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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旷传奇-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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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少爷见他当真离去,大叫:“大哥,救我!”

这声大哥喊得苏旷浑身一颤,他紧紧咬了咬牙,向一块大石冷冷喝道:“非要我出手才出来么?”

岩石之后,两名黑衣男子站起身:“苏旷,果然名不虚传。”

二人目光阴冷如刀,苏旷哼了一声,“要么快滚,要么动手。”

远处,一个声音悠悠传来:“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销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他吟出第一句时,人还在数十丈外,念到“袖”字,已掠到二人之前,念到“风”字,两名黑衣人已经倒下,眉心已被剑锋洞穿,最后一句却是负手悠然吟出,一袭青衣,飘摇潇洒之极。

玉红绫“啊”的一声,眼光再也离不开那个人。

苏旷却笑:“不错,不错,沈姑娘这一剑,已经有东篱兄七分火候,若是勤加苦练,日后天下第一杀手,必定要换人了。”

青衣人愤愤抹去脸上易容:“你——你怎么看出来?”

巧笑嫣然,竟是沈南枝。

苏旷忍俊不禁:“令兄的剑法气势,沈姑娘都学了个十足十……就是……可惜……咳咳,人不比黄花瘦。”

沈南枝一剑劈来,怒道:“苏旷,我非割了你这条舌头不可!”

苏旷一边招架,一边大声喊:“沈东篱,你再不出来,我对她不客气了。”

“谅你也不敢。”又一条人影缓缓飘至,看着妹子的眼神满是宠溺之色,沈南枝愤愤住手,拉着沈东篱的胳膊:“哥,明天我就把他那只臭手扔了喂狗!”

“红绫,你妹妹和人打得热火朝天,你还在这儿绑票”,沈东篱又看看苏旷:“苏旷,苏知府和苏夫人现在未必有命在,你还有闲心拿我妹子开玩笑。”

苏旷一愣:“你说什么?她们……不是……?”他俯身挑起黑衣人面上黑巾,又细细看了看那两枚铁蒺藜,眉头一皱:“居然是‘借刀’的人!”

沈东篱悠哉道:“当然是借刀堂,红绫她们哪一点像杀手了?自作聪明往女人堆里钻,正主儿早就出手了——”

苏旷一跺脚,转身要走。

沈东篱的声音郑重起来,如一只看不见的手,拉着苏旷的脚步:“你想清楚,是借刀堂的三十六个杀手。”

借刀堂是近年才崛起的杀手组织,但是出道不足三年,要价之高,出手之狠,已经跻身为一流中的一流。

苏旷现在的处境,如同一个牧人,面对着三十六只饿狼,要去保护一个毫不知情的羊群,而那群羊非但不会领情,说不定还有恶意。

苏旷回头,笑笑:“我试试。”

第三章 相逢犹恐是梦中

苏旷定了定神,苏府之中万籁俱静,丝毫没有打斗过的痕迹。

他终于走到了慕夫人礼佛的佛堂之前。

一个黑影正举手拍下。

苏旷一惊,一脚踢开门,右手已闪电般挥出,叫道:“娘——”

慕夫人猛地回过头,身后那人踉跄几步,背后撞在墙上,惊道:“苏旷,是你!”

竟然是慕孝和。

苏旷这才自知莽撞,苦笑:“慕大人,苏夫人,失态了。”

一急之下,那声“娘”脱口而出,竟是丝毫未经考虑。

慕夫人指着苏旷:“爹……他就是你说的那个?”

苏旷长舒了口气:“原来夫人已经知道了。”

慕孝和直起腰来:“你来做什么?”

门外,苏知府已经披衣而入:“夫人,岳父大人,怎么回事?这人是谁?”

苏旷刚要开口,慕夫人已经迎了上去:“老爷,这是我远房外甥,爹爹特地带来给我看看,多年不见,一见姨娘,他欢喜着呢。”

“外甥?”苏知府点点头:“你叫什么名字?”

