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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众神-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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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独自一个人走过去,走到草地中央。他站在那里,在二月底的萧飒寒风中站了一会。一开始他低垂着脑袋,然后开始打起手势来。
“他好像在和什么人说话。”影子说。
“和鬼魂交谈。”南西先生告诉他说,“大约100年前,有人在这里膜拜他。他们用鲜血牺牲来供奉他,祭奠用的鲜血从锤子上流下来。没过多久,镇上的人就弄清了,为什么那么多路过镇子的陌生人再也没有回来过。这里就是他们收藏尸体的地方。”
岑诺伯格从那块地方回来。现在,他的胡子似乎变黑了些,灰色头发里也有了些黑发。他得意地笑着,露出一口黄牙。“我现在感觉很不错。啊哈。有些事情可以持续很久,最久的就是鲜血的味道。”
他们穿过草地,走回停大众牌公共汽车的地方。岑诺伯格点上一根香烟,但这次没有咳嗽。“他们用的是锤子。”他说,“沃坦也许更喜欢绞架和长矛,可我呢,只喜欢一样……”他伸出被尼古丁染黄的手指,重重地弹在影子前额正中。
“请别再那么做了。”影子礼貌地抗议说。
“请别再那么做了。”岑诺伯格学着他的声音,“早晚有一天,我会用我的锤子,比那一下更重地砸到你脑袋上。我的朋友,你记住了吗?”
“没错。”影子说,“不过,你敢再弹一下我的脑袋,我就扭断你的手。”
岑诺伯格冷冷地哼了一声,说:“住在这里的人,他们应该对我感激不尽。力量从这里升起。即使在他们迫害追随我的人、让他们不得不躲藏起来的三十年之后,这块土地依然出了一位伟大的电影明星。她是有史以来最伟大的明星。”
“朱迪?嘉伦 ?”影子问。
岑诺伯格只简单地摇了摇头。
“他说的是露易丝?布鲁克斯 。”南西先生解释说。
影子决定还是不要追问到底谁是露易丝?布鲁克斯,于是换了个话题:“这么说,星期三过去和他们交涉的时候,是在停战协议的保护之下?”
“是的。”
“现在我们去把星期三的尸体领回来,也是在停战协议的保护之下?”
“是的。”
“我们知道,他们希望我死掉,或者离开这里。”
“他们想让我们大伙儿全死掉。”南西说。
“我不明白的是,我们凭什么认定他们这一次会公平交易?他们欺骗了星期三。”
“那是因为,” 岑诺伯格说,“我们将在中心点见面。那个……”他皱起眉头,“是什么词来着?神圣的反义词?”
“亵渎。”影子不假思考,脱口而出。
“不是。” 岑诺伯格说,“我想说的是一个地方,比其他地方更加不神圣,是神圣的负数。在那里,没有人建造教堂圣殿,没有人愿意去,就算去了也立刻想离开。只有被人强迫,神才肯去那个地方。”
“我不知道。”影子说,“我不知道有什么词可以形容这种地方。”
“其实全美国都是这种情形,有那么一点点。”岑诺伯格说,“这就是我们在这里不受欢迎的原因。但在那个中心点,那里的情况更恶劣。那里仿佛是一个充满了潜伏危险的雷区,在那里,我们全得小心翼翼,绝对不敢打破停战协议。”
他们走到公交汽车旁,岑诺伯格拍拍影子的手臂。“不必担心,”他阴郁地说,想安慰他,“没有别人会杀死你的,除了我,没有别人。”
