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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香榭-第1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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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凡长寿的动物,都是具有一定灵性的。地蠕龙也同样,经过百年甚至千年的生长,经历的多了,便有了一定的法力。但同龟、鼋等比起来,它到底低等些,想修炼成人形几乎不可能。

这只地蠕龙便是这样。它本来好好地待在地下,从无非分之想,却被一纸符咒给召唤了上来。

地蠕龙说到这里,突然激动起来,发出一些杂乱的咝咝声,让人极其不舒服。

婉娘上前一步,将手按在它的额头上,一缕白气进入它的体内。黑蛇慢慢平静下来,快速地发出一连串儿咒骂。原来它在咒骂那个人,说人类无故打扰它的生活,驱使它去吃那种奇怪的虫子。

婉娘道:“那人是谁?”

黑蛇痛苦地呕出一口粘液,咝咝道:“是人,是人。”

沫儿斗胆插嘴道:“那人有什么特征?叫什么名字?”

黑蛇歪头想了片刻,道:“和尚,和尚。不,男人,天师。”

听它说话颠三倒四的,让人着急。沫儿嘟囔道:“越说越糊涂了。”

婉娘却道:“不糊涂。和尚,被称为天师的男人,是不是?”

沫儿瞬间想到已经被抓的圆卓。

黑蛇连连点头,原本插在胡青夏百会穴的银针跟着一抖一抖的。沫儿继续追问:“你怎么附在胡青夏的身上?”

黑蛇咝咝地吐着舌头:“她阳气弱,我借来一用。”

婉娘道:“他们驱使你,最终的目的是什么?”

黑蛇脑袋循着声音转向婉娘:“端午,毒虫,可控制人。”这黑蛇说话都是两三字一顿的,急死人。

婉娘道:“你附身胡青夏,假扮成钱玉屏,有何目的?”沫儿惊叫道:“是她?”他当日见到那个小贩扭身离去的样子,也有这种疑惑,却不曾想真是被控制了的胡青夏在假扮钱玉屏。

黑蛇慢吞吞道:“虫子,控制我。我控制,人傀。”它用下巴朝自己的躯干一点,显然“人傀”是指胡青夏。

“人傀”这个词儿,沫儿尚为第一次听说。婉娘却似乎毫不惊讶,道:“那真正的钱玉屏在哪里?”

黑蛇摆动着脑袋,一副十分茫然的样子,过了良久,突然浑身一颤,叫道:“来不及了,救我,救我。”它的声音又尖又细,带着如同金属摩擦的咝咝声,极为刺耳。

婉娘看向窗外。院里的树荫渐渐缩短,快到午时了。

婉娘道:“我要一枚地精果,一个月内送来。”黑蛇连连点头。婉娘这才露出一丝笑意,吩咐沫儿:“去将石磨搬开,把那几个瓦罐打碎。”

沫儿听得一愣,重复了一句:“打碎?”

婉娘手脚麻利地拔掉了刚才扎入穴位的银针,道:“要你去就去,别废话。快点!”取出两支玄沙香,化入茶水,然后用手卡住它的下巴,将水灌了进去。

沫儿费力地板起小石磨,迟疑道:“真打?人家瓦罐盛着粮食呢,碍你什么事儿?”见婉娘脸色决然,嘴里嘀咕着,一口气将六个瓦罐打个粉碎,里面的粮食散落一地。

只听咕噜咕噜一阵响,蛇头不住变化,一会儿是胡青夏,一会儿是钱玉屏,接着一条黑影慢慢从胡青夏的后脑勺挣脱出来,顺着床沿蜿蜒而行,朝婉娘略一点头,潜入地下不见。

沫儿小声道:“你怎么放过它?”

