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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档案系列-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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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她已不在办公室里!

他打起手电,靠墙角的一个书桌,中间的抽屉被拉开一半。他走过去,台子上是宁雨欣全家的照片。可恶,抽屉已空!

他将手电飞快地挪动,扫遍整个办公室,没有看到那兰,却看到了另一扇门……另两扇门!

这间办公室还连着其他办公室!一左一右,那兰可能从任何一间毗邻的办公室逃走。他选了离宁雨欣办公桌较近的门拧开,随后听见了不远处另一扇门打开的声音。

那兰果然从语文教研室穿到了相邻办公室,正在向外逃。

他快步追上,知道那兰其实逃不出他的手心,或者说,他们的手心——他的同伙等在那间厕所的窗外,那兰跳出来,直接就会跳到他们的手心中。

那兰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在黑暗中奔跑。代替最初恐惧感觉的是更深的恐惧。这是生平第一次,她有种被猎杀的感觉。

来“找”她的人很专业,在走廊里没有脚步声,打开门锁又轻又快,追赶的脚步也很轻灵。刚才还在走廊尽头,转眼已到了楼梯口。

追的人没有说话,但不知为什么,那兰似乎可以听出他自信脚步声里带出的恐吓:“你逃不掉的。”难道就为一张火车票?

更深的恐惧感被求生的欲望代替。

冷静,快,原路返回,再一次做逐臭之人,那扇窗应该还开着。

他可以听见那兰奔跑的脚步声,迅疾轻便,不愧是锻炼不辍的健身女子。他追到一楼楼梯边的时候,正好听见走廊里一扇门被关上的砰响,的确好像是厕所方向。那兰果然要原路逃回。

他紧追几步,到了男厕边,厕所门兀自在轻轻晃动,显然那兰已经进去,或者,已经到了窗前。

推开厕所门,窗前却没人。想必她已经跳出窗子,跳到他同伙的刀尖下。可惜,可惜,宁雨欣和那兰,两个美女,这么快就殊途同归。

他到了窗前,却发现他的同伙,像个木桩子一样呆立着,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的确什么都没发生!

那兰并没有从原路返回。

可恶,他低声骂着,回转身,推门而出,又推开了对面的女厕所门。

一扇窗开着,他甚至可以看见那兰的身影消失在学校后门的方向。

那兰跑到江大附中后门,看见修建停车场的工地,就是看见了光明。她略略定了神,略略放了心,脚步没有慢下。她仍是借着黑暗绕过工地,步入那条小路,回头看看,没有人跟上,总算长舒了一口气。

但她随即又忘记了该怎样自如地呼吸。

因为从前面路口,突然转进一辆汽车,开足了马力,向那兰急冲过来。小路狭窄,一侧是附中的围墙,另一侧是一个小区的围墙,路宽也恰好只能容这一辆车,那兰毫无周旋的余地。

她唯一能做的,是掉头往回跑,但那车速之快,只怕她还没来得及跑回到工地,就要被撞成冤魂。但她没有时间权衡,只能飞奔,她甚至顾不上喊救命,双眼飞快地望向两侧。

那车来得比她想象得还快,刺眼的前大灯照亮了通往地狱之路。转眼间,她就要成为一起肇事逃逸车祸的受害者。

就在那辆车要撞上那兰的刹那,那兰消失了。

那兰情急之下,忽然贴到了小区的围墙边,借着奔跑的动能,纵身攀住了墙头。

小车从她身侧滑过,车轮胎尖叫声中,车停了下来。

那兰在他们停车的刹那,落地向路口奔去。车又飞快地倒回。但已经晚了,等这辆没挂牌照的车倒回路口时,那兰已经消失在霓虹下夜归的人群。

我险些丢了性命。

这是那兰让狂跳的心略平静后反复想的一句话。

我做了什么?是谁想要我步宁雨欣的后尘?也就是一夜之间,死亡突然离她如此的近。

袭击我的人是谁?他、或者他们,怎么知道我今晚的行程?监视,我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眼中。以前是宁雨欣在监视我,现在是更凶险的人物。

一想到黑暗中有人在窥视自己,那兰身上立时起了一层细小的疙瘩。

她拿出手机,准备告诉巴渝生今晚的遭遇,可是又迟疑了:我该怎么说?她可以听见巴渝生的质疑,为什么一个人摸黑爬进紧锁的办公楼?你找到了什么?你为什么要冒这个险?

是啊,我为什么要冒这个险?

