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脂剑奇僧录-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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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比较少。胡半田那边就多些了。那些人得到救治后,也不吭声,甘苦儿救得不耐烦,怒哼道:“你们是为了追杀别人受的伤,别人留药治你们你们也真有脸就让治。能动的话,快都给我滚!”

胡半田的人恨恨地望了他一眼,知现在伤中,不能拿他怎样,相互扶着就此去了。海东青手下海删删却是认得的,只听她黯然道:“你们也回去吧。”

那几个抱起死者的尸体,向她行了一礼,当下也黯然而去。

坡下一时重又安静。海删删一抬头,竟又望向‘孤僧’去的方向,发起呆来。

有一时,她没听到甘苦儿说话,回头一望,只见甘苦儿一脸恼怒。海删删道:“你怎么没声了?”

甘苦儿冷冷道:“不想打扰你想情郎呀。”

海删删面色又一怒。她不能忍受甘苦儿话里的讥刺之意——更不能忍受‘情郎’这么一个听着好轻薄的称呼。其实在她心底,她也不知自己对那‘孤僧’究竟是个什么感受。

甘苦儿一指受了伤犹未去远的海东青的属下:“你老哥的属下为你情郎受的伤,你怎么也不照管,你还是跟他们回去吧!”

海删删还想说什么,甘苦儿怒道:“快走,赖在我身边干什么?想找偏宜老公吗?”

海删删心中一痛,一甩脸,甩下两颗泪水,双足一展,头也不回地去了。

见到海删删绝决而去,甘苦儿几乎忍不住伸手要拉,可手伸到空里,却又没拉她。刚才看她留在这里,那么怔怔地想她自己个儿的心事,甘苦儿心中不快。不知怎么,海删删掉头一走,他心里又也无端难受起来。他低头发气,踏了两脚地上的雪,怒道:“好希罕吗?长得漂亮又怎么样,还不是偷和尚。”

他年纪小,也不见得知道自己所骂的话是什么意思,可骂过了后,心里就舒服了些,却转而替海删删担起心来。接着一股自怜自惜的心情不由浮了起来——好容易有了个朋友,原来她掂记别人还是比掂记自己要多些。女人呀女人,原来如此不可信的。他倒忘记那海删删认识孤僧原较认得他为前了。他怒踢了下脚下的雪,心里忽想起晏衔枚,口里喃喃道:“还是小晏儿好”,接着不由想起:可他以后要是有了中意的,还会跟自己那么好吗?他心里一痛,突然又想起从没见过面的母亲——妈妈、妈妈,你现在在哪儿呢?

他心底这么想着,脚下却向自己系马之处折去。还是、还是先找到小晏儿吧,他现在还知怎么样了呢?见不着自己,他还不知有多急呢?

这么想着,他心底高兴了些。只顾低了头走,却没看路,这时,耳边忽有个声音道:“你见到孤僧了?”

甘苦儿一惊:谁在说话?

他一抬头,只见自己已走到了坡顶,那颗大树下,这时正坐了个人,一张脸看来好冷好倦,脸上露出几个洞。他倦倦地用一双瞎眼看着坡下,甘苦儿惊道:“瞎子!你怎么在这儿?”

他叫完之后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那老头龚长春却并不为忤,微笑道:“我虽瞎,可看到的知道的怕比好多明眼人还多呢。”

他的语意似在指向海删删,小苦儿脸一红,又踢了踢脚下的雪:“你是怎么摸来的?”

龚长春笑道:“瞎老头一个人虽摸不来,但有人相帮呀。”

小苦儿愣道:“是谁?”

龚长春笑道:“一个你也认识的人。”

甘苦儿一跳而起,大笑道:“小晏儿?”