婉娘道:“它并无意在世间纠缠,就放它一条生路吧。”

胡青夏呻吟起来。沫儿忙将她的衣服穿上,高声叫文清。

文清端了热水进来,惊喜道:“醒了?”见闻声赶来的胡氏在门前探头探脑,婉娘叫道:“没事啦,进来吧。”

胡氏偷眼瞄着那些被打碎的瓦罐,表情阴阳不定,最终还是默默叹了一口气,挤出一丝笑容道:“多谢婉娘妙手回春。”端来一碗面汤,喂着胡青夏慢慢喝了。

婉娘笑道:“什么妙手回春,我又不是郎中。”

青夏睁开眼睛,看到婉娘,微微点头,强撑着道:“多谢。”沫儿留意,她的舌头已经恢复正常,并无分叉。

婉娘道:“青夏需要静养,胡婶请借一步说话。”在刚打破的瓦罐堆里一阵扒拉,捡了一个牛皮卷握在手中,拉着胡氏走了出来。

〔七〕

几人来到院中坐下。沫儿四处张望,不见胡屠夫的身影,可能是去市场了。胡氏低眉顺眼,惴惴不安,半坐在凳子上。

婉娘淡淡一笑,道:“可巧胡哥不在,胡婶说说事情的来龙去脉如何?”

胡氏看着婉娘凌厉的眼神,讪笑道:“都怪我,怕费事搬东西,害了青夏了。”遮遮掩掩的,简单讲述了这几天的事情。

原来上次婉娘来看过之后,当即便发现胡青夏是邪祟上身,留下了六支玄沙香和一盒紫蜮膏,交待胡青夏搬出偏厦,晚上沐浴后将身上搽上紫蜮膏,燃香入睡。

胡氏却坚决反对胡青夏搬出此房,并没收了紫蜮膏和玄沙香,又是撒泼又是哀求,称只要过了五月端午,青夏做什么都行。青夏无奈,只好作罢,想着晚个一日半日也不打紧,这事就这么耽误下来了。

哪知道初三子夜,青夏突然腹痛难忍,肚子胀得如同皮鼓,翻滚哭嚎了半宿才算消停,接着便全身发黑起鳞,整日盘坐在床上,说话声音咝咝沙沙的,同往日大大不同。

胡屠夫大惊。要依着他,便要赶紧去请郎中,或者找个和尚道士来看,但胡氏依然坚决不依,哭哭啼啼,寻死觅活的,非要等到过了端午再说,两人差点打了起来,最后还是以胡屠夫的妥协结束。

今日早上,胡氏来叫青夏吃饭,叫了几次都不起床,便过来掀了她的被子。这一掀,惊得胡氏魂飞魄散。

胡氏偷偷看了一眼青夏住的偏厦,惊恐道:“她浑身皮肤都变成了蛇皮……可吓死我了。”胡氏还未来得及惊呼,只见青夏扭动脖子,将软绵绵的身体缠绕在了胡氏身上,分叉的舌头一吞一吐,发出咝咝的声音。

婉娘冷眼看着她,道:“即便如此,你还是将此事瞒了下来,咬牙坚持,只求能平安度过今日。”

文清好奇道:“为何非要住这个房间?”

胡氏赔笑道:“这个……确实没有多余的房……原本打算过了端午就搬……”

婉娘突然道:“谁教你设的五谷坛?”

胡氏腾地站了起来,表情十分惊慌,结结巴巴道:“没有……哪有五谷坛?……我什么也不懂……”

婉娘冷眼看着她,道:“有人让你在青夏的房间里设了五谷坛,里面供着所谓的龙神,祈求绵延子嗣,要求青夏必须住在里面,过了端午方可搬离,是也不是?”

胡氏的头上冒出了汗珠,辩解道:“不是……是……”

婉娘猛地凑近了她,一副咄咄逼人的样子:“所谓的龙神,实际上是个邪煞,你明知道青夏住在里面可能引起什么后果,可是为了要个孩子,还是用尽了各种方法不让她离开,对不对?”

