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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啸江山-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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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爹,你见过沅君骗你么?”段庆颤声道:“沅君,你怎么这么不自重啊?我……一掌打死你。”提起手来,便要往她脑门拍下。

段沅君泪流满面,哽咽着道:“爹,女儿不孝。你打死我罢,就当没生我这个女儿。”段庆手掌离她天灵盖仅仅寸许,终是不忍拍下,长叹一声,道:“沅君,你叫爹怎么向梁王交代啊?算了,你先跟爹回府罢。”段沅君咬紧下唇,道:“我不回去。”段庆道:“你放心!爹不会逼你嫁给梁王了。”段沅君咽声道:“可娘哪?你能劝服她么?爹,你给女儿一条生路罢。”段庆沉默了半晌,点头说道:“好,爹放你走。巴格,你跟在小姐身边,保护小姐。”巴格躬身应命。

段庆吩咐道:“留下两匹马给小姐。我们走罢!”翻身上马,拨转马头往来路上奔去。段沅君叫道:“爹,女儿以后不在你身边。你要保重身子,不要喝那么多酒了。”段庆含泪点了点头,不敢再回头多看一眼,叹气道:“沅君,走了,就永远不要回头。”猛加了一鞭,催动坐骑疾驰而去。巴格问道:“小姐,我们上哪去呢?”段沅君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我们先找间客栈,让姐夫歇下养伤。”

巴格抱起杨慕非,横放鞍上,自己翻身上马,扶直了他坐在马上,一扬鞭,道:“小姐,我们走罢。”段沅君不想回大理城,也不敢往鸭赤城方向去,便拨马转上了一条小道,投北而行。巴格一提缰绳,纵马跟在她身后。奔了一程,见前面黑压压的一大片树林子,段沅君心下害怕,不敢催马进林。巴格道:“过了这片林子,便是点苍山了,天龙寺也距此不远。小姐,让我在前开道。”纵马抢过她身边,进了林子。走了一会,树林愈来愈是茂密,到后来已无道路,两人只好下马步行。

段沅君见林中黑沉沉地宛如黄昏,心下害怕之极,颤声道:“巴格,这林子里会不会有鬼啊?”巴格哈哈笑道:“小姐,你放心!来他一个,我杀他一个;来他一双,我便杀他一双。”突然之间,三丈开外一株大树后,传来“嘿嘿”两声冷笑:“你倒杀杀我看。”巴格吃了一惊,抬眼望去,见是一个身材瘦削的紫衫书生。那紫衫书生年约三十余岁,面如冠玉,容貌俊朗,只是眼神颇为淫亵。巴格双手一拱,朗声道:“我们只是路经贵宝地,无意相扰。请尊驾不要误会。”那紫衫书生上前两步,嘿嘿笑道:“你走,我不拦你。”巴格大喜道:“多谢!”那紫衫书生话锋倏地一转,道:“这女娃儿可要留下。”巴格喝道:“大胆!这是总管大人的千金。”

那紫衫书生冷冷地道:“你可知我是谁?”巴格没好气地道:“不敢请教。”那紫衫书生道:“爷姓金,名生色,江湖上有个绰号叫作摧花辣手。”巴格闻言一凛,惊呼道:“摧花辣手金生色!”原来,这金生色是白云宗护法长老南淫鹿一鸣的师弟,据说已五十来岁,自谢沧客诛杀异己、重整白云宗教务后,他便一直潜逃在外,在全国各地作案四十余起。他行踪飘忽不定,作案手段又极其高明,是以官府屡次下令缉拿,也都未果而终。

巴格叫道:“小姐,你快走!”段沅君看了一眼他怀里的杨慕非,迟疑道:“可姐夫……”巴格急急地道:“这人是个大淫贼,武功极其厉害。你若落入他手中,清白不保。快回大理城请你爹来救我们!”段沅君“哦”了一声,转身便跑。金生色冷笑道:“哪里走?”左足一点,从巴格头顶跃过,伸手便往她右肩抓落。巴格大惊失色,放下杨慕非,呼的一掌,往金生色后心按去。金生色也不回头,右手仍是抓向段沅君,左掌倏地向后反击。砰的一声,两掌相交,巴格直飞出去,撞在大树身上,一根毛笔粗细的枝干贯胸而过。便在同时,金生色已抓住了段沅君肩头。段沅君一挣,嗤的一声响,右手衣袖已被金生色扯下半截。

