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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旷传奇-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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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路剑一使出来,苏旷几乎要喊出声……这和霍瀛洲的剑法未免太像了一点。霍瀛洲的武学精妙归精妙,他一直都不大喜欢,剑法也飘忽,家伙也轻得不像话,在他这种使惯重手的人看来,简直就像是狂风中打摆子,内也抖外也抖,此时见点苍派重剑驭轻,求其中正,心里一片空明……沈南枝解释九宫格的时候曾说过,一个人兼通数家也未必就是好事,数家里难免有相克之处,永远不可能真正做到融会贯通。学的越多,路玩玩越窄,自己喜欢的只会更爱,自己不喜的再也融不进来。眼下差不多的剑法两家使出,点苍派求中正,是因为他们自是名门必求中正;霍瀛洲走奇锋,是因为他天生偏激非走奇锋,凡是高深武学的精妙之处,哪里会不带着首创之人的影子?

原来自己一意求之的“取各家之长,融会贯通”,依旧是堕入套路。

此时虞舜卿剑路又变,“向子期羞题人间寻常壁”,剑若巨笔题壁,已经招招向要害处招呼。

“来得好!”苏旷剑脊贴着虞舜卿剑脊,右胯撞开身后一人,硬是把众人向右拖了三步,“虞掌门,还有三路剑,烦请你一道使出来,我三招之内破之。”

“好大口气。”虞舜卿也动了决战之心:“教主神功盖世,三路剑哪里够用?”

他手一挥,七名弟子两进两退三不动,摆开七贤剑阵架势,将“刘参军披发跣足常载酒”、“阮仲容心开天籁破八音”、“王濬冲哀毁骨立自情钟”三路剑法补全,正是三攻三守一绝杀,虞舜卿以一路清风竹林剑总领剑阵,当真是如同竹枝横斜,酒狂四舞,上下三路再无空隙。

苏旷刚才一拖已经瞧准位置,脚下正是他掷矛之地,他足尖一钩矛鐏,长矛挑起一道雪幕,铮铮两声撞开两柄剑一飞冲天,苏旷跟着矛身一跃而起,半空中迎上长矛,左足踏右足勾,要借着这两样兵器,玩一把拿手好戏高空凌击。

只是他人在最高处,正要半空转势,忽然大叫一声:“大家快跑……”

虞舜卿这个不悦啊,你人没下来我跑什么跑。

…奇…柳衔杯却不笨,打个手势抱起天笑扭头就跑……庄梦蝶在雪山上勉强选了一块平地,背后是岩石积雪,他们看不清上坡事态,而苏旷跳起来的高度正好能看得清清楚楚,这个当口能让他失声惊呼的,只有一件事……雪崩。

…书…苏旷确实震惊,他第一次看见这样场面,远远高坡上,似乎有一匹数十丈的高头大马冲破雪雾而来,他跃起到落下的片刻间,那雪马已经化作半壁山的千军万马,昆仑山只是小小地摇一摇脊背,他们就立即变成了汪洋大海之中的几只蜉蝣。

…网…谁也不是白痴,见柳衔杯这么惊慌失色的一跑都知道要命的事情来了,虞舜卿也不管什么七贤八卦,跟着也跑,原本是比武艺的,立刻就成了比轻功的,只有天颜一个人不肯走,冲过去扶起庄梦蝶:“走……”

庄梦蝶摇摇头,只是这么一会儿功夫,他已经看上去像个五六十岁的老者,这正是他一生的梦,四野无人,冰清玉洁的死亡。

这是苏旷此生最快的一次出手……他飞也似解开那群优门弟子的穴道,然后发觉他们也是一个都不肯走,自顾自地守在庄梦蝶周围。苏旷管不了这许多,拉起天颜:“随他们去,快……”

天颜奋力一振:“我答应他要为他吹阳关三叠,算是送他一程。”