胡氏眼神躲闪,手足无措,终于绷不住了嚎啕起来:“老天爷呀,我真不是想害她,我只是想……”

胡氏夫妇成亲多年,一直不见有孕,两人心急万分,特别是胡氏,日日想夜夜想,看到人家的孩子恨不得偷偷抱了来。

去年年里,胡氏两人去贩猪肉,无意中遇到个游方的道士。那道士看了看胡氏,竟然说她命带麒麟,今年定能添丁。胡氏大喜过望,拉着那人询问了好久,果然一个月后,便发现怀孕迹象。

不料在四个多月时,无故小产。胡氏心急如焚,不等月子坐完,就偷偷跑去原来碰到道士的地方,希望能碰到他,可惜未能如愿。失望之际,路过静域寺,便去拜佛。

听着可笑,但大唐佛道一家,寻常百姓常有既敬佛家菩萨,又拜儒道鬼神之举,也无人觉得不妥。

静域寺这两年来逐渐败落,香客甚少,胡氏跪在送子观音前苦苦哀求,想起这两年来的求子经过,越想越难过,不由得悲声大恸,便惊动了旁边打坐的一个老和尚。

沫儿看着婉娘,征询道:“圆卓?”

胡氏茫然道:“啊?”

婉娘道:“没事,你继续说。”

胡氏抹了一把泪,道:“我当时真是急了。老和尚见我心诚,便叫一个小和尚领我到另外一个房内,偷偷告诉了一个秘方。”

“老和尚详细问了我家里的情况,还专门问是不是有个年轻女娃住在我家。我一想,那不就是青夏嘛。我连忙称是。他说,如果是,我这个不孕便有得解救。他说要我好好对待青夏,然后给了我一张画轴,上面画的是龙神,叫我一定要放在青夏房里,再设一个五谷坛拜祭,旁边摆上一个小石磨。”

婉娘道:“他对龙神如何解释?”

胡氏踌躇道:“他只说,今年五月端午是龙神的劫难,只要我帮助龙神度过这一劫,不出半年定可有孕。他还交代说,不要我管青夏的行踪,到端午前后,青夏身体可能出现一些变化,不用大惊小怪,过了端午就好了。”

婉娘道:“青夏是从何时不妥的?”

胡氏朝青夏所住偏厦张望了一番,小声道:“不瞒您说,她实际上从过了年就怪怪的了。白天就不说了,几乎不沾家,可是晚上,也早早地关在房间里,别说帮我缝补衣服鞋子,连饭也不出来吃。我有几次起夜,发现她根本不在屋里。还有一次,我忘了提夜壶,起来时刚好碰上她出去。天哪,她挺着一个大肚子,做少妇打扮,径直跑走了!我把这事说给俺家死鬼听,他还说我胡说八道,定是做梦。”

婉娘道:“青夏看起来不像是胡作非为之人。”

胡氏撇嘴道:“可是呢,看着老实,花花道儿多着呢。我偷偷问她,她嘴巴硬像石头块子,只说我眼花,赌咒发誓说哪里也没去。她是侄女,又不是亲闺女,哪里轮得到我管?只好随她去了。”

胡氏本来对青夏颇为不满,听了老和尚的话,便转变了态度,每日对她笑脸相迎,私下却按照老和尚的说法,悄悄儿地将稻、黍、稷、麦、菽五种粮食和石磨摆好,在第六个瓦罐内部张贴了龙神的画像。

婉娘打开手中的牛皮卷,道:“就是这个了?”

胡氏点点头。这张画像同那日在戒色房间里看到的画轴一样,画着一个头上有角、人脸蛇身、满头蛇发的女子,只是画轴周边多了一圈奇怪的符号。

婉娘盯着那些符号看了半晌,道:“如何祷告?”

胡氏看隐瞒不住,叽里咕噜地说了一串莫名其妙的话:“阿伊咕噜,乒动呀码,呼噜祈多哇啦哈多……”

婉娘道:“难为你记得住。”胡氏干笑一声,道:“老和尚说这个关系到我今生能不能生娃,自然费死了劲也得记住。”

沫儿和文清却一句也没听懂,忍不住问道:“念的这是什么?”