“我……”苏旷正犹豫,苏知府已经打起哈欠:“这孩子怎么穿的这么寒酸单薄?夫人,明日叫刘嬷嬷给他做几身衣裳,你们聊,我歇息去了。”

目送父亲离去,苏旷心中一酸,他衣衫凌乱破旧,说了半天话,竟是这位“远方姨父”稍加关怀。

慕夫人回手掩门:“孩子,你别怪我狠心,当年的事情,我绝不能让他知道。”

“我明白。”苏旷笑笑,“慕大人也尽管放心,北庭军的事,没人知道的。”塞北那一出钩心斗角,永远已随着狼烟的消散埋没在黄沙之下,但心里的痕迹呢?又有何计可以消除?

慕孝和脸色稍缓:“你来干什么?”

苏旷笑道:“多年未见姨娘,我心里欢喜,只想让她老人家问我一句,这些年好不好,怎么长大的,会不会饿到,冻着。”

慕夫人面有愧色,支吾一声,却说不出话来。

门又一次被撞开,苏少爷一把跌进:“娘——”

慕夫人大惊,忙抱着孩儿颤道:“旷儿,你,你怎么一身的土?脸上还有伤?出了什么事情?快来人——”

慕孝和上前:“别出声——此处不是谈话的地方,旷儿,我们去后花园说话。”

苏旷闭了闭眼,眼里酸楚干涩,一时之间,竟然不想睁开。

苏府的后花园着实不小,这一院的豪奢,实在不是区区一个知府的俸禄可以置办得起的,苏旷本能上有了一丝厌恶。

慕夫人看着两个“旷儿”,不知喊谁才好。

苏少爷提醒道:“娘,这是……大哥。”

慕夫人缓缓伸出手:“旷儿……”

苏旷心中一酸,已经热泪盈眶,翻身跪倒:“娘。”

他从未想过,今生今世,还有机会跪在亲生娘亲膝下,听她叫一声自己的名字。

他之所求,实在不多,一线温暖已足以感激涕零。

杀手还未行动,少刻动手,他孑然一身,未必就有生机,一战之前,有慈母幼弟喜相逢,死又何妨?

苏旷执杯,斟酒:“娘,孩儿敬你一杯。从此以后,孩儿不能尽孝膝下,娘亲保重。”

慕夫人一饮而尽,眼中泪花一闪。

苏旷又倒一杯酒:“外公……旷儿得罪之处——”

慕孝和大笑道:“好孩子,你得遇明师,身手不凡,做外公的高兴得很。”也是一饮而尽。

苏旷第三次提起酒壶,苏少爷却一把抢上,斟了杯酒:“大哥,我敬你。”

“好,听你一声大哥,不枉我走这一趟。”苏旷含笑缓缓倾酒入口,面前苏少爷的脸色却变得紧张起来,死死盯着苏旷的右手。

苏旷心念在电光石火间一动,喉头“呃”的一响,单手抚胸,一个踉跄,已经软软倒在地上。

慕夫人大惊:“旷儿,爹,怎么回事——”

慕孝和按住女儿肩头:“这个人知道的太多,留他不得。”

慕夫人跌坐在石凳上:“可是……旷儿他说……”

苏少爷笑道:“娘,世上只有一个苏旷,哪儿来的这么多旷儿?”

