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婴齐传-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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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五十多岁的男子跪坐在榻席上,卑恭地笑道,认识认识,岂止是认识,臣和婴君还是同里的人呢,当时我们都住在青云里的。他又对着婴齐稽首道,婴君,别来无恙!

婴齐心中不知是什么感觉,天,这老竖子真是阴魂不散,竟然尾随我到长安来了,难道还想施什么诡计害我不成?他脑中一瞬间想到岳父,心中又安定了下来,是了,谅你现在也不能对我怎么样。难道你还斗得过御史寺么?除非你是大将军府的人。再说就算你是大将军府上的,也不敢随便对御史大夫的女婿怎么样罢。

李种喜道,你们果然认识,那就最好了。阎君非常能干,当年在豫章郡的钓圻仓发现了传说中的“冲灵武库”,立下大功,被赐爵左庶长,拜为东海郡丞,才当了两年又升职了,这次是东海郡上奏的“才能尤异”的官员,丞相府奏请皇帝,破例擢拔的。阎君吏事精练,率吏卒及时击灭了临淄县铁官的一次造反,那帮贼刑徒,竟敢趁着黑夜袭击武库,盗取了武库强弩上千张,革车几十乘,险些酿成大祸。若不是阎君勤于职事,夜半还在外面巡逻,后果真不知会怎么样呢。

关于阎乐成发现“冲灵武库”的事,婴齐也曾耳闻,当时还大吃了一惊呢。那个武库本来是他首先发现的,但不知道出于一种什么心理,他从来没有想过向朝廷报告。天晓得阎乐成这老竖子怎么也发现了那个隐秘的地方,也许他得到了扶疏当时失落的地图。自从那次从山腹中出来后,扶疏就发现她从大父那里偷来的地图丢了,他们也曾试着寻找过,却终于毫无所得。如果真是被阎乐成捡拾了去,那不知道能不能视为一种天意的象征。

这时阎乐成再一次稽首,谦虚道,廷尉君过奖了,臣哪敢居功,不过是仗着皇帝陛下的威灵,翦灭了几个蟊贼而已,就凭那几个蟊贼,本来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李种赞道,阎君有功不居,实在难得。婴君,以后阎君就和你一起坐曹治事,他将代替龚德华的位置。

龚德华是原来的廷尉右监,前段时间突然暴病而亡,留下了这个空缺。

婴齐点头道,谨遵廷尉君吩咐。

李种笑着颔首,对阎乐成道,阎君,有关府中的事务,可以向婴君请教。你们久不相见,估计有不少旧事可以畅谈,我就不打扰了。

他们俩看着李种出去。婴齐感觉气氛凝重,不知道说什么好。倒是阎乐成打破了沉默,他谦恭地说,下走阎乐成问婴君无恙!

婴齐不由自主颤抖了一下,他没想到阎乐成如此客气,和当年在豫章县截然两样。也好,冤家宜解不宜结,既然他肯降心问候,自己又何必耿耿于怀呢?于是也直腰施礼,道,阎君别来无恙。

阎乐成抬起头来。三年不见,也不见他有岁月刻蚀的痕迹,反而显现越来越健旺的样子。这哪里是当年豫章县那个心广体胖的富家翁,简直成了一个标准的大汉文法吏,全身上下都收拾得非常熨帖。脸颊上原先鼓鼓的肉也不见了,线条陡然刚硬了起来,上唇和下巴上的髭须也显得桀骜不驯,从这个人的外表可以看出他内心的精神,好像他重新找到了一种新的生命方式。他正在进行着他人生的第二次选择。

婴齐心里暗暗惊讶。这时阎乐成又客气地说,婴君,下走狂悖,当年在豫章县多有得罪之处。不敢望婴君原谅,只盼婴君给下走一个机会,下走能够听任婴君驱使,死亦不恨。

婴齐霎时心中大热,言辞的力量是伟大的,就算他不完全相信阎乐成的话,又能怎么样呢?他听到了这样热情忏悔的话语,至少它本身已经具备了将一个善良的人打动的能量,它里面包裹的是什么暂时并不重要。婴齐下意识地拱手,道,阎君能这样说,齐就放心了。君当年纵使给齐带来了什么不便,也都是齐咎由自取。只盼阎君这次能宽贷齐,不计较齐以前的过失,齐感激不尽。

接下来他们互相交谈着各自的经历,当然免不了互相的吹捧。婴齐知道了阎乐成在东海太守丞任上干了两年多,很快碰到机会率领吏卒击破临淄和山阳两县的铁官刑徒,斩首数百级,以政绩“尤异”升任廷尉右监,秩级从六百石升迁到千石。

