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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竞天择-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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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逐渐透过雾霭,逼近一座阴森森的悬崖。恐怖感控制了英国导航员,舰上传来的命令声不绝于耳。倾刻间,山崖就在眼前,他们绕过了它。

这儿有艘巨大的战船,死死地卡在那儿。燃烧的船体上钢板扭曲,张开一道道大裂缝。炮塔歪歪扭扭的,有一半炮给炸得无影无踪了。船桅被拖在后面,已锈蚀不堪,但仍被已给炸烂了的死者牢牢抓着。这事发生在很久以前,船的名字已分辨不出了。

三小时后,雾霭开始渐渐散去,岸边的轮廓已依稀可辨。他们把到达的时间掌握得很好。宋冢在左舷,第尔波里在右舷。

宋冢没留下什么——几堵墙、一个孤单单的大烟囱、驳船的龙骨、在停泊处被击沉的几艘战舰。皇家建的几座堤坝现在只剩下水中的几个残桩了。原来用的护卫堤坝的石基都有不同程度的凹损,废弃的土建材料漂流进水中。起伏的白垩质高地都是光山秃岭,没有树木。建筑物被火焰吞噬了。这里就连捕虾人也不见一个。

舰队徐徐驶近了第尔波里,第尔波里码头的情况也好不了多少。几块界石标示出这里是第尔波里港,只有一座近乎罗马时代的古碉堡还完好无缺。空阔的深水港人迹罕见,巨大的石油储藏罐只剩下一片焦土……

这一切对中尉来说已不是新闻了,可似乎他还是第一回看到。只有一件事是新鲜的,河水要比他记得的清新,雾霭也不再那么黄了。

正像他们原来所预计到的一样,岸上有人发现了他们,因为有个人正沿着堤坝向碉堡匆匆跑去。又过了一会儿,又有几个人鱼贯而出观看港湾发生的一切。

舰队选了条由于疏浚而形成的沙洲。这儿的堤坝处处都是缺口。两艘巨大的货船正在腐烂,被渐起的沙洲牢牢地封固在那里,无法像从前那样沿着海岸航行,更不用说出海了。它对中尉来说毫无价值。

离碉堡西面不远处,中尉把舰队停下,与岸平行,距最近的潮汐平川处约一百码。他们嗅到海岸草丛散发出的浓烈的硫黄气味。

中尉检查了一下海滩。除了剩下的几艘破船外,在步枪火力范围内没有任何遮蔽。即便是涨潮时,这些破船也未必能离开水面。他选中了这里。船队的锚链顺着潮流绷得紧紧的,挂在舷侧的海滩上。静寂非常。

不久,人数不少的一支部队沿着有一半遭水浸没的沼泽地笨拙地移动着。中尉估计他们总数约六百人,他着实一阵惊愕,因为在第尔波里似乎不大可能会有这么多部队。

潮汐尚未淹没的一长条沙洲尽头,来了个指挥官,跟着三个参谋官和一支二十人的卫队。

指挥官双手叉着腰停了下来,他的眼睛盯在旗舰上,风掀起了他的披肩。

“从哪儿来的?”他吼着问。

“法国!”中尉回道,“第四旅回家来了!”

几句大声问话之后,指挥官又朝舰队吼道:“快滚回去吧!我们得到命令,你们如果试图登陆,就要消灭你们。”

史文朋和卡斯戴尔的船靠着中尉的船。他俩吃惊地看到他们的头儿粲然一笑,说:“有什么理由吗?”

“维克多将军的指挥部告诉我们说你们谋反了。我们不想与来自大陆的士兵有任何瓜葛!快掉转船头,不然我们就开火了。”

“卡尔斯通!快帮我宰了那些军官!”中尉喊叫道。

卡尔斯通站在第四艘船上朝他的枪手们发出了命令。三挺机枪马上吐出了火舌,潮汐冲涮的浅滩被飞来的子弹掀得泥水四溅。岸上的军官吓蒙了,朝他们的部队发疯似的跑去,可还没等他们跑出二十码就被子弹掀翻了,滚落下来。还没到三十秒钟,沙洲尽头一个活物也不见了。

“停火!”中尉说。

上面集结的部队,迅即挖起了散兵坑,然后钻进去,向军舰这边歇斯底里地射击。可是他们却看不见靶子。船上也没有还击,只见水花四溅、钢甲叮当,子弹连续发射了过来,士兵们躲在屏蔽后,安然无恙。