龚长春笑笑却没说话。小苦儿已跳上前摇着他的臂膀,笑着追问:“他在哪儿,怎么没看见,快带我去见他。”

龚长春笑道:“那你快扶我走吧。几里之外有个小酒店。找到了酒店,你也就能见到带我来的人了。”

第七章当垆抱瓮长鲸饮出门一笑大江横

距大树坡东首不过数里就是一个小酒店。那酒店陈设简单,没有别的取暖设施,一进门就是占了大半间屋的三面土炕。坑里靠墙处都是一扇明窗。窗户外这时为外面的积雪映着,照得一窗通白。那片白上,却贴着几张红纸剪出的窗花儿。窗花上的红色已有些退了。每张炕上也只一张桌,四周土墙泥地,倒还简净。

甘苦儿扶那龚长春进门时,另两张土炕上却均已有客。其中一张炕上只单独坐了一个人,背对着地,看不见他面相,只见得他身材颇为壮伟,就算别人有他那份身量,断也没他那份块然独坐的气度。另一张桌上,却攒三聚五,很坐了几个人,看打扮似是中原来的人士。这时只有东首的一张炕上还空着。那瞎老头龚长春一扁腿,径自坐了上去。甘苦儿也冻了好半天,摘了皮帽子,一跳就跳到了炕上。他还是头一次盘腿坐在炕桌边,不由大是好奇。一边摆弄着自己那两条腿好找个舒服的姿式,一边口里已疾疾问道:“人呢?小晏儿在哪儿?怎么没看见他?”

龚长春却只微笑不语。桌上这时却早已摆了杯盏,似料定他二人会来一般。甘苦儿耐不住,还是直问道:“快说,带你来的人呢?”

龚长春一笑:“等一等,就快出来了。”

正说着,只见通往灶房的那个蓝布棉帘儿一挑,已走出一个人来。那人装束好素净,浅碧上衣,深青色的棉裙,头上只一枚绾发的银钗。虽也穿袄着棉,却裁剪合体,掩不住她那袅袅娜娜的身段。只见她中等身材,年华好有双十,面型容长,鼻凝鹅脂,腮陈新荔,一出来,那边很坐了几个人的桌上就有三两个人抬头细打量了她一眼,可能在想:这么个荒凉野店,居然也有如此颜色的丽人。她手里端了一盘鱼,那鱼身上全是红椒青葱切就的细丝,色香俱佳,让人一见之下就已胃口大开。

甘苦儿背对着那棉布帘儿,还没看到她出来。他先见到瞎老头儿支楞着耳朵用一双空眼望着自己身后,不由一回头,当下愕了下,脑子电光一转,人已窜得飞快,帽子也不及拿,溜下炕就要跑。

龚长春笑了一声:“哪里跑?”

他伸手一扣,就抓向甘苦儿手腕。甘苦儿恼道:“死瞎子,敢骗你家苦少爷!”

他身子一窜,竟从瞎老头手下躲了开去。他两人这一抓一逃,那边桌上的几个客人不由都注目过来。

瞎老头一抓落空,不由一愣,‘嘿’声道:“嘿,小苦儿,两天没见,你身法倒大是长进呀。”

他口里说着,手里却不停,已一伸手又向甘苦儿腕上扣来。甘苦儿自修得‘删繁就简剑’后,以前修习‘隙中驹’的种种不解之处这时已体会颇多,脚下一错,已又从他手里逃开,直向门口闪去。那边那几个客人目露惊疑之色——看来这几人分明也是内行里手。他们看见瞎老头出手如电已自惊诧,都在想着自己若碰到这一招该如何闪避,大概只有硬碰硬了,没想小苦儿居然身子莫名其妙地一闪,竟间不容发地躲了开去,故以更是震惊莫名,只听其中一人喃喃道:“辽东之地,果然卧虎藏龙。”

甘苦儿倒没留意他们在说什么,他在意的却是西首那边炕上那单独的客人后背似乎一挺。也说不出为什么,甘苦儿心中就一动。这时他人已躲开了瞎老头的捉拿,跳下炕来,就要往门外闪躲。可才到门前,身子己被阻住,一抬头,身前居然露出一张微嗔薄笑的脸——只见那才出来的女孩儿已料定似的,闪到了门口,不容他躲避地盯着他的双眼,素齿微露道:“苦儿,你见了姐姐就这么要逃吗?”