那天傍晚,天色完全黑下来之前,影子找到了美国的中心点,它就在黎巴嫩市西北部的一个小山坡上。他把车开进山路边的小公园,经过可以移动的小礼拜堂和石头纪念碑,看到了屹立在公园另一边的那座只有一层楼的1950年代的汽车旅馆。他的心开始沉下去。旅馆前停着一辆黑色的悍马车,看上去像哈哈镜映出来的吉普车。它蹲伏在那儿,又难看,又说不清目的。从这方面说,它又像一辆装甲轿车。房子里面没有灯光。
他们把车停在旅馆外面。车子刚熄火,一个穿戴着司机制服与帽子的人从旅馆里面走出来,公共汽车的车前灯照亮他的身影。他彬彬有礼地冲他们碰了一下帽子,然后钻进悍马车,开车离开。
“大车子,小鸡鸡。”南西先生评论说。
“你觉得旅馆里有床位吗?”影子问,“我已经好几天没在床上睡过觉了。这地方看起来像正等着被人拆掉。”
“屋主是德克萨斯州的一伙猎人,”南西先生说,“他们每年一次来这里打猎。真不知道他们来猎什么狗屁东西。有了他们,这儿才逃过被拆掉的命运。”
他们下了公共汽车。在旅馆前等待他们的是个女人,影子不认识她。她脸上化着精致完美的妆,梳着完美无暇的发型。她让他想起过去每天早晨出现在电视里的新闻播报员,坐在一个完全不像客厅的新闻演播室里播报新闻。
“很高兴见到你们。”她打招呼说,“你一定是岑诺伯格,我听说过很多关于你的故事。你是安纳西,总是喜欢恶作剧,是不是?你这个喜欢寻欢作乐的老头子。而你,你一定是影子了。你呀,让我们追你追得够开心的。”她用力握住他的手,目光笔直地凝视他的双眼。“我是媒体女神,很高兴见到你们。希望我们可以尽可能愉快地完成今晚的交易。”
旅馆大门打开了。“不知为什么,托托,”影子上次在豪华轿车里见过的那个胖男孩出现在门口,“我觉得我们已经不在堪萨斯了 。”
“我们在堪萨斯州。”南西先生说,“今天开了一天的车,大半都在这个州。妈的,这个州真够平坦的。”
“这个地方没有灯,没有电,没有热水。”胖男孩还在唠叨不休,“我不想冒犯,可你们这些人真的需要热水好好洗个澡。你们闻起来好像在那辆公共汽车上待了足足一星期。”
“我想,这些话就不必了吧。”那女人圆滑地说,“在这里,我们大家都是朋友。快点进来,我告诉你们各自的房间在哪儿。我们这边的人住在最靠前的四间客房,你们死掉的朋友在第五间,5号房后面的房间全空着,你们可以随便挑选。”
她为他们打开通往旅馆前台大厅的门,里面一股霉味,还有潮湿、灰尘和腐烂的味道。
一个人坐在黑暗的大厅中。“你们饿了吗?”他问。
“我随时吃得下东西。”南西先生说。
“司机出去买汉堡包了,”那人说,“很快就回来。”他抬头看着他们。房间很暗,无法看清众人的脸,但他还是认出了影子。“大个子,你就是影子,对吧?就是那个杀了伍德和斯通的混蛋?”
“不是我,”影子否认说,“是别人杀的。不过我知道你是谁。”他的确知道他是谁,他曾经进入这人的脑子里。“你是城先生。你和伍德的寡妇上床了吗?”
城先生惊得从椅子上跌了下来。如果是在演电影,这一幕肯定滑稽好笑,可在现实生活中,这种情形只显得笨拙。但他爬起来的速度倒是很快。城先生向影子逼近。影子低头看着他,警告说:“别做你没准备好如何收场的傻事。”
南西先生的手搭在影子胳膊上。“停战,记得吗?”他提醒说,“我们是在美国的中心点。”
城先生转身走开,俯身在前台上,拿起三把钥匙。“你们的房间在走廊尽头,”他说,“给。”
他把钥匙递给南西先生,扭头离开,消失在走廊的阴影中。响起旅馆房间打开门,又重重摔上的声音。
南西先生分给影子一把钥匙,分给岑诺伯格另外一把。“公共汽车上有手电筒吗?”影子问他。
“没有。”南西先生说,“只不过有点儿黑罢了。你不会怕黑吧?”
“我不怕黑。”影子说,“可我怕躲在黑暗中的人。”
“黑暗是好事。”岑诺伯格说。他似乎毫不费力就能看清前面的路,领着他们穿过漆黑的走廊,甚至不用摸索就把钥匙顺利插进钥匙孔里。“我住在10号房。”他告诉他们,然后又想起一件事,“美狄亚 ,我想我听说过她,是不是那个杀死自己孩子的女人?”
