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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行-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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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他们面对李克己时,也在潜意识里不知不觉间便放弃了将所有人往最坏处推测的习惯?

沈光礼轻轻叹息一声:“好了,今天就到此为止吧。你先去安排明天的人手。”

孟剑卿才想退下去,演武厅外有人怪笑道:“沈大人,你怎么不派一等好手去试,尽派些二三流角色,也不怕皇爷怪你丢了他的脸面?”

沈光礼无可奈何地叹道:“石和尚,我知道是你,出来吧。”

厅外一名瘦小的老僧走了进来,笑眯眯地道:“知道你们在找我,我就自己回来了,以免让老朋友为难。我已看了一天了,你的部下中,恐怕只有这孟校尉可以与李克己一争高低。怎的不派他去?舍不得?”

孟剑卿忙向他问好,石大师道:“现在我是笑面佛石佛,不是什么大师。”

孟剑卿不由得一怔。他自然知道笑面佛石佛,名动天下的海上七星中最年长的一位。但他却不知道笑面佛在不是笑面佛的时候竟是石大师。

沈光礼眯缝着眼看着他:“你就这样赏识剑卿?”竟毫不犹豫地在他面前自报双重身份。

石佛一笑:“雏凤清于老凤声,沈大人,看来你还是低估了这年轻人啊。你何不派他下去,几十招上百招的打下去,定然能试出李克己的师门来历。”

沈光礼淡淡地道:“恐怕你太抬举我的人了。”

石佛笑而不语。其实他们都明白,正因为孟剑卿很可能有这个实力,所以才不敢派下场去。沈光礼转而问道:“你看了一天,看出什么来没有?”

石佛道:“洞庭湖上的案子一传出来,我就知道其中定有缘故,铁罗汉既然说过要用四川举子换回他的兄弟,就绝不会在岳阳知府杀了他两个兄弟之后还放了那些举子,他若这样服软,以后就不用再在洞庭湖上称霸了。因此我去找了铁罗汉,铁罗汉不敢隐瞒当时是李克己出的手,他知道他不说也会有其他人对我说出来,可是他抵死不说出李克己的师承来历。”

沈光礼沉吟着说道:“能让铁罗汉这样敬畏的人,是很有限的啊。”

一旁的孟剑卿说道:“有三种可能。一是铁罗汉的师父欧阳不修;二是铁罗汉过去的主公陈友谅的后人;三是海上七星中的一个。”

石佛赞许的笑道:“不错。我也这样猜想,于是派我的徒孙石敢峰去监视李克己,不想石敢峰这小子擅自行动,竟想假扮刺客来探出李克己的出身门派,结果被他的暗器打伤关节,要不是我及时相救,几乎被他抓住了小峰。”

沈光礼皱起了眉:“石敢峰?是不是前年与锦衣卫打赌、盗走御玺的那个小子?我记得他轻功绝佳,锦衣卫的天罗地网都未能捕住他,竟然会中了李克己的暗器?是什么暗器?”

石佛展开左手,手掌中躺着一枚细细的缝衣针,针尾还带着一截白棉线。

很显然这不是李克己随身带的暗器,只是一枚普通的缝衣针。当日店家想必是缝补了被褥之类的物品后随手插在枕头上或是蚊帐上,又被李克己随手取来作为暗器。因了它的细小,也因为棉线减慢了它飞行的速度,使得它飞行之际少了寻常暗器的破空之声,才会令得石敢峰没能防备住它。

孟剑卿将缝衣针拈起来,在手中惦量惦量,一笑道:“以这样细小的暗器射人关节,一旦没入体内,简直无法取出,那处关节就算是废了。沈大人,卑职还真没看出李克己出手会这样狠。”

石佛不以为然地摇头道:“年轻人,这件事恐怕不是你想的那样。这全因为李克己所学的武功最擅于以最快最有用的方式打击对手的要害之处。小峰轻功好,所以他的出手自然而然地致力于令小峰无法再施展轻功。”

铁罗汉敬畏的人中,有谁的武功是这样的风格?

沈光礼与孟剑卿对视一眼,联想到这一天来他们对李克己的武功路数的了解,心中渐渐已有了把握,孟剑卿试探着问道:“难道李克己的师父是铁笛秋铁先生?”