你应该回到你的宿舍,继续完成你的论文,忘掉秦淮和做他的所谓写作助理。

坐以待毙。

她的心迅速往下沉着,她非但没有从刚才的惊吓中平息,而且失去了所有的安全感。有人潜入她的宿舍,有人在她赶到之前杀害宁雨欣,有人跟着她晚出“行窃”,几乎杀了她。

结论只有一个,她必须消失。

第十一章 红唇短发下岭南

那兰在江京的唯一一家亲戚就是表哥成泉。成泉是位不大不小的房地产开发商,接到那兰电话后,执意要那兰到他家客房来住。那兰盘算过,她不知道跟踪她的人对她了解多少,但多半知道成泉的存在。住到表哥家,会给成泉添麻烦。于是她提出要“清静”的地方。成泉翻了阵帐本,给她“安排”到一个新盘的样板房去住。

在商场关门前,那兰用银行卡取了些现金,买了一堆内外换洗衣物,打车赶到了成泉公司操作的新楼盘。小区的物业已经开始运转,保安已经接到通知,将样板房的钥匙给了那兰,又送那兰上楼,殷勤备至。

保安一走,那兰立刻将门窗紧锁。她发现,自己的心跳还是超乎寻常的强烈。

定了会儿神,她坐到桌前。一盏台灯下,她打开宁雨欣留下的列车时刻表。

这时她才发现,其中的一页折着角,明显的记号。

页面上有红笔圈出,广州东站至汕头N621次,08:46发车。在一排途经站站名里,红笔又圈了“梅州”站,14:11分到站。

她又看了一眼夹在时刻表中的车票,又查了时刻表,江京到广州站,和谐号动车,20:35到站。她闭上眼,想象着宁雨欣未成行的旅程:从江京坐到广州站,下车,酒店里住一晚,坐出租到广州东站,第二天下午两点半左右到达广东梅州。

宁雨欣为什么要去梅州?

那兰想起了宁雨欣办公桌抽屉里的那套衣裤,和这张火车票放在一起。说不定,宁雨欣正是要从学校出发……在学校里换上一套全然不同的装束,戴上太阳帽,从学校后门出发去火车站……她有可能感觉到了被跟踪,这么做是为了方便出行。

显然,她不想让别人知道梅州之行。

为什么是梅州?

她心头一动,想到了和巴渝生的一席交谈。于是她拨通了保安的电话:“请问这附近哪里有网吧?”

“网吧?这么晚了,你是要去聊天?还是魔兽?”保安有些诧异。

“就是查查邮件……”

“我值班室里有宽带,只要你不是聊天或者打网游……”

“我这就来。”

等再次回到样板房的时候,那兰已经拿定了主意,明天就出发去广州。

因为她很快在网上查到,广东梅州市梅县,近百年来,出过两位响当当的人物,无与伦比的开国大帅叶剑英,和无可替代的客家大商邝景晖。

邝景晖虽然早已走出梅县,但发迹后在老家广施恩惠,行善积德,当地媒体对他赞不绝口。最引起那兰注意的一篇新闻,说到邝景晖如何的不忘本,每年清明重阳,都会简装回乡,插柳扫土,朝宗祭祖——邝氏祖坟就在梅县。

宁雨欣为什么要去邝景晖的老家?或者说,宁雨欣为什么要去邝亦慧的老家?

难道,宁雨欣在调查邝亦慧的死因?

莫非,宁雨欣要和我谈的,和邝亦慧之死有关?

至少她相信,聪明的宁雨欣绝不会盲目地南下,也许只有亲自到了梅县,才有可能找到线索。

天将亮未亮的时候,睡眼惺忪的小区保安发现有辆出租车停在大门外。他没有太在意,脑子里更多的是昨晚接待过的那位长腿女孩。他一直在揣测女孩的身份,据说是楼盘老板亲自安排过来的。那个中年有些发福的老板,深夜“安排”过来的美女=二奶。可是,没看见老板一起来过夜呀?不知为什么,他觉得那少女又不大像小三,也许是所谓的气质,更像个大学生。话说回来,大学生做二奶的少吗?遍地都是。

一个高挑的女孩上了出租车,保安顿时清醒了一点。那是谁?怎么没见过。这个小区开盘没多久,虽然已有住户,但寥寥,他的目光没放过任何一个稍有姿色的女子。刚才经过的这个女子他只见到背影,身材和昨晚那个大学生二奶颇有一拼,但显然不是一类人。昨晚那个美女穿着短裤装,乌黑长发系成马尾,不施脂粉,没挂首饰,不是妖冶狐媚型的。进出租车的这个,穿着紧身低腰的牛仔裤,更显修长美腿,短发,染成棕黄,耳朵上坠着两个又大又圆的耳环,他没看见正脸,但可以想象,女子脸上一定涂满了各种进口化妆品。