平静了一阵之后,可以见到信使正越过沼泽,匆匆朝西赶去,很明显是奔往伦敦寻求救兵去了。

舰队这边,船只都横卧在多雾的阳光下,像是睡着了。

史文朋和卡斯戴尔被恣意杀戮对岸军官的做法惊呆了,不光是因为死了人,而且还为那不可避免的后果。他们担心这样做会把事情搞糟,引来大批敌军,使敌方在数量上超过他们,使他们还无法登陆。

因为有一度中尉的情绪明显不佳,或者他希望被和平地接纳成为泡影,怒气冲冲取代了智慧的思考。来自岸边的火力因为缺乏目标开始松懈了下来,过了一会儿几乎停止了。

中尉又发出命令:“每艘船派一名步枪手狙击敌人。”

每发子弹都是致命的,因为海滩上极难找到隐蔽处。岸上的部队发疯般地极力深挖着他们的掩体,有很多人还没等挖好就命归黄泉。

信使悄悄地穿过草地上的沼泽地带奔往伦敦。

来自岸上的火力越来越凶了,从船上还击已有危险,中尉发出又—道命令:“停止射击。”

第四旅有两人伤在胳膊上。岸上至少伤亡三十五人。

当晨光退去之时,薄雾慢慢转成浓雾。尽管如此,每当岸上的火力减弱之时,中尉的火力反倒加剧了。这种情况下的命中率很低,因为只有当人在岸上活动时,才能看得见。

船只像是黑暗中一只只收拢的帆,水中倒映出它们的影子。涨潮时分,沙洲上的尸体被冲上上游河道。几小时后,又上下起伏着被冲了回来,先是沿着船身拖曳一阵,继尔又被冲向大海,消失在茫茫的雾霭之中了。

时光过得很慢。在钢体船身及屏蔽甲的保卫下,第四旅按时吃上了热乎饭,井然有序地休息着。他们相互交流着对战争的独到见解,说仗就应该是这么个打法。

夜幕降临了。从钢板这面零星射出几发子弹。

第四旅的人在想,中尉可能会怎样解决登陆问题。

黎明到了,雾霭淡了些,可能见度还是很低。早晨慢慢地来临,雾开始散去。

当他们再次看清岸上时,发现那儿的部队为自己挖了条很深的战壕。尽管里面肯定会有半下子水,却能很好地抵御船上射来的子弹。

第二天还是老样子,双方相互对射,火力彼弱我强、我弱彼强地交替着。船队上又有三名伤亡,其中一个致命的是一个法国人,他摘掉钢盔看了眼上次子弹留下的凹痕,结果又被子弹击中。海滩上似乎又增加了相当多的兵力,而与此同时,他们似乎对对射不那么热衷了。旅队的人战争经验丰富,知道这是个不祥之兆。

“毛基,”中尉说,“仔细观察上游。这段清朗的时间是伦敦特有的,敌人也许要随着涨潮时把兵力运送到我们附近。”

船长又设了几处观测岗,这一天又过去了,先是打一阵子冷枪,接下来吃饭。

潮水约十一点时就不再涨了。中尉从甲板上走下来,走进座舱后,用一副沾满油渍的扑克牌玩着。

史文朋把船停在舰队司令的船后,登上了甲板。卡斯戴尔穿过史文朋的船,也上了船。他们坐下看中尉玩,不时提醒中尉该发什么牌。

“中尉,”史文朋最后说,“我们对你十分信任。你有本事得到这些船,又给大家搞到这么多供给物资,你又给我们补充了大炮都说明了这一点。但我们认为如果我们要登陆,我们应该选择对岸,那里没有设防。”

“对我十分有把握吗?”中尉笑着说,“史文朋上尉,我也许会在玩纸牌中失去一摞牌或两摞牌,可我在战斗中一局也不会失去。我至少希望我不会失败。让他们去纠集队伍、惊扰乡邻吧。这是我们可以放松的少有的时刻。我们的人有食物,还很高兴。我们有不错的、干爽的床铺。我们刚刚在轻舟里完成了折磨人的海洋航程。让我们休息休息吧。”

“可要与即将纠集起来的这么庞大的军队作战……”卡斯戴尔担心地开了腔。

“我们的士兵是不错的。”中尉说,“我以前没听过你对这些杂事胡乱参言,卡斯戴尔。”

史文朋和卡斯戴尔俩个都很不自在。他俩告辞后回到了自己的船上。

约两点半钟的时候,毛基指着上游,十分激动地喧嚷开了。

中尉来到甲板,透过浓雾,仔细查看着。立刻,他分辨出正朝他们漂流过来的船体。

“吉安!”中尉两只手掌围着放到嘴边喊着:“准备好你的迫击炮,可别打歪了!”

