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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欢-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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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仓,通过傅可为的秘书将聂二的矿场添加到整改名单上。

    这一串连环计打得聂二昏头转向,损失惨重。他对姜尚尧忌惮之深,闻山这两年平静的局势可见一斑。但是熟知内情的人都隐隐感觉到平湖下的暗涌,似乎双方都卯着劲,等待最后一搏。

    如今,德叔老来得子,会不会刺激到聂二敏感的神经,确实不好估测。因此,姜尚尧郑重问:“德叔,需不需要我把矿上的兄弟调来一部分?”

    “怕个**!他聂二敢动手,我一枪崩了他。”黑子恨声嚷嚷。

    德叔的人手自然是齐备,但这个关键时刻,姜尚尧必定要表明态度,既不能不闻不问,又不能关心太过。

    德叔瞪黑子一眼:“看看你说的什么话?像个干部的样子?就你这样还想升官?”

    黑子这两年被上头压着,一直升不了职,德叔颇为不满他表现。听德叔老生常谈,他顿时怏怏不乐,“有心拿捏我,有什么办法?”

    德叔今日心情大好,也不多为难他,当下只是交代其他:“医院那里看紧了,过几天就把你们小婶子接回来。另外,公司的生意照常,以前是什么样以后还是什么样。”

    头一句是嘱咐光耀,后一句是交代霸龙,言外则是给了姜尚尧一个定心丸。其他人一起点头说是,姜尚尧脸露愧色,婉转说:“德叔,我那一摊子事情也忙得够呛,货运公司还是——”

    德叔摆摆手,阻止了他下半句话,叹说:“自己的身体自己明白,我还想好好养着活到八十去。天可怜的,人家是含饴弄孙,我是含饴弄子。”说着又是连声哀叹。

    黑子在旁乐得笑出声,其他几人也是强忍笑意。

    德叔老脸微红,甩手示意其他人出去,“石头,你留下,陪你叔说两句话。”


第 73 章

   “石头,坐。”见姜尚尧坐下后烧水准备沏茶,德叔拦阻说:“夜了,这些老习惯也该改改。”

    姜尚尧闻言微笑,“德叔,您身体棒着呢,今天婶子立下大功,可是最好的证明。”

    “实属意外。”德叔笑完又叹,神情怅然,“早个十年,可以说是皆大欢喜。现如今……我今年五十有六了。等他长大成人……唉,也不知有没有福气看见那一天。”

    “德叔,您这就多虑了。营养保健多锻炼,活到**十也是等闲的事。”

    德叔摇摇头,“还记不记得有一年我说过的话?临老能坐在后院里喝口小酒,欣赏积沙河风光,万幸之事。四十年风雨,老来安稳不容易。”他的目光移向长窗,似是一眼望入那风雨波澜中。

    那是姜尚尧入狱前,就在这书房之后的小院,长谈中的一段话。幽微的记忆从心底某个角落悄然袭来,姜尚尧心神微颤,面孔却是与之截然不同的平静。“德叔,尽管放心就是了,有我,有黑子,有光耀霸龙,现在可不是多年前您以一敌二势单力薄的时候。”

    德叔默默点头,好一会之后幽然说:“多年煎熬,总算看见你们一个个成器。当年最看好的就是你,比黑子沉稳,比光耀灵活,聪明不外露。你一心一意在铁路上班,我心里确实难受。偌大的家业,风雨飘摇的,不知什么时候一晃神就被人乘隙而入。于胖子的结局就是佐证。但你是个好孩子,总不能强求。可是后来又发生那些事,德叔、德叔一直在自责当初没有照应到你们。”

    那话语中的沉痛勾起不堪回首的往事,姜尚尧抿紧嘴,眼中若有湿意。半晌后语声迟滞说:“德叔,这样说就见外了。不是看守所的那条尸……我出来后从未曾郑重感谢过您,就是知道,这个大恩我一辈子也还不起。”

    “你这孩子,”德叔脸现薄怒,“说什么恩不恩的?男人汉可不兴流马尿,把眼角擦擦。……德叔向来把你当半子看,自家人说什么两家话?”