“不是同一个人。”南西先生说,“只是碰巧同名罢了。”
南西先生在8号房,影子住在他们对面的9号房。房间有一股潮湿、灰尘,以及荒芜的味道。里面只有一张床架,上面有床垫,但没有床单。窗户外面透进来一点点黄昏的光线。影子坐在床垫上,脱下鞋子,然后伸开手脚躺在床上。过去几天里,他开车的时间实在太久了。
也许他睡着了。
梦中,他在行走。
冷风吹着他的衣服,细小的雪花比水晶微尘大不了多少,在风中疯狂飞舞。
他身边有树木,冬天里光秃秃没有树叶的树。两侧都是高耸的山峰。现在是冬天的下午,天空和雪花都呈现出同样的暗紫色调。在他前面的某处——在这种光线下,很难判断远方的物体到底有多远——跳动着篝火的火焰,发出橙红色的光。
一只灰色的狼,踩着积雪走到他面前。
影子停下脚步。狼也停了下来,然后转过身,等着他跟上。它的一只眼睛闪烁着黄绿色的光。影子耸耸肩,朝火焰的方向走去,狼在他前面缓缓走着。
篝火燃在一片小树林中,这里可能有成百棵树,种成两排。树上仿佛悬挂着什么东西。两排树的尽头是一栋建筑,看上去有点像底朝天翻过来的船。它是用木头雕成的,上面还有浮雕生物和脸谱——龙、半狮半鹫的怪兽、巨人、野猪。火光跳动下,雕像仿佛在舞蹈。
篝火很高,连影子都几乎够不到。狼绕着噼啦作响的火堆,轻巧地走了一圈。
狼所在的地方突然出现了一个人,从火堆对面走出来。他拄着一根很高的手杖。
“你现在是在乌普萨拉 ,在瑞典。”那人说,声音很沙哑,听上去非常熟悉,“时间大约是一千年前。”
“你是星期三?”影子问。
那人继续说下去,仿佛影子不在他面前。“刚开始是每年一次献祭,后来就走下坡路了,他们懒散了,每九年才举行一次献祭。他们来到这里,献上牺牲,一次献上九个牺牲品。每一天,他们都会献上九只动物,悬挂在这个小树林的树上。祭祀会持续整整九天。九只动物中,有一个是人类。”
他从篝火旁踱步走开,朝树林的方向走去。影子在后面跟着。走近树木旁,终于可以看清悬挂在上面的物体轮廓了:腿、眼睛、舌头和脑袋。影子忍不住摇头。看见一头公牛被人拴着脖子吊在树上,感觉非常不好。可与此同时,这幅超现实的景象又让人觉得有点好笑。影子从一只悬吊的牡鹿身旁走过,接下来还有一只猎狼犬、一头褐色的熊、一匹比小马驹大不了多少的白鬃栗色马。那只被吊的狗还活着,每隔几秒种,它就痉挛地抖动一下四肢,在吊索上每一次摇晃时,它都会发出窒息的呜咽声。
前面那人拿起他的长手杖。影子这时才发现那是一根长矛。那人用长矛猛刺狗的腹部,像使刀一样向下一划,流血的内脏滚落到雪地上。“我将这死亡奉献给奥丁。”那人庄严地宣告说。
“这只是个姿态,”他转身面对影子,“但姿态意味着一切。一只狗的死亡象征所有狗的死亡。他们奉献给我九个人,这九个人象征着所有人类,所有的鲜血,所有的力量。但只有姿态还不够。总有一天,血将停止流淌。没有血的信仰,会让我们远离人间。血必须继续流淌下去!”
“我看见你死了。”影子说。
“在神灵这个行当中,”那个人影说。现在影子更加肯定他就是星期三了,没有人会有那种粗声粗气的腔调,那种深沉的带着愤世嫉俗的兴奋的语气。“死亡并不重要。它是一个机会,重生的机会。只要鲜血继续流淌……”他朝悬吊在树上的动物和人做了个手势。
影子心想,那些做祭品的将死之人从这里走过时,会不会比动物更觉得恐惧?那些人清楚自己即将到来的命运。一股浓重的酒味从那些人身上飘来,说明死前允许他们用酒精来麻醉自己,然后才走上绞架,而那些动物则只是简单地被人处死,在惊恐万分的状态下活生生地被吊起来。死人的脸都很年轻,没有一个人超过20岁。
“我是谁?”影子问。
“你?”那人说,“你是一个机会。你是一个伟大传统的一部分。我们两个都早已下定决心,要坚持战斗下去,不惜牺牲生命。是不是这样?”
