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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啸江山-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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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慕非道:“只要能救出蛇节,其他的我都不在乎。”段谷雨道:“好啊,我可以帮你救出她。”杨慕非大喜道:“真的?”段谷雨点了点头,道:“不过,我有一个条件。我把她救出来后,你要一刀杀死她。”杨慕非怒道:“段谷雨,你太过分了。我杨慕非独身一人去救蛇节便是,哪怕死在梁王府,也胜过苟活在这世上。”说着,站起身来,往外便走。

段谷雨叫道:“喂,你真的生气了?”杨慕非只是不理,自顾自的往庄外走去。段谷雨身形一幌,拦在他身前,笑吟吟地道:“杨大哥,我是故意气你的,你不要在意嘛。”杨慕非道:“你的气也出了,该帮我救人了罢。”段谷雨幽幽地叹道:“你真不解风情,就不会哄我几句么?”杨慕非道:“我生来就不会哄女孩子开心。”段谷雨道:“你虽不会哄女孩子开心,但普天下却不知有多少女孩子为雪雕大侠魂牵梦绕。”轻轻叹了一口气,道:“我早就派人去打探蛇节姐姐的消息了。”便在这时,忽听得庄外有人敲门。段谷雨笑道:“朱将军回来了,我们去大厅问他罢。”拉起杨慕非的手,举步便行。两人进了大厅,朱宁、傅达开早已候在那里了。

朱、傅二人躬身行了一礼,道:“卑职参见小姐。”段谷雨点了点头,道:“朱将军,你打探到了甚么消息?”朱宁道:“蛇节夫人被关押在都元帅府,明日午时便要问斩。”段谷雨道:“都元帅府有多少人马?”朱宁答道:“都元帅府本身有五百人马,梁王怕有人劫狱,又特地加派了一千人马把守。”段谷雨沉吟道:“我们还有多少人马?”朱宁道:“经过凤凰镇一役,五百土獠兵死损大半,加上剑鸣山庄的卫士,大概还有三百人。”

段谷雨下令道:“朱将军,你与傅将军率领一百名弟兄,去都元帅府劫狱。”朱宁面有难色,道:“小姐吩咐,卑职敢不从命?只是人手太少,恐怕胜算不大。”段谷雨笑道:“朱将军,你放心。我自会带人来接应你们。”朱宁道:“那卑职这就去了。”当下点齐一百土獠兵,潜到都元帅府外,只见都元帅府灯火通明,里里外外刀枪林立,数十名弓箭手在旗台上弯弓搭箭,严密戒备。朱宁见了这阵势,心下生寒,道:“傅兄弟,小姐让我们劫狱,不是让我们去送死么?”傅达开道:“小姐神机妙算,胸藏百万雄兵,定不会失手。我们按计划行事罢。”

待巡逻兵过后,他们悄悄摸到围墙边,一声唿哨,率领众土獠兵越墙进去。旗台上的弓箭手发觉,大声呐喊,羽箭登时如飞蝗般纷纷而下。土獠兵仗着藤甲护身,手挥大刀、剑盾,卷入元兵阵中。元兵的弓箭手生怕伤了自己人,却也不敢再放冷箭。大理兵马都元帅纳速剌丁见有人来犯,奔上高台,挥动令旗,指挥元兵将朱宁等人围在垓心。傅达开左冲右突,也闯不出元兵的重围,不禁怒从心起,飕的一箭,向纳速剌丁射去。纳速剌丁身旁卫士忙举起盾牌,将箭挡开。但纳速剌丁却也吃了一惊,躲在了卫士身后。

猛听得大街上马蹄声雷动,数百名元兵疾驰而至。为首一名军官喝道:“把这些反贼尽数拿下。”朱宁见是杨慕非,心下大喜,叫道:“梁王府的军马到了,快退,快退!”领着众土獠兵向外扑去,假意与杨慕非所领人马抵抗,不一会便给尽数拿下。