    姜尚尧吸吸鼻子,讷讷点头。

    “这个家业以前是你们的,以后也一样。我也不知道还能活多少年,能不能看到小宝成人。将来,就靠你们兄弟几个照应他了。”

    “德叔,这是我们分内事。如果不是德叔您救了我这条命,出来后又拉了我一把,我现在沦落到什么地步真不敢想象。这条命和眼前富贵都是您给的,有我在一天,一定不会让弟弟吃半点亏。”

    他面容端肃,话语朴实。德叔心想这孩子跟他妈真是一个品性,对自家人只有个诚字。赞赏愧疚遗憾……复杂的心绪交织在一起,化作心中沉沉一声叹息。“那我就放心了。去和他们热闹热闹,让我这老头子一个人坐一会。”

    “那我去了,正好和他们合计合计这满月酒怎么办。德叔,三天流水席怎么样?”

    德叔佯怒,“兔崽子,滚。”

    操办满月酒自然有光耀主理,只不过大家伙多年来听从德叔教诲,高调做事低调做人,尽量往正道上靠拢,因此相比较聂二的嚣张,气势上逊色不少。这一回,个个摩拳擦掌的,都有点扬眉吐气的意思。

    一伙人喝酒唱歌闹到天亮,光耀派人送了他们回原州。姜尚尧在车上打了个盹,回到酒店小睡片刻又往原州机场赶去。

    济东来客是东部最大的有色金属冶炼行业上市公司海阳铝业的老板叶慎晖,而海阳铝业又是两年来焦化公司最大的客户。

    冶金焦是有色金属冶炼的必备原料。数年前姜尚尧看好焦化行业的前景,一是因为基础建设发展可期,对原材料的需求势必增大;二是心疼矿场的原煤以超低的价格出售,运至加工地后价格暴增。

    任何一种生意,只要能做到节约中间渠道成本,保持终端价格优势,那么在同行业竞争中必然稳踞上流。

    事实证明,这一步没有走错。在闻山焦化厂基础上建立的闻山煤电焦化有限公司历时两年,经过改制和人员分流,第一年就实现盈利目标。去年的公司年度财务报表尚未正式上呈集团,但粗略的数字已经让集团高层和姜尚尧相当满意。

    可以说,德叔深具慧眼,姜尚尧的生意头脑和用人眼光确实独到。这是一种天赋,也与他在狱中养成的勤思考的习惯有关。他深知自己学识不足,唯一优势是胆大和粮草丰裕,在焦化公司草创初期,他借助集团公司的力量,一方面剔除庞冗的人事,一方面勇于放权,重要岗位交给专业人才,层层负责,他只需要掌握大方向以及与上层的沟通。

    其他人从现代企业管理理论分析他所作所为,只有亲近人才知道,姜老大肚里墨水实在有限。

    他的自知之明在认识叶慎晖之后更加深刻。叶慎晖上个世纪末以地产起家,之后涉足金融证劵,数年前与济东另一家地产大鳄联手收购海阳铝业,借壳上市。姜尚尧曾经潜心研究过金安集团二十年历史,颇有感触,叶慎晖每一次商业行为无不深心达算,谋定后动,但步步契合时局起伏。行止进退的节奏感说难不难,说易也不易,最是考验一个人有无高瞻远瞩的眼光,而这种眼光非大胸襟而不得。

    无论从学习的角度,还是以生意考虑,与叶慎晖交善对姜尚尧来说,百利而无一害。因此,在年前的繁忙中,叶慎晖来访济西,姜尚尧带着焦化公司副总和厂长,亲往机场相迎。

    意外的,在贵宾通道前,姜尚尧居然看见能源集团总办助理林岳的身影。

    “林秘书。”

    “姜总。”

    傅可为的秘书不过长姜尚尧几岁而已,两人私下里是一起裸**泡澡搓背的交情,只是碍于身边人,浅浅客套两句。听说林秘书也是来接海阳铝业的人,姜尚尧心中狐疑,面上不显地说:“那可巧了。事前济东方面只说是私访,我也没有多做准备,更没有向傅董汇报。林秘书,这……”

    “确实是私事。”林秘书眼中浮掠一抹尴尬,凑近姜尚尧耳边说:“叶先生算起来是傅局姻亲,只是有些历史原因不方便公示。知道就行。”

    林岳随傅可为从煤炭局到任省能源集团,还是沿袭过往的叫法。事关上头人**,姜尚尧不再多问,心照不宣地说:“海阳是焦化公司的大客户,有林秘书在,更显对客户的重视程度。”

    林秘书会意,嘿嘿一笑,“你小子,官腔打得倒足。”

    说笑间,一行人从贵宾通道走出来。当先一人四十上下,虽然一身深灰休闲装束,可器宇轩昂,大是不凡。

    有林秘书在,姜尚尧自然后退半步。那人似乎之前与林秘书见过面,言笑晏晏,彼此熟稔。接着叶慎晖目光投注在姜尚尧身上,亲切有礼。“果然是才俊青年,仪表堂堂。”

