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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梦残天-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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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煜晃晃脑袋,托着头笑:“好复杂!”
“反正我是江湖上最难缠的女子。”她醉醺醺地笑:“说不定还会是日后史官们笔下‘祸水’的千古第一典范。你败了,是我亡你江山。你胜了,是我不顾和赵匡胤的故交……来,干!”
小周后推她一把,摇头道:“祸水的罪名还轮不到你来担,史官只须记我一笔气死胞姐、专擅后宫之宠、兵临城下犹惑人君不理军务,一笔足矣,够我遗臭万年了。昏君身边,理当有奸妃妒后——我陪你干!”
永嘉公主也嘿嘿地笑了:“当然也该算上我了。从王嫱到文成、金城二位公主,哪一个不是用和亲来换取安秦的?我连这都办不到,我也干一杯!”
李煜一推碗碟,嚷道:“你们都替我扛了罪名,我千古第一昏君的名声岂不埋没?不要你们代罪,我要遗臭万年。千古第一昏君就是我——李从嘉!哈……”
四个人的手相互交握,在一张桌上你看我、我瞧你,一会儿嘻嘻傻笑,一会儿又相拥呜咽。
共怀伤感,有谁得知?
北宫千帆在李煜案前摊开布阵图,道:“曹彬、潘美共列三营寨围困金陵,我昨夜潜到各营去探视,列了这张图:粮草在西寨,北寨目前似乎相对稍弱,却是表面之相,也许早已挖战壕以为固防,故作薄弱实则伏有暗兵。若江南军得援,当趁势夜袭西寨,再自西而向北延,攻夺北寨。”
“那么东寨呢?”
“东寨近水,江南水师尚待湖口来援,东寨不可妄攻。”
“朱令赟要先切断采石矶浮桥,才能增援金陵,岂非还要再等?”李煜踌躇道:“快到腊月了……”
北宫千帆忙劝慰他:“来得及!我先去湖口看看朱令赟进境,再折回山庄不迟。凭我的轻功,赶回去庄替俞家姐姐筹办嫁妆应该来得及。是以打算即刻动身。”
“这么急?再过两个时辰就天明了,不如后天动身?”
北宫千帆叹道:“我是怕朱令赟为了显示军威,导致事倍功半。若是他以巨型战船大张旗鼓行进而不巧又遇上江河涸旱、船不能迅行的话,就会贻误军情。若能使用用小艇,虽不如巨船平稳,却不致因江涸而滞留不前。”
“朱令赟带兵多年,这点分寸应该有的。”
“既然来得及,我还是去一趟安心。你手书一道密旨让我带去就是了。”
李煜见她一言既出便要动身,心里既感动又不安:“你旧伤未愈,再奔波的话……”
“再婆婆妈妈的话就天亮了!”她不耐烦了:“既知我辛苦,就不要再拖延。我来研墨,你来写。天明之后你还要赶到澄心堂决断军机,不要再耗啦!”
李煜涩然一笑,提起笔来,心头沉重不已。
朱令赟斜乜着“他”:朝中何时出了这样一个人物?指手划脚、巧言令色!明知“他”心忧军情,心里却漾起莫名的不快。
北宫千帆拱手恭维他:“皇上常夸朱大人忠肝义胆,乃国中第一栋梁。此刻虽遭江涸,巨筏不能迅进,然以来大人的赤胆忠心兼又如此临危不乱、处变不惊,即时改作小艇的随机应变,更教宫某五体投地。”
朱令赟微笑道:“以宫特使高见,本侯若用火攻,可能扭转乾坤?”
北宫千帆一惊,不觉皱眉道:“小人只奉命来送密旨,本来不该……”
“怎么不往下说?”
北宫千帆只好硬着头皮道:“时已冬季,刮的乃是北风。我们增援北去,宋军若借北风来火攻,尚且防备不及,若以火攻,岂非引火自焚?”
朱令赟微愠:“你是暗讽本侯不懂兵法罢?这半个月来,可曾刮过一丝北风?”
