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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时明月-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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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本来说不用了,是荆天明坚持要办的。为了这幡,荆天明把城里每一家商店到跑遍了,每一家都说这玩意儿早就卖完了。后来,还是一个老婆子好心教了荆天明作法。家中又没有白布,只得撕开盖兰帮高月做到一半的新裙子。荆天明看着这白幡上下左右地摆动,突然好想逃。但要逃到哪里去呢?没地方逃的话,那就向前冲吧。荆天明纵身一跃,跳上了左近的房梁,开始拼了命地往前跑。只往前跑绝不回头,因为知道就算回头了,也没有自己期待的人在等候自己,只有滚动的白幡在暗夜中招手……
  荆天明越往前跑越是心惊,月色底下到处都是火盆,到处都是招魂幡在招手……明明离家已经很远了,还是听得见招魂幡在风中噼里啪啦地响动……这一家也有幡……那一家门前也摆着火盆……这一家死人了……那一家也是……还有这里……那里……这里……那里……沿着街道……顺着城墙……整个桂陵城都挂满了白幡,整个桂陵城都在暗夜里招手。
  “招魂幡早就卖完了。还是自个儿做吧。”
  荆天明突然想起白天那老婆婆说的话。当兰姑姑还在自己身边,高月还跟自己在一起的时候,他都没有发现,原来桂陵城中已死了这么多人。如今若是不想经过有丧事的人家,想要绕道而行的话,城里已无路可走了。虽然自己每一次上战场都奋勇杀敌,虽然已经做好了随时都会丧命的打算,但是直至今日,荆天明方知自己去死跟自己重视的人、心爱的人死了,根本是两件事。原来死亡会这么痛苦、这么晦暗,会让明明还活着的人变成行尸走肉……
  “呜呜呜……儿啊……”
  “夫君……”
  “父亲……”
  夜色下,荆天明的耳中仿佛听到城中四处传来阵阵哭泣与哀嚎。在战场上每死一个人,城中便多了一只白幡;每多出一只幡,便多出一些伤透心的行尸走肉来。“齐王也好,秦王也罢,谁当王有什么不一样?”
  马大声、马先醒两兄弟曾经说过这样的话,那时荆天明只道这两兄弟疯癫胡说,此刻想来这话似乎也不无道理,真的有必要打这场仗吗?秦王、齐王,是谁高高在上真的会有所不同?死这么多人,真的是有意义的吗?如果是有意义的,那么对那些失去所爱之人的人们来说,一切已不能挽回,那么对他们而言,意义又是什么?一个又一个的问题,使得荆天明更加浮躁起来,他摇摇头不愿顺着这个思路再想。
  “如果阿月她也看到有这么多招魂幡的话,一定又被吓得哇哇大叫了吧。”
  想到高月一边叫着有鬼有鬼啊,一边抱头鼠窜的模样,荆天明的嘴角情不自禁泛起了一丝微笑。“不行!怎么又想到阿月了呢?”
  荆天明打了自己一掌,放慢脚步随意前行,他越是提醒自己不要想起高月,偏偏脑海中就越是会浮起那些曾与高月在一起的快乐时光;但在这些快乐的回忆后,随之浮现的便是盖兰的死状:盖兰僵硬地坐在桌前,屋子里一丁点儿打斗过的痕迹也没有,她的长剑也未曾出鞘,桌上还有两杯喝到一半的茶……这些都显示出兰姑姑毫无戒备,因为兰姑姑绝不会想到阿月竟会害死自己,恐怕直到自己都已经中毒了,兰姑姑都不知道阿月害了她……
  “不行!怎么又想到阿月了呢?”
  荆天明深深地吸气,但下一秒钟他仍旧想起高月。“阿月虽是无心之过,但此仇不共戴天,兰姑姑死得这么惨,我竟无力为她报仇,我……兰姑姑我对不起你……”
  想起盖兰对自己关怀备至、温柔慈蔼的模样,荆天明顿时内疚满腔,“可是……可是……阿月绝不是有意的,更不可能是什么鬼谷的奸细,我虽然没有动手杀她,但是满城的人哪一个不想要她的命?就算她身边有姜婆婆保护,能够逃出城去,城外满坑满谷的秦国士兵,她与姜婆婆二人又如何能够安然脱出?”
  荆天明脑中混乱至极,一会儿悔恨自己不该没杀了高月,一会儿却又悬心高月性命有虞,翻来覆去弄得自己几欲发狂。他站也站不住、坐也坐不了,只能像是一缕游魂似地在深夜中到处游荡。两眼迷蒙之间,似乎瞧见天空中有一丝丝的零星白絮在飘来荡去,抬起头来,却原来是此冬初雪落下了。荆天明茫茫然呆呆立了好半晌,拔出青霜剑狂削乱刺,蓦地转头瞪视右前方一棵枣树,吼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呢?”