婴齐有一刻很想问他,为什么这么大年纪,不好好待在家乡过富家翁的生活,颐养天年,却偏偏将家产散尽,到处奔走,来当这个官。当官总有追求罢?凡人最大的追求不过是封妻荫子,而阎乐成惟一的儿子却在征和四年自杀身亡。想到这里,他不但不敢问,甚至有点不寒而栗,这个一脸谦卑的老头子,不会是真的阴魂不散,来找自己复仇的罢?他刚才的谦卑也许并不是真心,而是一种策略。

到了晚上,他把这个担心讲给桑绯听。桑绯嘲笑他道,没想到我的夫君竟然是如此胆小怕事的人,一个老头子,都五十岁了,你还怕他干什么。他不过是个廷尉右监,秩级跟你相仿。也没有背景,不过靠着杀了几个刑徒获得了一点奖赏。

婴齐被妻子说得有点不好意思,这个,也不是罢。对了,你这么一说,我又想起来,他说话一直很平和,好像真是一位和煦的长者。可是当他说到攻击临淄和山阳铁官斩首数百级的时候,突然话音变得重重的,我似乎能感觉到他牙齿咬碎的声音。

桑绯噗哧又笑了一声,好了,我的胆小的夫君。枉阿翁还屡次说你有才干,现在这么一点小事,却让你如惊弓之鸟。放心罢,有阿翁撑腰,就算大将军也不敢随便找你麻烦,何况一个小小的千石官。对了,收扶疏为妾侍的事你考虑得怎样?

你呀,真是皇帝不急宦官急。婴齐亲了亲妻子的脸庞,我说过了,要给扶疏找个好的归宿,绝不能让她受委屈。

我倒觉得她跟着我们反而不会受委屈,她已经哑了,哪个富家子弟会娶她?就算娶了,你又怎么知道会真心待她?就算她受了委屈,连这委屈都说不出来。你别瞪我,我也是为自己考虑呢。她不会说话,就不会甜言蜜语跟我争宠。我可不是什么好心人哦。桑绯道。

婴齐吻住她的嘴唇,手在她身上摸索,想解她的腰带。桑绯拉住他的手,低声道,傅母说了,现在还不能,还不到时候……

第三章友朋燕饮

未央宫温室殿,五十多岁的鄂邑盖公主正和她的男宠丁外人在帷帐内窃窃私语,时不时发出甜腻的笑声和欢快的呻吟声。这让侍立殿外的执戟郎王谭心中暗暗好笑,这位年长的公主不知道为什么,情欲简直与年俱长,丝毫没有一丝向无情的自然规律屈服的迹象。自从丁外人得到皇帝的诏书恩允,可以自由出入未央宫以来,就几乎没有间断受到公主的召见。有时候王谭也很同情这个人,是的,他的确英俊,颀长的身躯,虽然已经三十多岁,可是脸上光滑如玉,几乎看不到什么瑕疵。这让他简直要忿忿不平,为什么有的人在相貌上已经占足了便宜,上天还要这样宽贷他,连岁月都不许给他脸上刻出痕迹来呢?看来天之道,并不是什么损有余以奉不足的。每当他在镜中看着自己脸上鲜红的疙瘩,就尤为懊恼。他虽然是一个贵胄子弟,可是仅仅因为相貌不是那么完美,就被光禄勋派到温室殿来值勤。当然,这又能怪谁呢?谁叫大汉的律令上就规定了随身侍候皇帝的郎官一定要体貌英俊呢?

嫉妒归嫉妒,但同时他又要给予那个可怜的丁外人一丝同情。长公主年轻时就不是什么美人,现在五十多了,更加没有什么女人的风韵。可是这个英俊的男子却不得不在床榻上对她婉转承欢。据说长公主还想嫁他,但是似乎没什么可能罢,大将军是不可能答应的。这次让丁外人入宫陪伴长公主,已经算是极大恩宠了。何况这个英俊的男子也未必愿意,他常常看见这个人从前院的树丛后蹩出来,愁眉苦脸地踱过院庭,上了温室殿的台阶,才像换了一个面具似的,现出一副欣然的面孔。不过他不敢跟别人随便说这些事,宫里的事最好不要随便乱说,哪怕他是出身高门,要是有一点触犯律令,他的家族也很难保住他。