来不及了,身后的岩石似乎都在摇晃,巨大的充斥天地的轰鸣声像是天宫和地府在一起呐喊,这时候跑也跑不出去,他们唯一可以倚仗的,就是身后那块巨石和脚下岩石构架的死角。

“贴着岩壁……”苏旷只来得及说出最后四个字,头顶第一块巨屋一样的雪块被巨力推落,砸在面前不远处的雪面上,落点前五丈处裂开条大缝,冰雪和碎石像是火山熔浆一样暴起,再然后没有人敢睁眼看了。

天颜常常听说“天上下刀子”,现在才算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她只觉得头上有刀在剜,手上有刀在剜,整个脊背都在被千刀万剐,巨大的力量在拽着她往下落,她全身的力气都用在指尖和脚尖上,这时候一只手扯扯她的足踝,意思是……趴下。

天颜不敢,她甚至有了种幻觉,自己好像是贴在绝壁上,一松手就会落下万劫不复的深渊。那只手不客气了,在她膝弯一敲,天颜尖叫一声倒下来,然后身体被接住,雪涌进咽喉,她想要咳嗽,但立即被捂住嘴,那只手在她耳边微微用力,意思是……忍着。

俯卧下来之后冲力果然少了很多,天颜捂着口鼻,刺骨的寒气从手缝渗入鼻腔,然后很快被雪埋住,后背传来一波又一波的撞击力,撞击渐渐小了,然后重压渐渐增剧,她不在乎,她知道这座岩壁的高度,只要这块巨石顶住了冲击,她就一定可以沿着石壁爬出去。但就在此时,岩石似乎也抖了一抖。

“别怕”,一个同样闷在手掌里的声音:“有人走过去了。”

这个人一定对自己的轻功有绝对自信,才敢在这个时候就进入雪崩区。但这块岩石想必真的已经松动了,这种千钧一发的当口,谁敢攀着它往上爬?

岩石不再动,头顶上却传来微微颤抖,过了一盏茶功夫,震动就已经很明显,苏旷笑了:“赌东道,十两银子,你猜来的是谁?”

“我哥。”天颜不假思索,血浓于水,这个时候敢来救人的一定是亲人。

苏旷比她更自信:“记得十两银子……我赌丁桀。”

天颜将信将疑,就在这时,一个东西捣了捣她的屁股,像是很疑惑,又捣捣。天颜艰难地伸过手,抓住那玩意儿……是长枪的枪柄,她紧紧抓住,然后就像个大萝卜一样被慢慢拔了出来。

她立即明白这十两银子为什么输得这么笃定,上峰依旧有大块小块的雪片裹着干雪粒冲进这条雪道,下坡处白浪云海一般缥缈,简直无法想象这股雪势冲到山脚会是怎么样的惊天动地。天颜想要站起来,但觉得脚下的积雪还在向下滑落,她几个翻滚,站稳了身子。

“你武功很好。”丁桀手不能停,他在用一个四尺宽七尺长的细爬犁推雪,推得很艰难……他足下也是雪堆,没有着力之处,每一次使力都会让自己深陷雪中,再费力按着爬犁钻出来。他在挖坑,而余雪在填坑。天颜二话不说,动手帮忙。

丁桀很是赞赏,这姑娘年纪虽然小,但功夫底子扎实,且不惊不怕,一身是伤立即能动手,他笑问:“姑娘颇有几分侠气,你是哪个门派的?”

“丁帮主真是贵人多忘事,我们见过。”罢了,丁桀这样的人能记住谁?天颜安慰自己,继续奋力挖掘,她想再见见那个庄梦蝶,她觉得一个人用一辈子做一个梦,有权利做完他。

雪里伸出一只手,摇摇,比划了一下“十”,丁桀微笑:“这位仁兄有点意思。”

有意思的事情在后面呢,天颜抿嘴笑了笑,看着丁桀握住那只手,用力一提,苏旷借力而起,轻轻巧巧落在雪上。

“好功夫。”丁桀由衷赞赏,大大方方让出半边爬犁:“下面还有多少人?”

