋子不小,却约摸只开设着一扇窗棂,天光从那里穿透进来,成为一道浑浊的光柱投射在地面;而时间,似乎永远停留在清晨时刻,在那光柱投下的地方,一个衣着华丽、满脸倦容的少年胡乱地躺在地上,他的头枕在另一个男人的怀中,此人年约三十,身体强健,却长着一副贪婪的嘴脸,即便在睡梦之中也仍能看出这一点;随着眼睛适应了屋内的昏暗,稍稍移动视线,我们很快发现,四周横七竖八还躺着很多人,都是随地而卧、毫不顾忌自己的姿势,就好像瞬间被人施了魔法而突然沉入梦乡,在他们身边到处散落着酒罐、酒杯,有的倾倒在那里,有的则摔成了碎片,果品也从案上滚落于地,一直滚到墙角方才止住……镜头再往上摇,我们会看到屋内摆放的一些奇特的木雕和悬挂着的绢画,甚至有直接绘在墙上的彩绘,那些雕像带着明显的宗教风格,绢画和彩绘几乎无一例外是春宫内容,满目唯见男女赤裸交缠的肢体。尤其令人吃惊的是有一幅彩绘,上面的女裸体一望而知并非中土人物,画法亦出自域外,那沉甸甸的乳房,纤细、坚实而又富于生命力的腰肢,丰硕的臀,粗壮和充满欲望的大腿,以及似乎在疯狂扭动的躯体,加上立体透视笔触营造出的极度写实的效果,足以让任何生活在16世纪的中国人魂不守舍!
上文提到豹房的那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名叫钱宁,后被恩赐国姓而叫朱宁。此人通过巴结刘瑾,被引荐给朱厚照,跻身御前红人之列,且大有后来居上之势,让引路人刘瑾都有些黯然失色。他最后做到左都督,执掌著名的锦衣卫和诏狱,成为国家秘密警察头子,就像纳粹党卫军首领希姆莱。能武,是他得宠的一个重要原因,因为朱厚照一生都对征伐冲杀之事抱有白日梦一般的理想,据说钱宁射术骄人,会左右开弓。但恐怕这并不是他在豹房大红大紫的根本原因。
对他们之间的关系,《明史》语意悠长,读起来总感到有些弦外之音。其中说,豹房之建,便出自钱宁的创意:“请于禁内建豹房、新寺,恣声伎为乐,复诱帝微行。”{88}当其提出这建议时,究竟是如何向朱厚照描画豹房的享乐主义气息的,其细节很有遐想的余地。从上述一句,显然可以读出钱宁作为朱厚照豹房生涯的纵欲象征这个形象。随后又有一句:“帝在豹房,常醉枕宁卧。百官候朝,至晡莫得帝起居,密伺宁,宁来,则知驾将出矣。”说两人在豹房睡在一起,且非偶尔为之,是经常如此,以至于百官都掌握了这样一个规律,每天早上只要看见钱宁的身影,就可以知道朱厚照已经起床。两个男人,行迹如此亲昵,一般人不单做不到,恐怕根本就难以忍受。个中隐秘是什么,史无明言,却又老在暗示着什么。当时有个叫王注的锦衣卫千户,活活将人鞭挞致死后逃匿,刑部于是发出紧急通缉令,钱宁却把王注藏在自己家,同时让东厂借故找刑部的麻烦,刑部尚书张子麟得知王注有此背景,赶紧亲自登门找钱宁解释,并立即将王案一笔勾销,事情才得平息。那么,钱宁缘何要如此保全这个王注?史家只说出寥寥四字:“注与宁暱【昵】。”昵者,亲也,近也。一般友情不足以称“昵”,哪怕好到两肋插刀的地步,也不宜以“昵”字形容——特别是两个男人之间。
不单是这个钱宁,豹房前后几代红人,跟朱厚照的“关系”都很可疑。后期豹房佞幸的代表人物——边帅江彬(也曾被赐国姓而叫“朱彬”),经过权力斗争,不单取代了钱宁的地位,也填补了后者与朱厚照的那种“特殊关系”。《明史》和《罪惟录》都明载,江与朱厚照“同卧起”{89},“帝宿豹房,彬同卧起”{90}。《明史纪事本末》用词最有趣,写作:“上御豹房,与江彬等同卧起。”{91}这个“御”字,有多解,其中,用在生活起居方面的时候,与男人的性行为有关。谷应泰是用曲笔在暗示什么吗?中国古代帝王“好男风”是有传统的,更不必说朱厚照这样一个喜欢猎奇、毫无禁忌的人。
豹房原本就是一个无所禁忌的空间,所有正统的通常的道德标准,在这里完全失效,荡然无存。不管朱厚照有何离奇嗜好,不管他想做怎样的人生冒险,都可以不受阻拦地去实行,并且绝对不会感到任何精神压力。从史料来看,朱厚照在豹房所表现和为自己选择的兴趣爱好,确实都带有某种异常的色彩。