纳速剌丁大叫道:“不知是哪位将军前来相助?”段谷雨喝道:“阿忽台将军奉王爷之命,前来提审反贼蛇节。”纳速剌丁奇道:“王爷这么晚了还要提审反贼么?”段谷雨喝问道:“这是你能问的么?”纳速剌丁唯唯诺诺地道:“是,是,是。卑职多嘴。”原来,元廷虽在大理设立了云南行省,但首任长官赛典赤死后,行省权力日益受到梁王与大理段氏势力的牵制,宣慰司与都元帅府渐渐形同虚设。因此,纳速剌丁对梁王府的人甚是忌惮。

第二十九回:琴瑟未谐孤城灭(3)

纳速剌丁领着杨慕非二人,向关押蛇节的牢房走去。杨慕非见蛇节夫人脸色苍白,蜷缩在一堆枯草里,冻得瑟瑟发抖,心下甚是痛惜。蛇节夫人听见脚步声,抬起头来,见是杨慕非,不禁呆了一呆,宛如梦中。杨慕非喝道:“还不打开牢门。”纳速剌丁掏出钥匙,便要上前开门,忽听得有人大声喊道:“有人假扮王爷的军马来劫反贼。”他心生警惕,身形一幌,向墙边急急窜了过去。段谷雨吃了一惊,伸手去抓,但还是晚了一步,他已闪身从小门窜了出去。耳听得他大声叫道:“来人,快来人,有反贼劫狱。”杨慕非抡起钢刀,猛砍牢门上的铁锁,但听得铮铮声响,火花四溅,原来那铁锁竟是用西夏玄天铁炼就。

身后一人厉声喝道:“杨慕非,你待往哪里走?”杨慕非抬头一看,认得是无损道人的大弟子凌风生。凌风生冷笑道:“杨慕非,你趁早乖乖投降罢。”左手判官笔疾起,往他胸口“天突穴”点落,出手既快又狠。段谷雨更不打话,伸指疾点他左臂“少海穴”。凌风生右跃相避,哪知段谷雨第二股指力又到,竟击中他的脚胫。他一个踉跄,向前扑地跌倒,判官双笔脱手飞出。段谷雨轻身跃起,接住判官双笔,插在腰间。众元兵齐声吆喝,纷纷抽动兵刃,向她身上招呼。

段谷雨夺了一把钢刀,连杀了数人,渐觉手臂酸麻,但元兵仍如潮水般涌来,兀自不退。蛇节夫人大叫道:“杨郎,你快带着段小姐走。你们的情谊,我心领了。”杨慕非道:“不,我要救你一起走。”蛇节夫人泣声道:“你砍不断铁锁的。”杨慕非咬着牙道:“我一定能砍断它。”蛇节夫人凄然一笑,道:“你不走,我便死给你看。”嘴角忽然津津流出黑血来。原来她在被俘前,便在舌下藏了毒药,如果元兵敢对她无礼,便服毒自尽,此时见杨慕非执意不走,便咬破了毒囊。杨慕非泣不成声,道:“蛇节,你干么要这样做?”蛇节夫人道:“你快带段小姐走。你难道能眼睁睁的见段小姐为你送死么?杨郎,来世再见。”说着,身子缓缓地软跌下去。

杨慕非两眼泪如泉涌,嘶声喊道:“蛇节。”忽听得段谷雨“啊哟”一声,他回头一看,见段谷雨满身血污,钢刀左支右绌,已渐渐抵敌不住。他怒从心起,疾纵上前,钢刀迅捷之极地劈出,将刺到段谷雨胸前的数柄长矛尽数砍断。他内力虽失,武功招数却极为精湛,元兵哪是他的对手。两人冲杀开一条血路,渐渐出了都元帅府。元兵见他们武功高强,也不敢过于逼近。

两人怕元兵追来,尽拣偏僻小道走。奔出了数十余里,段谷雨突然一声痛哼,停下脚步,伸手往背脊摸去。杨慕非问道:“你怎么了?”只见她脸色煞白,满手都是鲜血。原来在方才的恶战中,段谷雨背上被刺了一矛,经历了这一阵狂奔后,伤口便迸裂开来。段谷雨摇头轻笑道:“我没事。元兵就要追来了,我们快出城。”杨慕非伸手抱起她,发足向城门奔去。出了南城门,又向前奔了数十余里,见道旁有一座黑压压的大树林子,便钻了进去。杨慕非将段谷雨放下地来,自己的胸襟已被鲜血染红了一大半。他心下甚是忧急,问道:“你身上有金创药么?”段谷雨摇头道:“我有火折子。你拾些枯草烧成灰,我把草灰敷在伤口上,血自然就止住了。”