苏旷死命咬着牙,似在抵挡剧痛,一双眼死死盯着慕夫人。

慕夫人不敢直视他的目光:“旷儿……娘对不住你……你放心去吧,以后,娘记着给你烧纸……”

“走吧,娘!”苏少爷不耐烦,一把拉住慕夫人袖子:“外公,我叫人把尸首抬出去埋了,惊动了爹爹那可了不得。”

三人匆匆离去,苏旷躺在地上,嘴角里,酒水缓缓流了出来,浸得脖颈胸口一片冰冷。

他的泪水也流了下来,也是那么冷,冷得让人恨不得真的死过去。

刚才慕夫人离去的时候,他几乎把拳头握碎,才止住咽下口中那口毒酒的冲动——这是他的弟弟敬他的第一杯酒,他本想品品甜味,却苦得钻心。

屋角,黑影忽然一动,接着第二条,第三条……

苏旷翻身跳起,身子僵硬在当场——五步之外就是围墙,跳出去,自然眼不见,心不烦。

只是沈东篱的声音似乎在脑中炸响:“鸡犬不留……鸡犬不留……”

“罢了,就当作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苏旷心中烦躁,右腿横扫,将那一面石桌桌面生生踢为两半,向着黑影消失的方向直追过去。

一道雪亮的闪电划过夜空,直劈而下。

“住手!”苏旷右手一挥,手心的酒杯飞出,直打在黑衣人手腕之上,当啷一声,刀已落地。

“旷……”慕夫人大惊失色。

“不许喊我!”苏旷别过脸不肯看她,足尖一挑,弯刀跃入手中,他冷冷盯着面前黑衣人,十二个,一人遥遥站在主位,显然是今日行动的主脑,苏旷低声道:“滚。”

面前一人也不说话,一刀劈落,苏旷连闪也不闪,竟然也是一刀劈去,似是不惜同归于尽。黑衣人手略一迟疑,刚要招架,苏旷刀锋已划过,自右肩至左肋,将那人斜斩为二。

他这一出手,周遭杀手大惊,领头那人压低声音:“阁下什么人?非要和我们兄弟过不去?”

苏旷不耐烦道:“今晚算我倒霉,撞上了你们的龌龊事,识相的给我滚,随你哪天来,我绝不多问。”

那人道:“笑话。”

苏旷冷笑:“不错,确实是个笑话……”

他手中刀已动。

苏旷这三年,功夫不是白练的。

他昔日武学虽说走得是中正一路,但是毕竟铁敖亲授,也以狠快为先。如今失了左手,攻防各自少了半壁江山,不得不在力道和速度上补回来。江湖上鲜有人苦练腿法,这本是外家功夫,总比不得手中兵刃锋锐,是以名家高手只求根基扎实,身法灵迅,以身法为辅,手上功夫为主,苏旷却偏偏走遍天下名山大川,遍访腿法名家,一心要闯出自己的武学天地,数月前昆仑山一战,凌寒初曾当面直言,仅以腿法而论,只怕当今天下,再也寻不出他的对手来。

苏旷越战越酣,胸口一股恶气缓缓散去,灵台渐渐空明,只觉得手眼身法步如心所役,不少昔日苦思不得其解的招式竟然随手挥出,内心狂喜,索性定下神来,以这群一流高手试试自己的武学境地。

那群黑衣人越打越急,明明是十一人围着苏旷,偏偏战圈大小竟是由他控制,苏旷似醉非醉,说稳不稳,在拳风刀刃间纵横捭阖,手中刀上似乎还不见什么杀着,似乎存心跑来比武过招一般。

领头黑衣人心念一动,左手一扬,一柄飞刀直向慕夫人飞去,苏旷大惊,不假思索,手里刀跟着飞出,将飞刀打落。

众人已知头领心意,一声呼哨,五人自人群跃出,直扑目瞪口呆的三人。

苏旷大急,横身一扑,不顾身后攻击,直掠到慕夫人身边,只觉得背心火辣辣一道,却是被刀锋带出的口子,也不知有多深。

苏旷真气一转,知道刀上并未喂毒,心里略略放心,他左腿斜地一踢,右手抢过一柄刀来,这下手下再不留劲,几乎全是杀着,转眼便有三人横尸刀下。

“当当当”三柄剑齐齐而至,苏旷身形一转,转眼之间各自回了一刀,恰在此时,面前又有二人疾刺,身后的领头人竟向着慕夫人直砍而落。

苏旷双足盟一点地,人已凌空倒转,面前双剑自双耳两边划过,苏旷双腿一曲,腰一拧,右手刀自胯下斜地挑出,从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闪过,那领头人躲闪不及,右手竟被斜斩了下来,他一头冷汗,喃喃道:“无常刀!”