金生色见到段沅君如白玉般的藕臂,心中有若火焚,伸右臂就去搂她纤腰。段沅君惊叫道:“你这坏蛋,快放手!”金生色拦腰将她抱起,淫笑道:“我怎么舍得哪?”便动手扯她衣衫。段沅君眼前一黑,几欲晕去。金生色正自意乱情迷,忽觉后心有若大椎重击,痛哼一声,便即软倒。原来,杨慕非此时已悠悠醒转,听见段沅君呼救,便拾起一颗石子,使力掷出,正中金生色后心“大椎穴”。他虽受了重伤,但在情急之下,这一掷劲力仍是迅猛异常,又加上正中金生色后心要穴,金生色登即当场殒命。杨慕非一招毙敌,但这一使劲,也带动了胸口内伤,剧烈咳嗽起来。

段沅君推开金生色,纵身扑进他怀里,叫道:“姐夫。”泪水扑簌簌如珠而落。她自小娇生惯养,段庆夫妇对她甚是疼爱,下人也不敢拂逆其意,便似公主一般,不想今日却遭此欺辱,伏在杨慕非怀里,忍不住放声大哭。杨慕非轻拍她的背,柔声安慰道:“好了,好了,一切都过去了。快把眼泪擦掉!”段沅君“嗯”了一声,掏出手帕拭泪,却见杨慕非前襟上已被自己泪水湿了一大块。

杨慕非抚着胸口,道:“沅君,我们怎么到这里来了?”段沅君咽声道:“你受伤昏迷后不久,我爹就来了。我苦苦哀求,求他放我们走。他思虑再三,终于点头答应了,还让巴将军随行保护我。我们刚走到这里,就……”杨慕非微笑道:“你爹真是疼你,为了你竟不惜开罪梁王。”段沅君嗔道:“他才不是啦!他初时也不肯答应,我说,我说……”杨慕非奇道:“你说甚么?”段沅君粉颈低垂,道:“我说……我已是……你的人了。”说到最后三个字,脸上大是娇羞。

杨慕非吃了一惊,道:“沅君,这种话怎能乱说哪?”段沅君道:“我若不这样说,爹也不会放我走了。”杨慕非叹气道:“待这事平息过去,我亲自去贵府,向令尊澄清这场误会,以还你的清白。”突然想起一事,问道:“你方才说巴大哥随行保护你,可巴大哥哪?”段沅君道:“他被这恶人一掌打出去了。啊,那边……巴将军!”杨慕非循着她手指的方向瞧去,见到了巴格挂在树梢头的尸首,心中一阵难过。段沅君道:“我去把巴将军放下来。”

杨慕非扯住她的衣角,道:“你不会爬树,摔着了怎么办?”走到那棵大树后,暗运功力,一掌打在树干之上,树身剧烈震动,上面的枝叶纷堕如雨,巴格的尸身也跟着掉落下地。杨慕非运功劈树,触及胸口创伤,倚着树身,又大咳起来。段沅君想起巴格忠心救护之情,抚着他的尸身,痛哭了一场。杨慕非从马鞍的褡子里取出长剑,挖了个土坑,将巴格葬下。两人在墓前垂立了半个时辰,便牵着马续往北行。杨慕非重伤后身子虚弱,方才又接连带动内伤,胸口每根骨头宛如都要断裂,无力单独行走,只好靠在段沅君身上,由她搀扶着向前走。

第三十九回:新恨旧怨千万叠(上)