透过玻璃窗,他可以一眼看见昨晚那个女孩住进去的样板房的两扇侧窗,窗帘低垂,屋里人一定还在酣睡。于是他也再次打起了瞌睡。

直到大半个小时后,被电话铃惊醒。

“您好,是我。”昨晚那个女孩的声音。

“您……您好。”他下意识地扶正了帽子,对着话筒微笑。

“我已经出来了……”

“好,好,我来接。”

“不用了。我已经在路上了,刚才看到您在打盹儿,没惊动您,就把门钥匙放在样板房门口的信箱里了。”

保安有些失望地愣了片刻,甚至忘了什么时候挂断了电话。他忽然有种感觉,说不定,那个打车的短发女孩,就是昨晚来的长发女孩。

戴上墨镜,那兰对着火车站洗手间镜子里的陌生人苦笑。她昨晚一番忙碌,剪发、染发。凌晨起床,继续努力将自己打扮成“非那兰”,用口红将嘴的轮廓拉开拉大,胭脂和粉将颧骨托高,戴上两个大耳环,宅女和潮女的界限一笔抹去。

她上了开往广州的动车,呼啸南下。但她心中仍忐忑,倒不是再怕被跟梢、被认出来,而是对此行的不安。这不符合她的习惯,她更习惯于胸有成竹地去做一件事,如此茫无头绪地远奔千里,还是头一次。

转念一想,到梅县,说不定真的可以更深入了解邝亦慧。

至少,可以暂别江京这个是非之地。

她很快就会明白,这是多么的一厢情愿。

到达广州站,酒店里住了一晚,第二天清晨打车到广州东站,下午三点左右,顺利住进了梅江边的梅县桃源酒店。她只是略略梳洗,就下楼,又上了出租车。

“去哪里?”

“广助镇。”这是那兰能讲出的最精确地址,邝景晖的诞生地。

“广助哪里?”

那兰不知该怎么回答,司机又问:“去哪里啊?广助镇占了半个新县城,很大一片。”

“邝景晖。”

“什么?”司机回转头,不解地看着那兰。

“邝景晖的老家,是哪里?不知您是不是知道。”那兰觉得自己是被逼无奈,才有此下策。

“局里。”司机踩起油门,出发。

“局里?什么局?”

“局里村,”司机一定觉得那兰不可救药,“邝景晖的老家是局里村,这里每个人都知道。”

“邝景晖果然好有名。”那兰从来不觉得巴渝生说话会夸张,但亲自体验邝景晖的影响力,仍是心惊。

“告诉你好啦,这里的人可能不知道广东省长是谁,但肯定都知道邝景晖。”

“那就请你带我去局里村,我也是听说他很了不起,所以想看看他的老家。”那兰觉得这说法没太大说服力,但至少算个说法。

“这样吧,我把你带到三圣宫,局里人常去的地方。从那里开始,你可以在局里四处逛逛。”

“三圣宫?是个什么地方?”

“三圣宫是座庙,你至少可以旺旺香火,希望菩萨保佑你和邝景晖一样成功。”

那兰吐出真心话:“保佑我和他一样走运就好了。”

“邝景晖走运?不好说,”司机的语调一沉,“你大概没听说他的……他家的倒霉事情……”

仿佛是再次提醒那兰,邝景晖的事,这里每个人都知道。

“哦?倒霉的事情?我真的没听说过。”

“不是很公开的,只是传来传去的说法,”司机左右巡视,仿佛怕隔车有耳,“他的女儿三年前失踪了,都猜说被害死了。他的太太,年轻的时候是我们客家山歌女王,叫董月卿的,她那几年本来身体就不好,女儿失踪,哭得死去活来,终于有一天,哭死过去,没有再活来。他就这么一个女儿,就这么一个老婆,虽然有亿万家财,但实际上可以说是家破人亡。”

那兰的心被猛的撞一下:这两天疲于奔命,忘了给妈妈打电话,她近来可好?

“那真是挺可怜的。”那兰不是随口说。这是她第一次听说邝景晖夫人的事,想象着“岭南第一人”,每日对着空屋,是否会有些许寂寞,些许悲哀?