  在无人的暗夜中,除了自己浓浊的喘气声与狂喊之外,荆天明听到有人回答自己,那声音似真似幻,竟是高月的声音。原来荆天明胸中怀着对高月的满腔思念,竟然不知不觉行至城东,来到了过去两人最常来的那片小树林。
  荆天明五指一松,长剑落地,想要转头向声音的主人望去,却又像充满了无限的恐惧似地僵住了动弹不得。那声音又问道:“天明哥,你怎么了?为什么哭得那么惨?”
  “阿月?阿月?”
  荆天明口中喃喃自语,忍不住望去。不远处,一名红衫少女伫立在轻飘飘飞荡着的雪花之中,却不是高月是谁?
  “阿月?你真的是阿月?”
  “嗯。”
  高月牵起一抹浅浅的微笑,“我是阿月。你的阿月。”
  高月的笑容更大更甜美了,她摇摇头说道:“不是,不是作梦,我真的在这里。”
  荆天明呆呆地向高月走近两步,伸出手去摸了摸她的脸颊,“不是做梦,你真的在这里。”
  一旦确定了眼前所见并非幻觉,理智立即又回到了荆天明脑中。荆天明甩开了高月想回握住他的手,后退两步说道:“你怎么?怎么还没走?你不该待在这里。”
  高月脸上的笑容顿时消褪三分,但她勉强自己笑着,双唇轻颤回道:“我想你忽逢大变,人有些糊涂了,很多事没想清楚,所以再来看看你。天明哥,现下你可想清楚了吧?你已经相信我了吧?你一定是以为我真的走了,这才哭得如此伤心,你瞧你多傻?我这不是还好好的在你面前吗?”
  “什么好好的!兰姑姑已经死了,无论如何已经死了,不会再活回来了!”
  “可……可是兰姑姑的死跟我无关……”
  “说谎!说谎!”
  荆天明红着两只眼睛望向高月,先是哑着嗓子吼道:“你到现在还说谎干什么!”
  过一会儿却又温柔地说道:“对了,对了。你不会承认的,你怕我生气,怕我伤心,你无论如何都不会承认的。”
  “不。不是的。天明哥你相信我。像以前那样相信我啊。我没有杀死兰姑姑,那是紫语……”
  “紫语怎么可能办得到!”
  荆天明抓住了高月的双手,喊道:“兰姑姑是中毒死的啊!看到没?就是你这双手杀死的啊!”
  高月喃喃道:“我没有……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泪水终于决堤而出,高月双膝一落,重重跪地,抽抽咽咽地大哭道:“天明哥,你……你一定要相信我,你一定一定……一定……要相信我啊!”
  “笨丫头!作甚么自取其辱?”
  一直站在高月附近的姜婆婆,眼见高月如此,心中好生不忍,终于出言骂道:“这毛小子跟其他人一般都是混蛋!值得你冒险回来再看他一眼吗?还是快跟婆婆走吧!”
  “不!天明哥一定是相信我的。”
  高月满心期盼地望向荆天明,道:“对不对?天明哥,你相信我……”
  但荆天明却摇了摇头,若是办得到的话,他多么希望能跟高月厮守一辈子;若是办得到的话,他就应该手刃高月为盖兰报仇。但这两件事情荆天明都做不到,他自怀中掏出一块黑色铁牌,递给高月说道:“这是秦王托我师叔拿给我的令牌,持此令牌之人可直入秦宫,无须通报,你和姜婆婆赶紧带着它出城吧,有了它,秦军便不会为难你们了。”
  高月不肯接过那黑色令牌,依旧跪地反覆哭喊:“你相信我呀!你相信我呀!你一定要相信我呀!”
  荆天明凝视着高月,诸般过往记忆如浮光掠影在他眼前冲过,最后只剩下盖兰惨死的面容,那面容渐渐淡去,成为眼前高月那张哭喊不止的苍白小脸,他泪水渐干,但觉心中一片茫然,将令牌朝地上一掷,低声道:“你走吧。我再也不要看见你。”
  姜婆婆终于再也按捺不住,目露凶光,自高月身后慢慢踱上前来。先前谈直却只因三两句出言不逊便已遭她一顿掌掴,更何况她马家的小外孙女对荆天明如此跪地哀求,荆天明却依旧不知好歹?她心中泛起杀机,唇边却嘿嘿冷笑,说道:“毛小子,架子挺大呀,咱们马家人连跟你下跪都不配是吧?”