转过一大片林子,只见西北角山溪旁孤零零的矗立着一间茅屋。段沅君扶着杨慕非走到门前,只见柴门大开,屋里并无一人。这间茅屋陈设甚是奢华,西壁一长列橱柜,摆着大大小小十来个药瓶,靠窗一张竹榻,榻上铺着锦缎软垫。段沅君道:“姐夫,你先坐下歇歇。我去找点吃的。”杨慕非见身旁小几上搁有一封信,封皮上写着“金生色先生亲启”几个字,心下微惊,抽出信纸,只见信中写道:“金先生,因情势有变,夜袭天龙寺这一行动,延至三月十五日进行,请先生届时到场助阵。柯以行顿首。”

杨慕非心想:“原来这间屋子是金生色的。”掐指一算,离三月十五之约还有大半个月,只要安心静养,内伤大可痊愈。段沅君道:“这屋子里有好多吃的,足可以住上一年半载了。姐夫,你教我生火做饭罢。”杨慕非忙道:“你做不了这些粗活,还是让我来罢。”段沅君道:“我还没做,你怎么知道我做不了?”杨慕非笑道:“待会手上起了水泡,可别哭鼻子。”段沅君道:“我才没那么娇嫩哪。”在杨慕非耐心指导下,段沅君终于生起火,将一只野兔烤熟。她撕了一小块后腿肉吃,只觉味道并不怎么可口。杨慕非却连吃了两大块兔肉,赞道:“沅君,你真是心灵手巧,第一次做饭,就做得如此鲜美。”段沅君听了,心花怒放,眼中闪耀着喜悦的光芒。

杨慕非问道:“沅君,屋里有没有酒?”段沅君道:“有啊。你问这个干嘛?”杨慕非大喜道:“拿过来让我喝一口。”段沅君摇头道:“不行。你受了内伤,不可以喝酒。”杨慕非求恳道:“就一小口。”段沅君沉吟了半晌,道:“好罢,让你解解馋。”斟了两小杯酒,递给了杨慕非一杯。杨慕非伸手接过,一口饮尽,道:“好酒,好酒。”由于饮得过急,突然大声咳嗽起来,咳了好半晌,才渐渐止了。段沅君急道:“叫你别喝,你还喝!”伸手轻轻揉他胸膛。杨慕非道:“方才饮得太急。沅君,你把你那杯给我,我慢慢喝,就不会有事了。”段沅君嗔道:“你别痴心妄想了。”打掉他的手,将杯中酒一口干了。她怕杨慕非嘴馋,忍不住去偷酒喝,便把酒坛扔出了窗外,酒坛应声而碎,一阵阵酒香扑鼻而来。杨慕非大为惋惜,使力吸了几口酒香。

段沅君道:“橱柜里有很多药瓶,也不知有没有治伤的药?”杨慕非忙道:“你别去动那些药瓶!这是金生色的老巢,说不定会有那种药。”段沅君愕然不解,道:“会有哪种药?”杨慕非见她咄咄追问,心下大是窘迫,讷讷说道:“会有……让人迷失本性的药。总之,你别去碰那些药瓶。”段沅君“哦”了一声,收拾了碗筷去洗。杨慕非闲来无事,见枕边放着一本小册子,便挪过去坐在床上,拿起小册子看,只见扉页上写着几行细字:“此卷乃我白云密宗欢喜大法精要。十者,刚柔相济之数也。每隔十日,务须用心修习此法一次,若稍有懈惰,则功败垂成。练到第十层境界,即可养颜延老,永葆青春。”

杨慕非心想:“有这么神奇!”转念想到北宋末年的逍遥派,据说便有类似的修身神功,便也不以为奇了。展将开来,一对裸身男女赫然在目,竟是幅春宫图,不禁面红耳赤,慌忙掩卷。他抬起头来,见段沅君仍自在溪旁洗碗,这才长长舒了口气。他紧闭两眼,坐了半晌,那对裸身男女的身影在脑海里却始终挥之不去,心痒痒的忍耐不住。他提起手来,在自己脸颊上重重扇了一记耳光,骂道:“无耻!”忽听得段沅君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姐夫,你怎么打自己耳光哪?”杨慕非悚然一惊,睁开两眼,只见段沅君不知甚么时候已走进屋子来。