“正因半月无北风,一旦风起,必定势强。非但火攻不妥,还须提防宋军借北风火攻湖口。”
朱令赟冷冷道:“一日不刮北风,本侯就要草木皆兵一日,一年不刮,就要提防一年?那你说,何日才能增援金陵?”
北宫千帆见他趾高气扬,早想打掉他两粒门牙,转念想到他是金陵惟一后援,且在李煜如此孤立无援之际,尚为金陵的安危心忧,只得忍住了气,在一旁赔笑。
见“他”不反驳,朱令赟又道:“既不刮北风,定是皇天有眼、不亡我国,为何不借天机而动?”
北宫千帆依然沉默,心中却暗骂自己不学无术,顾清源上懂天文下知地理,便是仲长隐剑、南郭守愚的所学也比自己渊博,是以明明知道逆风火攻不妥,却算不出北风何时会起,只好叹道:“小人虽不懂天文地理,却也知道风起则云涌。朱下人不妨登高一望,北天若有云涌,必有北风将至;若北天无云,也至多暂保两日无北风……”
“不用你来教诲!”朱令赟斌终于不耐烦了,凌厉地看“他”一眼:“皇上是派你来送密旨,还是来督军的?怀疑本侯勾结宋军是不是?”
北宫千帆见他如此,也急了,知道再说下去,他先起异心,更是不妙,只好忍气笑道:“密旨已送到,小人要回去复命了。朱大人真有火攻之意,还望……”
“登高望云是不是?本侯知道!宫特使,你还要回去复命,本侯就不多留了。”朱令赟念“他”一片恳切,也不好再见怪,便另备了马匹,让“他”速回金陵。
北宫千帆言已至此,再说下去恐君臣见疑,贻误军机,也只好无奈地辞别湖口,复往金陵。以她的绝世轻功,已在“飞天红颜”金飞灵之上,不过一日,便返至金陵深宫、向李煜回话。
她既回去,李煜感念她好意,便设宴瑶光殿,另备了许多重礼,打算她休息一番,就为她洗尘,再以礼相赠。
岂知黄昏后李煜自澄心堂而归,永嘉公主却向他回道:北宫千帆不愿浪费他的光阴,已留书辞去,另附了金陵宋军三营寨的兵马详尽数量,望他保重。
李煜信函握手,不觉不喜又悲:“她就这么走了,不要说收我一份薄礼,连酒水也不喝一杯,更不当面辞行——人说江湖险恶,可险恶江湖却出了这么个怪诞人物!看来惟一可以谢她的,只有祝她和淡如早成佳偶、白头偕老了。临风,你也多保重!”
的确,没有一种喜悦能够高尚,除非祝福!
五台山,丘家堡。
尸体!尸体!除了尸体还是尸体,一百四十二具焦尸——放在雪地上。
白珍珠眼见这一幕,从马上栽了下去。
丘逸生与余东土相顾骇然:丘家堡已成焦土,幸存的只有母子、儿媳三人。
严子铃在发抖。
许凡夫黯然道:“西河帮闻讯后立即兵分三路,北路寻丘二奶奶,南路找丘少堡主和少奶奶,我们第三路赶到时,这里已成焦土,只能收尸了。”
余东土切齿:“我与逸生南下、婆婆北上,分头追寻女儿下落,连风丫头也险些搭命进去。英杰帮、九州门,这笔帐有得算!”
丘逸生惨然:“一百四十二条人命,其中不乏无辜妇孺,怎么下得了手?”