史料屡屡提及,豹房建筑很重要的内容,一是状若迷宫、宜行暧昧之事的密室(“造密室于两厢,勾连栉列”{92}),二是寺院。后者乍看起来有些奇怪,难道享乐主义者朱厚照同时竟会是虔诚的教徒?从某种意义上说是的,但他对于宗教的目的,不是清心寡欲,毋宁说恰恰相反。朱厚照对执戒甚严的中土佛教毫无兴趣,他为之着迷的乃是当时谓之的“番教”。而“番教”的诱惑力在于“有道术”、“能知三生”等浓厚的原始神秘主义色彩,尤其是它将性行为和其过程视为修炼手段之一,颇有秘诀用于研习,这最合朱厚照胃口。
《武宗实录》描述说:“上颇习番教,后乃造新寺于内,群聚诵经,日与之狎昵。”{93}又见那个“昵”字,这样的宗教场合究竟是什么气氛,一目了然。他迷得很深,在豹房“延住番僧,日与亲处”{94},“常被【披】服如番僧,演法内厂”{95},直到自封“大庆法王”,还指示礼部,往后“大庆法王与圣旨并”{96}。《罪惟录》的描述是:“时西内创立大善殿,番僧出入其中。金银铸像,彝鬼淫亵之状,巨细(意大小)不下千百余。金函玉匣所藏贮,名为佛骨、佛头、佛牙之类,枯朽摧裂,奇丽傀儡,亦不下千百片。”{97}想象一下这图景,既淫荡又恐怖刺激,也是古往今来精神空虚者的一致诉求。时下美国社会里的另类青年,不也热衷于稀奇古怪的邪教,来表示他们奇异的追求吗?所以换个角度看,朱厚照倒可以说是现代颓废派的先驱,玩的就是心跳。
近幸群小了解皇上兴趣所在,自然百方觅奇,以便邀宠。
有人就探得消息,锦衣卫有个叫于永的色目人,通晓一种有助性欲的“阴道秘术”。所谓“色目人”,是元代出现的对中亚、西亚乃欧洲诸多种族的统称。13世纪,随着蒙古大军西征,荡平今之土耳其、伊朗在内的中东、中亚一带,大量色目人被蒙古军队裹挟,其中一部分后来辗转到中国,并与蒙古人一道,居于元代统治阶层。元败亡之后,明朝对色目人实行严格政策,迫其汉化,所有色目人皆须放弃本名,而改汉名。下西洋的三宝太监郑和便是色目人,他的姓名是朱棣亲自为其所取。眼下说到的这个“于永”,显然也是后来起的汉名。
豹房里的淫靡,外臣早有耳闻,但他们无可奈何。皇帝有此嗜好,从来是天经地义的,不这么搞,反倒“不正常”——譬如朱厚照他爸弘治皇帝。不过,正德十一年,外臣们却有些不安了,起因是一个姓马的女人。
当时有一武夫,名叫马昂。我们最早见到这名字,是在正德二年。那年年底,《武宗实录》留下一条记载:“升指挥使马昂为署都指挥佥事,充大同游击将军。”这项任命没有别的背景,但我们要记住“大同”这个地名,以便弄清马昂后来是怎么跟朱厚照搞到一起去的。马昂做了几年大同游击将军,升为延绥总兵官,不多久却丢官,原因是“骄横奸贪”。丢官的马昂,在家好不郁闷,却忽地想起一个人来。你道是谁?恰是那个在豹房大红大紫的江彬。原来,江彬领兵应旨调来京城以前,官职就是接替马昂所任的大同游击将军。此时,江彬正随驾向北巡幸至宣府,马昂赶了去,走“老战友”的后门,在皇帝面前求情复职。
以下的情节并非出自史书,但我们依逻辑想象应该如此——见了面,马昂道明来意,江彬故作为难地说:“马兄,这个忙我可以帮,但总得对皇上有所表示,让他高兴才好。”马昂便问,皇上最喜欢什么。江彬淫猥地笑了:“这还用问吗?马兄家里现就藏着皇上最想得到的东西。”原来,马昂有一妹,天生尤物,江彬本来就垂涎于她,眼下马昂找上门来,他心念一动,料定如将此女献与正德,必宠无疑,也会在自己的功劳簿上好好添上一笔。马昂得知“皇上最想要的东西”是他妹子,倒也并不踌躇,回家稍作安排,做通妹妹的思想工作,便将人献了上去。
知朱厚照者,江彬也。马昂之妹进入豹房,立即受宠,不是一般受宠,《明史》用词为“大宠”。此女虽系汉人,却懂“外国音乐”(“解胡乐”),掌握外国语(“能道达(鞑)语”),还“善骑射”,是个高品位、“外向型”佳丽。在正德是如获至宝,而马昂所得,则远不止是官复原职——他一跃而被擢升为右都督;另外两个兄弟马炅、马昶,“并赐蟒袍”,即使最有权势的“大珰”(高级宦官)也都谄媚地称他们为“国舅”,朱厚照还特地在京城太平仓赐予府邸,安顿这一家子。
故事叙至此,还没出什么“彩儿”,假使仅仅如此,确也稀松平常。然而且慢,大家有所不知,那个女人——史书上都管她叫“马姬”——事实上已经嫁人,有老公,并且被送入豹房的时候正怀着身孕!