段沅君道:“姐夫,你在看甚么书哪?借给我瞧瞧!”杨慕非脸上一阵发烧,心想:“若是让她知道我看过这种书,她定会瞧不起我的。”连忙把那本小册子塞在怀里,道:“这个,这个……是武功秘籍。你看不懂的!”岔开话题,道:“咱们到外面走走。”段沅君大喜道:“好啊。”左手托在他腰间,搀着他走到门外。两人沿着山溪闲步,说些儿时的趣事,都感到无比欢喜,见天色渐渐黑了下来,便回屋做饭。当晚,杨慕非拆下一扇门板,放在地上,裹着两张薄被睡了。如此过了十余日,杨慕非伤势渐渐痊可,便带着段沅君,纵马投天龙寺而去。

傍晚时分来到点苍山山脚小镇上,找了一家客栈投宿。杨慕非心想:“身上已没有银两付房钱,只好出去借一点盘缠。”当下,美美睡了一觉,待到二更时分,从窗中飞身跃出,只见街上静悄悄的并无人声。行了半个多时辰,见东北角有一座大宅院,门口挂着两盏灯笼,似乎是大富人家。他纵身跃上墙头,只见西首一间小屋中灯烛辉煌,便轻轻飘下地来,潜到窗下,用手指在窗纸上捅破了个小孔,向屋里张望。只见一个妙龄女尼跪倒在佛像前,双手合十,口中轻轻诵经。这女尼头戴圆帽,身穿缁衣,背影婀娜苗条,后颈中肌肤晶莹雪白。

杨慕非大失所望,心想:“今晚真是晦气,怎么摸到尼姑庵里来了?”待要起身离去,那女尼突然转过身来。杨慕非见那女尼竟是萧谷雨,吃了一惊,忍不住“啊”的叫出声来。萧谷雨听见响动,喝问道:“是谁?”杨慕非推开窗子,纵身而入,道:“谷雨,是我。”萧谷雨乍见到了他,芳心大喜,纵身扑在他怀里,叫道:“杨大哥。”突然想起自己已是出家人,连忙推开了他。杨慕非见她容颜憔悴,心下甚是怜惜,紧紧抱住她的娇躯,道:“谷雨,我还以为你死了,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天可怜见,天可怜见……”声音已是哽咽。萧谷雨从未见他对自己如此真情毕露,不禁大为感动。

杨慕非道:“谷雨,你怎么做了尼姑了?”萧谷雨咽声道:“杨大哥,我对不住你。”杨慕非道:“怎么了?”萧谷雨道:“杨大哥,我一直在瞒着你,其实我姓萧,是英雄盟紫微堂主。”杨慕非颤声道:“你说甚么?”萧谷雨含泪说道:“我奉柯左使之令,诱你进入他设下的圈套,进而把九大门派的人引到天柱峰去。他在那里布置下天罗地网,只等把九大门派的高手一网打尽。”杨慕非怆然道:“原来,你一直都在骗我。”

萧谷雨道:“在解语岛那夜,我师傅尉星竹也来了。她威逼我趁你不备杀了你,可我死也不答应。”杨慕非冷笑道:“你杀了我,岂不又是大功一件!”萧谷雨听他冷言相嘲,泪水不禁扑簌簌而落,泣声道:“杨大哥,你知道我为甚么不答应师傅么?因为我真的喜欢上了你。”杨慕非凄然一笑,道:“你还想骗我么?”萧谷雨续道:“师傅见我不听从她的命令,勃然大怒,便要一掌劈死我。这时,慕宫主出手救了我,但我额头仍是被师傅凌厉的掌风扫中。”说着,掠开额前的刘海,眉弓上两寸处仍青肿未消。杨慕非心中一酸,道:“谷雨,对不起。我方才的话太重了。”萧谷雨摇头道:“我骗你在先,受你几句奚落也是应当的。”杨慕非道:“你后来怎么不见了?”