严未风神色凝重,扶起昏厥的白珍珠,正色道:“为找孙女,你娘已奔波了三个月。你们不保重的话,丘家堡就后继无人了。先找地方落脚,再另谋良策。”
事已至此,亦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风雪渐紧,寒意越来越浓了。
冬。
十月末,神卫军都虞侯朱令赟乘大船抵皖口,以火油燃烧船只欲以攻宋。忽刮北风,火反烧江南军,赟投火而死,其部不战自溃。宋军缴获武器数万。金陵从此再无后援。
十一月上,修文馆学土徐铉承旨入宋,求保江南一邦。赵匡胤以卧榻旁侧、不容他人鼾睡为答,拔剑相对;十一月中,江南军夜侵北营,为曹彬等诱之深入而全歼,获江南佩挂符印将师十数人;十一月下,金陵城破,陈乔自缢而亡。李煜无意蓄财,将黄金尽数分与近臣侍奉;又令保仪黄氏将所藏书画图籍,尽数付之一炬;续欲堆柴自焚,然见宗室数百,不忍同焚,终于举投降。
十二月,江南告捷书入宋,共取十九州、三军、一百零八县、六十五万五千零六十五户。
腊月初八。
苏州灵岩山,馆娃宫旧址。
俞豪英皱起眉头:“你们怎么跟来了?”
“丧心病狂的事你们能做,我们就不能来?”
“涟儿,冷静!”俞清泓拉住俞清涟,直视着两位兄长,一字一句地问:“丘家堡惨案,有没有你们的份?”
俞豪杰冷笑:“丘家堡的人还没死绝么?”
俞清涟一阵痛心:“当年爹的所为已教人不齿,你们不积德还要造孽,良心哪里去了?”
俞豪英四下张望一番,才道:“我们兄妹早已断情、各安天命,这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俞清泓点头:“你们真在这里约了雷章采和申晓波?”心里既痛楚又失望,眼圈一红。
俞豪杰森然道:“我们不怪你们吃里扒外,你们居然追查到了这里。哼,再不走,我和大哥也保不住你们两个丫头了。”
“谁保谁不住,还没见分晓呢!”夜色中,二男二女联袂冷笑而来,看分明了,原来是诸葛兄妹及庄诗铭、东野浩然。
俞豪杰怫然:“两个贱丫头,居然带帮手来对付亲兄长?”
俞情涟摇头:“我们没约他们!”
俞情泓含泪道:“莫春秋、雷章采还有什么阴谋?你们走到这一步,再不收手,就永远回不了头啦!还有,余姐姐的女儿呢?”
又是一阵冷笑,另一边过来的是雷章采、申晓波、严子钦。
庄诗铭一见雷章采,想到母亲受辱父亲遇害,怒吼一声挥掌攻去。东野浩然恐他不敌,也拔剑随之而上。
诸葛兄妹则各自拔剑,分战申、严二人,剩下俞家四兄妹对峙。
东野浩然厉声道:“东土的女儿呢?你竟然掳劫自己外孙女!”
雷章采阴阳怪气地道:“在一个好地方!”
庄诗铭则道:“我们练的都是《披靡宝鉴》,且看看鹿死谁手?”
“你思慕我们姑娘,我也视你为兄长,今日却刀兵相见。子钦兄,我们真要一决生死么?”
诸葛审异只守不攻,心里十分犹豫。
严子钦冷笑:“我只思慕传心剑法,至于那座冰山,我一点兴趣也没有,你当我是姓过的傻瓜?”一面说,枪法越加凌厉,枪头腥臭扑鼻,淬的是剧毒“断魂膏”。
申晓波久攻不下,手指一弹,毒镖飞出,直向诸葛审同印堂、咽喉、膻中穴三处击去。
俞清涟一声惊呼,诸葛审同霍地一个“凤点头”避开两枚毒镖。第三枚眼见无可回避,将射上胸口,诸葛审同深吸一口气,用足十成功力以剑反拨,正是传心剑法中的“古往今来”,待毒镖掉头回射,他已用尽全力,“卟”地摔倒。
申晓波不料偷袭的毒镖会射回来,猝不及防,眼睁睁看着它射入自己胸膛——莫说是淬过“断魂膏”的毒镖,以诸葛审同的十成功力,就是寻常利物射入胸瞠也能索人性命。他这番自作自受,连哼也不哼一声,当场便毙命倒下。
俞豪杰见诗诗铭与东野浩然联袂,与雷章采打得难分难解,诸葛审异与严子钦也是半斤八两。申晓波既亡,诸葛审同已重新站起,向自己这边来了。急切之下,反手在俞清涟咽上一掐,厉声道:“你敢过来,你娘子就过不了门啦!”