别看小苦儿平时不服天不服地,可见了那女孩子开口,不由还是微一缩脖,尴尬笑道:“啊,绮兰姐,你怎么来了?我是想出去看看我那马拴没拴得牢——那可是我和小晏儿一起买的,要丢了,他可要骂我。”

那女孩儿原就是从小照顾他长大的,她叫遇绮兰,比小苦儿要长上五六岁。遇是个少见的姓,她原是甘苦儿姥爷遇古的远房侄孙女。只见她微微一笑,似是生性极为温和,也不揭穿小苦儿的假话,只道:“外面冷天冷地的,你去炕上好好去去寒气吧。姐姐今天给你烧了几个菜。你的马儿,我出去给你看看好了。这菜你先端上桌,姐姐今早才在江边买的,你还没吃过东北有名的‘江水煮江鱼’吧?”

说着,她一扭身,当真出了门外。甘苦儿就怕她这样——他生来天不怕地不怕,说谎打岔最有一手,可从小到大,无论他说什么假话,遇绮兰都当做是真的一样,会照他说的真的去做,那一份温和让他觉得骗她都是一种罪过。甘苦儿只有搭头丧气地回到炕上坐了。龚长春笑道:“没想到你还有个克星。”

甘苦儿狠狠地白了他一眼,心想:这一生他最怕的也就这两个人了——一个是晏衔枚,一个就是这个遇绮兰了。这两人一个天性淡定,一个生性温柔,小苦儿从不怕别人对他坏,就只怕别人对他好。只听他嘟囔道:“你是没有姐姐,不知这有多烦人的。”

说着,遇绮兰已又进了屋。桌上本已有几个冷菜,做得很精致,想来这小店里做不出,也是她的手艺了。只见她细细地看了甘苦儿一眼,目光晶莹,轻声道:“苦儿,你又瘦了,但结实了。你躲姐姐也躲了有三年了吧?你这孩子,怎么就不肯回家呢?姐姐待你不好吗?”

甘苦儿心里也有一丝温情泛起。要说姥爷家还有什么人让他留恋的,也就是这个绮兰姐姐了。他姥爷虽说年纪也不小,可他一身功夫,弥老弥辣,生性又最倔,甘苦儿倒很少担心他,更别说想到他了。

遇绮兰把手放到小苦儿头上摸了摸——除了小晏儿,有时为高兴捋一捋他的头发,甘苦儿会笑着承受,他是绝不让任何人碰他的头的。要是海删删,他早一跳而起,大怒叫道:“男人头,女人腰,只能看,不能摸”了。可到了遇绮兰手下,他登时乖得跟个孩子似的。遇绮兰轻叹道:“为什么好好的家里不呆,到处跑,吃这苦头?昨天艾叔他们三个好容易找到了你,你怎么还跑?那可是刮白毛风的天气呀,你不知会让人担心吗?还窜掇着你的小朋友要跟他们动剑,你姥爷知道了,怕不又要骂你。”

甘苦儿咧嘴一笑:“骂就骂,我反正就是不想被他们抓回去。反正……”

他怕遇绮兰责怪,只有装乖,用力把眼圈逼得一红:“……我也是没娘的孩子。”

遇绮兰却被他逗得眼圈也一红,把他的身子往自己身边拉了拉。甘苦儿装乖开了头,只有索性硬赖到底,靠在她身上,闻着她身上传来的那淡淡的幽香,心里一时颇为甜美。

遇绮兰拍拍他的小脸:“下面还有几个菜,我给你们炒了端上来。”

她一下炕,甘苦儿就已一正坐直身子,见遇绮兰望不到自己了,便怒容向龚长春道:“老瞎子,你为什么窜通我绮兰姐姐和伙儿骗我!小晏儿你见过了吗,他……没事吧?”