  伸掌便欲朝他顶上拍去,却见荆天明脸色一变,竟是不闪不挡,只是怔怔望着高月。高月见姜婆婆出手,也不阻止,捡起地上青霜剑道:“很好。你杀了他之后,我自刎便是了。”
  姜婆婆看看两人,突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又呸了一声道:“罢罢罢。我老婆子不管这事,也管不了这事。”
  闷哼一声,拾起了地上的黑色令牌揣入怀中,往前踱了几步对高月道:“瞧也瞧过了,人家也不爱见你,这就走了吧?”
  高月将青霜剑抛落在地,和荆天明相对凝视,他们心中原本最确定、最是坚不可摧的一个东西已然破碎了,但觉这世上的是非黑白已全然没了道理,再没有什么值得相信。
  高月说道:“再说一次。把你最后那句话再说一次。”
  荆天明沉默片刻,哑然道:“你走吧。我再也不要看见你。”
  “是吧?”
  高月牵起最后一抹微笑,轻轻说道:“只怕我忍不住又要回头啦。天明哥,还是你先走吧?我答应你,只要你不回头,你便再也不会看见我了。你……你自己可得好好保重。”
  “你也……还有这个,你收下。”
  “这什么……”
  高月接过荆天明递过来的物事,低头一瞧,竟是当初自己交给他的那块白鱼玉坠。高月手握着那块白鱼玉坠几欲昏厥,颤声道:“要还我?你果然……真的再也不愿意见我了。”
  荆天明点点头,拾起长剑,直视高月的脸喃喃唤道:“阿月……阿月……阿月……”
  呆了半晌,骤然转身急奔,头也不回地拼命直奔,像是这么一路奔去,便能逃出这场永远醒不来的噩梦。
  高月则怔怔地在原地伫立良久,荆天明的背影转眼间便已消失在夜色中了,她却觉得自己仿佛还一直能够看见似地,仿佛只要再多站一会儿,就能看见那背影停下来,转过来,走回她身边。
  姜婆婆在旁一声不吭,也不催促,便任由她这么痴痴呆立。细如碎花的初雪继续自夜空无声飘落,就这么地渐渐将那棵落叶已尽的枣树,覆上了一层白白寒霜。
第二章 智尽能索
  眼见得双方约期只余七日,齐、秦两国于桂陵城内外皆似群蚁般忙进忙出,片刻不得闲。路枕浪处将士原分三拨以鼓声为号相互交接,到如今鼓声擂擂沸腾澎湃,竟似没个停。白芊红为求速胜率所余五万秦兵,不分昼夜强行攻城,完全不取巧,云梯车、投石器、强弓硬弩配上悍勇已极的秦国步兵,一波又一波结结实实地轮番压制桂陵城下。秦军人多势众,尚有休憩可言,但桂陵满城军民却是毫不得喘息,如此三昼夜打将下来,秦军两次仗势欺近门下,以镶铜巨木撞门,城门虽未被撞破却危如累卵,只怕难再受一击。到得第三日日落,桂陵城内已是伤亡者不计其数,兵将疲惫、百姓哀鸣,但城外秦军攻势却未有缓减之象,豪杰们浴血奋战,几日不曾合眼,除了偶尔发出一些粗重的喘息声,谁也无力再多说些什么,但齐国百姓们之间确实谣诼纷纭,人心惶惶,只道桂陵城怕是撑不到天亮了。
  深夜时分,食棚附近几家民房前,上百名儒家弟子东倒西歪睡成一片。原本为了守城之便,几日前,儒家掌教端木敬德便离开了西官廨,搬到此处。这些儒家子弟皆是好不容易才能小睡片刻,因此个个都睡得异常的沉。邵广晴与谈直却两人领着几个弟兄,亲自在暗夜中巡逻,一方面护卫着自己兄弟,另一方面也好随时注意城头上的战况。
  城墙外头杀声震天,墙这头则是各式鼻息与鼾声齐响。邵广晴在众兄弟身边轻轻踱着步,尽可能不打扰到他们的睡眠,也别让他们身上的血污弄脏了自己。这样的夜晚是奇异的,邵广晴心中转着各式各样的念头,“能胜利吗?或许吧?或许能亲眼见到白芊红自刎哪。不过也有可能,几个时辰之后,自己便跟眼前这些兄弟们一起倒在战场上了……”
  想到了死,邵广晴的思绪便自动转向了别的念头——紫语,她既是颍川双侠的女儿,跟自己便是天造地设、郎才女貌的一对,只盼这场战争快些结束,那时定要父亲跟颍川双侠提亲不可……只是万一……万一自己不能活到那时候呢?邵广晴想起昨夜紫语对自己的魅惑与殷勤……那女人明明白白地告诉自己,只要能拿到父亲身上那块白鱼玉佩她便是自己的了……邵广晴感觉一股热气直往脑袋上冲,下意识地偷偷瞄了一眼端木敬德正在休息的小屋。
  邵广晴壮起了胆子悄悄将房门拉开了一条缝,端木敬德的鼻息如雷,正沉沉睡着。“别怕。别怕。爹若是醒了,就说我是来问安的。”
  想起紫语的娇娆媚态,邵广晴一边安慰自己,一边小心翼翼地侧身而入。他先在原地站定一会儿,让眼睛慢慢适应黑暗,再蹑手蹑脚地靠向床边,见端木敬德仰面而睡,浑然不知床前有人,邵广晴心中不禁叹道:“爹年纪都这么大了,别人打仗还硬是要来蹚这趟浑水,也真是难为了他老人家。”
  一会儿又想:“幸亏是爹已经这么老了,要不然还不知道得等多久,才轮到自己当掌教?”