“不知道,我只管了我前头一个后头一个。”苏旷为丁桀这种先公后私的怀抱羞愧不已,可是单独会面的机会太难得,他还是问:“你来得好快?”

“人命关天,能来快些,自然来快些。”他二人合力之下,那块地方很快被掘了出来,四个活口,不包括庄梦蝶。

天颜啊的一声喊,回头就要往外挖。

“没用的。”苏旷抓住她胳膊:“如果不在这里,按刚才的架势,早不知道被冲到哪里去了。”

天颜重重叹了一口气:“愿蝶君有情人终成眷属,愿世子生生世世不在帝王家。”

“我也希望他没这个机会。”

“你怎么这么冷血?”天颜怒了,“你没有见过他们的梦,你不知道世子和……”

“我根本就不想知道。我知道的是那位世子最后一次拱手河山的时候,扣着粮饷和西域诸国谈判,那时候我们兄弟正在疆场上卖命,北庭军无马无粮恶战一场,死了五万人,不算伤残,要不是红山马匪出来送粮,恐怕是全军覆没,凭什么?凭那些少年长得不够美?”苏旷尽可能控制情绪,但嗓门还是越来越响:“真不爱江山,二十年前就应该滚,这大好河山,有的是大好男儿愿意护着它。”

“别大声,小心再雪崩。”丁桀走过来,一把握住苏旷肩膀:“这位兄弟所言深合我意,那些尸位素餐之辈只要稍在百姓身上用点心思,何须我辈弄武?”

苏旷被他拍得目瞪口呆:“你……你刚才喊我什么?丁桀,你别开玩笑。”

“一见如故,一时错口,兄台莫怪。”丁桀笑呵呵伸出一只手:“请教仁兄尊姓大名?”

远处,虞舜卿已经带着众人深一脚浅一脚赶来,苏旷差点连汗都急出来,一把抓住丁桀胸口衣襟:“丁桀,有什么你透个风声,你这样我一个人撑不住。”

丁桀眼里是温和与宽容,好像丝毫不以为意:“我们……见过?”

“丁帮主……截住他……”虞舜卿一路飞奔,丁桀在这里,丁桀居然在这里!他长吼,也顾不得会不会再雪崩:“他是魔教教主!”

苏旷的手慢慢松开了,但丁桀一把握住他手腕:“真的?”

久违了,骄傲而彬彬有礼的神色,明亮而嫉恶如仇的目光……苏旷渐渐放松,好你个丁桀,好你个见招拆招啊!

他一记小缠拿,丁桀就势缠腕,两人几个推手,手腕依旧扣在一起,这个人记性不好,功夫可没落下,苏旷不敢回头:“走啊!”

天颜如梦初醒,临走时把长帛往苏旷左手一放:“给你兵刃……”

丁桀满是惋惜:“可惜,可惜,你这样的人物,究竟为何要坠入魔道?”

“你问我?”苏旷终究还是甩开丁桀,后退一步。围拢过来的人越来越多,而举目间却仿佛四海无人,苏旷有点想笑……天颜真够义气,手里结结实实的两丈白绫,正好可以用来上吊。

第十七章 相逢岂应不识

风很急,也很大,不知道它从哪里来,到哪里去,那是天地间憋着的一口气,凌厉,永恒,匆匆。

“我数到三,你再不出手,我就要跑了。”这一回苏旷的说笑显然没有什么效果,丁桀的眼里闪过一丝轻蔑。苏旷忽然有了一种错觉,他好像看见了十年前的丁桀,像是一块剖石而出的美玉,一柄脱胎试刃的宝剑,眉梢眼角,全是锐气,举手投足,不可一世。丁桀缓缓抚摩着袖中刀柄:“你跑不了。”