苏旷一怔:“你倒识货。”

昔日塞北一战,凤曦和与苏旷惺惺相惜,顺便指点了他几路无常刀的杀着,无常刀法刀出无常,刃走偏锋,凤曦和靠这一路刀法纵横漠南多年从未一败,即便天下第一名捕铁敖,也没在他手里讨了好去。二人不打不相识,结交之后,几次三番想要较量武艺,但是因为凤曦和的无常刀太过凶狠毒辣,出手不死即伤,所以一直也没机会分个胜负,二人嘻嘻哈哈玩笑之时,也常常引以为憾。

苏旷今天处境凶险,居然把无常刀也逼了出来。

他看着黑衣男子:“你认得五哥?”

男子道:“恨未识荆。只是听说红山凤曦和一生孤傲,他的朋友怎么会护着慕孝和这个狗官?”

苏旷不言不语,慕孝和为人如何,他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他摇摇头:“就算这位慕大人该死,他女儿何辜?女婿何辜?外孙何辜?家人奴仆何辜?”

“呸,慕老狗的家人还不是一丘之貉?哪个没吃过用过老贼搜刮的民脂民膏?”那人怒道:“谁叫他们和老贼有亲戚?”

苏旷用手背揉了揉鼻子,心中哀叹,和老贼有亲戚就该死?那区区在下似乎也沾了点亲……什么道理。他嘴里却笑:“阁下究竟是杀手,还是劫富济贫来了?”

那人一愣:“有什么不一样?”

“不一样,太不一样了。”远处一人缓缓走来:“你若是劫富济贫,我只当没看见,转身就走;你若是受人钱财,施凶卖命之客,不巧,那就是我的生意来了。”

一阵淡淡菊花香气在夜空中展开,那人曼吟:“东篱把酒黄昏后——”

苏旷没好气:“你他妈动手就动手,别搞那么又臭又长的一套行不行?”

他说归说,心底却是感激无比,沈东篱不惜暴露身份,正面迎敌,将来借刀堂追究起来,只怕有无数凶险。

杀手们却一起变了脸色。

苏旷不服气:“咦?你真的比我强这么多?”

他不明白,那不是恐惧,而是悲哀,有人花钱买旁人的命,自然就有人花钱买你的命,一手收下银子,一手却被人出卖,那是杀手永恒的无奈。

“你就算做生意,也要等我们得手。”黑衣人怒道。

沈东篱抬头看看天色:“天快亮了,你们怕是得不了手了,无论事成与否,轮到我了。”

他扫了眼苏旷:“你还站着干什么?这里有我,红绫她们挡不住了!”

——如果没有沈南枝,玉红绫姐妹恐怕早就倒在刀下。

苏府外已有喧嚣呼喝之声,官兵们终于赶来。

沈南枝一见苏旷,就急道:“你伤势不清,不能这么拼命。”

苏旷充耳未闻,长啸一声,直奔人群正中,绯红之月,果然照应着血光之灾。

记得有一天,有一个人曾经对他说,“你这样的捕快大爷,当然不知道,我这种土匪的命有多贱。我们这种人,想要活下去,总比别人费力一点,自然会看见许多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苏旷现在才明白凤曦和的心思,无论一颗多么滚热的心,日夜提防着旁人的暗算,经历过无数次背叛和冷眼,总是难免变得比石头还要硬。

他呢?他自己呢?从刀尖一次次滚过,他的心,也硬了么?

“苏旷,你没死吧?”一条人影几个起落,跃入人群正中,踢飞当前一个黑衣人,还抽空拍了拍苏旷的肩膀:“瞧瞧老哥哥的新腿,啧啧,比当初的还好用!”