  如此站着又犹豫了好一阵子,这才下定决心,伸手去取那块挂在端木敬德脖子上的玉佩。
  一条红绳将玉佩挂在了端木敬德胸前,邵广晴心中栗六,颤抖着手慢慢伸将过去,只觉得下一秒钟捏住了玉佩的前端,就在此时,端木敬德却好巧不巧地向右翻了个身,邵广晴深怕惊醒父亲,连忙放手,那玉佩遂噗地一声被端木敬德给压在了身下。邵广晴被老人家这一转身吓得魂飞魄散,差一点儿就叫出声来。别说那白鱼玉佩如今被父亲严严实实地压在身下,就是刚才差一点儿就碰到父亲的肩膀,就足以让邵广晴打退堂鼓。邵广晴蹑手蹑脚一步步地摸黑退出房外,直到轻轻掩上门缝,确定并没有把端木敬德吵醒为止,这才拔脚逃命也似地奔离。
  邵广晴离去后,端木敬德又打个呼噜,忽地坐起身来。原来打从邵广晴溜进房中,端木敬德便随即惊醒,他原本以为是有奸细混入房中,要取自己性命。但听那人动静,似乎仅仅是个小贼罢了。但那偷儿进屋之后,却又不立即东翻西找,端木敬德满心狐疑,暗暗将眼睛张开一条细缝,这才发觉那无用的偷儿竟是自己的亲生爱子邵广晴。
  端木敬德不知邵广晴为何溜进自己房中,索性继续装睡,心想倒要瞧瞧这不肖子意欲何为?邵广晴伸手要来取玉佩之际,端木敬德本想起身大骂,但他转念一想,自己这一喝骂,屋外众弟子必定冲进屋来。邵广晴身犯多条戒律,加上这般无耻的行为,教他日后如何做人?端木敬德人虽严肃,毕竟有舐犊之心,这才假意翻身,吓走了儿子。“不肖子。不肖子。”
  端木敬德背倚着墙口中喃喃念道,脑中却想起了邵广晴小时候的模样,自己是如何对他寄予厚望,如何为了免除骄气要他跟随母姓,如何念兹在兹要他修身养性,想着想着老泪纵横,不知何时湿了衣襟。
  “宽文!宽文!”
  不知过了多久,端木敬德踱出屋外放声喊道。他这么一喊叫,原本睡倒在附近的儒家弟子纷纷惊醒。杨宽文两日前于战场上左腿深受一刀,此时见师傅招呼,还是三步并作两步,连忙跑了过来。端木敬德言道:“宽文,你去叫所有的弟子们都过来,叫不在战场上的人都过来。”
  待到儒家弟子们齐至,端木敬德放眼望去,黎明的曙光微微照亮了约莫五百来人,他们身上的白衣白袍早已脏污不堪,脸上带着疲惫,身上带着伤口,但端木敬德相信在他们心中的则是骄傲。而他,儒家掌教端木敬德也觉得骄傲,直到他看见畏畏缩缩躲在人群中的亲生儿子为止。
  “今天叫大家来,是有一件极为重要的事要说。”
  端木敬德一边训话,一面从怀中拿出那块白鱼玉坠展示在众人面前。邵广晴一见那玉佩,牙齿打颤了起来,心想:“不会吧?莫非昨晚爹是醒着的?难道他竟要当着所有人的面来揭发我?”