“你是谁?”影子问。
“单纯地熬下去,这是最困难的。”那人说。影子突然惊恐地发现,那堆篝火是人骨篝火,里面堆满肋骨骨架和眼洞里燃烧着火焰的骷髅头骨。骨头从火堆里探出来,发出劈啪的燃烧声,无数火星溅到周围的夜空中,到处是绿色的、黄色的,还有蓝色的火星。突然间,火焰燃烧得更加猛烈旺盛,爆裂声更加密集,温度也更加灼热。“三天悬挂在树上,三天行走在地下的世界,三天找到我回来的路 。”
火焰烧得劈啪作响,火星四下飞溅,明亮刺眼的火焰让影子几乎无法直视。他只得转开目光,望着树下的阴影。
有人在敲门。月光已经透过窗户照射进来。影子立刻坐起身。“晚饭准备好了。”媒体的声音在门外说。
影子穿上鞋子,走向门口,走进走廊。有人找到几根蜡烛,微弱的黄色烛光照耀着前台接待大厅。悍马车的司机抱着纸板托盘和一个纸袋走了进来。他穿着一件黑色的长外套,戴一顶有帽檐的司机帽。
“抱歉来晚了。”他哑着嗓子说,“我给每个人都买了同样的东西:两个汉堡包、大薯条、大可乐,还有苹果派。我在外面车上吃我的那份。”他放下食物出去了。快餐的味道立刻充满整个大厅。影子拿过纸袋,把里面的食物、纸巾和小袋番茄酱分给大家。
他们安静地吃着各自的快餐,烛光摇曳闪烁,燃烧的烛油发出滋滋的声音。
影子注意到城先生正死盯着他看。他调整了一下椅子,让后背靠在墙上。媒体吃汉堡包时把一张纸巾优雅地放在嘴边,随时擦掉食物的碎屑。
“哦,真棒,汉堡包差不多全凉了!”胖男孩挑剔地说。他仍旧戴着墨镜,让影子觉得既无意义又愚蠢可笑。墨镜只会让房间显得更黑。
“很抱歉,”城说,“距离这里最近的麦当劳在内布拉斯加州。”
大家吃完了微温的汉堡包和凉薯条。胖男孩咬了一口他的单人份苹果派,里面的馅喷出来,溅到下巴上。让人意想不到的是,果馅居然还是热的。“哎哟。”他叫起来,擦掉脸上的热馅,再把手指舔干净。“这玩意儿好烫!”他说,“这些派他妈的正等着害人呢。”
影子很想揍这小子一顿。劳拉的葬礼之后,这小子让手下在豪华轿车里打他,从那以后,影子一直很想揍他一顿。他努力排斥自己的暴力想法。“我们这会儿可以拿到星期三的尸体,然后离开这儿吗?”他问。
“等到午夜。”南西先生和胖男孩异口同声地回答。
“这些事必须按规则办。”岑诺伯格说。
“好吧。”影子说,“不过没人告诉过我有什么规则。你们老在谈论该死的规则,可我甚至不知道你们这些人到底在玩什么游戏。”
“这就像统一促销必须有个共同遵守的日期一样,”媒体欢快地解释说,“你知道,按既定时间大甩卖。”
城说:“我认为这种做法狗屁不通。不过如果大家都觉得这种规则能让自己开心的话,我的部门也会开心,人人都会开心的。”他吸了一口可乐,“一到午夜,你们拿走尸体,然后离开。我们大家开开心心地和平相处,还会挥手向你们说再见呢。可接下来,我们会像追耗子一样继续追猎你们。”
“嘿,”胖男孩对影子说,“我想起来了。我告诉过你,叫你转告你的老板,说他已经过时了。你告诉他了吗?”
“我告诉他了,”影子说,“你知道他对我说什么吗?他说要是我再看见他,告诉那个傲慢无礼的小鼻涕虫,要他记住今天所谓明天,真到了明天时就成了昨天。”星期三从来没有说过那样的话,不过这些人似乎都喜欢说类似的陈词滥调。影子背后摇曳的蜡烛光反射在胖男孩的黑色太阳镜上,又从太阳镜上朝他射来,乍看上去像胖男孩的眼睛。
胖男孩说:“这地方简直就是他妈的一个垃圾堆。没有能源,无线网络覆盖不到。如果只有有线网络,你等于是退化到了石器时代。”他用吸管喝完最后一口可乐,把杯子朝桌上一丢,沿着走廊走开了。
影子伸手把胖男孩丢的垃圾装回纸袋。“我要出去看看美国的中心。”他宣布说,然后起身离开,走进外面的夜色。南西先生跟在他后面也出来了,两个人并肩走着,穿过小公园,谁都没有说话,一直走到石头纪念碑前。风在他们身边断断续续呼啸而过,一开始从一个方向刮过来,然后又从另一个方向刮来。“好吧,”他问,“现在该怎么办?”