吉安的人早已在各自的炮船上各就各位了。吉安高声发令,炮手们把炮弹放进迫击炮炮口里。

飞速驶来的船只几乎撞到他们的船上了。两侧吐出愤怒的火舌,雾霭中只见机枪子弹狂射、手榴弹横飞。发出的迫击炮炮火是致命的。来犯船只挤满官兵的甲板被炸开了三四英尺,还没等第四旅的船壳被击穿,敌方船员就被突发的大火吞没了。

第四旅的掷弹手弓着身子藏在屏蔽后面,飞驶而来的船看得还不大清楚时,他们就把燃烧弹准确地投进了来船中,火焰在攻击船的士兵里肆虐着。迫击炮弹一而再,再而三地炸开。

来犯的敌军被迅速地消灭了。面对这么富有经验的老兵,他们的确没有多少机会取胜。

落水的人在挣扎着,被潮水冲过中尉的船旁,又给冲进了大海。

依据旗舰上的精密记时仪记载,这场战斗只进行了四分钟。

进攻方只有少数人活命,八个给拽了上来问话,还有几个设法游回了岸上。第四旅伤亡情况是三人死亡、七人受伤。

中尉带了一名俘虏下去问话。那人已失去了理智,回答前言不搭后语。

“你们若有政府的话,是什么样的政府?”中尉问。

“英共。”士兵回答说。

“这些左翼分子当权有多久了?”

“一年、两年、三年——问完话你就要杀了我吗?”

“你只要好好回答就不会。谁是领袖?”

“赫茄石同志,还有许多其它领导。他们不停地争吵,但赫茄石同志权力最大。几乎全国都在他管辖之下,我是指军队。”

“你们部队有多少人?”

“六千人。”

“你们总部在哪里?”

“在自由之塔。”

“那是什么?”

“就是伦敦塔。现在还有大部分依旧矗立着。”

“你们有多少门炮?”

“我……我不知道。有些,我想是在自由之塔里,有些三英寸的。赫茄石除了给自己留下几门大炮外,所剩下的大炮都毁掉了,弹药也不足。”

“你会游泳吗?”

“长官?我会游。”

“游回岸上去,捎个信说如果赫茄石能向我投降,而且是无条件地,我不会进攻他岸上的部队。重复一遍。”

士兵重复了一遍。

“现在下水吧。”中尉说。

那士兵,不相信自己还活着,取回粗制的鞋和那不合体的带有红领章的茄克,潜进旁边的水中,马上消失在雾霭中了。

“毛基。”

“是,长官。”

“应该干一杯。”

“是,长官。”中尉靠在海军司令席上欣慰地笑了,他接着洗上了牌。

第七章

黎明前不久,威则尔和鲍尔杰浑身湿漉漉地来到旗舰船舷旁。他们派人通报给中尉,说他们到了。

中尉坐在驾驶舱中,膝上摊开着—张泰晤士河的地图,正与—位英国渔民商讨河道障碍情况。中尉抬眼看了—下,将蜡烛稍微抬了抬。将渔民打发走后,他有趣地审视着面前的两个人。

“我从没想到过,”他说,“在我有生之年,能看见鲍尔杰洗澡,现在我可以死而无憾了。”

鲍尔杰脚下—滩黄水,水还不断从他那凸出的肚子上往下淌,当他发现自己的这副样子也不禁咧嘴笑了。他举起—个橡皮斗篷做的包。

“我俩以为也许中尉想要了解那边岸上的情况,”威则尔说,“因为中尉这只鹈鹕不取回他们的一半口粮是不会满意的。”

“我想知道你们能否禁得起诱惑,”中尉说,“我两小时前曾派韩里到岸上去侦察,可他还没回来呢。”

“那么,我们的消息是最新的了,”威则尔说,“长官,敌军现在约有四千人(奇qIsuu。cOm書),他们还弄到了六门小型野战炮,也许是六磅重的。昨晚落潮时,他们还用那几艘破船做了道屏障。他们正准备一场聚会,而我们很荣幸地成为客人。

“做过有关弹药的预测了吗?”

“当然,”鲍尔杰说,“可多得没数。”

“什么?”