有时丁外人也会向他露出一丝苦笑。他们毕竟是相熟的,长安郊外的燕

游总少不了他们的身影。但是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尽量避免这类话题。大汉很多公主甚至皇帝都免不了有英俊的男宠,丁外人也算不得什么例外,大家早就司空见惯,觉得理所当然了。当年他在长安的时候,一度非常骄横,三辅县邑的很多官长都为之头疼,他们尽量躲着,不到万不得已,谁会去得罪一位公主的男宠呢?只有樊福和胡建这样少数的官吏敢于不畏强御,却得到了他们该得的下场:樊福被猝然射杀在一个荒凉的亭驿,胡建虽然暂时似乎没有性命之忧,却也一连数年未得升迁,谁知道将来的结果会如何。可是自从丁外人去豫章郡待了几年,他就好像换了一个人,他不再轻易发怒,不再鞭打辱骂他的奴仆,也不再在士大夫面前趾高气扬,见了王谭这样执戟的郎中也温文有礼。也许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的思维也逐渐缜密,抛却了少年时的轻狂。有一次在燕饮中,王谭半醉地问他,丁君,我有一件事总也想不明白,早在数年之前,我就一直听说君是非常难处的人,可是我们和君交往这么久,却一点不觉得,有什么原因吗?

这还不明白,丁君年长之后,多阅世事,自然知道为人还是收敛点好啰。前几天听家父讲过一个故事,就和丁君的情况有几分相似。在座的另外一个朋友燕万年插嘴道。

燕万年的父亲燕仓年官为太常,秩级为中二千石,燕万年靠着父亲的保任也在未央宫为郎中。大概由于承继了家风的缘故,燕万年是他们当中最博学的。毕竟他父亲的下属太祝、太卜、太史以及博士等都是朝廷的礼乐顾问,石渠阁的图书也归他们管辖。里面收藏的一些下面郡县献上来的图书,外面人很少能见到。因此大家也经常把他当作智囊使用。他这么一说,两个人都很感兴趣。王谭笑骂他道,燕君,你这竖子说话就不要躲躲藏藏了,快讲罢。

燕万年道,也说不上是什么故事了,家父也是偶然在石渠阁藏书中看来的,说当年楚国有个封君叫襄城君的,他是楚王的男宠。楚国的大夫和县公都巴结他,有一个大夫叫庄辛的也对他的色貌眼馋,想和他握手。襄城君大概觉得自己的手楚王才有资格握罢,就愤然作色地拒绝了。庄辛不服气,要求给襄城君讲一个故事,说当年鄂君子晳乘舟在水上游乐,给他划桨的越人痴痴地盯着他,边划桨边引吭高歌。鄂君子晳面嫩,简直被这越人看得不好意思,又听不懂他唱什么,幸好有旁边懂越语的侍从给翻译道:

今夕何夕兮?搴洲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

心几顽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丁外人拍掌道,这歌词真是写得好。只是燕仓君为什么把它和我联系起来?

燕万年笑道,丁君且听我说下去。当时鄂君子晳一听到这歌的译文,立刻上前拥抱那个越人,给他盖上华丽的锦被。庄辛讲完这个故事之后,感慨地对襄城君说,人家鄂君子晳是楚王的亲弟弟,官为令尹,爵位是执珪,如此高贵的一个人,却因为一个划桨的平民喜爱他的容貌,就肯和那人拥抱。以家世说,我的祖先是楚王;以官位说,我现在好歹是个大夫,怎么连和你握一下手都不配呢?

王谭狐疑道,我还是不明白,这和丁君有什么关系。

丁外人哦了一声,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一个人不要仗着自己地位高,就骄横自负是罢?

燕万年笑道,还是丁君聪明。后来楚王死了,他宠信的人多被新君诛灭。只有襄城君因为卑身下士,有很多卿大夫说他的好话,才得以保全啊。

丁外人长长叹了口气,唉,燕仓君拿这个故事来比附我,的确有相似之处啊。在诸位兄弟面前,我丁某人也不说假话。我有什么地位呢?我不过是个河间国的贱民,因为色相而被长公主宠幸。诸位兄弟没有看不起我,我就万幸了。唉,当时我初进长公主府邸时,真是年少不更事,做了不少荒唐勾当,还以为自己是什么了不起的人呢。其实三辅的令宰之所以给我几分面子,不过因为我是长公主膝下的一条狗罢了。如果长公主一旦有不讳,我这条狗又能有什么价值呢……我真是……

他一杯接一杯地饮酒,王谭和燕万年等互相望了一下,劝道,丁君何必伤心。当年辟阳侯审食其得幸吕太后,骄横无行,却能卑身结交平原君朱建、太中大夫陆贾。后来辟阳侯得罪孝惠帝,帝欲杀之,平原君却设计救了他。甚至在吕太后崩后,诸吕全部诛灭,辟阳侯竟也全身以退。丁君谦恭下人,高过辟阳侯百倍,又何必担忧将来呢?至少我们兄弟两个都是不会忘记丁君的。

丁外人挥手让侍者出去,又站起身来,把门户关好,重新落座,低声道,既然两位兄弟如此看得起我,我也就不瞒两位兄弟了。我现在很想脱离长公主的手掌,可是现在长公主权势熏天,我徒然有心,却没有这个力量和胆量。

想起这个,真是寝食难安啊!