半圆的月亮悬在黑色的天空上,苍白黯淡。
“现在,”南西说,“你应该回自己房间去,锁上门,努力多睡上一小觉。午夜时分他们就会把尸体转交给我们,然后我们就立刻离开这个鬼地方。对任何人来说,这个中心点都不是个稳定的所在。”
“既然你这么说,我照你说的做好了。”
南西先生吸了一口小雪茄。“真希望这一切都没发生。”他说,“这一切真不应该发生。我们这种人,我们……”他挥舞着手中的小雪茄,仿佛要用它找出一个合适的字眼。他终于找到了,“惟我独尊。我们不爱交际,不合群,即使是巴克斯 也这样。我们不能长久地和别人在一起。我们喜欢独自一人,或者待在属于我们的小团体中。我们无法和其他人好好相处。我们喜欢被人爱慕、尊敬和崇拜。就说我吧,我喜欢他们讲述关于我的故事,显示我有多么聪明的故事。我知道这不对,可我就是这么一个人。我们喜欢成为强大者。可现在,在这个艰难时期,我们变得渺小不堪。当然,这里同样有神,新的神灵冉冉升起,又坠落,再升起,但这儿依然是一个不容忍神灵存在的国家。梵天 创造世界,毗瑟奴 保护世界,而湿婆 毁灭世界,把整个世界清洗一空,让梵天可以再度创造新世界。”
“你是什么意思?”影子问,“斗争已经结束了?你是说战争结束了?”
南西先生哼了一声:“你脑子有问题吗?他们杀了星期三,还到处夸耀。他们把话风放了出去,还在各个电视频道上播放,让那些人可以亲眼看到。你错了,影子,战争才刚刚开始。”
他弯下腰,在石头纪念碑脚下摁灭小雪茄,把烟头留在地上,像一件祭品。
“你从前很喜欢开玩笑,”影子说,“可你现在不开玩笑了。”
“这些日子里很难找到笑料了。星期三死了。你要进去吗?”
“我很快就回去。”
南西朝旅馆走去。影子伸手摸摸纪念碑的石头,手指抚过冰冷的黄铜铭牌。他转身朝那个白色的小礼拜堂走去,走进敞开的大门,进入里面的黑暗中。他在最近一张靠背长椅上坐下,闭上眼睛,低下头,想念劳拉,想念星期三,思考活着的意义。
背后的房门卡嗒一声响,还有脚步声。影子站起来,转身查看。有人站在门外,黑色的身影映衬着背后的星空,月光在某件金属东西上闪烁。
“你想开枪杀我吗?”影子问。
“老天,我倒是希望能杀了你。”城先生说,“这把枪只是为了防身。怎么,你在祷告?他们哄得你相信他们都是神了?他们根本不是神!”
“我没有祷告。”影子说,“只是在思考事情。”
“我有个看法,”城继续说,“他们其实是变异人,是进化实验的产物。他们有一点儿催眠别人的能力,还有一点儿转移注意力的欺骗能力,他们可以让别人相信任何事情。没有什么特别精彩的,他们就这点儿本事。说到底,他们也会像普通人一样死掉。”
“人和神都会死的。”影子说。他站起身,城立刻警惕地后退了一步。影子走出小礼拜堂,城还是小心翼翼地和他保持一段距离。“喂,”影子问他,“你知道谁是露易丝?布鲁克斯吗?”
“你的一个朋友?”
“不是。她是出生在这里南边的一个电影明星。”
城迟疑了一下。“也许她换了名字,改名叫丽兹?泰勒,或者莎朗?斯通什么的。”他很肯帮忙地提示影子。
“也许吧。”影子朝旅馆方向走去。城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跟着。
“你应该被重新关进监狱。”城先生愤愤地说,“应该关进他妈的死囚牢。”
“我没有杀你的同事。”影子平静地说,“我在牢里的时候,有人给我讲了个故事。我想把这个故事告诉你。那是个我永远不会忘记的故事。”
“讲吧。”
“整本圣经里,耶稣惟有一次向一个人亲口许诺,保证在天堂里给他留一个位置。那个人不是圣彼得,也不是圣保罗,不是他的任何一个门徒。他是个被判有罪的小偷,被处以死刑。所以,别急于把人送进死囚牢,他们也许知道一些你所不知道的事。”
那个司机还站在悍马车旁。“晚上好,先生们。”经过他身边时,他和他们打招呼。
“晚上好。”城先生说,然后冲着影子说:“整个这桩事,我个人压根儿不在乎。世界先生怎么吩咐,我就怎么做。这样做事比较容易。”
影子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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