    握手时的力道令双方都略微有些吃惊,姜尚尧心想果然是个强势霸道的人物。“过奖了。叶先生才是我仰慕已久的神人。”以叶慎晖大他将近一旬的年纪,姜尚尧的谦逊算不得示弱。

    叶慎晖含蓄一笑,粗略介绍一番其他同行人。除了助理秘书外,还有个二十六七的女人,清丽静雅,浅笑着站在叶慎晖身后。事先有林秘书的泄密,姜尚尧虽则对傅局不能公示的姻亲有些好奇,碍于礼节只是礼貌点头。

    车队折返龙城国际,未来几天,叶慎晖一行人下榻于此,在原州盘恒数日后,再至闻山。

    老凌与对方助理约定晚上洗尘宴的时间,回到酒店房间后心情忐忑,问说:“姜哥,对方来势不小,说是私事,连金安集团分管战略投资管理的副总都带来了。我看,有鬼。”

    姜尚尧戏谑地问,“怎么?怂了?”

    这话一说,其他人嘲笑声起。

    老凌挺一挺胸,“顶上帽子大而已,论真本事,我老凌不输谁。”

    姜尚尧拍拍他肩膀,“有志气。不定哪日也给你混个上市公司财务总监的位置来。”

    “嘿嘿。那要看姜哥你了。”

    见老大一笑过后站在窗边点燃一支烟陷入思考,老凌重新沏了杯茶递过去,坐回石厂长旁边。

    “既然来济西,自然是冲着济西的煤炭资源。省里有收紧政策的意向,而且资源性产业投入大利润少,以金安集团的背景一定不屑于这个。”

    听得姜尚尧分析,孙副总扬眉,“难道他们也想搞炼焦?”

    “不排除这个可能,只是看金安架构,与煤焦电行业联系不大,专营焦化多此一举。我的看法,还是和冶金行业有关。”姜尚尧按熄烟蒂后总结,“无论怎样,今年焦化公司扩大生产项目的目标不能变,一定要尽早达到一级冶金焦出口标准。”

    数日后,到访的来客参观完焦化公司生产基地再返原州。临行前,叶慎晖回请姜尚尧,对款待表示感谢。

    这是两人初次私下会晤,如果说姜尚尧对叶慎晖的发迹史倍感好奇的话,叶慎晖对他的好奇也毫不逊色。

    从资料来看,姜尚尧出身平凡,高中肄业,工作数年后因为入室抢劫与**犯罪入狱,出狱后承包矿场,再以煤老板身份入资国有企业,短短四年时间已经跻身于社会另一阶层。

    这样的经历,即使叶慎晖阅人多矣,也暗自惊赞。之前尚以为姜尚尧的成功源于**背景,与之相交实是碍于他闻山地头蛇的身份。可见过面后叶慎晖心中大为改观,无论谈吐还是气度,皆超出想象与预计。

    古朴典雅的茶室里,除了他们两人,只有一个蓝衣白裙的女侍,流水淙淙中,女侍好奇地观赏叶慎晖熟练而儒雅的沏茶动作,然后在他眼神暗示下,退出去掩上木门。

    “叨扰了几天,这一杯以茶代酒。姜总,请。”叶慎晖做个请的手势。

    “叶先生说笑了。”前一晚叶慎晖在龙城国际做东,答谢济西方面的款待之情。这一次再度邀约,姜尚尧心下暗藏三分警惕。“略尽地主之谊而已,有不周到处,还请叶先生见谅。”

    “客气。闻山作为重资源城市,煤焦电行业前景可期,焦化公司未来大有作为。能与焦化公司合作,互利双赢,是海阳的荣幸。”

    一句赞词将双方同时捧高,姜尚尧微笑不已,答说:“叶先生过誉。”

    叶慎晖听得他简短数字稳稳受落,心中一晒,脸上也不由浮起笑意,“我虚长你十岁,托大叫你一声老弟好了。”话毕不容拒绝地继续:“老弟,闻山虽然资源丰富,可是经济架构太过单一。这方面,有没有什么想法?”