石佛点一点头:“必定如此;铁罗汉当年曾经惨败在铁笛秋手下,他一直记得铁笛秋的出手招式与路数,毫不奇怪。而且,不要忘了铁笛秋当年与李瑞林和高启那些人是至交好友,他很有可能会隐姓埋名去照顾李瑞林的儿子、高启的学生。”

纵使是沈光礼也脸色微变。

铁笛秋是海上七星中最年轻也最才华横溢的一个。

当年宋亡元兴,不少风骨峥峥之士逃往海外,世世以驱逐蒙古、光复汉室为己任。他们的隐居之地,飘忽不定,故有“忽闻海上有仙山,山在虚无缥缈间”之说,世人笼统称之为“海上仙山”。忽必烈大汗死后,元人争夺帝位,十数年间,连更数帝,局势大乱,至顺帝继位,更是遍地流寇、朝野不稳,这些人的子弟闻讯相继归来,其中最享盛名的七人,因为一身奇才异学,且又有世交之谊,于是便被世人目为北斗七星相携下界、匡复汉室,合称为“海上七星”。

至于铁笛秋,相传他是山中老猴转世,生来便不同常人,有过目不忘之才,博闻强记,无所不晓,兼之习得一身出神入化的武功,人称是千军万马中如入无人之境,由此更有了通天彻地之能。其才华固然惊世,其性情也同样骇俗,惯于眠花宿柳,自称是不愿受任何束缚,只要快活一生。海上仙山虽然大力襄助洪武皇帝,铁笛秋却拒绝洪武帝的延揽,与张士诚网罗的一班江东文士过从甚密,意气相投;张士诚也试图延揽他,同样被他拒绝。及至张士诚败亡,江东文人大半入了大明王朝,顽冥不化者或死或逃,铁笛秋仍是长啸高歌,恍若不知世事已换。其时北方未靖,朝廷也顾不上他,由得他游荡江东,狂放依旧;此后高启弃官归乡,杨维桢拒受征召,这些人很自然地凑到了一起,自比为布衣傲王侯。

杨维桢既死,高启又被腰斩,江东文人风流云散,铁笛秋也就此不知去向。谁也没有想到十余年来他居然一直躲在青城教李克己这个弟子。

铁笛秋与人动手,从来不会和气收场;他的武功既高,出手又狠辣,动辄击人要害,伤人筋骨,与他对敌的人往往非死即残,故此当年没有人敢轻易招惹这位魔王。再加上海上仙山的声名威望,因此大江南北,对他都极其敬畏。

沈光礼喃喃地道:“难怪得铁罗汉一认出李克己的师承来历,就乖乖地放人,铁笛秋的确是他惹不起的。关青龙当年只怕也知道保护叶氏母子回青城是出于铁笛秋的意思,只是打死他也不敢对我们说出那威胁他的蒙面人其实就是铁笛秋。”

石佛看着他,等着他得知真相后的表示。

良久,沈光礼叹口气道:“石大师对此有何见教?”

石佛笑道:“你不必这样客气,我知道这个案子是皇爷亲自关照过的,当然不敢就这样将人领出去;只是请你多关照关照他。”

沈光礼微笑道:“不敢当一个‘请’字。铁先生的弟子,天下人谁不要另眼相待。”

石佛的面色沉了一沉,叹息道:“我担心的就是这个啊。李克己倘若不是铁笛秋的弟子,事情会好办得多。”

他们都是深知洪武皇帝心性的人,自然知道,这么多年来一直狂放不驯、拒绝效力于大明朝的铁笛秋,让洪武帝心中有何想法。李克己偏偏是他的弟子。

【五、】

两天后派往青城的人回来,交上有关李克己的所有资料以及周围有关人等的画像。石佛一眼认出,自称是叶氏堂兄、一直住在李家教管李克己的叶知秋,便是铁笛秋。四月初二,洪武帝在太和殿亲审李克己,结果却是暂且收监,下次再审,锦衣卫的行话叫做“挂起来了”。

锦衣卫的监狱,关押的都是奉了圣旨审理的犯人,称为“诏狱”;锦衣卫奉旨审案,用起刑来自然是无所顾忌,是以无论是文武百官还是平民百姓,一入诏狱,无不九死一生。

李克己虽然承蒙沈光礼看在海上仙山的面子上格外照顾,不曾受刑,仍是得按制度戴上手镣脚链,单独关在一间狭窄的监牢中。

出乎他意料的是,除了送饭的狱卒之外,入狱之后他第一个见到的竟是沈光礼身边那年轻的校尉孟剑卿。

孟剑卿在他对面坐下,微笑着说道:“我知道李先生必定很担心你的家人,所以特意来告诉先生,皇爷因为那几个家人丝毫不知内情,所以已经让锦衣卫放了他们,那名老家人万安和你的书僮抱砚要留下来在外面照看你,那驾船送你们来京的一对佃户夫妻则要赶回去向令堂禀报京中的情形。先生若有家信,可以让他们带回去。”