他心里切切念念地还是他的小主人朋友。

只听瞎老头笑道:“他要有事,那是谁碰到你姥爷手下的绰号‘哎、哟、喂’的三个家人,一言不和,打了起来?你那小主人剑法可真高呀,一只‘列国剑’,一手周游剑法,连我瞎子都瞒过了。居然那‘哎、哟、喂’三个也拿不住他。要不是他们开斗,我瞎子怎会碰到你绮兰姐,又怎会应她所求帮她去找你这小猴儿?”

甘苦儿一听,已放下心来。又听得瞎老头夸赞他朋友,心里恼意一时也去了大半。只听他道:“我不管,你即骗了我,那你一定要告诉我——那什么‘土、反其宅;水归其壑’到底说的是些什么?——胡半田他们追杀‘孤僧’到底为了什么原因?否则,小苦儿肯定要你难看——反正你看不到,以后要你吃菜菜咸,喝水水苦。”

他恶狠狠地说出威胁,没注意那边那桌上的人已经动容。龚长春倒被他逗得笑了起来,一张老脸上皱纹泛起,让小苦儿觉得——这瞎子为人原来也不坏。

只见龚长春面容微正,叹了口气道:“土、返其宅,水、归其壑;昆虫、勿做;草木、归其泽——这句话可有些年没人提了。其实这本是两千多年前流行于楚地的一句有名的巫词。有道是巴人重鬼、蜀人重仙、楚人重巫,他们这‘鬼、仙、巫’的异术三门却是独立于大同盟与魔教之外少有的可以一开风气的一脉了。”说着,他一笑:到底老了老了,扯扯话题,就不由要扯远——那‘鬼府、仙踪、巫门’三派说起来倒与‘孤僧’的‘脂砚斋’大有关联,可此时要讲的不是这个呀。

甘苦儿也不知他在笑些什么,听他讲到正题,不由也认真起来。瞎老头的面色一叶颇为严肃,只听他叹道:“这句话流传至今,也有些年头了。最早的出处我也不知道,只知道,这句巫词,却关联着江湖中令人人动容的一大笔财宝——龟背图里的秘密。”

甘苦儿‘噢’了一声,他最喜听人讲秘密了,插口问道:“龟背图?什么是龟背图?”

龚长春咳了一声:“……那是流传于江湖故老口里的一个很久远的传说了。算到如今,最少也有近两百年了吧。——还记得我们那天提及的‘堕民’吗?据说在很久以前,他们的祖上,也不乏能人才士的。据说二百多年以前,就在前朝崩毁之际,他们的祖先,有一个很巧妙地掩藏了自己身份的人,就在宫中为皇上偷运出了这笔财宝。他把这笔财宝埋藏得很好,以至于江湖中虽有人知道这笔财宝的存在,却从来没有人找到过。这笔财宝本是为复国用的,所以数目极大。那真是一笔富可敌国的财富呀!这笔财富的埋藏之地,就被那人绘入了龟背图中。跟那图一起流传下来的还有一句话,就是那句‘土、返其宅,水,归其壑’了。据猜测,‘鬼府仙踪巫一跳’也跟此图大有关联。因为,那句话本就是鬼府的秘语。据传,就是找到了那龟背图,也要同时解开这句巫词之密,才能寻得到那笔财定。龟背图后来就一直流落在堕民手中。二十有余年前,堕民中自称‘炽剑孽子’的剧天择忽然惊世而出,那龟背图也似就落在了他的手里。他想用这笔财宝干出一番大事业,居然冒天下之大不韪,啸聚堕民,欲成大事。可惜直至他事败,似乎也没能找出这笔财宝。后来他事败之后,江湖传言,这张龟背图与巫语之密就落入了他在这世上唯一的相知——也即‘孤僧’释九幺手里。剧天择生死无人可知,就是他活着,敢斗胆在他手里夺图的也没几个。可释九幺就不同了。他一身艺业出自‘脂砚斋’,平生对敌极少,偶一有之,也从未有人见过他出过全力。但他为人从不杀生,所以打他主意的倒多。”