杨慕非从她手里接过火折子,烧了一堆篝火。耳听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解衣声,段谷雨脱下外衫后,又反手去撕背上的衣服,但内衣已有一大片被鲜血粘在了肌肤上,一撕便痛入骨髓,忍不住“啊哟”叫出声来。杨慕非见她神色痛楚,道:“我帮你罢。”拾起钢刀,把她背上那片被鲜血染红的衣襟,从内衣上轻轻划了下来。

杨慕非在自己外衫上撕下几长溜布条,道:“段小姐,你忍忍。”段谷雨咬着下唇道:“你动手罢。”杨慕非揭起那片血襟的一角,缓缓地往下撕。段谷雨咬紧牙关,满脸都是黄豆大的汗珠,那片血襟刚撕到一半,她身子突然向前软倒,竟是痛得晕厥了过去。杨慕非左手疾伸,将她身子揽住,右手已借势撕下了那片血襟。他用草灰按住段谷雨的伤口,用布条缚好。

忽然月亮隐没,沉沉黑暗之中,段谷雨的呼吸声甚是急促。杨慕非眼望长空,想到蛇节夫人和段谷雨一死一伤,自己又身中奇毒,泪水不禁扑簌簌而下,一滴滴的落在段谷雨的脸上。段谷雨脸上一凉,悠悠醒了过来,见他两眼哭得红红的,轻声叫道:“杨大哥,你不要哭了。”杨慕非点了点头,咽声道:“好,我不哭。”低头见自己的眼泪滴了她满脸都是,连忙道:“对不起。”用衣袖替她拭去了脸上的泪水。段谷雨道:“杨大哥,人死不能复生,你不要太难过。”杨慕非“嗯”了一声,心中仍悲痛难抑。

段谷雨拾起判官双笔,道:“也不知这里面有没有十香逍遥散的解药?”旋开右笔笔管,在手心里倒了些药末。杨慕非道:“这就是解药么?”段谷雨摇头道:“不知道。无损道人说左笔里是毒药,右笔里是解药,但他为人奸诈,所说不足为信。”突然张口将药末服入口中。杨慕非见她以身试毒,心下大惊,叫道:“段小姐……”段谷雨笑道:“这药末若是解药,我的内力就不会丧失。”右手扬起,一掌将不远处的一棵小树劈断。她惊喜地嚷道:“杨大哥,这真的就是解药。你快服下它。”

杨慕非热泪盈眶,咽声道:“段小姐,我真不知该如何感谢你。”段谷雨笑道:“有啊。你不是答应我,要帮我做两件事作为回报么?”说着,捏开他的嘴,将一些药末送入他的口中。杨慕非沉吟道:“段小姐,你要我帮你做哪两件事?”段谷雨低下头道:“你以后不要叫我段小姐,叫我谷雨,好么?”她自小在蛮夷之地长大,不似中原女子那般深受礼教陶冶,娇羞腼腆,但在黑暗之中,与心爱的男子独处,芳心却也不禁怦怦乱跳。此时,天边已泛出鱼肚白,转瞬便要破晓。杨慕非见到她满脸娇羞之色,忍不住脱口而出:“谷雨。”段谷雨满脸喜容,道:“杨大哥,你放心,我不会让你为难的。第一件事,便是请你陪我去趟江南。”杨慕非道:“我答应你。不过,我要先回凤凰镇,给琦君妹子她们说一声。”

第二十九回:琴瑟未谐孤城灭(4)