李克己一怔,他既然关入了诏狱,邸报之中必定会登载此事,青城之中此时只怕早已传扬开来。母亲在家中不知详情,还不知会着急成什么样子。他实在应该写一封信回去的。只是这信中又该写些什么?现在一切都还不明朗,他不能对洪武皇帝的心思妄加猜测去宽母亲的心,而真实情形又徒然让母亲心焦。

怔了许久,他摇一摇头道:“不必了。”

孟剑卿注视着他,说道:“以卑职看来,先生还是写一封家信为好,至少让令堂知道先生现在平安。另外,外面的流言太多,有了这封家信,铁先生也好知道真实情形,以便应对。”

李克己心中豁然醒悟。这一封信,与其说是写给母亲,不如说是写给铁先生。这也正是孟剑卿的真实来意。

孟剑卿微笑着看着他。

李克己不是不明白这其中的奥妙。廷审之际,洪武帝对他其实并无恶感,关键全在于铁笛秋的狂傲不驯令洪武帝心中的愠怒难解。一二十年的积怨,不是那么容易忘记和化解的。

李克己默然片刻,终究说道:“我还是不写信了。现在的情形,让家母与铁先生知道,于事无补,徒乱人意。”

孟剑卿怔了一下才道:“如果先生什么时候想写家书,尽可叫狱卒通报一声,我会安排可靠人送信的。”

孟剑卿告辞离去。

李克己目送他离开。孟剑卿此行,是洪武皇帝的意思,还是沈光礼的意思,甚至是他自己的主意?

李克己随即推翻了自己的第一个猜测。以洪武皇帝的性情,即使他想要铁笛秋亲自来求情,也不会通过一个小小校尉这样明明白白地暗示给自己,以免明白显得他是在要挟铁笛秋、胸襟过于狭窄。

至于沈光礼,他若有这个想法,大可亲自来一趟;更何况沈光礼似乎是那种对任何事都不太提得起兴趣的人,不太可能采取这样主动的方式。

难道这完全是出于孟剑卿自己的主意?他一个小小校尉,这样做有何用意?

孟剑卿不多时却去而复返,跟在他身后的人居然是文儒海。此前文儒海也曾来探望,只是每次都被挡了回去。想来现在局势已然明朗,是以不禁探监了。

文儒海小心翼翼地在那张看起来随时会垮下来的破烂牢床边沿坐下,上下打量着李克己,摇头笑道:“当真是‘真人不可貌相’!你说我做梦也想不到你还有那么大的来头!喂,你被请到锦衣卫那天,国子监里就开了一个赌局,赌你能不能出来,是抬着出来还是走着出来,我可下了重注赌你能走着出来的,可别让我输得连一席接风酒都请不起啊!”

李克己当真是啼笑皆非。

文儒海高谈阔论之际,孟剑卿一直默不做声地站在铁栅外。半个时辰一到,他立刻敲了敲铁栅,半请半拖地将意犹未尽的文儒海拉了出来。

穿过那条长长的、寂静无人的甬道离开监牢时,文儒海道:“孟校尉,说真的,我倒真没想到你居然敢放我去见李克己。我很有自知之明,就我这个人,还没有这么大的面子,你不会还有什么下文吧?”

孟剑卿看他一眼:“你以为呢?”

文儒海苦笑道:“我猜你是想问,我为什么从李克己一到应天就缠上了他,对不对?”

孟剑卿微微一笑。

文儒海倒说得贴切。一开始的确是他想尽办法去和李克己结交的。

文儒海遥望长空,叹息般说道:“在李克己到应天之前,我已经见过他在乐山画的海通和尚捧目图的摹本。虽然只是一幅摹本,却仍然能够让人感到那种无法言说的震撼。那是你们这些人不会明白的。及至见到李克己这个人,我更确定了自己的看法。天生我材,就是要让我来欣赏爱护这世上的美好事物,我又岂能当面错过如此美妙之人之画?”

孟剑卿默然不语。他曾经潜入文儒海的书斋,检查过所有李克己送给文儒海的画作。文儒海所说的“震撼”,他的确感受不到;然而最初展开画卷之际,他也的确感到了一种弥漫在画面之上的流动意韵与生气,令他直到现在一闭上眼仿佛就能清清楚楚地重新看到那些画面。

文儒海转过头来看着他。

甬道尽头的出口已然在望。

孟剑卿停下了脚步:“出口外有人等你,你跟着他出去就可以了。”

文儒海拱手一揖,笑道:“有劳孟校尉了,在此多多谢过!”