第十二章 墓亲人远

梅县三圣宫是新县城边缘的一座小寺庙,红砖青瓦,墙上写着“南无阿弥陀佛”,六个大字,被一溜三扇小门分隔开。那兰挥别司机,从中间正门走进。她不知道自己在寻找什么,但知道肯定不是来拜佛的。

因为今天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连周末都不是,庙里的善男信女并不多,用一双手就能数清。那兰从供着释迦牟尼的正殿逛到观世音菩萨坐镇的侧殿,怎么也不觉得这里是她应该久留之地。

当然,不能白来,她打量着几名香客,希望找个合适的人选,问一问更多关于邝景晖的事。比如,邝亦慧失踪案,乡里的外人知道多少?想想如果宁雨欣到这儿来,也是人生地不熟,她又能得到什么线索?

“小姐需要带路吗?需要买香火吗?”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位年长的香客,真丝衬衫,丝麻面料的长裤,宽边遮阳帽,瘦脸上架着一副墨镜,气质和其余那些香客大有不同。他双手空空,那兰觉得奇怪,自己如果真的需要买香火,他拿什么卖给我?

那兰摇摇头,说:“谢谢,不用,我只是随便看看。”

“你不是本地人。”老者的墨镜后面一定是双高洞察力的眼睛,“可是,外地来旅游的,也不会到这么个小庙来。”

那兰心头一动,这不正是最好的采访对象?

“您说的对,我是来……一直听说梅县出过两位豪杰,一个是叶剑英,一个是邝景晖,梅县有叶帅的纪念馆和纪念园,但是邝先生还健在,县里没有任何介绍他的名胜。我想多听些邝景晖的传奇。”那兰想,会不会问得太赤裸裸了?

“为什么对邝先生这么感兴趣?”果然,问得太赤裸裸了。

“记者……我是中山大学校报的记者,想写份关于邝景晖的介绍……他最近给我们学校捐款,我们想重点报导一下。”那兰从手袋中取出笔记本和圆珠笔,自己都觉得像是记者。“能不能采访一下您?”为中山大学捐款的事也是那兰在前晚网上搜索到的结果,没想到在这里派上用场。

老者好奇地打量了那兰一番,大概在考虑是否该相信这个女孩子的话。

那兰似乎认定老者的不置可否就是同意,继续问:“请问您愿不愿透露姓名,至少,可以告诉我您高寿,另外,在广助,或者局里,居住了多久?”

“高寿不敢当,才六十三岁。土生土长的广助镇人。”老者显然接受了采访,也显然没打算用真实姓名接受采访。

“你们,村里和镇上,是否都听说过邝景晖先生?”

“听说?”老者笑起来,有点讥嘲的意味,“这么跟你说吧,村里和镇上的所有人,不是每个人都能说出广东省省长的名字,但每个人都有一堆邝景晖的故事。”

那兰心想,一说起邝景晖,好像本地人打的比喻都高度一致。

“您能说一两个关于他的故事吗?或者,说说他的家史。”

“一两个故事?那有点难。就说说家史吧。邝氏是我们客家大姓,邝景晖的祖上好像从唐朝就开始定居梅县,如果你真的有兴趣,可以到梅州剑英图书馆去看看,以前就叫梅县图书馆,里面有个地方文献室,应该有不少相关资料。”老者的墨镜望向三圣佛像,那兰忽然觉得,他远非一个闲极无聊的老香客。

老者开始缓缓踱步:“至于邝景晖的先祖是什么时候落户局里村的,就只有去翻他们家谱了。邝景晖名大业大,我可以保证有专业人士给他修族谱,只不过需要门路才能看到。现如今的局里村中,邝家人丁不再是铺天盖地——邝家子弟,当年出南洋、过台海走掉一批,参加革命走掉一批,剩下的,大多攀着邝景晖这根高枝进了商界,在村里反倒不剩几多。但邝家的痕迹一点也不淡,邝家的祠堂每隔几年会翻新一回,很光鲜,你可以去看看……哦,还有邝氏祖坟,很大一片,据说邝景晖直系先祖都埋在那里,邝景晖发达后,又买下不少地,足够后世很多代的下葬,他每年春秋二季,清明重阳,都会大张旗鼓地来祭祖……”

那兰心动:“您能告诉我,邝家祠堂和墓地在哪儿?”