“是这么回事,”威则尔说,“你看,他们很明显已经没有炮弹了,于是,他们就把炮的后膛给封死了。他们用装药棒从炮口填药,用了很多黑色炸药粉和绒毛状的东西填充。就这样的大炮,我猜也许他们用同样的方法在河的上游搞成了更大的这种东西。还记得吗?他们的大炮曾经被用来当做公园的装饰物?那些炮没有可以打开的后膛。哦,我猜想现在的这些炮也是这样的。我曾听到过的有关大炮的最荒谬的使法莫过如此了。”

“炮口填药,”中尉若有所思地说,“威则尔,恐怕我们以前准备的有些东西是用不上了。你看,”他拿出铅笔,画了张古炮的图,这是根据军事史知识凭想象画出的,“这里是火门。他们把导火线的一段放进去,一直通到火药。放炮时,把炮口先填上。他们也许发现现代火炮毛病太多,所以才采用这种办法。”

“可他们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呢?”鲍尔杰抱怨说。

“因为炮筒内的弹道螺纹磨蚀光了,还因为要生产炮弹需要很多机械。他们现在使用黑色炸药,任何一个受过训练的年轻人都可以用手边的材料制出。这很糟糕,那些东西能把我们炸出水面。”

“要把那些东西运过沼泽得花上好一阵工夫,”威则尔说,“很多地方的堤坝不见了,那儿就像是大海一般。”

“哦,你看,”中尉说,“你们搞掉退役的加农炮的方法就是用尖头撞击火门。”

“哦?”威则尔兴奋地说,“见鬼,长官,天不亮,我们就能做成这件事。走,鲍尔杰……”

“慢着,”中尉说,“我们还不打算马上这么做,让他们守着他们的炮吧。岸上的部队是什么样的?”

“糟糕透顶,”鲍尔杰说,“差一分到八点,他们已经集结完毕。很明显,他们把这儿的农夫都拉了来,发给他们每人一把步枪。”

“那么,这些人不是赫茄石伦敦的常备军了?”中尉说。

“他们不像是我曾见过的常备军。”威则尔说。

“哦——我们就只有等了。”中尉说。

“什么?”鲍尔杰说,“你意思是说不屑于与这帮乌合之众交战了?如果我们夜袭,会把他们揍得屁滚尿流的。可如果我们现在等他们的常备军,如果他们存在的话……”

“谢谢你,鲍尔杰。”

“噢,我没什么意思,长官。你清楚自己所干的事。如果你说要飞向月球,我们也会随你飞往月球的,长官。你是知道的。”

“部队规模越大,”中尉说,“赌注下得越大,胜利的机会也就多。”他冲他们笑着说,“现在,你们都回到自己船上吧。”

鲍尔杰打开包裹,把小圆面包放在中尉的桌上,还放了几片火腿。他们就这样匆匆忙忙地出了屋。

中尉走上甲板,目送着他们离去,他看得很清楚潮水在涨。他看着自己的舰队,但他所能见到的只是史文朋和卡斯戴尔的船。史文朋的船清楚可辨,而卡斯戴尔的船却非常不清楚。今年秋天雾好大啊!

“波拉德,”他说。波拉德从前舱跑上来,“长官?”

“传令:舰队向上游移动两英里,在那儿抛锚,别弄出声响。就随着潮汐而上,御风驾驶。”

韩里像怪兽一般从暗处跳出,来到沿舷缘的壁垒处。他非常激动,“长官,他们已经拿到……”

“火炮是吧,”中尉说,“总共有六门。等会儿再向我报告,现在先悄悄下去,弄干身子再说。”