他施施然离去,留下孟剑卿在他身后沉吟着望着他的背影。

【六、】

时当四月,天气潮湿,监牢中又密不透风,是以地板上及墙壁上都湿得可以滴下水来,蚁虫无数,出没毫不避人。木板床上的铺盖,在这监牢中不过熬得几日,已是霉烂之味逼人。

李克己辗转无法入睡,索性坐了起来。

守在铁栅栏外的两名狱卒立刻站起身来,问道:“先生有何吩咐?”

因了沈光礼的交待,更因了李克己的身份,狱卒待李克己甚是客气。

李克己摇摇头,说道:“没事,你们自管歇着吧。”

他盘膝而坐,望着壁上摇曳的松明火光的阴影出神。

他入狱的消息,此刻想必已经传入母亲的耳中了吧?

母亲如何能够承受这样的打击?

她从来没有想到,李克己居然会背着她习练了十年武艺;更没有想到,会因为这个缘故而惹下这样的祸事。

但是他若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在洞庭湖上,又岂有生还之机?

母亲能否想到这一点、从而原谅他也原谅铁先生?

李克己心中怔忡不安,以至于他听到狱卒倒地的声音才蓦然惊醒。

一个黑衣蒙面人放倒了那两名狱卒,已经逼近铁栅栏边,手中握着柄寒光闪烁的短剑。

李克己一怔,正待出声喝问,那黑衣蒙面人低声说道:“李先生切不要声张,我是来救你的。”

是个陌生的男子的声音。

一边说着,那蒙面人已然挥剑斩断了两根铁栅栏。

这样削铁如泥的宝剑,李克己还是第一次见到,不觉又是一怔。

蒙面人钻入监牢中,闪亮的眼睛在李克己身上转了一圈,随即走了过来。

李克己心中忽然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蒙面人低声说道:“我先为李先生断去铁链吧。”

李克己摇摇头:“多谢兄台好意,我不会走。”

蒙面人忽地一笑:“只怕走不走也由不得李先生吧。”

一边说着,左手已然扬起,一把青色药粉迎面撒向李克己。

李克己已在他扬手的同时掀起了床上的被子,罩向那蒙面人,药粉也被反扑了回去。

那蒙面人“咦”了一声,显然是未料到李克己应变如此之快,竟似能看透他心意一般抢先一步出手挡回药粉。但他立刻横掠出数步,纵身出剑,去势如电,李克己心头不由得一凛,不敢硬接他这一剑,向后疾退,掀起木板床掷了过去,人已在这一掷之间退至墙壁处,反手在墙上一撑,借力滑至铁栅栏处,方才避开被短剑片片碎裂的木板的袭击。

李克己正待扬声叫喊,那蒙面人却道:“李先生请不要声张,否则我就杀了那两名狱卒。”

李克己略一迟疑之际,那蒙面人左手又是一扬。

李克己只有从那蒙面人方才钻进来的破洞处倒翻出去,避开迎面撒来的药粉。

蒙面人随即追出,飞起一脚踢起地上的一名狱卒,李克己下意识地伸手接住那狱卒将要撞到墙上的身子,刚刚将那狱卒放到地上,蒙面人的剑已自脑后刺来,李克己疾拧转身形,双足飞踢那蒙面人的小腹,却因铁链牵制而相差那么一点;蒙面人的剑已将及头顶。李克己蓦地挺身,伸手一托那蒙面人的右腕,顺着他飞冲之势往前一送,那人身不由己地身前飞冲出去,短剑直插入石壁之中。

李克己一个鱼跃,自地上挺身站起之际,右手已抓住了那人的左足足踝,手上加力,扣住了那人的足上筋脉。

蒙面人身上一阵酸软,已被李克己拖了过去,短剑也落入了李克己手中,倒转刀柄敲闭了那人的七处大穴,随即挑开他的面纱。

是一张陌生的面孔,不算年轻也不算太老,平平常常的一张脸,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李克己注视着这个人,低声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竟然要潜入诏狱中来行刺于我?”

那人苦笑一声,说道:“李先生,我绝对没有行刺的意思,只不过想要救先生出去。家主有命,如果李公子不愿意出去,就想办法将先生带走。还请先生体谅我们的一片苦心。”

李克己沉吟一会,问道:“你家主人是什么人?”