  此事恰好与端木敬德四目交接,邵广晴也不敢分辨父亲眼神中是否有责怪之意,连忙低下了头不敢再看。
  “为师今天叫大家来,是有几件物事要交代。想当初我们儒家入桂陵城,前前后后总有个万来人,如今是十留其二。”
  端木敬德叹了口气,续道:“但为师一点儿都不后悔!也一点儿都不为死去的人叫屈,秦王天性残暴,狼子野心,断不能让其统一天下。这是你们都知道的事情。”
  “但有一件事情你们并不知道。”
  端木敬德目光严厉地扫射过众弟子,右手高高举起身上那块白鱼玉佩,接着说道:“这个物事是多年以前,有位高人前辈名叫马水近……也就是如今颍川双侠高石然的恩师,马少嬅女侠的外祖父,他亲手交给我的。”
  在场众人除邵广晴外,都是第一次见到这块玉佩,又听得这玉佩来自江湖名家之手,皆不免好奇地议论起来。
  “是不是那位『万壑临渊』马水近?”
  “几十年前,江湖上只要提起绝顶高手,任谁都会说出『万壑临渊』马水近的名号来,好像还有一个人叫徐让,武功也着实了得。这还是有一次师父心情大好时,告诉我的哪。”
  “对对对。高石然,高大侠使的就是临渊剑法。”
  “听说当时马大侠武功实为天下第一,无人能比,只可惜高大侠拜入他门下的时候,马大侠已经身染重病,只将临渊剑法给传了下来。那套打遍天下无敌手的『九魄降真掌』,却从此失传了。可惜啊。可惜啊。”
  杨宽文带头,与谈直却等江湖历练比较多的弟子们,纷纷各自将所知的事情拼凑起来,与刘毕等年纪较小的弟子热烈地讨论着,唯有那邵广晴从头到尾都不敢开口插一句话。
  听着弟子们议论纷纷,端木敬德不禁回想起二十六年前的那个夜晚:自己的好友马水近千里迢迢托人来唤自己,待自己抵达马家庄时,见到的却是骨瘦如柴、身染重病的好友。那时马水近已经不能起身,却硬是支开了徒弟高石然,坚持要单独与自己见面。
  “这玉佩……”
  马水近颤抖着手,恳切地要求着,“端木兄弟务必为我……不,是为天下人……妥善保管。”
  “这是?”
  “是……钥匙。”
  “钥匙?开什么的?”
  “神匠鲁班先生……留下来的梅花黑盒。”
  “盒子里有什么?”
  “这……你不管……你只答应我,保管这片玉佩,绝不离身。”
  “我答应你。但如若我死?”
  “那便……便传给你相信的人……总之,绝不能……绝不能……让盒子被打开。”
  “那好,还是我去毁了那梅花黑盒?”
  “不!不!盒子是毁不得的。里面的东西……千古难得、千古难得啊。”
  直到现在端木敬德还记得,当马水近提到盒中物事千古难得之时,脸上微微泛起了一道诡异的笑容,而眼神里却又充满了向往。
  “不管盒子里藏了什么秘密……”
  端木敬德用手捏了捏那块温润的白色玉佩,默默在心中永远对马水近说道:“好朋友,你放心。我会把玉佩好生托付给能信赖的人。让这个秘密再度尘封下去。”
  他心意已决,此时无须将玉佩的来历细细解释给每一个人知道,只要告诉未来的儒家掌教一人即可。想起传位大事,端木敬德情不自禁地注视了邵广晴好一会儿,却又失望地将眼神移开。
  沉默良久,端木敬德再度开口对众人言道:“这块玉佩,还有我身上的这把长剑,就当作是我儒家一门的掌门信物,现在就当着大家的面,交给未来的儒家掌教保管。”
  他边说边解下身上那把长剑,在众弟子的注视下,慢慢地走入了人群中。
  邵广晴站在众弟子中眼看着父亲向自己走来,一颗心跳得就想要迸出来似地。但他的狂喜没有维持多久,因为端木敬德笔直地走过他身后,牵起了站在邵广晴身后——谈直却的手。
  “师父!”
  谈直却惊讶地叫了出来,情真意切地言道:“徒儿何能担此重任?况且师父身体健朗,为何行此多余之举?”
  “傻孩子。”
  端木敬德脸上很少露出如此和蔼的表情,他将白鱼玉佩和长剑两样信物,硬是塞进来不知所措的谈直却手中,“你跪下。”
  谈直却听师父如此吩咐,立即依言跪下。
  “师父要你答应一件极其难以做到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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