“凌寒初,我叫你不要乱动的。”沈南枝几剑逼退面前敌人,回头叫。

凌寒初笑笑:“我的腿再不用就老啦,沈家姑娘,你包涵包涵。”

苏旷哈哈一笑,一转身也踢飞一人,将后背交给了凌寒初。

二人互相照应,四条腿如暴风迅雷,凌寒初缓缓道:“奔日腿法,逐落日,越大泽,心至腿至,讲究竭尽心力,守一元之初。”

“是。”苏旷微笑,长发翻飞,身形腾跃——夸父逐日,那是两条如何的腿呢?那是以天地日月为对手,追逐内心最初一点炽热的力量的奔逐,即便敌人再强,一息不灭,便要血战到底。

官兵一拥而入,“保护大人……”喊叫声此起彼伏。

那领头的黑衣男子知道今天终于失败,大喊一声:“走——”

沈东篱的剑已经被鲜血染得通红。

战斗结束了。

沈南枝一把扶住苏旷,大叫:“哥,他伤得厉害。”

沈东篱匆匆跃过,把了把苏旷的脉息,舒了口气:“放心,这小子命大,死不了的。”

苏旷抬起头,看看沈家兄妹,看看凌寒初,看看已经血战力竭的玉家姐妹,笑笑:“是,死不了的。”

初升的朝阳将明净的光辉洒进阴霾森严的苏府大院。

漫长的夜结束了。

苏旷虚弱而疲惫,但他知道,太阳已经生长在心底。

……

“那些杀手究竟是什么人指使?谁出得起这样的价钱?他们是不是有仇?”玉红绫思索再三。

苏旷伸展了一下手臂:“干我屁事。”

“臭小子,你坏了我们姐妹的生意我还没找你算帐呢!”玉红绫佯怒。

苏旷笑道:“红姐……要不,我再给你打打杂,少算点儿工钱?”

“呸!”

“再不然,我帮你搞定那个沈菊花?”苏旷笑得没心没肺。

玉红绫神色黯淡下来:“行啦,瞧不见人家手足情深?”

沈东篱与沈南枝正额头抵着额头,笑得一脸阳光。

苏旷愣了:“他们……不是兄妹?”

沈南枝耳朵甚尖:“你管我们!我又不是爹亲生的。”

苏旷躺在柔软的卧垫上:“随你们,这年头,亲生的又怎么样?”

沈南枝知道又说错话,吐了吐舌头,丢过来一个包袱:“喂,试试你的臭手,不过你要花一段时间适应肌肉的控制,学得好了提个篮子摇摇扇子总是没问题的。”

苏旷打开包袱,将左手套在手臂上,喜不自胜,沈南枝的手艺果然非同凡响,也不知义手是用什么做成,看起来肤色竟然和右手没什么两样。他连忙回头笑:“沈姑娘造假的功夫,真是天下无双,难怪叫沽义天下呢。”

“切。”沈南枝勾着哥哥的肩头:“老娘我卖的是假货,义气可是真的……真正造假的,后面哪。”

镇江苏府,已经被远远甩在身后,不管是不是心甘情愿,苏旷发誓,那个地方他再也不会回去,那一家人的闲事他再也不管……

“你真的不和我们回沽义堂?喂,苏旷,一经售出,本姑娘概不负责啊。”已至路口,沈东篱勒住马缰。

苏旷点头:“你照料好凌兄的腿,我就感激不尽了……苏某大好青春,总得抓紧时间找个媳妇。”

他跳下车,翻身上马,吸了口气,向另一条道奔去。

沈南枝附耳对沈东篱道:“你猜,他干什么去了?”

“我怎么会知道?”沈东篱拱手:“凌先生,红绫,诸位姐妹,后会有期……”

沈南枝急了,在他耳朵上咬了一口:“你真的不管?”