    话锋一转谈起闻山经济,姜尚尧一时琢磨不出对方套路,可叶慎晖形容诚恳,他沉吟少顷,实话实说:“因地制宜是好的,但是闻山多年弊端不改,无序开采,过度扩张,不仅浪费资源,环境污染严重,造成的产能效益也太低。”能源集团响应省内政策,致力于资源整合,但是阻力太大,见效甚微。不过这句话只是姜尚尧心中所想,自然不可能告知局外人,“每年原煤生产多少?上缴的利税多少?只有这倒置的局面改观,才有财政力度支持可持续发展。”

    叶慎晖深表赞同,点头说:“长远规划暂且不说,整顿无序开采的阻力太大,只有从上到下,贯彻如一,才能更好的执行。”

    以他生意人的身份,畅谈时事**……姜尚尧眼中晃过一丝诧异,谨慎地问:“叶大哥,金安集团有意投资闻山?”

    叶慎晖点了点头,微笑说:“金安有意投资钢铁产业,如果项目可行,我们双方将来的合作机会将更多更广。再者,这一次来闻山,顺便为了一个朋友探路。不出意外,年后,闻山的政局可能会稍有变动。”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啊,受不了了,让我休息几天。

    PS:几次忘记说:投霸王票的姑娘们,多谢厚爱!不过情愿大家多留留言,那霸王栏经常抽空,实在浪费。



第 74 章
 多年前,高琨还只是济西一个小县的宣传干部,那时县府叫做县革委会。 近四十年经营,这位以强势著称,据说在省常委会上一言九鼎的前任省委书记虽然此时已经退居二线,但嫡系根植全省,影响力深远,比如常务副省长梁富毅,比如组织部长彭虞,比如闻山市委书记魏杰。

    听闻闻山政局将有变故,鉴于叶慎晖的地位,这句话想来并无虚言,可姜尚尧不过一笑而已。

    不管来者是何背景,想撬起这块铁板谈何容易。以现任巴书记之威,在继任初期依然捉襟见肘,据说常委会上但有举措,常以一票之险侥幸通过。这些在济西官场里私下流传的轶闻虽不足尽信,但也侧面说明了巴书记初期的窘境。

    有些事,是要讲究天时地利人和的。即使巴书记此时对全省的掌控力度已非昔日可比,但权力制衡的玄妙就在于越是局中人越不能率性而为。不能一招制敌,这种平衡的态势将会持续下去。

    思虑每每触及这些问题,总有一种熟悉的无力感渗入四肢百骸。再怎么努力,他姜尚尧也只是个小人物而已。

    “蒙昧非心穷。低迷中,她极力守护内心的乐观,仰望天空,逼回眼中一层薄泪,继续颠沛之路。这一缕乐观赋予的等待与希望,珍如瑰宝。”

    他深吸一口气,似有什么随默诵的词句流入内心。那是手边的杂志里一篇短篇小说中的语句,作者名为沈昕迪。

    她以前投稿的笔名叫沈墨,不知道改名的初衷是什么,或许想历经另一种人生,没有他姜尚尧痕迹的人生。

    可无论她以何种面貌出现,对他的影响都是不能磨灭的。在他曾浸润于她的爱里不自知时,在此刻。

    庆娣。庆娣。

    “姜哥,到了。”

    来自西伯利亚的寒流即将入境,迈出车门,北风料峭催酒醒。夜晚的双槐树街安谧宁静,只余风声。伫立在街角,姜尚尧仰头望向二窗帘掩映的灯光与人影。

    刘大磊带着兄弟从车后厢抬下几箱特产,临上前问:“姜哥,你不一起上去?”

    他摇摇头,倚着车门点燃一支烟,又抬头看了看二窗户。不一会,刘大磊下来,丧气地说:“东西收了,这个没要。嫂子说,明年别再送年货来,麻烦。 ”

    去年春节前进京,只见到谭圆圆。那时姜尚尧还不知庆娣已经搬离,以为她一心躲着让她伤心失望虚耗了十年时光的人。这一次再度被拒绝,没有前次的失落伤怀,空洞洞的,无感知一般。

    他接过大磊递来的信封,再回望一眼二阳台,窗帘摇曳,心心念念的人想是藏身其后。

    “姜哥,你厚着脸皮上去说两句话呗。”

    他几乎意动。想起那句“你有你的前程,我有我的方向”,尖锐的撕裂感划胸而过,姜尚尧蓦然扔掉烟蒂,转身准备上车。同一时间,道传来铁门开启的声音,他惊愕回首,这一刻方知内心期待之深。

    出来的是一对情侣,两人往这边看了眼,搂抱着行远。

    失望悒悒地写了他满脸,刘大磊叹口气。

    就在姜尚尧再度准备上车时,铁门处昏黄的灯泡下,一个清瘦的人影缓缓走进光晕里。

    几番起伏,此时此际他已经理不清繁芜的心绪。他微微扬起嘴角,笑得比哭还要难看,低声喊她:“庆娣。”又怕惊动了什么,慢慢地,一步步踱过去。

    她还是往常模样,头发紧紧束在脑后,怕冷,棉服的厚领竖起来遮了小半个脸,更显得一双黑瞳乌沉沉的。

    见他不说话,只是不转睛地望着她,好像一眨眼就会消失一般,庆娣先笑了笑,问:“我前天打过电话,姥姥正式出院了?”