诸葛审同见他竟以亲生妹妹为挟,呆在当场,不敢动弹。
俞清泓瞪大眼睛,眼见两位亲哥哥挟着妹妹往山下退,又看着俞清涟的绝望神情,心头大恸,不敢作声。
严子钦故意卖个破绽,诸葛审异久未占上风,早已烦躁,见此破绽,果然去攻。严子钦一声冷笑,枪头直取她“肩井穴”。她一惊,情知中计,即刻跃起半尺向后连退数步,直退到俞氏兄弟身后,腋下夹紧了枪杆,不敢稍松。
俞豪杰听到身后打斗声、腥风气息愈近,想也不想,挟着妹妹掉转身子,用妹妹在身前一挡,严子钦的枪头,便径直插入了俞清涟的心窝。俞清涟颊上泪水犹在,当场气绝。
诸葛审异转头过去,见身后中枪的竟是自己未来的大嫂,脚一软,晕了过去。
诸葛审同眼见未婚妻被她的亲兄长作盾,不觉目眦尽裂,提了剑一招“扑朔迷离”攻去,俞豪杰放开幼妹,抽身内避,岂知他反手一招“西风送晚”划回去,俞豪杰咽喉立断、当场倒毙。
俞豪英见势不妙,拔脚便逃。严子钦的枪还在俞清涟身上,又被晕倒的诸葛审异夹得甚紧,不及取回,便向另一方逃去。
雷章采久斗未果,已自心虚。忽听一人大笑而来,竟是北宫庭森,大惊之下,扬手飞出几枚毒镖断后,抽身而逃。
笑声未绝,北宫庭森人已落地。
东野浩然喘息道:“左护法,我们追——”
“不必!”北宫庭森面色沉重,见三人分头而逃,越去越远,这才摸了块大石头盘膝坐下,取出一瓶宁神养气的丹药出来,自己吞下一粒,再把药递给几个后辈。
“为什么不追?”东野浩然犹自不平。
庄诗铭轻轻将她一拉:“你看,左护法气息不匀,必是与人恶斗许久耗了元气,岂能再去追赶雷章采?能教左护法如此耗损功力、大伤元气,此人难道是……”
北宫庭森调匀气息,点头道:“不错,莫春秋现身了。我们恶斗一日一夜,双方半斤八两而回。想必他此刻也不轻松!”
诸葛审同握着未婚妻的手,以真气相输,俞清涟却早已气绝。
俞清泓泪如雨下,惨然无语。
诸葛审同将未婚妻的头搂在怀里,轻轻地道:“涟儿,再过半个月我们就要成亲了,你怎么舍得一走了之……”
夜色渐渐变薄。
凉意,却越来越浓了。正文 下——十三回 晚凉天净月华开
浪淘沙令
——李煜
帘外雨潺潺,
意阑珊。
罗衾不耐五更寒。
梦里不知身是客,
一晌贪欢。
独自莫凭栏,
无限江山。
别时容易见时难。
流水落花春去也,
天上人间。
李煜放下笔,推窗仰望,不觉欲哭无泪。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
胭脂泪,留人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李煜猝然回头,见那个黑衣女子不知何时已飘然入室,便懒懒地招呼道:“临风!”
“对不起,没想到——实在是江湖多恩怨。”
李煜强打精神,摇头道:“难道真要把葬送江山的责任全推给女子,才算男儿本色?不敢也没资格怪你,只怪我错生皇家!”
北宫千帆深深看他一眼,低头道:“我是为公事而来!”
李煜看她不安的神情,心中微有几分明白,轻声道:“先坐下再说,我能做什么?”
北宫千帆转开头,不与他目光相接,以更轻的声音道:“辽主耶律贤有意扶你再做江南国主,命我前来试探,你若点头,我便为你联络宋廷中的旧臣,以为内应,你意下如何?”
