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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服-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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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莲从陆洪的腿上站了起来。她知道，她无法得到面前的这个男人了。但她并没有因此沮丧。陆洪已经拥抱了她，她同样非常满足了。其实，在她内心深处，她并没有强烈的渴望必须得到这个男人。她对陆洪的感情是很复杂的，并不是单纯的那种男欢女爱。于莲对陆洪的喜欢最初是来源于陆晓萌。通过陆晓萌，她知道了，世界上还有这样一种父爱。一种为了女儿不讲任何条件，一种为了女儿不惜一切代价！
于莲知道父亲也爱自己，但她觉得，父亲的爱很自私。本来，于莲费了巨大的努力好不容易当上了演员，就要在这个她喜欢的职业中，施展自己抱负的时候，父亲从报纸上知道了影视圈中有潜规则，就毅然决然让她无条件地退出。父亲说，你要是再当演员，我和你妈丢不起这个人！
于莲伤心极了。父亲怕自己跟着丢脸，就要葬送女儿一生喜爱的事业。
于莲以为天下所有的父亲都这样呐，可碰到了陆洪之后，她惊讶了。陆洪在陆晓萌的面前，哪像个父亲啊！她感觉陆洪是陆晓萌的仆人，是大哥哥，是好朋友！陆晓萌说一，陆洪决不说二！
陆洪简直太溺爱晓萌了！
可溺爱难道不是爱吗？
于莲知道，为了女儿，陆洪可以献出他的生命。现在于莲还知道，为了女儿，陆洪还能拒绝美女的诱惑！这样的父亲真他妈的让人喜欢！
于莲说，陆洪，今后，你给我当父亲吧！
陆洪笑了，他大大方方地抱起于莲，我看行！
于莲说，问题是你给当我父亲，你也太年轻了。还是当情人吧！说着，于莲又搂住了陆洪的脖子。陆洪说，于莲，你看，你都准备让我当父亲了。我们再这样……就太……
于莲眼里含着热泪，陆洪，你不想得到我吗？
陆洪点了点头，说，是的，只是想抱抱你！
陆洪把于莲抱起来轻轻地放在了床上。他必须要离开了。再不离开，他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意志了！他已经真切地拥抱了于莲，这对他来说，已经太奢侈了！陆洪相信，这些诱人的回忆，在今后陆晓萌上学的日子里，已经足够让他产生激情去对付温丽了。
十五
陆洪沿着楼梯往下走的时候，他的心仍然留在于莲的房间里。他隐约地感觉出，现在的于莲大概还躺在床上深情地望着自己。陆洪甚至在想，刚才要是把于莲拿下，是不是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于莲的小嘴于莲的长腿于莲的气息充满在陆洪的脑海里。他真想停下来，转身返回于莲的家。
就在陆洪胡思乱想的时候，他突然被一下子甩了出去。当时，陆洪还不知道是地震了。他以为，是不是自己想多了激动了，以致脚底发软，摔倒在了地上。
房屋剧烈地摇晃着。
楼梯间的物品纷纷落在了地上。
陆洪这才知道地震了。
陆洪下意识地蹲在墙角中，双手抱住了头。一块坠落的砖头划伤了他的手。
大约二十几秒之后，地震停止了。陆洪起身返回了于莲的家。于莲家的大门已经被甩开了。陆洪站在门前就看到了屋子里的于莲。
一块水泥板坠落下来，把美丽的于莲拦腰切断。陆洪呆呆地注视着。房屋这时又开始颤抖，走廊也随着晃动起来。余震来了。
那一瞬间，陆洪仍呆呆站在门前，他有点糊涂了，他在想着一个毫不相关的问题，水泥板为什么会坠落？是不是客厅和卧室不该被人为地打通呀！
好在陆洪见过死人，好在陆洪曾经有过生死瞬间。他知道什么是死亡，也知道什么是危险！
踩着连绵不断的余震，陆洪迅速地从即将倒塌的楼房中跑了出来。陆洪的大脑在一片空白中迅速地被一个人影塞满了。