王谭点点头,嗯,我能理解丁君。长公主日日要召君进宫,便是铁打的人也熬不住。只是现在朝中上下,没有人不知道丁君的身份,想要摆脱长公主的确也不那么容易。更何况君这次入宫侍候长公主,还是皇帝和大将军特地恩准的,目的就是为了抚慰长公主照顾皇帝的辛劳啊。

丁外人苦涩地笑了笑,是啊,我算什么东西呢?不过是用来慰劳人的东西。

燕万年附和道,丁君千万别有这个念头,现在可不是得罪长公主一个人的事,连皇帝和大将军也会得罪的。君不如暂且忍耐。说句不怕传出去的话,长公主年近花甲,还这样夜夜纵欲,总归是要走在丁君前头。到时候丁君想要怎么样,还不是随心所欲的吗?况且长公主待君也不薄,君现在的官职是左户郎将,秩级为千石,又不必真的坐曹治事。将来还会有升迁的一天……

丁外人颓然将酒杯摔在地下,声音呜咽了起来,我就知道你们会这么劝我。本来这也没什么,不过我这次在豫章县带来了一个相好,如果被长公主知道,我和她的命都会保不住。现在我每日战战兢兢,真是生不如死。

那是个什么人,竟让丁君如此魂不守舍。

丁外人道,她叫妸君,是豫章县令王廖的妹妹。我现在把她隐藏在夕阴街的一处宅子里。我真怕,你知道,长公主的脾气……她可不是那么好说话的……到那时……

王谭和燕万年面面相觑,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这个丁外人也真是太大胆了,竟敢仗着长公主的宠幸,自己偷偷养情人。恐惧,寝食不安,那是应该的。不要说长公主,随便换个女人碰到这事也容忍不了。完了,如果被发现,就等死罢。不过毕竟是朋友一场,如果碰到困难时袖手旁观,那又叫什么朋友呢?汉家的风俗可不容许这样寡情薄义,怎么也得认真为这个可怜的男宠想点办法。他们沉默了一会,王谭首先小心翼翼地说,丁君,你胆子确实不小。那个女子一定是国色天香罢?竟然让君这么迷恋,连性命之忧也不顾了?

她的确是很漂亮,可是我丁外人以人格发誓,并不是因为她漂亮我才这么迷恋她。对兄弟我可以完全袒露心扉,我在豫章郡待了数年,和诸君游荡三辅也不计次数,什么样的美女没见过,可是对于她,我真是从骨子里喜爱。她能弹得一手好琴,她温柔善良,还懂得为我隐忍。她跟随我历尽辛苦来到长安,却只能躲在夕阴街的一间小屋里,夜夜孤独地和黑暗相伴。每次我偷偷去见她,她也毫无怨言,只是默默地为我抚琴一曲。她连哭泣都不会,虽然

我知道她会偷偷哭泣的,她枕上的锦衾常常是半湿的,我一摸就能感觉得到。最重要的是,她让我明白了爱是什么感觉,那是我从未领略过的。当年我和她初识的时候,也是抱着玩耍的态度,没想到我今天会沉溺于此。确切地说,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能让我不可自拔,这大概都是上天的意志罢。

他这样絮絮叨叨地说着,好像在自言自语,又好像在发泄。燕万年道,丁君,没想到你是这样一个有勇气的人,从今天起,我更高看你一眼了。你放心,即使你不能找机会去看你那个女人,我们也会帮你去的。不,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总之不会让她柴米匮乏,有生存之忧。我今天再重复大胆地说一句,那盖长公主绝不会活得太长,只要她一死,你们光明正大结为夫妻的日子也就到了。

丁外人脸色惊惶,不行。我和你们相交亲密,盖主不是不知道。如果被她发现蛛丝马迹,那就更麻烦了。而且会连累她憎恨你们,尤其是这件事如果被你们的家君知道,在外面一宣扬,恐怕三辅的士大夫都会切齿痛恨我的凉薄无行了。

那——怎么办?君长久将她一个人扔在夕阴街也不是道理。人家在长安举目无亲,岂不像坐牢一样活活受罪。倘若就此积忧成疾,丁君岂非抱憾终身。王谭迟疑道。

丁外人颓然道,我也不知怎么办,所以日日忧惧,倘若她有不讳,我大不了自杀以谢就是了。

那又能于事何补?燕万年摇摇头,甚至于声名有损。当年赵王刘恢有一个宠信爱姬,而王后是吕产的女儿,专权嫉妒,派人将那爱姬鸩杀,刘恢愤懑却又不敢发作,最后自杀身亡。吕后大怒,认为刘恢竟因为妇人自杀,弃宗庙礼,竟下诏除其国。丁君大概也不想死后留此声名罢?