“无趣,哪个还怕了你不成?”苏旷说得是豪气如云,跑得是迅雷不及掩耳,喊出那个“怕”字的时候手中长帛正卷在一名看客腿上,尽力向丁桀一扔,借着那股力道人急掠而起,纷纷扬扬的,一蓬细如牛毛的不知什么暗器四射开来,几个人挥兵刃去格,才发觉不过是皮袍上的大毛而已。

丁桀确实没有料到这位教主有这么无赖,一招不过,扭头就跑……苏旷人在半空,那条长帛小白龙似的翻江倒海那么一搅,身边空出了那么三四尺地来……丁桀只是冷笑,管他什么教主,跳起来总要落地,难不成他还能长了翅膀飞了?

但就在苏旷跳起来的同时,一道黑影急下而至,从那块岩石边缘飞出,带起漫漫扬雪,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虹线,正好接住落下的苏旷,两股斜冲直落的力道叠加在一起,成就一个完美的速度,多数人只来得及听见风中一声呼啸,雪上一道长痕,只有几个眼力极好的,才看清楚那是一具双竹板的雪爬犁……动手过招难免有伤者,这本是昆仑派运送受伤武人备用之物,在几个坡势和缓的地方配了几副。

那个闯阵救人的着实是个聪明人,她在最短的时间里,最大限度地利用了雪山。

接着第二道风驰电掣的黑影也闪了出去……丁桀也踏上了他用来掘雪的那具爬犁,内力催动之下,迅猛不让前者。

“南枝,漂亮!”

“好说,好说。”

“左转,甩开他。”

“你甩一个给我看看?”沈南枝几乎是趴在爬犁上,这薄薄的两片竹板像是有了生命,冲过大大小小的雪丘,纵、横、驰、骋,吐着白沫,痉挛着,亢奋着,咆哮着,简直不像是人力可以控制的。

“抓稳了!”爬犁沿着雪崩卷出的大道,又一次飞过一座小小山丘时,苏旷单手扣着缝隙,整个身躯蛇般的一扭,双腿在半空一弹一伸,到竹犁再落地时,方向已经有了些许变化,苏旷得意地笑:“你看我们合在一块儿,像不像玄武?”

“玄武?”沈南枝这才反应过来苏旷笑话她趴着像个乌龟,忍着怒火:“喂,那头白虎追来了……他还真是自信,就这么笃定我们奈何不了他?”

他们这一逃一追,已经把后面人拉开很远,任谁也不可能真的在这千丈大山上踏雪无痕,深一脚浅一脚,速度之差不可以毫厘计。看来丁桀确实是忘了,他追得志在必得,可是根本就没弄清楚他在追的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敌人。

苏旷被一言提醒,暗叫一声惭愧,真被丁桀从山上一口气撵到山下去,这面子可丢大了,他拍拍沈南枝后背,“准备好?一,二,三,走……”

他们俩一起跃起来,足心对着足心当空一蹬,苏旷已经折返回头,扑向丁桀。这电光石火的刹那,丁桀又要控制足下爬犁,又要面对迎面而来的苏旷,到起身出手的时候,已经差了片刻……苏旷要的就是这个先机。

他双掌全出,这种凌空而下、朴实无华的招数,根本就不留后路,空门全出,只应该在恃强凌弱的时候发出致命一击,丁桀做梦也想不到居然敢有人用这种招式对付自己。

他的双掌迎了上去,然后左腕一紧……依旧是小擒拿的入门招式,简简单单的金丝缠腕。丁桀一声冷笑,一边左掌内带,一边右手如法炮制,缠扣苏旷左手……但他手里一轻,整个左臂已经被苏旷连冲带拧地卸下关节,食指中指顺臂而上,扣在在他左颈动脉上:“喂,你真的连我只有一只手都忘了?”