萧谷雨道:“慕宫主收留了我,答应与英雄盟结盟,然后趁我师傅不注意,悄悄把我送到了杭州。”杨慕非道:“你怎么不来找我?你知道么,我当时以为你死了,哭得有多伤心?”萧谷雨含泪说道:“我不敢来找你,怕被英雄盟的人发现行踪,考虑再三,便回到了大理,但又不敢去见义父,怕英雄盟因我之事迁怒于他。我在大理城外流落了几日,不知何去何从,幸好老总管发现了我,并冒着生命危险,将我藏匿在这天池山庄里。”杨慕非道:“你为了躲避英雄盟,就扮作尼姑么?”左手一探,揭下她头上圆帽,露出如云乌丝。

萧谷雨道:“我罪孽深重,是诚心要出家赎罪,只待年后,便削发为尼。”杨慕非笑道:“你骗我也算不上罪孽深重啊?”萧谷雨道:“我做了一件你永远也不会原谅我的事。蛇节姐姐是我……害死的。”杨慕非惊呼道:“你说甚么?”萧谷雨道:“那日,在凤凰镇东城门外,你打了我一记耳光。我气急之下,便带着手下土獠兵离开了凤凰镇,然后让他们假扮梁王军马,杀回凤凰镇,活捉了蛇节姐姐,并把她交给了梁王。”杨慕非怒不可遏,喝道:“你为甚么要那么做?”萧谷雨泣声道:“我只是想让你来苦苦求我,以解我心中之恨。我也不想害死蛇节姐姐,满以为凭我之力,能救出她来,没想到,没想到……”

杨慕非气往上冲,道:“你的心肠真是太毒辣了。”萧谷雨道:“蛇节姐姐死了后,我也于心不安,几乎每晚都做恶梦。后来,静心师太送了我一串念珠,我放在枕边,才略觉心安,于是改皈了佛门。”杨慕非伸手抓住她手腕,道:“你以为皈依了佛门,就可以赎你的罪么?”萧谷雨左手被他抓住,只觉他全身颤抖,显是恚怒之极,凄然说道:“我本想以命换命,自杀谢罪,可孩子是无辜的。”杨慕非诧然道:“孩子?”萧谷雨道:“我有了你的骨肉。杨大哥,待我把孩子生下来,你再杀我为蛇节姐姐报仇罢。”

杨慕非见了她如雨后梨花般的俏脸,又是怜爱,又是痛恨,放开她的手腕,道:“好。”转身向外走去。走到门口,他突然停下脚步,问道:“你爹是不是在天龙寺出家?”萧谷雨惊道:“你怎么知道?”杨慕非道:“你沅君妹子告诉我的。”萧谷雨心中一酸,问道:“沅君跟你在一块儿?”杨慕非点了点头,道:“柯以行筹划于明日夜袭天龙寺。”萧谷雨急道:“杨大哥,我虽对不住你,但请你瞧在孩子的份上,去天龙寺助我爹一臂之力。”杨慕非道:“你就是不开口,我也会去的。”萧谷雨含泪道:“多谢!”杨慕非道:“你用不着谢我,我还有事麻烦你。”

萧谷雨道:“只要我做得到,纵是去死,也心甘情愿。”杨慕非道:“没有那么严重。你沅君妹子不会武功,单身在外,甚是危险。我去天龙寺后,麻烦你代为照顾。”萧谷雨“嗯”了一声,道:“你明日把她接过来罢。”杨慕非道:“我身上没有钱了,能不能借我一些?”萧谷雨从衣柜里取出一个绸包,塞在他手里,道:“这里面有些碎银。你拿去罢!”杨慕非道:“多谢!”顿了一顿,道:“你好好歇着,不要累坏了身子。”说完,冲出门去。萧谷雨听到他这句温存体贴的话,又不禁悲从心起,扑倒在床上放声大哭。杨慕非按原路回到客栈,解衣躺下,在床上思前想后,不由得怔怔掉下泪来,直折腾了半夜,方才睡着。