韩里眨了眨眼,然后,不可思议地朝岸上望了望,除了雾霭外什么也看不见。他无声地溜进了前面的座舱。

舰队静悄悄地上了路,乘着上涨的潮水,他们静静地停泊在上游两英里处。

当早晨清朗时刻来到时,岸上的炮手正要把舰队打个粉碎,舰队早已不在那里了。

军官们怒骂着,这时,一个传令兵全速跑来报信说舰队又在上游两英里处抛锚了。

马上又有命令传来,那些军人拆卸了大炮,把行李背上肩,吃力地朝西走去。舰队方面没有堵截他们,所以他们以为舰队弹药不足呢。

中尉指挥的舰队终于停了下来,这似乎预示着他又选中了—块进行战斗的战场。

对岸的营地才动了一半,中尉又调遣舰队里的四艘船驶离舰队,很清楚是要朝河岸驶去。

没等对方架好炮,舰队这边先发制人,没有预先警告就开始万炮齐发,把对方的炮队打得稀巴烂,而此时对方眼前的河面上还是—片模糊、什么也看不清呢。

舰队用篙撑着船逆流而上,打算再上去两英里,由吉安断后。而吉安打腻了之后,也撑起他的炮舰,逆水跟在后面。

大约一点钟时,河对岸的远处传来射击声,岸上的营地又是一片混乱。

中尉迅即传令要拦截任何一支敌人的部队,他又指挥舰队逆河而上,将河的另一岸也置于他们的扫射范围之内。

大约两点钟时,射击停止了。

四艘派出的船回来报告说登陆成功,一点都没遭到抵抗。而他们的侦察员在三点三十分时听到有船划到上游,并猜到在河另一岸可能驻扎了部队。

还没等第二天黎明来临,中尉收到了有关岸上部队布署的又一份报告。

威则尔严格遵守命令,没碰吉安炮火下的生还者。他带来的消息是又到了另一支武装齐备的部队,他们甚至拥有更多的野战炮。他说现在大约有八千人守在两岸。

中尉发布着命令。

风不大,似吹自东北,可又顺着河道转而向东,正足以把沼泽的雾气源源不断地吹向伦敦。舰队今天没有特别努力使自己静下来,帆杠嘎吱嘎吱地响,帆布嗖嗖随风呼喝,长桨发出呻吟声。在暗淡的雾霭中,他们没显露出身形。

尽管岸上部队在太阳出来之前炫耀地狂轰乱射把周围照得通亮,可还是无法找到目标。

他们移动了炮位,这时,天空中又嘶鸣着枪炮声,子弹、碎石、火球、砾岩四处横飞。

一艘快艇中弹,除了弹药粮草外没有人员伤亡,因为在它沉没之前,船员们用力登上了随行的另一艘船。但是有个水手很不幸,他想挡住一块锅炉钢板时,却被它割成两半。船上没有回击。

舰队早已离开原地驶进海岬,按平均四节的速度朝西向乌尔维齐驶去。领航员引吭高歌。士兵们有可能从一艘船登上另一艘船,他们要说的话没完没了。

中尉命令不同的火器偶尔向两岸放上几枪,所以这条水道嘈杂非常。

雾散时,他们发现早已将乌尔维齐抛到了后面。那儿没多少价值,很早以前炸毁的军火库伴随着半个城市化为了灰烬。狙击手之山也已过去。新建的码头上似有炮队的迹象。

为了能交上好运,中尉让吉安朝后发了几枚追击炮弹。

风一阵紧似一阵,这是个好兆头。舰队紧贴着犬岛通过后,突然在大马蹄弯处停下。

在此航行很困难,因为格林威治医院被炸成一片废墟,大块的砖石建筑被堆弃在浅滩上,阻碍了航道。隔岸有两组炮,建在两堆废墟之间,一组在西印度码头,另一组在苏里商务码头。

吉安从远处看到炮位,在舰队进入对岸火炮射程之前示意大家安静。所以舰队悄然而过,之后只听见几声步枪的枪声。

从这儿到格林威治,尽管潮水翻滚,走得还是如飞一般。舰队顺风而行,在水面上每小时航行六里。当他们转过格林威治,朝北驶向伦敦时,浓雾又将他们团团罩住。风势减弱,船行放慢了速度,以致于他们最终在里姆壕斯塘抛锚时天色已很晚了。

他们没发出任何声响来宣告他们的到来,而是静静地用着晚餐。人们都在想中尉下一步棋要怎么走。

事情很明了,中尉可能在今夜,也许在拂晓进攻伦敦塔。

那天晚上九点,中尉派出了史文朋指挥的一团二连,分五艘船,把他们运到考茨威的岸上。他们接到命令在向西行军的必经之路上设置障碍,然后与伦敦塔敌军交火,最后全速撤回到障碍处,卡尔斯通会掩护他们登船。然后,他们在船上掩护卡尔斯通的撤离。

中尉坐在后舱里玩着纸牌,他不时抬起头倾听着,可还是没有枪声传来。他知道里姆斯是一片瓦砾,十八年前就给焚毁了。七八年以前虽经重建,可又给夷为平地。第三次被焚毁之后,它就彻底被抛弃了。二连的行动不会很顺畅,他也没指望在凌晨一两点钟之前能够返回。他玩着游戏、打着盹儿,等待着。

上游突然响起了激烈的交火声。中尉知道,雾这么大,天这么黑,想要看清什么是绝对不可能的,所以他又给自己发了一手牌。

枪声稀落下来,紧接着又是枪声大作,最后你一枪,我一枪地似乎平静了下来。

一艘船碰到旗舰上发出吱嘎吱嘎的响声。

毛基把头探进指挥舱里说:“威则尔在这儿要见你,长官。”

“把他带下来。”威则尔精力耗竭。他的两个战士在上面甲板上,正小声地数着手上的水泡。

“你去哪儿了?”

“你知道你曾说过他们的加侬炮的事,长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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