丁桀看着手里一只惟妙惟肖的假手,劈手向后一砸,刚要硬扛着站起来,苏旷手上加了三分力气:“你没机会,你虽然不记得我,你的功夫我可是刻骨铭心。”

沈南枝被这一蹬踢出去老远,哼哼唧唧扶着腰,一瘸一拐地过来:“苏旷,你拿他怎么办?”

“苏旷?”丁桀眼里有一丝闪烁:“你是……十年前找过我那个苏旷?”

十年前?苏旷回过头,看见沈南枝的眼睛里是一样的错愕惊诧……是了,难怪他兴致勃勃地要见识“胡家父子”,难怪他无忧无虑善恶分明,什么都可以伪装,但是这种清澈单纯的少年的眼神,是无论如何都装不出来的。

“你究竟忘了多少?”苏旷一把抓住他:“孙云平你还记不记得?周野呢?戴行云呢?段卓然呢?左风眠呢?”

丁桀眼里有警惕:“你怎么会认得卓然和风眠?”

他提到“卓然”的时候,好像提起一个家乡的好朋友,轻快而亲昵……那一定不是一个已经往生的朋友。

苏旷哑然失笑,看来他并不是被洗去了十年的时光,只是抽走了所有的痛苦,迷惘,和思索。他现在要面对的是昔年的天才少年丁桀了……即使落在所谓“魔教教主”手里,也是丝毫没有畏惧,丁桀根本就不怕死,未及弱冠的少年又怎么会怕死?他们只会怕衰老和平凡。

“左风眠是不是跟你上山来了?说!”苏旷急切之下手劲已经不轻,丁桀哼了一声,脱臼的肩膀微微颤抖起来,满脸都是痛苦的不屑:“我本来还说你是明珠暗投,不想魔教中人果然不可理喻,士可杀,不可辱。”

苏旷放弃了,随手拍中他穴道,一对一抬,接上了他手臂……我这也叫辱你?这个叫做:小兄弟不好意思我弄疼你了,你他妈的当初怎么修理我的?

沈南枝在他身边坐下,“苏旷,我们走吧。柳衔杯没有你想的那么够意思,看见丁桀冲你来了,他直奔玉宫救他三弟去了……魔教归魔教,正道归正道,既然丁桀能忘,你也干脆当不知道得了。其实他这样有什么不好,很快乐,不是吗?”

“屁。”苏旷也不知道是懒得看丁桀还是不敢看他:“眼看着就而立之年了,装什么少年郎?我认识的那个阿桀,不是这样的……南枝,优门里还有幸存的人,我猜这一定是差不多的什么幻术,我要去找他们。”

“你疯了?他们现在在那一群人手里。”沈南枝激动起来:“你何必代丁桀做决定,非要把他变成你想看见的样子?”

“我……”苏旷猛转过头去,丁桀内力不错,这些年的风霜磨砺没有在他脸上留下什么痕迹,他看起来真的阳光而且活泼,唇红齿白,鲜明地愤怒。爰得萱草?何以解忧?他们都曾经在低迷时这么哼哼过,现在好了,人家真的忘忧了。

“有人上山来了!”沈南枝向下指,一列人,走得不慢,领头那个乌发微卷,低着头,腰带上弯刀明亮,是周野。

苏旷学乖了,一指点中丁桀哑穴,顺手把他往雪堆里一塞,现在一切皆有可能,鬼知道周野是什么样的。

周野也看见了苏旷,他迈开大步当先赶上:“你们怎么才走到这里?”

打打斗斗一天的路,被这两具爬犁半个时辰冲下来。

苏旷关切的:“周野,你没出事吧?”

“这叫什么问候!”周野不满,浓眉一蹙:“风头都被你们魔教抢光了,路上碰见几拨人,嗷嗷叫着往山上冲,说是魔教重出江湖,还多了个年轻的教主……我就估计是你扶正了。”

他看起来有点疲惫,但笑得很是爽朗:“怎么了苏教主?愁眉苦脸的,有什么不开心的,说出来让哥哥我开心开心?”