那人答道:“这个恕在下不能说。”

李克己注视着面前这个人。他该怎么做才是?如果将这个人交出去,未免于心不忍,毕竟此人是为救他出狱而来;但如果不交出去,后果却又是他无法承担的。

那人似乎明白李克己的为难之处,说道:“李先生,在下不幸失手,有辱主公吩咐,但求一死,以免落入锦衣卫手中,连累了主公。不过还请先生体谅在下主公的一片苦心。”

李克己听他这话不祥,正待开口劝解,那人的头已是一歪,口角流出黑血来,身子也沉重下去。

李克己伸手试那人的鼻息,已然无救。

他虽然也读过不少史书中所载杀身成仁的死士的行迹,譬如专诸,但今日亲眼见到这样的死士,心中仍是大为震惊;能够豢养这样的死士,主人又是什么样的人?

他不由得低头去看手中的短剑。

剑柄上以梅花篆字刻着“断玉”二字。

他听铁笛秋说过,断玉与削金,两柄短剑原为一对;如今看来,削金剑在何人手中,何人便当是这自杀的蒙面人的主公了。但是——这很可能也只不过是移祸江东之计。

因了这人的断然自杀,不肯连累主人,同时也不肯陷李克己于两难处境之中,令得李克己心中多了一层无形的重压,仿佛在不知不觉中欠下了某人一笔说不清道不明的债务一般。

匆匆赶来的孟剑卿进来之后,见李克己安然无恙地站在那儿,松了一口气,拱一拱手道:“让先生受惊了。”

李克己一言不发地将手中短剑递了过去。

孟剑卿接过来道:“卑职即刻禀报沈大人,为先生换一间安全一些的房子,以免再有亡命之徒铤而走险。”

李克己注意到他接过短剑时目光下意识地掠过剑柄上的字,脸上不易觉察地颤动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镇定自如的神情。

孟剑卿知道这柄剑的来历?

这名年轻的校尉,恐怕比他表面上给人的印象还要深沉复杂得多吧。

李克己随即对自己苦笑了一下。这是什么时候?他居然还有心思去探察他人的隐秘。

沈光礼听了孟剑卿的禀报,沉吟不语。

过了片刻他才说道:“这样锋利的宝剑,兵器谱上必有记载,你可记得这剑的来历与流传?”

孟剑卿答道:“此剑出于宋末铸剑名家黄大家之手,一雄一雌,雄名‘削金’,雌名‘断玉’,铸成之后,贡入内廷;宋亡之后,双剑随宋室图书宝藏一起被送往大都。忽必烈后来将双剑赏赐给降将张弘范,张弘范死后,双剑本已随葬,但是宋世遗民恼恨他逼死幼帝,他生前奈何不了他,死后还是捣毁了他的坟墓,双剑此后辗转易主,最后的记载是被张士诚收藏,但是苏州城破时不知去向。”

用这样一柄可以轻易查出来历的宝剑来劫持李克己,暗中的那个人究竟是太聪明还是太笨?他是想让锦衣卫追究张士诚旧部,还是想让锦衣卫生出疑心而转换追查的方向?

沈光礼沉吟良久,微微笑了起来:“兵不厌诈,虚实相生——这个人多半曾是某人的大将吧。将这柄剑封好,送给石和尚,告诉他这件事。”

孟剑卿一怔,锦衣卫办案,什么时候要别人插手了?

但他随即明白过来。

就让海上仙山去追查这柄剑的主人好了。

去石头寺之前,孟剑卿先去查看了李克己换的新监牢。

掌管狱室的刘千户将李克己安排在天字九号,这是天字号最深处的一间监牢。孟剑卿巡视过后,将岗哨重新安排了一遍,并加派了弓箭手把守高处。

刘千户有些不以为然地道:“孟校尉尽可放心,还没有一个犯人从刘某手里逃出去过。”

孟剑卿看他一眼,淡淡说道:“刘千户以为在下这番安排是为了防范李克己越狱?”

刘千户闭口不答。

孟剑卿心念转了数转,压低了声音说道:“刘千户,在下想这件事情还是应该与你说明,也好让千户有个准备。在下认为,我们要防范的不是李克己,他绝不会想越狱的;我们要防的,是外来的刺客。”

刘千户呆了一呆。他自然知道昨天夜里有人试图救走李克己的事情,具体过程他并不清楚,只知道那劫狱人失败自杀。现在看来,很显然孟剑卿认为,劫狱失败是因为李克己根本就不想走;那么下一次来的人,就很可能不是救他,而是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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