段谷雨道:“天快亮了,我们赶紧回剑鸣山庄罢。”两人满身血污,白日赶路有诸多的不便。杨慕非点头道:“我们走罢。”段谷雨挣扎着要站起身来,可一动,背上的伤口便火辣辣般疼。杨慕非蹲下身子,道:“谷雨,我背你。”段谷雨嫣然笑道:“谢谢你,杨大哥。”爬到他背上,两手搂紧了他的脖子。杨慕非只觉她软绵绵的身子贴在自己背上,虽隔着层层衣衫,也能感受到她温热柔腻的肌肤,心中不禁怦怦而动。段谷雨奇道:“你怎么了?”杨慕非脸上一红,道:“没甚么。”背起她发足向西疾奔,不过半个时辰,便到了剑鸣山庄。

老总管见段谷雨满身血污,惊道:“小姐,你没事罢?”段谷雨道:“我没甚么大碍。朱将军他们哪?”老总管道:“朱将军不知所踪,傅将军已阵亡身死。”段谷雨叹气道:“你让总管府拨下银两,抚恤遇难将士的家属。”老总管躬身答道:“是。”段谷雨道:“杨大哥,放我下来。”杨慕非蹲下身子,轻轻把她放下地来。两个侍婢连忙过来搀扶。段谷雨道:“杨大哥,你洗个澡,换身干净衣服,好好睡一觉罢。我们明日再赶路。”

杨慕非道:“你身上的伤还没好,我们歇息几日再走也无妨。”段谷雨大喜道:“那最好不过了。杨大哥,晚安。”两个侍婢扶她到内院去了。杨慕非洗了澡,换上干净衣服,倒在床上,听着窗外呜呜的风声,泪水又不禁扑簌簌而下,沾湿了一大片枕巾,直到天色大亮,才渐渐睡熟。睡醒后,杨慕非写了一封信,让老总管派人送去凤凰镇。他在剑鸣山庄歇了两夜,每日只是陪段谷雨下棋品茗,说些江湖上的快意事,日子倒也过得甚是惬意。段谷雨敷了上好的金创药后,背伤渐渐愈可。

第三日,老总管奉段谷雨之令,终于设法将蛇节夫人的骨灰坛,从都元帅府偷了出来。段谷雨吩咐老总管在后院为蛇节夫人设下灵堂,立了牌位,将她的骨灰坛供上。杨慕非见了蛇节夫人的骨灰,悲痛难抑,执意要为她守七。段谷雨也不拦阻,吩咐下人把他的铺盖移到灵堂。杨慕非自此每夜就睡在灵堂里,为蛇节夫人守七。转眼到了第七日,杨慕非在院子里烧了一堆纸钱,给蛇节夫人招魂。回到灵堂里,他斟了满满一杯酒,对着蛇节夫人的骨灰坛说道:“蛇节,传说人死后第七夜,鬼魂会回自己的家。若你泉下有知,还请来这里看我。”说完,将酒泼在地下,遥祭蛇节夫人。他浅斟满酌,苦候蛇节夫人的鬼魂,直撑到四更天,睡意上涌,不由地倒在铺里,沉沉睡去。烛火愈来愈弱,终于熄灭。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在迷迷糊糊之中,突然听到一阵细碎的脚步声,门“吱呀”一声开了,一股淡淡的幽香随即弥漫在灵堂里。他心中怦怦直跳:“蛇节,你的鬼魂终于来了。”他微微睁开两眼,四周一片昏黯,伸手不见五指,黑暗中隐隐有急促的呼吸声。他张开嘴正要说话,倏觉一个光溜溜的身子钻进了怀里。

杨慕非轻声问道:“蛇节,是你么?”她“唔”了一声,伸手勾住了他头颈。杨慕非只觉她吹气若兰,阵阵幽香扑鼻而来,不禁心神荡漾,反手抱住她纤腰,贴身压了过去。她娇喘细细,全身微微颤抖,突然挣扎着要伸手推开他。杨慕非急急地叫道:“蛇节,你不要走。”两手微一用力,便如铁箍般将她紧紧抱住。她挣扎了几下,低声喘息,身子渐渐软了下去。