老者停下脚步,摘下墨镜,盯着那兰看了一阵,仿佛到此刻才注意到,那兰原来有一张明艳脸孔。他说:“离这儿不远,走路大概一刻钟就可以到。”

那兰按照老者指点的方向,先到了邝氏祠堂。祠堂锁着门,附近也找不到一个人可以进一步“采访”。她只好继续走向邝家墓地。离开公路后,一条小路曲曲折折走了很远,地势渐高,终于在一片缓缓起伏的山丘间,现出一块三人多高的牌坊,写着“邝氏荫土”四个字。

邝家先祖,福荫后代,邝景晖成了岭南第一人,却妻亡女散。

那兰觉得莫名的悲哀升起来,好像受了这阴魂之地的感应。她想象着邝景晖站在老伴墓前的感觉,想象着不久宁雨欣的父母站在女儿坟墓前的感觉,想起自己站在父亲坟前的感觉。别自己作践自己了,她在心中提醒着,天还亮着。

虽然天光亮亮,四周绿树环绕,却静谧无声,没有风拂枝叶的声音,没有蝉虫鸣唱的声音。

她走进墓园,扫视着一座座坟茔,一排排墓碑。她没有特别明确的目标,最多只是希望能看看邝氏宗族的历史和规模,也许,再看一下邝夫人的墓。这里的坟头和墓碑,形状大小各异,大概映射了邝家各门各户的兴衰。从墓的修葺状况和碑身上,也可以看出立墓年代的远近。她逐渐发现了规律,新近修的一些坟墓,在整个墓地的东南一带。她很快发现了邝夫人的墓,“邝董氏月卿之墓”,墓志铭是“贤妻慈母,民歌留馨”的主题。她慨叹一阵,继续专注这些近数十年树起的墓碑,一个个读来。

直到她发现了邝亦慧的墓碑。

如果不是她每个碑文都读得仔细,她不会认出这是邝亦慧的墓碑,因为碑文的设计十分古怪,没有“某某某之墓”的字样,也没有提是谁谁谁的至亲,只有这样排列的几行字:

〖墓 慧 亦 邝

亲 质 明 董

人 兰 亦 掌

远 心 灿 珠〗

如果不是她看得专心,如果不是她隐隐地想发现什么不该发现的秘密,她或许会耸耸肩一掠而过。但她在那墓碑前立了许久,按照读墓碑的习惯,从上到下,从右到左,是“邝董掌珠,亦明亦灿,慧质兰心,墓亲人远”四句话。邝者,邝景晖?董者,邝景晖的夫人董月卿?掌珠者,掌上明珠,自然是指邝亦慧。

取每句的第一个字:

〖邝董掌珠

亦明亦灿

慧质兰心

墓亲人远〗

正是“邝亦慧墓”四个字。藏头诗的做法,(除了将蕙质兰心的“蕙”以“慧”代替)但文意确切,这就是邝亦慧的墓葬。

望着墓碑,那兰口舌发干,额头渗出汗来。邝亦慧已经离世?!

邝亦慧,失踪三年,只要问问巴渝生就知道,他深爱的女友失踪已经十年,但他还在苦苦寻找。

父母对子女的爱,不会比男女之情少半分;邝景晖手可遮天,一定会尽全力寻找失踪的独女,直到海枯石烂。却怎会短短三年内,尸骨未见,就放弃了希望,立冢纪念?邝亦慧完全有仍在世上的可能。听说过被拐婚的女子,失踪二十年,重现“人世”。邝亦慧失踪,不过三年。这不合情理!

“最耐人寻味的,其实是‘墓亲人远’这四个字。”一个声音从身后飘来,离得远远的,并不响亮,却足以让那兰一惊。

而且这是个熟悉的声音。

她转过头,更是吃惊,背后三十米开外,不但立着在三圣宫见过的墨镜老者,还有另外两个人。站在最前面的人和墨镜老者年龄相仿,瘦如枯竹,穿着无领的短袖棉衫,柱着一根拐杖;另一个三十出头的青年人,本来身量就高,宽厚肩背挺摆得笔直,酷日下,仍穿着一身黑色西装,也戴着墨镜,打着一把遮阳的伞,罩在拄拐老人头顶上方。

一眼看去,像是一主二仆,拄杖老人是主,唯一不戴墨镜的人。

拄拐杖的老人开始挥杖、迈步,明显有脚疾,行路瘸跛。他一边走,双眼一边紧盯着那兰——不是打量,而是紧盯,想要看穿你前生后世的那种紧盯。

那兰有过在重刑犯面前的训练,这时还是感到了一阵忐忑。

山野荒坟间,面对三个游魂般的身影,一双直勾勾的眼。

“宁小姐,是不是?终于见面了!”拄杖老人虽然跛足,但似乎转眼就到了那兰面前,伸出枯瘦的一只手。两副墨镜也如影随形地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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