次日,杨慕非结算了房钱,带着段沅君去逛集市,给她买了一些脂粉、首饰和换洗衣服,然后便到了天池山庄。段沅君见到萧谷雨,委实吓了一大跳,颤声道:“姐夫,你不是说谷雨姐姐死了么?”萧谷雨听她叫杨慕非作姐夫,心下又是欢喜,又是哀伤,双颊羞得通红。杨慕非也感到颇不自然,讷讷地道:“我昨晚也才知道她没有死。”萧谷雨微笑道:“沅君,一年不见,你越长越漂亮了。”段沅君摆弄着衣角,道:“姐姐,你还好么?”萧谷雨点头道:“还好。”转眼看到她鬓边插着一朵珠花,笑道:“沅君,你头上这朵珠花可真好看。”段沅君脸上一红,轻声说道:“是姐夫买给我的。”萧谷雨心中一酸,道:“咱们进去说话罢。”当下,三人走到客厅之中,庄丁送上茶点,退了出去。三人默默相对,良久无言。

过了半晌,萧谷雨问道:“沅君,你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你爹娘不担心你么?”段沅君牵着衣角,低头不语。杨慕非道:“这事还是我来说罢。”于是将自己如何去总管府报丧,段沅君如何藏在箱子里逃出总管府,以及段沅君如何劝服段总管放他们走等情一一说了。萧谷雨默默听了,笑道:“杨大哥,干爹既将沅君托付给了你,你以后要好好待她。”嘴上如是说,心里却说不出的难受。段沅君脸上一红,道:“姐姐,你拿姐夫取笑人家。”杨慕非也忙道:“谷雨,这只是一时之策。待这事平息下来,我亲自去跟段总管解释。”萧谷雨浅浅一笑,道:“到时候再说罢。”又转过头对段沅君说道:“沅君,以后不要叫杨大哥作姐夫了。”段沅君奇道:“为甚么?”萧谷雨幽幽地道:“别管为甚么!你以后就跟我一样,叫他作杨大哥罢。”杨慕非听了这话,顿时明白她的心意,心中不禁一阵伤感。段沅君点了点头,道:“好罢。”

晚饭后,杨慕非躺在床上合眼养神,待到初更时分,才投天龙寺来。到天龙寺外,只见寺中灯烛晦暗,夜风瑟瑟,四下里悄无声息。杨慕非心想:“柯以行还没有动手。”待要纵身上墙,忽听得身后林子里一声低哨。他吃了一惊,转过身来,只见树丛里人影绰绰,似乎有四五人之众。他低声喝问:“是谁?”林子里一个尖细的声音说道:“尊驾是摧花辣手金生色么?”杨慕非心中一动,道:“在下正是金生色。”那尖细的声音道:“在下白莲教副教主陈敬夫。金先生,请过来说话。”杨慕非跃身入林,不禁吃了一惊,只见树荫里站着四个人,其中一人正是剑鸣山庄的老总管。老总管微微一笑,示意不会吐露他的真实身份。

四人中最右首是个矮矮胖胖的富绅,眼细耳尖,唇上两撇鼠须,说道:“金先生,老夫给你介绍一下。”杨慕非听到这声音尖拔细长,正是陈敬夫的口音。陈敬夫指着最左首那秃子,道:“这位是海沙派的宫鄂杰。”一指那脸生黑痣的道人,道:“这位是巫山派的登龙子。”又一指老总管,道:“这位是英雄盟太金坛坛主劳千秋。”杨慕非抱拳道:“久仰,久仰。”宫鄂杰嘿嘿笑道:“宫某对金先生素来仰慕得紧,今日幸得识荆,大是荣幸。”杨慕非谦逊了几句,问道:“柯左使还没到么?”陈敬夫摇头道:“还没哪。”宫鄂杰正要说话,忽听得西北角传来三长两短一声长啸。登龙子喜道:“柯左使到了。我们走罢!”众人展开轻功,一溜烟般往那边掠去。杨慕非故意装作轻功不佳,远远落在后面。

第三十九回:新恨旧怨千万叠(下)

行出十余里,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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