杨慕非第二日醒来,身边哪里还有蛇节夫人的踪影。他轻声叹气道:“原来是做了一场春梦。”起身整理被褥,见上面竟有一抹暗红的血迹。他摇头苦笑道:“昨夜睡觉时,怎么不小心把伤口挂破了?”穿好衣衫,便到大厅用饭。段谷雨却直睡到了巳时三刻,才神色慵懒地起床吃饭。杨慕非见她容颜憔悴,问道:“你昨晚没睡好么?”段谷雨脸上微微一红,颜若玫瑰,低头摆弄衣角不语。杨慕非自与她相识以来,从未见过她如此忸怩,心下大是不解,却又不便细问。隔了半晌,段谷雨道:“你已为蛇节姐姐守满了头七,我们今日便动身去凤凰镇罢。”杨慕非道:“我正有此意。”

两人赶到凤凰镇,却只见到了宋隆济和庄琦君,一问之下,才得知厉捷禾因教主池胜功紧急召唤,已于两日前便连夜赶去摩天岭了。庄琦君一听说两人要去江南,便吵着要跟他们同去。杨慕非见她兴高采烈,也不忍拂逆她的意,便点头答允了。庄琦君欢呼雀跃,拍手笑道:“多谢杨大哥、段姐姐。”杨慕非摇头笑道:“这疯丫头。”三人辞别宋隆济,纵马向北徐徐而行,过了大渡河后,在黎州转而投南。一路上,三人有说有笑,沿途风景又旖旎如画,因此心情颇为欢愉。

第三十回:向江南 间关万里

这日中午时分到了雅州,三人打过尖后,上马又行,过了名山、新店、百丈,到大塘镇时天色已黑,星月无光,四下里一片朦朦胧胧。杨慕非道:“此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我们再赶一程,到卧龙镇去住宿。”段谷雨道:“也只好如此了。”正说话间,突然眼前人影晃动,七个道人从路旁树丛中窜出,手持兵刃,拦住去路。杨慕非一勒马缰,拱手道:“不知诸位有何见教?”为首一个黄冠道人冷冷地道:“此路今晚不通行,请三位绕道走罢。”杨慕非道:“据在下所知,仅此一条道通往卧龙镇。”那黄冠道人不耐烦地道:“那三位就请打道回大塘,明日再去卧龙镇罢。”段谷雨冷笑道:“若我们此时偏要从这里过哪?”

那黄冠道人嘿嘿笑道:“贫道手中的拂尘可没长眼睛,若不小心挂破了姑娘你那如花似玉的脸蛋,以后找不到婆家……”段谷雨怒叱道:“找死!”马鞭疾向他手中拂尘卷去。那黄冠道人心下一惊,斜身避过,反手一拂尘挥出,缠住了段谷雨的马鞭,微一用力,段谷雨右手虎口剧震,马鞭几乎脱手飞出。她左手微扬,嗤的一指,点向那黄冠道人手腕“会宗穴”,使的正是大理段氏的一阳指。那黄冠道人听她一指点出,势挟嗤嗤破空之声,急忙松手跃开,惊呼道:“姑娘可是姓段?”段谷雨笑吟吟地道:“不错。”马鞭在空中一挥,劈啪一声,拂尘登时四散而下。那黄冠道人脸如土色,一声唿哨,七人退入道旁树丛。

杨慕非沉吟道:“也不知这些道人是甚么来头,为何不准我们从此路通过?”庄琦君道:“杨大哥,别管他们了。走罢。”三人纵马又行,不出十余里,又有一拨人拦住去路。为首一个枯瘦老者双手一拱,道:“三位请沿原路回去罢。”庄琦君奇道:“老丈,你为甚么不准我们过路哪?”那枯瘦老者道:“前面甚是凶险,老夫为三位的安危着想,奉劝你们还是赶紧打道回大塘。”段谷雨道:“老丈,你可知我们刚打发走了几个拦路的道士?”那枯瘦老者哼了一声,道:“青城派的铁冠道人学艺不精,自然不是三位的对手。若三位过得了老夫这一关,老夫便放你们过去。”杨慕非滚鞍下马,道:“不敢请教老丈尊姓大名?”那枯瘦老者道:“好说,好说。老夫姓云名别鹤,江湖上人送绰号神拳无敌。”