李煜淡淡道:“特使认为,从嘉的能耐,够资格作儿皇帝么?”
北宫千帆不动声色地瞧着他,道:“这是违命侯自己的决定,我不敢妄论!”
李煜仰天一笑,迎视着她,朗声道:“做个阶下囚、亡国之君,至多是受辱,也算自作孽。可是要我李从嘉去作傀儡儿皇帝玷污宗族,却生无颜立于世,死亦愧对先人。你不是也希望我回绝么?不必为难了!”
北宫千帆依然无言地注视着他,脸上的表情起了微妙的变化,从最初的同情变成了欣赏。
李煜又道:“就算我点头,你会回禀么?”
北宫千帆一呆,忽地笑道:“你很了解我!不错,若非此事为难,我十天前就已赶来了。”
“我却想反问一句。”李煜直视着她道:“若不是我李从嘉,辽主吩咐你去试探他人的话,你又是何立场?”
北宫千帆昂然与他对视,清清脆脆地道:“若换个人,我根本不必为难,因为我不会去试探此人,大不了潜逃江湖,打仗终究不好!”
“那么现在你可放心了?”
“这当然!”北宫千帆走过去盈盈拜下,仰头道:“从嘉,受我一拜!”
“拜我做什么?我身为人君时,你尚且出言不逊,如今非但不加奚落,反而拜下。只为了这个‘放心’么?”
北宫千帆嫣然道:“你是亡国之君,我是逃跑公主。你不觉得我们很配吗?”
李煜脸一红,念及亡国之恨,更是痛心疾首、黯然摇头。
北宫千帆恼道:“好歹我也算江湖的成名人物,哪里配不上你了,这么拒绝我?”
李煜叹道:“你到底懂不懂什么是……”
“哼,多个妹妹陪你下棋喝酒,还委屈了你不成?算了,没面子!”
李煜一怔,心中暗叹一声“惭愧”,才道:“你想和我拜把子?”
“唉,我知道自己不像公主,只像贼窝里的寨主,这么没面子的事,不用你来提醒。”北宫千帆颓然叹道:“以你的盖世才华,要拜把子,确是我沾光、你被折辱,对不起!”
李煜一声苦笑,轻轻跪下来问道:“你们江湖儿女结拜,还需要什么礼节?”
“嗯,你是兄长,不必拜我,刚才你已受我一拜,也不摇头推拒,就算已承认我这个妹妹了。”北宫千帆回嗔作喜地道:“当年我也曾想过和赵匡胤拜把子,不过当年我才八岁,他已二十有六,料来他也不肯,才打消了此念。”
李煜忍不住道:“你很喜欢和人拜把子?”
北宫千帆本想说,最想和周娥皇结拜,见他愁眉不展,终于不敢说出口,只默默起身。
李煜忽地想起一事,问道:“记得蜀中花蕊夫人编撰《古卉谱》载,有一种奇物,一百年开花,两百年结果,三百年实成。《古卉谱》副本你相赠娥皇时,我曾拜读过,不知世间是否真有这奇物?”
“蕊姐姐也是从古籍中得阅,未曾见过实物。当年天石舍人夏大哥为寻此物之种,踏遍五湖四海仍无所获。也许此物早已绝迹了罢。”
“此物花种有拇指大小,呈心之形状,莹白纯净,真是一粒‘情种’!”
“当日我也是这么叹息的,蕊姐姐也叫此种为‘情种’。”
李煜见她漫不经心,不再多说,起身将砚台上的墨又研了一会儿,待墨汁渐浓,便端起砚台走近一个小小古藤架,将墨汁浇在架上一个碗大的瓷坛里。北宫千帆好奇之下,凑过去一看,即刻便嚷道:“这粒情种……夏大哥多年寻觅而不得,你在哪里找到的?”
李煜见她手舞足蹈,问道:“你确定?”