沈东篱龇牙咧嘴:“南枝,你不怕我吃醋?放开放开,要咬断啦!”

玉红绫暗然神伤,悄然退去,凌寒初也不知如何与这对古怪男女招呼,也嘿嘿一笑离开……

沈东篱这才叹了口气:“走吧,这个苏旷,口口声声不管不顾,非要去招惹借刀堂,我真是奇怪,他这种人怎么能在江湖上活这么久的!”

第四章 金壳线虫

苏旷躺在草堆上,新鲜的稻草,白天被太阳晒过,满是芳香。这是一间废弃已久的祠堂,空旷安静,且不算太脏。

他很是满意置身的所在,已经躺下歇息了大半个时辰,还没有蛇鼠之类前来打扰,火堆上的瓦罐里已经传出米饭的香气,一只肥大的野兔烤得油滋滋香喷喷,三年来,他手艺已是大大长进。

那件已经洗得发白的“很有品味的”长衫不幸被划破,白天苏旷在扬州城转了几圈,买了几件长衫短衣,一双短靴,一口长剑,一包药材,玉红绫所赠的几十两小本生意的“本钱”立即作鸟兽散。

好贵的剑……苏旷忍不住大声叹气,每次交手,他手里的刀剑总是不出十招就有了豁口裂纹,真不知那些铁匠铺子怎么狠心要这么贵的价钱。平时还则罢了,江湖传闻,真正的高手总是不带兵刃,苏旷乐得扮作世外高人,但是这回一路追踪到了扬州,几日内便要和借刀堂的人打交道,手里有把破剑总是聊胜于无。

行走江湖真是艰难的事情,遇上仇家也还罢了,遇上性格豪爽的朋友,难免要拖到酒楼一掷千金,但是豪爽的朋友们喝酒总是很快,醉倒得也快,飘然而来,潇洒而去,往往不记得付账。就算有几个拍着胸脯说记某账上便可的,老板也很少当真,总是把目光转向苏旷,每每酒逢知己千杯少一次,接下来便是三月不知肉味。上回送沈小姐那几盒点心,也只不过因为苏旷实在送不起别的而已——即使那几盒五福斋点心,也贵得离谱,足足抵了他一年的俸禄。

千金散尽倒是容易,“还复来”这种天上掉馅饼的美事,苏旷长这么大,还没遇见一次。

他开始考虑借刀堂的事情一了,是不是真的做点小本生意,或者回京复职算了。

“人穷志短啊!”苏旷一声长叹,在兔肉上洒了把盐,颓然倒在草堆上,仰天长啸壮怀激烈:“银子啊银子啊银子……女人啊女人啊女人……”

话音未落,一个女人就应声跳了进来。

那是个三十岁上下的女子,保养得很好,一看就是锦衣玉食才能滋养出的美人。她慌慌张张地冲了进来,正好碰上苏旷穷喊,也被吓了一跳,匆忙之中,仔细打量了几眼这个还颇有几分英俊的年轻人。

苏旷愣在当场,只想一头扎进草堆里再不出来,他如今在江湖上名气不算太大,但也不算很小,如果今天的大呼小叫被传扬出去……他的脸微微红了。

那女人噗哧一笑,但转眼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但是此时灭口已经来不及,只低头对苏旷小声道:“有人问起,千万什么都不许说——”说着,从囊中取出块金子,在苏旷眼前晃了晃,转身跃上祠堂的额匾之后。

苏旷气得想要骂人——欺负他穷?没见过美女也没见过金子?晃晃也算收买人心?

他低头大口咬着兔肉,冷冷道:“地上脚印都不收拾,供桌上满是落下的灰絮,你当追你的人是瞎子?”

那女人窘迫低头,却又不敢再跃下来,门外已经有脚步悉索,约莫十多个人摸了过来。

女人的目光里露出求恳的神色。

苏旷斜斜一掷,一块骨头轻轻飞出,在供桌上一弹,落在地上,滚了几滚,将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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