杨慕非抱拳道:“原来是碧峰峡神拳门的云老爷子,幸会,幸会。”云别鹤白眼一翻,道:“我瞧阁下的身手也不错,便请赐教几招。”杨慕非微笑道:“云老爷子,请!”云别鹤喝道:“你小心了。”跨上一步,挥拳往杨慕非小腹打去。杨慕非不闪不避,云别鹤那一拳结结实实打在他小腹上。庄琦君惊呼道:“杨大哥……”杨慕非微微一笑,道:“我没事。”云别鹤只觉自己那一掌如中棉花,软软的丝毫不着力,不禁吃了一惊,抬眼见杨慕非言笑晏晏,神色自若,心下更是大骇。他连吸了几口真气,双拳猛地捣向杨慕非胸口,突觉对方胸口传来一股极强的粘力,自己的拳面竟缩不回来,一张老脸不由涨得通红。杨慕非左手往外轻轻一引,他登时立足不稳,腾腾倒退数步,方不至于摔倒。杨慕非拱手道:“承让!”云别鹤手捋长须,道:“阁下功力如此高深,定不是泛泛之辈,敢问……”突然瞧见他斑白的鬓发,惊呼道:“原来是你,怪不得,怪不得。”一连说了两个“怪不得”,转身扑入道旁林子里。杨慕非翻身上马,道:“我们也走罢。”

三人沿着驿道向前驰出七八里,忽听得前面马蹄声得得,五乘马疾驰而来。段谷雨笑道:“拦道的又来了。”那五乘马奔到近前,一字儿排开,拦在当道。庄琦君一挥紫竹棒,道:“杨大哥、段姐姐,你们各打发了一拨人,这几个拦道小贼就交给我罢。”段谷雨道:“琦君妹妹,且慢。”纵马上前,拱手道:“大伙儿都到齐了么?”杨慕非一怔,随即明白了她的意思,心想:“论到随机应变,我大不如谷雨。”

那五个大汉面面相觑,脸上都大有不解之色。其中一个精悍瘦削的汉子道:“除了地狱门,川中各派高手都到齐了。你们是……”段谷雨道:“我们是碧峰峡神拳门云老爷子请来助拳的。”那精悍瘦削的汉子道:“原来是云老爷子请来的贵客。蒙顶五义若有怠慢之处,请勿见怪。”说着,一挥手,让兄弟们让开道来。段谷雨抱拳道:“有僭。”纵马越过五人,向前直奔出去,杨慕非二人紧随其后。奔出了十余里,蒙顶五义已遥不可见,三人始才放声大笑。

又行了半个时辰,遥遥望见大路边,一个渔翁盘膝坐在树下。那渔翁身披蓑衣,竹笠低压,瞧不清面目,手里持着一根长约丈半的钓竿,一动也不动。庄琦君哑然失笑,道:“杨大哥,你瞧那位老爷子好生古怪,怎么跑到岸上来钓鱼了?”杨慕非低声道:“这人行止诡异离奇,说不定是位前辈高人。我们从旁边悄悄过去,切莫惊扰了他。”忽听得那渔翁哈哈笑道:“小姑娘,谁说岸上就不能钓鱼?”

庄琦君一撅嘴,道:“岸上又没有鱼,你怎么钓啊?”那渔翁道:“你可知,钓在渔而不在鱼。”杨慕非见那渔翁离他们尚有十余丈远,所说的话,却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传入自己耳中,便似就在跟前说的一般,心下不禁暗暗称奇。

庄琦君格格一笑,道:“老爷爷,我不懂你说的话。有一天,梅长老让我陪他去钓鱼。我守了两三个时辰,却一条也没钓到,一气之下便把钓竿扔到河里去了。”那渔翁叹气道:“这世间人无时不在钓鱼,无处不在钓鱼,只可惜他们往往为了一条小鱼,就使尽各种伎俩,争得你死我活,倒忘了钓鱼的本旨所在。其实,钓鱼重在享受过程,而不在于能否钓到鱼。”

这句话虽只寥寥数十字,但对杨、段二人却有如当头棒喝。杨慕非心想:“学武本旨在于锄强扶弱,保家卫国,可大半武林人士学武,或为了恩怨仇杀,或为了争名夺利,常常因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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