陆晓萌现在怎么样了？
陆洪没命地向学校跑去。周围一切已经变得不可思议！有的楼房倒塌了，有的楼房却安然无恙。陆洪边跑边细心地观察着。倒塌的楼房基本上全是老建筑，没倒塌的都是新建筑。
陆洪心里得到了几丝安慰。
陆晓萌的学校过去是老楼，去年，学校把老楼定性为危楼，于是，就在危楼的旁边盖了一栋新楼。现在全校师生都已经搬进了新楼里。这样看来，陆晓萌不会有什么危险吧！因为这座新楼还是温丽的建筑公司盖的呢！当时，陆洪还特意对温丽说，这是学校，你们可不能偷工减料啊！
陆洪向学校奔跑的时候，一点都不顺利。他是开着车来的，但现在他没法开了。道路已经被旁边倒塌的房屋堵住了。他只能像翻山越岭似的艰难跋涉。一个呼叫声传了出来。陆洪跑了过去，但他下意识地又跑了回来。陆洪观察了一下，呼救的这个人是被一块水泥板压住了腿。陆洪找来一根木头，塞进了水泥板的下面。救出这个人大约用了陆洪一个小时的时间。那个人名叫董城，他对陆洪感激地说，谢谢你警察同志！
陆洪奇怪地说，你怎么知道我是警察？
董城说，你不穿着警服嘛！
陆洪这才想起，自己一直穿着警服啊！呼救声又从废墟中传了出来。陆洪为难了，刚才他是下意识地救人，现在他必须要无条件地救人了。因为他现在穿着警服。人民警察在这种情况下，见死不救是要受处分的。
可是，如果要是在这里救起没完没了，等他赶到学校的时候，就太晚了。正当陆洪犹豫的时候，刚才被他救出的董城对陆洪说，警察同志，咱们现在到学校去吧！救孩子要紧呐！
对呀！陆洪心想，我到学校也不是只为了救陆晓萌一个人！陆洪急忙地说，好好好！
陆洪和董城飞快向学校跑去。
当终于跑到学校之后，陆洪傻眼了。
定性为危楼的老楼依然伫立着，而那座新楼却已经垮塌了。陆洪的腿软了，他的大脑再次是一片空白！
与陆洪一起跑来的董城，忽然对陆洪说，你看操场上有人！陆洪抬眼望去，没错，是人！有老师还有学生。陆洪和董城兴奋地向操场跑去。董城很快找到了自己的孩子，但陆洪没有找到陆晓萌。操场上的这些学生和老师在地震的时候正在上体育课，所以，他们幸运地躲过了地震。
十六
学校的教学楼一共是五层。第一二层已经陷入了地下。三四五层依次罗列在下面的楼房上，还没有完全倒塌。
陆晓萌的教室是在第三层，她的个子高所以坐在了最后一排。当巨大的水泥板坠落下来时，陆晓萌也许有机会躲在墙角。这样看来，理论上陆晓萌有活下来的可能。眼前是一片废墟，孩子们撕心裂肺的呼叫声此起彼。陆洪大声地呼喊着，晓萌，晓萌，爸爸来了！
孩子们听到了陆洪的声音，不约而同地喊叫，爸爸，我在这儿。爸爸，我在这儿，快来救我！
陆洪听得出，喊他爸爸的声音中，没有陆晓萌。陆洪的心颤抖着。他来到了陆晓萌教室的废墟前，不停地喊叫着，他的声音穿越了废墟。忽然，爸爸，我在这儿！
是晓萌，绝对是陆晓萌！
尽管这两年陆晓萌一直叫陆洪为陆先生，但那熟悉的声音刚一出现，陆洪就知道，那是他女儿陆晓萌的声音。
陆洪没命地挖着废墟，他要不顾一切地把陆晓萌救出来。
这时仍有余震，晃动的大地摇晃着残存的楼房，随时有彻底倒塌的危险。陆洪的手、身上伤痕累累。陆洪沿着墙角的一条缝隙终于爬进了废墟之中。缝隙很窄，一个人爬没问题，但两个人就很困难了。陆洪还不知道晓萌是否被砸伤，如果伤了，他就得把晓萌背出来。那样的话，就会很麻烦！
万幸的是，陆晓萌没有受伤。地震来的时候，她迅速地蹲在墙角中。巨大的水泥板坠落在她的眼前，她亲眼看到两个同学被拦腰斩断。最初的陆晓萌被彻底吓呆了。当父亲呼喊她的名字时，她仍然沉浸在恐惧之中。后来她终于听到了陆洪的声音时，她惊恐地发出了呼叫。
呼叫声引领着陆洪向陆晓萌一步步爬来。但令人失望的是，一块巨大的水泥板横在面前。陆洪已经看到了陆晓萌，却无能为力。
陆晓萌流着眼泪，爸爸，爸爸！
陆洪也流着眼泪，晓萌，爸爸在这儿！
陆洪侧身观察着面前这个巨大的水泥板。水泥板上面顶着一块楼板。陆洪用力推了一下旁边的墙壁。墙壁已经松软，强行移动，也许会引起新的坍塌！