“当然啦!”北宫千帆激动得不得了,笑道:“我送娥皇姐姐的《古卉谱》副本上,因为偷懒没有临摹插图,正本上却有蕊姐姐亲笔的五幅丹青。”
“什么样的五幅?”
“第一幅,是白色心形的花种;第二幅,是白色渗冰纹黑边的芽叶,乃三年后冒出来的芽——和你瓷坛中这株一模一样;第三幅,是第一百年内花开之态,碗口大的黑色花朵,心形花瓣,白色花蕊,花瓣边缘同样渗出冰纹,乃是白边;第四幅,是第二百年中果实之状,乃是心形的白色果实,碗口大小,晶莹洁白,纯净可爱;第五幅,是三百年后果实成熟的模样。这一百年中,果实在饱受风霜雨雪之后,渐渐枯萎成荔枝大小,果色灰暗萎缩,食之辛涩无比,却有返老还童、长驻青春之效。据说实成之夜,第一对许愿的爱侣,还能保佑他们天荒地老、此情不渝,也不知是真是假——你是怎么找到情种的?”
“宋主安排我入住此间已历数月。上个月无意于院中墙脚发现已呈枯黄之态的一小株嫩芽,想到《古卉谱》所载,不知真伪,便以手刨开泥土,果然见到一粒拇指大小的心形种子,已裂得有些畸形了。这嫩芽便是从心形种子的深处冒出来的。我将此物移入瓷坛,抄了二十几页词赋诗文,连夜燃烬为壤覆于其上,再研浓墨浇灌,每七天一次。果然,不过一个月,这奄奄一息的情种,就在墨意诗情下,长高了两分芽叶不说,且枯黄之色尽褪,成了你今日眼中所见的模样。”
北宫千帆动情地道:“天地间原来真有情种。从嘉,恭喜你!”
李煜淡淡地道:“吟风弄月以丧志、沈腰潘鬓枉消磨,娥皇已去数年,恭喜什么?”
北宫千帆深深看他一眼,道:“你立娥英为后,是因为她像娥皇姐姐?难道你不认为,这既对娥英不公平,于娥皇姐姐也算是薄倖么?”
“当年娥皇重病、娥英入宫探视,见了她,我恍如回到新婚燕尔时,我不是人君,娥皇也不是国母,我们开开心心、逍遥悠哉,真是羡煞鸳鸯。可是自我嗣位后,宫中礼仪繁琐,娥皇渐渐不复娇憨率性,逐日端庄沉静起来,整个后宫仿佛一潭死水,没半点生气。娥英一来,简直就是新婚前的娥皇。那时娥皇病体日益沉重,我探视她后,沉闷之余忍不住便去偷会娥英。岂知娥皇得知以后,病情加速……娥英年幼无知,这笔气死姐姐的糊涂帐不该算在她头上。负心薄倖、不念十年夫妻恩情的人是我!说起来,确是我负了她们姐妹。好在,如今她也算解脱了。”
北宫千帆这才回过神来,问道:“我正想问你,怎么不见娥英?你说她解脱什么?”
李煜低头道:“娥英现封为郑国夫人,十几天前入宫随侍去了。唉,也好,以免……”
“李从嘉,你浑帐!”一人冲了进来,婉丽端静,憔悴的脸庞上满是怒色,正是小周后娥英,两人在厅中各怀心事,竟不知道她是何时回来的。
小周后冲进来,双目蓄泪,向他厉声道:“让你的皇后被一个武夫玩弄,欲哭无泪却要强颜欢笑,你居然说我解脱了。是你解脱了罢?何不摇尾乞怜,光明正大将我送去领赏?说不定,你还会被封赏作国公呢!”
李煜一脸尴尬,低头不语。
小周后满心委屈,靠在北宫千帆肩上放声大哭,泪如雨下。
北宫千帆知道她生长于江南温柔之乡,所欣赏的是李煜这样懂得情趣、才藻风流的雅士,心里极为鄙视赵匡胤那种冲锋陷阵的“粗人”,也无言相劝,只好搀她坐下,让她尽情一哭。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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