丁外人摇头道,那又有什么关系。其实人生一世,若白驹过隙一般。我不相信有什么天堂,正如也不相信泰山脚下还有一个地府,如果生不能得意,死亡也许是最好的解脱,地下绝没有什么君王和二千石来束缚我们。人死了,那就如朝露蒸发,什么也不会存在,声名什么的又有什么了不起呢?不管是好名坏名,冢中的枯骨都不会知道。

王谭道,丁君且莫说这些无父无君的话。我们生为臣子,尽职王事是应当的,哪有什么受束缚的感觉。

丁外人苦笑道,我也是醉了胡说八道,两位兄弟不要当真。他直起腰,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道,来,今日我来为二位兄弟击磬一乐。

他踉踉跄跄地走到旁边的磬架下,跪坐下来。头顶的磬架上悬挂着一列曲腰形的石磬。他扬起磐锤,手法娴熟地来回击打,叮当清越的磬声登时从架上飘落,溢满了整个房间,磬声悲凉,既悦耳又惊心。王谭和燕万年对视点头,他们还从未见丁外人在他们面前展露过什么才艺,虽然长安士大夫之间流传着不少类似称赞的话。那些士大夫都对丁外人的为人比较不齿,对他的多才多艺却毫不掩盖。现在看来声名真是不可以虚得,难怪盖主对他那么溺宠。他这时边击边歌:

沐彼秋阳,行豫章兮。

游彼水曲,遇琳琅兮。

归来独卧,中心怏兮。

幸得瞻顾,成鸳鸯兮。

携入帝京,暗隐藏兮。

一旦发露,皆殁亡兮。

徘徊辗转,思断肠兮。

他的嗓音醇厚,音节婉转,显然经过良好的训练。王谭和燕万年两人被他的磬声和歌声牵引,心中惨怛,不知道是该鼓掌赞扬还是该温言劝慰,如果有必要劝慰的话。何况他们简直沉浸到这乐声中去了。丁外人来回歌了三遍,将磬锤一扔,伏地悲泣。这个三十来岁的男人完全抑止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王谭终于不忍,上前拍拍丁外人的背,道,丁君何必如此。刚才听了君的言论,虽然感到诧异,但细思一下,的确是发人所未发,其实身后的声名谁管得了呢?人死了,也许什么也不会知道,就算山陵崩颓河流断绝,我们也是没有知觉的。丁君放心,即使我们不能去替你看望你那位妸君,但我想有一个人肯定可以,妸君既然是豫章人,现今廷尉左监婴齐君也是豫章县人,他完全有理由以同乡的身份去经常探望妸君,你和婴君没什么交往,盖主绝不会注意到他的。如果君认为可以,我马上去向婴君说,婴君和我们也是老交情了,而且他虽然外表冷峻,其实内心极重情感,一定会认同君的行为。找他帮忙,是个可靠的人选。

丁外人面对桃席,背脊起伏,依旧带着悲声,不,王君你的心意我心领了。可是找婴齐君帮我是绝对不合适的。

燕万年诧异道,这却是为什么?

说来惭愧,我这位心爱的女子妸君原先正是婴君的聘妻。后来婴君被征发去攻打占据钓圻仓的反贼张普,被乱箭射落江中。妸君以为他阵亡,就和我交好。不想这位婴君当时其实未死,数月后突然回归。而我与妸君的恩情日深,就算我肯将妸君相让,妸君自己也不愿意。婴君因此怒走长安,这件事一定让他心里不快,又怎么肯帮我。况且从这段旧事看,找他相帮也是不大合适的。

王谭道,天下竟有这样巧的事。这样看来,叫婴君帮忙的确不大合适,只是再要找其他人选就不那么容易了。不要急,我们再考虑考虑。

燕万年道,在下敢进一言,希望丁君莫怪。

丁外人道,万年兄不必顾虑,我绝不会怪你。

那就好,我觉得以婴君的为人,是不会对这些细事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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