不能这么干。陆洪注视着面前的水泥板。有一个办法，只要让水泥板移动四十厘米，就可以让陆晓萌爬出来。
陆洪对陆晓萌说，爸爸现在还得先回去一趟！陆晓萌说，你别回去，爸爸，我害怕！陆洪说，你别怕，我回去得拿一个东西来，我得把这块水泥板撬开。只有把这块水泥板撬开，你才能爬出来。陆晓萌说，那行，你快回去拿吧！陆洪说，那你在这儿先等着爸爸，啊！
陆洪从缝隙中爬出去之后，就开始找能够撬动水泥板的东西。现在周围全是废墟，他上哪找去啊！
陆洪忽然想到了自己车里的千斤顶！他没命地向学校外跑去。没跑多远，他就发现了道边停着一辆吉普车。陆洪撬开了后备厢，找到了千斤顶。
陆洪拿着千斤顶返回学校时，操场上已经有很多人了。这些人大都是孩子的家长。
家长们正疯狂寻找着自己的孩子。
董城出现在陆洪的面前，找到孩子了吗？
陆洪说，找到了，但她在废墟里。
董城说，怎么办？
陆洪说，我现在就去把她救出来。
陆洪说了自己的想法，董城说，太危险了。陆洪说，没事儿！他让董城在外面接应一下，实在不行，陆洪准备用自己的身体，扛住那块水泥板。董城明白，这就意味着，陆洪准备用自己命把女儿救出来。董城说，那你可得小心点儿！
两人来到了废墟前，陆洪刚想爬进去。副校长吴宽跑了过来。吴宽认识陆洪，他对陆洪说，现在家长们都在盲目地救自己的孩子，他让陆洪把他们组织起来，实施统一救助。陆洪说，你是校长，你组织吧！吴宽说，没人听我的，还是你组织吧，你现在穿着警服，你出面大家肯定都会听你指挥的。
陆洪说，好吧，等我把女儿救出来，我就马上组织大家。吴宽说，你想怎么救啊？陆洪把情况说了一遍。吴宽马上制止道，不行，你这么干太危险了，水泥板会塌下来。陆洪说，没事儿，大不了，我去顶着就完了。吴宽说，你要是顶不住怎么办？顶不住的话，上面的楼板掉下来，其他的孩子就太危险了。这等于造成了二次伤害！
陆洪说，我刚才爬进去已经看过了，没事儿。吴宽说，怎么没事儿啊，我不同意你这么干！陆洪说，你不同意好使吗！你看看，那些家长不都进去这么干吗？吴宽说，别的家长可以这么干，你不能这么干。陆洪说，我怎么就不能这么干呐！吴宽说，你现在穿着警服啊！你是人民警察你忘了。听到吴宽这么说，陆洪一下子蔫了。他猛烈地恨自己，他妈的，我为什么要穿警服来啊！
陆洪拿着千斤顶走向废墟，吴宽见陆洪要不顾一切，就走到陆洪的面前，威胁他，你要是敢进去，我就把所有的家长都喊来，现在这个时候，他们会把你撕成碎片，你信不信？陆洪说，我信。他并不怕被撕成碎片，但他怕那样的话，他就没法去救陆晓萌了。他对吴宽说，我进去不救孩子，我去告诉她一声，让她在里面等着我。吴宽说，那好，你把千斤顶留下！陆洪没办法，把千斤顶交给了吴宽。
陆洪沿着缝隙再次爬到了那块水泥板面前，陆晓萌以为他来救自己呢，高兴说，陆先生，你终于回来了！我以为，你不要我了呢！陆洪辛酸地说，晓萌，我没有找到合适的东西，我现在还不能撬开这个水泥板，我现在要到很远的地区去找，我要你在这儿等着我，明白吗？陆晓萌先是担忧地望着陆洪，接着成熟而理解地说，去吧，陆先生，我在这儿等着你！
十七
大约九个小时之后才轮到去救陆晓萌。陆晓萌被救出来的时候，浑身上下一点伤都没有。除了满脸灰尘之外，陆晓萌算得上毫发未伤。只是陆晓萌的呼吸没有了，心跳也停止了。
陆洪抱着陆晓萌好半天都不相信，他的女儿已经死了。
副校长吴宽说，陆晓萌是窒息死亡。余震落下的灰尘，堵住了那个缝隙，陆晓萌可能是因为缺氧，没有坚持到最后！陆洪起初相信了吴宽的话，当时他的大脑也已经缺氧，别人说什么他都信。后来，他认为吴宽是胡说八道。
陆洪认为，陆晓萌没有坚持到最后，可能对自己产生了误会。他怀疑，陆晓萌在黑暗的废墟中，大概是认为，自己可能先去救于莲去吧！
陆晓萌知道于莲喜欢自己的爸爸，她也知道爸爸也喜欢于莲！是不是，爸爸认为女儿还没有足够的危险，所以就想着先去救于莲呢！如果陆晓萌真是这样想的话，这一定会让一个只有十六岁的女孩产生绝望的。陆晓萌一直坚信，陆洪最爱的是自己，可是，她没想到，在关键的时刻，陆洪却扔下自己，去救别的女人……