龚长春眉毛微微一挑,似在感叹着这些贪俗之人。“……可惜,释九幺自堕民之事以后一直就没有现身,众人也找不着他的下落——他行踪原本飘忽难定。但江湖中人,惦记着这张图和这句话的可还大有人在。所以如今他踪迹一现,就惹来这么多事非。如果你知道他居然掌握了这么大个秘密,你会是何等反应?毕竟贪财奢欲之人如此之多,何况又关联这么大一笔财宝,随那笔财宝同葬的还有当年典藏于大内的不少武功密籍,不贪财的为了那些秘籍也不肯轻易撒手的——于是就有这么多人跟来了。”

甘苦儿挠挠头,他一向对财宝武技不那么感兴趣。心里却在好奇,原来这么大个秘密却掌握在一个最不需要钱的和尚手里。

只听瞎老头叹了口气:“所以你看,辽东这块一向还算宁静之地从今日起,只怕就要血雨腥风不断了。”

遥遥地,甘苦儿听到那边独坐的那个身材壮大的男子叹了口气。那声音悲凉梗慨,让甘苦儿听了说不出的就有些心动。那瞎老头龚长春似一直没注意到那人的存在,这时一听叹气,面色就忽变了变。只听甘苦儿喃喃道:“怪不得,怪不得,刚才那孤僧一现身,胡半田立马就追了下去。那海东青也不顾手下的伤,紧追不舍。”他想起海删删所说:海东青的父亲也是剧天择手下,当年就是为了寻找一批财宝才命丧辽东的,那笔财宝是不是也就是关于这个‘龟背图’的呢?

他筹思了下,“那释九幺人很好呀,为了不忍见双方火并才现的身,不顾安危也要把敌人引走,以求一息干戈,他们为什么还要为难他,为什么他们还要叫他‘妖僧’?”

瞎老头还不及答,猛地只见那边桌上的几个中原人士互顾一眼,已经色动。接着,这小屋里几条人影一齐腾起,然后一个壮年人喝道:“兀那小孩儿,你刚才见到‘妖僧’了吗?他在哪里,你在哪儿碰到的他?快快说来!”

甘苦儿一侧头,却见那边几个中原人士中已有三人跃到了地上,小屋里本来就不宽敞,他们一纵,已到了甘苦儿与龚长春的榻前,脸上都是急颜相向,似恨不得要马上抓住小苦儿拷打一番,逼他说出释九幺去向来。

甘苦儿岂是好惹的?平时人家不惹他他还要撩拨别人呢,这时听那人口气,一股闷气在心里爆了开来。他今儿心情本就不好,刚才不吃东西,这时却慢悠悠拈了口菜,在口里细嚼着,冷眼看向那几人。只见地上立了三个,对面炕上却还坐了三个。这几人装扮古怪,僧道俗人都有,虽大都戴了帽子,却也见得出坐在炕上一个鬓角光光的似是个和尚,另一个没带帽束着冠的是个全清羽士,再有一个人年纪颇青,面容宁定,隐有名门弟子风范。地上站的这三个主儿身形也渊停岳峙,一看就知不好惹。但不好惹又怎样?甘苦儿最爱惹的不就是不好惹的。只见他慢慢呷了口茶,才冷冷道:“你是问我吗?”

地上那先开口的大汉道:“不错。”

甘苦儿笑嘻嘻道:“奇怪,怎么你家大人没教过你怎么说话吗?你要找和尚去庙里找呀!问上我干什么。你看着又不象什么黄花闺女,没事偷和尚很好玩吗?”