    他阖首,反问她:“考完试了?”

    “考完了,等成绩和复试呢。”

    “今年过年又不回去?”

    她摇头,眼里一丝郁色转瞬消失不见,“不回了。”见他不掩失望,庆娣转了话题,“以后别送东西来了,马上春节,正是忙的时候,每年这样麻烦你我过意不去。”

    她的客气点醒了他两人疏离的关系,姜尚尧扯扯嘴角,“我也是顺道。”孟时平祖籍济西,自调任部委后,德叔每年必来京师送年礼,不外是土特产之类,礼物不重,重在情谊。最近两年此事转交姜尚尧代劳,今年他额外多添了两样辗转淘来的宝贝。

    他的坚持让她无话好说。 “那我上去了,你路上开车小心些。”

    “等等!”他急切地挽留。在她回眸时,满心浓稠的爱被瞬时掏空了一般,他怔怔看着她,不言不语。

    那眼中的苦楚沉沉融入无边的夜,气息起伏间庆娣尝到舌下的涩意。

    “这个,拿去交学费。密码没变。”

    那信封她刚才看过一眼,是他第一张信用卡的附属卡。

    庆娣推开他的手,“我应付得来。你路上小心。”说完她礼貌地笑笑,转身上。

    开了门,《彼得潘》正放到尾声,庆娣端着杯子边喝水边听影碟里的对白,温蒂问:“你不会忘了我的,是吗?”小飞侠说:“忘了你?永远不会。”她被一口水呛住,为这善意的谎言。

    爱的背后不是恨,正正是遗忘。如不相忘,小飞侠何以“荡荡然不觉天地之有无”?

    “走了。”周钧从窗帘后钻出来,想是偷窥许久。“要哭不哭的,你干脆点撒?不舍得就追出去。”

    “哪有不舍得?”庆娣蹲下来翻找碟片,“看《光猪六壮士》?”

    相比较梦幻好莱坞,她更偏向小众的欧洲电影,讲述小人物的甘辛,那种面对窘境,嘲弄与自嘲的人生态度。当男人们恐慌地议论假如女人也有了鸡/鸡,男人的存在只有标本的意义时,她轻笑出声。

    周钧走出房间,一手拍打双颊,一手递给她一份面膜。

    “黑闷凶看起来不像是坏人,为什么逃婚?”周钧问。

    为他的欺瞒?为他的功利?……庆娣不愿加诸任何恶言,敷好面膜,沉吟片刻理智说:“只有面对无数种选择的选择,才是真正的选择。”说着,她学周钧的样子也把双脚搁上茶几,舒服地靠后。

    “是他需要选择还是你?”周钧较起真来。

    “都需要。”庆娣目注屏幕,心却游离在方才道的光晕里。“我以前写稿子特别爱用人生如何如何,其实经历太少,不足以道尽平生,反而有强说愁的矫情味道。凭小聪明不能成大器,长期固守方寸之地,过多十年也不过是个见识浅薄思维狭隘的妇女。出来开阔眼界总是好的。”

    她脸上敷着白白的纸膜,更显得沉思时双眼深如潭水,周钧不觉忆起前些日彭小飞暗地里质问他:“瓜娃子一肚子坏水,又蒙骗我妹子。既不是大明星又不是名模,首封就那么好上?”

    他当时回答:“不哄她哄哪一个?美女满街走,可你见过哪个眼里有人生有故事有感情,望你一眼像望断关山,子孙根都跟着疼的?”

    此刻,周钧又想起这番话,心随意动,不由就说出来:“再给我一台哈苏……”

    庆娣纳闷地看向他,随即醒悟过来,掩不住鄙夷,“天天想着你买不起的相机,想魔怔了。”

    周钧只顾着陶醉不已,“你,我,加上冯少,再来几台好机子,彭格格发慈悲借我点钱租下中纺的影棚,我能成神。”

    冯少航是周钧死党,小有名气的造型师。“别提冯少航,他简直是女人的噩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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