每次想到这儿，陆洪就没有能力往下想了。很长一段时间内，陆洪的大脑始终处在缺氧的状态里。
十八
地震之后，公安局都在帐篷里办公。局长田凤喜自己有一个单独的帐篷。帐篷与帐篷都差不多，陆洪找田凤喜费了半天劲儿才找到！陆洪找到局长田凤喜，是想让他提拔自己当刑警队的副队长。田凤喜说，局里打算提拔你当副局长呢。陆洪说，我不当副局长。田凤喜很疑惑。陆洪解释说，我女儿生前没说让我当副局长，她只让我当副队长。所以，我当副队长就行了。
田凤喜委婉地劝他说，现在局里正准备树你呢，当个副队长力度不够。陆洪说，你可千万别树我，我这样的，已经树不起来了。田凤喜不高兴地说，你怎么这个态度呢，局里把你的事迹材料都写出来了。
事迹材料说陆洪地震之后，没有先救自己的女儿，而是组织大家救出了一百三十二名师生！
陆洪说，这个材料写得有问题。我开始没想先去救别人。我最想救的是我的女儿。说着，陆洪哽咽了，要不是我身上穿着警服，我肯定要去救我的女儿！
这种反动言论，陆洪已经不是第一次说了。田凤喜严厉批评陆洪说，你不穿警服，难道大家就不知道你是警察了吗？你天天去接送你的女儿，学校里的师生早就认识你了。陆洪说，认识能怎么的。只要我当时没穿警服，吴宽就不会阻止我了，我就能把晓萌救出来了。
田凤喜说，你咋想得那么简单呢？就算你把女儿救了出来，但你想没想过，事后人民群众会怎么看你啊！你在救女儿的时候，万一楼板塌下来，把别的孩子砸死，你即使把女儿救出来，你不内疚吗？
人民警察不顾别人死活，只为救自己的孩子……想想吧，这种舆论要是铺天盖地向你们压来，你女儿就算能活下来，她能活得消停嘛！
陆洪不吱声了。现在也就是局长田凤喜说话，他还能往心里去。田凤喜的妻子、孩子在地震中全都死了。当他们被埋在自己家的废墟中时，田凤喜正带着警察从旁边经过，但田凤喜压根儿没就敢停下来去救他们。
田凤喜说，我们马上就要树你了，你现在不要再胡思乱想了。陆洪说，你别树我了。你树你自己就行了。田凤喜说，我是局长，我没法树我！你是个民警，树你有说服力。
陆洪坚持说，你不要树我，如果你要是树我的话，记者来采访我，我就和他们实话实说！田凤喜气坏了，他妈的，陆洪，你别没完没了了！这么大的地震谁家没死人呐！怎么的，这一页你打算永远都不翻过去了！陆洪说，局长，你别生气。我是没办法！接着陆洪就把陆晓萌对自己可能产生了误会，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陆洪说，如果你现在树我，你就要在事迹材料中说我故意不先救我的女儿！局长啊，这可不行啊！万一陆晓萌在天堂里看到了这些事迹材料，那不是更加深她的误会嘛！她本来可能就认为，我是故意不救她的……
田凤喜说，陆洪啊，陆洪，你现在的精神是不是有问题啊！
陆洪说，我一点问题都没有。接着，陆洪继续说着陆晓萌现在已经到了天堂之类的话，什么我女儿生下来就是天使啊，现在她去天堂是理所应当的。陆洪喋喋不休地说着，外面的天都黑了，他还在说。
田凤喜没有打断陆洪，陆洪的话让他想到了自己的孩子和妻子。这些日子田凤喜拼命地工作就是想忘记他们，可陆洪的话，撕开了田凤喜紧闭的心灵。
陆洪说着说着，忽然发现田凤喜的眼泪落了下来。陆洪在这之前并没有掉眼泪，因为他的眼泪基本上已经流干了，但他见到田凤喜的眼泪时，他的眼泪也一下子又涌了出来。
在这地震后的一个普普通通的夜晚，在天宇下微风吹过的帐篷里，两个穿着警服的男人失声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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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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