那大汉脸上一怒,伸手就向前抓来。龚长春神色一变,冷哼了声,挥臂一挡,那大汉正抓到他袖里那块铁上。他使的劲本大,这一下触手生疼,闷哼了声,退后一步,龚长春却也身子一晃。

甘苦儿暗地里一伸舌头。他知这瞎老头别看他瞎,可实打实地算是个硬手。连他也被人逼得身子一晃,可见对手不是等闲之辈。只听那大汉怒道:“你是什么人?袖子里装的又是什么?”

龚长春脸色怆然,淡淡道:“看来我龚某真的老了。难道,现在没人认得我龚长春,还没人认得这块硬铁了吗?”

说着,他一翻袖,手往那桌子上一拍,‘啪’地一声,一块玄黑色的铁牌已被他扣在了桌上。那块牌乌青漆黑,牌上隐有阴文,对面桌上那三个坐着的人相顾一惊,那和尚已喃喃了声:“啊!免死铁券!”

此言一出,只见满屋一寂。龚长春叹了口气道:“五派三盟近年来可培养出不少年青好手呀!你们,大概就是所谓‘人龙’中的人物了吧?”

要知,当时五派结盟,势压天下。这五派就是少林派、武当派、华山派、终南派、与衡山派。近年,又有不少门派加入,便大家已习惯地仍称之为‘五派三盟’。三盟的总称就是‘大同盟’。盟主‘神剑’向戈,号称天下第一流。而所谓‘人龙’,就是五派师长合力调教的青年高手。自从当日‘大同盟’与炽剑一战,损伤极大,所以他们这些年苦心孤诣培养出了一批青年高手,但其中拨尖的一共也不过十七个人,号称‘十七人龙’,其意本就为‘人中之龙’,个个俱可称为高手中的高手。这次一来就来了六个,可见身上所负责任极重。他们在五派三盟中已可称为顶尖好手,放眼江湖,只怕个个也足以纵横一地。那六人互看了一眼,也没想到已近有十年未曾出现的‘免死铁券’这时忽然会复出江湖。

只见那刚才还坐着不动以示闲暇的三个人这时也坐不住了,他们起身一跃,已齐立炕下。为首的却是那看来年纪最青、不过二十有余的一个少年。只见他拱手一揖,清声道:“在下衡山耿玉,这位是少林弟子落颜师兄,这位武当门下青休子道兄,这两位是终南门下的卢定、卢安两位大哥,这位是九宫山的余华师兄,见过龚老前辈了。”

他口里说得客气,可六人所立之势,进可攻,退可守,分明觉得‘孤僧’去向干联重大,就算‘护券左使’龚长春当面,也不肯轻易罢手的了。

龚长春听他介绍完毕,一双瞎眼把他们六个扫了一遍,定定道:“怎么,在老朽手下,你们还要强逼这孩子吗?”

只听那个耿玉淡淡道:“五派三盟当年与‘免死铁券’主人有约,‘免死铁券’当面,不得擅与护券之人冲突,小子虽年少,还不敢有违师门之规戒。”

龚长春这才面色微微转温,淡淡道:“这样就好。”

那耿玉却话锋猛地一转:“但当日向盟主也有言,自堕民蜂起之后,扰乱天下,向盟主似曾与龚前辈与尉前辈达成协议,如遇五派三盟与堕民之事,‘免死铁券’不得干预,不知前辈可还记得那个约定吗?”

龚长春面色忽青,脸上神情隐现自责,叹了口气:当年,不正是为了和‘神剑’向戈的这个约定,袖手旁观,所以才酿成了那么个天大冤案。可他也不好开口否认。只淡淡道:“怎么,这孩子又和堕民有何干联?”

耿玉正色道:“可孤僧却与堕民这事大有干联。此人所行不轨,一向妖言异行以惑天下,如不除他,不日只怕不会又出来第二个‘炽剑孽子’剧天择?所以,龚前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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