苏旷反手把丁桀拽了出来:“请吧。”

“你敢伤他!”周野勃然变色,拔刀就砍,“你变卦了!”

苏旷知道他非来这手不可,仰面避过:“你跟他叙叙旧吧,我们相识日浅,我也测不出他脑子坏到什么地步了。”他随手摘下周野腰间酒囊,退出十步开外,坐下,笑嘻嘻地灌下一口烈酒去。

他喝得慢而凶狠,每一口咽下,似乎要冲开胸中块垒。

他看着周野平静到惊诧,惊诧到咆哮,咆哮到无可奈何,他几乎是跪在丁桀面前:“阿桀!洛阳城里三万人不会都洗过脑!你这样怎么回去,你怎么回去啊!”

周野不会明白,丁桀无论怎么做,都已经回不去了。

一口,一口,再一口,他们是跟随着那个在美人肩山窝里遥望星空的丁桀走到这里的,接下去的路,怎么走?

“苏旷,怎么办?”周野走过来,夺过酒袋,也是一样的一大口。

酒是极烈的烧刀子,本来是预备对付山上寒气的,但就被两个人这么传来传去,慢慢喝干,周野的眼睛有点发红:“我猜到是谁了。”

“我知道。”

“你知道不早说!”

“我知道她不对劲,可没想到这样。”苏旷皱眉:“我之前是一个捕快,干我们这行,到了最后的时候,实在没有证据,就要赌一把,有时候你站在一个在幕后操纵者的身后,会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你猜不透他的动机,可你就是知道他有个什么目标……这一路上左风眠就给我这种感觉,总觉得她说得很少,也没有做什么,但是她一出现,整个事情就变得不可逆转,我一直在想,她要什么?权力?武功?财富?都不是,即便是丁桀,她好像也没有特别去抓住的欲望。现在我知道了。”

周野也知道了:“她要的是……过去?可她怎么做到的?”

“这个得问她,或者问你……你临走的时候,什么样子?丁桀答应过我不会带左风眠上山,一定是在山下就有了变故。”

“没什么特别的。”周野想想:“那天他看了你很久,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啦,大概想说声谢谢,又说不出口那种。然后他就叫我第二天动身,再然后忽然决定收孙云平做徒弟,再然后……我想到一点不对,去找他,但是发现他去找风眠了,风眠在哭,痛哭。我想风眠也很苦,没打搅他们。”

苏旷眼里有光一闪:“你想到什么不对?”

周野有点窘迫:“你还记不记得那天……柳衔杯制住她,她身子底下在流血?我本来以为是孩子出事,后来一搭她的脉,诡异得很,好像是既有喜脉,又在月事里……”

“月事?”苏旷急道:“你为什么不说?”

“女人的事情我怎么懂?”周野脸都快红了:“我又没给几个孕妇搭过脉,乱七八糟的什么脉象没可能?丁桀不是在那儿,有什么事情她自然会和丁桀说。”

苏旷慢慢摇头:“那个孩子不是丁桀的。”

周野瞪大眼睛:“什么?”

“丁桀从北邙山上下来,见到戴行云第一句话就是那孩子不是他的。”苏旷伸手,三个手指轮流弯下:“不是戴行云的,不是丁桀的,想必也不是段卓然的,这下没人了,看来不是你的,就是我的。”

周野嘴张得老大,半天才合拢,拍拍苏旷肩膀:“你行……看来只能是你的了。”

“如果没有一个神秘人物的话,那只有一种可能,左风眠根本没有怀孕。”苏旷想起了她的那套小孩子的衣裳:“她根本不像个孕妇,而且,她既然不在乎自己的名节,也没有必要一直暧昧着不明说。”

“可是她的肚子!她的脉象!”周野无法相信。

“你们彼此太熟悉,又彼此太提防,觉得理所当然的答案,谁也没有去证实一句,是不是?再说大家都是练武的,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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