马姬的老公,我们只知道名唤毕春,也是一名军官,官职“指挥”,级别不高。自己怀着孕的老婆被献与皇帝,他作何反应,史书只字未提,亦不见他有沾光升迁的记录。此人的遭遇有点类似林冲林教头,只不过对手远非高衙内、高太尉那种级别,恐怕他连反抗的可能性都没有;当然,他老婆看来亦非林娘子,后者誓死不从,马姬在豹房陪王伴驾却很称旨。
关键是这次江彬并没有像以前的于永那样,对马姬的身份瞒天过海。朱厚照清楚她有老公,也完全清楚此时她是孕妇。作为一个可以绝对保障其对处女“初夜权”的皇帝,朱厚照对马姬“二锅头”的身份毫不在乎,与其说难能可贵,不如说显示了他性取向的多样性。他对马姬并非睡睡玩玩就扔到一边(以前的女人都如此),从马昂兄弟所获“殊荣”以及“大珰皆呼为舅”这种待遇来看,马姬在豹房实际已有“国母”之尊。
马姬之能这么稳固地据有朱厚照的爱恋,摆在桌面上的原因,一是她作为女人显然极美、极有魅力,二是她会外语、解胡乐,比较新潮时尚前卫——不要忘记,朱厚照自己就偏爱番教、胡女、豹房等这类边缘与非正统事物,也是新潮前卫人物。
除此以外,有没有未被摆到桌面上的原因呢?应该有。比如说,马姬可能床上功夫十分了得。因为对于朱厚照这样一个研习过“阴道秘术”,性经历极丰富极复杂,历年所阅春色从宫内到民间、从国产美人到西域舞女应有尽有的人来说,倘若马姬在性事上无过人之处,势难得他如此欢心。还比如说,是否恰恰是马姬身为孕妇这一点,让朱厚照格外感到刺激?在畸态的性滥者中间,确实有人存在对孕妇尤其是他人孕妇的癖好,这种人通常有强烈的生殖冲动,却偏偏在现实中受阻与不利,矛盾冲突之下,遂使其发展出喜欢与孕妇交媾的病态情结,在此行为中,他既能感受到与非孕妇交媾所不同的快乐,似乎同时也抚慰了自身心灵兼对致使该孕妇受孕者(即显示强劲生殖能力者)实施了报复。考虑到武宗皇帝御女无数却毕生无一子嗣的事实,他理应存在深刻的生殖焦虑。最后一种可能:马姬之恋折射了朱厚照身世之谜所留下的心灵创伤、人格创伤。生母悬案明显给朱厚照的一生及人格蒙上了阴影,迁居豹房之举,明白表示他对幼时成长之地缺乏“家”的认同,似乎毫无情感记忆与联系,且必欲弃之而后快。他与张后彼此之疏远和冷漠,全非正常母子间所应有,登基以后除了礼仪性交往,双方不问不闻,最后时刻,朱厚照独自死在豹房,身边只有一二太监而已,其景凄凉。所以,他对一个孕妇的狂热迷恋,很可能是受挫的恋母情结之移情,那突起的腹部内,蜷身于温暖子宫之胎儿,于他很可能具有重大的情感象征意义。
当然,最有可能的是,只有把这一切结合起来,才能解释为什么朱厚照专注和倾力爱恋的头一个女人,乃一孕妇。
朱厚照荒淫度日由来已久,很少见朝臣吱声,可是这一回却不同,他们起劲地进谏。给事中吕经与同僚集体上书,御史徐文华、张淮等递上本章,就连副都南京的言官们也大老远地动本剀谏,一时间,马姬事件仿佛演变成了举国关切的政治危机。
何以至此呢?皆因皇上这次搞了个孕妇。
在道德上,群臣对正德早不抱期待,对一般性胡搞人们已然麻木,但皇上此次所为远超乎普通“生活作风问题”的范围,而成为可能动摇国本具有严重隐患的事件。
最早人们听到传闻时,还不大相信,但拔擢马昂为右都督的旨意发表,则完全坐实了此事。满朝上下为之哗然。那些熟读经史的士大夫,几乎人人都条件反射式地想起吕不韦以“有身之姬”进秦国公子子楚(即后之秦庄襄王)的典故。《史记·吕不韦列传》载:“吕不韦取邯郸诸姬绝好善舞者与居,知有身【娠】。子楚从不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