婉娘道:“这是一段古老的咒语。前面的部分类似驱魂咒,后面是一些恐吓的话,大致意思是你若不听我的驱使,我将让你的族群永不得安宁。”

胡氏吃了一惊,道:“这个不是恳请龙神赐我一个娃娃么?”

婉娘叹道:“要是这个,放你房间便可,放青夏房里算怎么回事?”

胡氏哑然不语,愣了片刻,小心翼翼道:“其实我也不明白,我想要个娃娃,同青夏有什么关系。老和尚说,不要我多问,只管照做便是。婉娘您说说,青夏到底是怎么了?”

婉娘道:“胡婶你被人利用了。有人知道你求子心切,骗你是供养龙神,实际上,他们是驱动这个所谓的龙神附在青夏的身上,控制青夏的行为。至于为什么选择青夏而不是其他人……青夏哪天生日?”

胡氏忙道:“可巧哩,她同我一天生日,都是七月十四午夜。”沫儿突然联想到胡氏当年被元镇真人掳去生魂,这次被人种下盅虫,以及青夏被选作人傀,看来都与命格属阴有关。

婉娘良久才道:“那可真够巧的。”

胡氏虽不敢明里埋怨婉娘多事,但见婉娘将青夏被邪祟俯身一事全都怪罪在自己身上,总是有些气不忿,便辩解道:“其实青夏皮肤的那些变化,早在三个月前就有了,不过当时她是那种……”她用手比划了下,觉得难以形容,皱眉道:“怎么说呢,是那种像肉虫子一样,一条条的横纹,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变成蛇纹了。”

婉娘“哦”了一声,似乎有些惊讶。

胡氏斜眼瞟着婉娘,试探道:“要是今日您不来,青夏她……不会出什么事吧?”刚才沫儿打破她的五谷坛,她很是心疼,却不敢说什么。如今青夏恢复正常了,一想起自己还是膝下无子,顿时觉得后悔:要是婉娘不来,捱过今日,一切都结束了,岂不是两全其美?

婉娘仰脸看天,自言自语道:“五月初五午时三刻,正是毒虫出没之时。”转脸对胡氏道:“老和尚一定没同你讲,今日午时,毒虫将破肚而出,青夏必死无疑。”

胡氏打了一个寒颤,哆嗦道:“……真的?”

婉娘叹道:“胡婶身体不错,好好调养,定能怀上,可不能再信这些邪性东西了。”

胡氏一阵后怕,拍着大腿道:“哪里想到那个老和尚也会骗人……”说着流下泪来,道:“算了,生孩子这事,随缘吧。有就有,没有就没有,不再强求了。”

婉娘道:“胡婶这样想最好。”

〔八〕

胡氏送了婉娘等出门,果然给了一块猪肉作为答谢。沫儿想起黑蛇提到的“人傀”,问道:“到底什么是人傀?”

婉娘嘻嘻笑道:“这还不好理解?自然是用人做傀儡。”

文清好奇道:“怎么做?”

婉娘把两手放在沫儿的头顶,作势胡乱扒拉:“把你的头皮扒开,在颅骨上钻一个洞,你就是能当人傀了。”沫儿一把将她的手打开:“胡说,难道青夏的头皮被人扒开过?我看不像。”

婉娘故作神秘道:“她的头皮没被人扒开,但是她天生颅骨有洞。”原来刚才婉娘扎针时发现,她一侧头骨上,有个一文钱大小的孔洞。

颅骨天生缺陷,最容易招鬼,这种说法在洛阳流传甚广。

沫儿将信将疑,道:“从外面看,她的脑袋好好的,同常人并无不同。”

婉娘白了他一眼,道:“要是一个核桃,壳儿没长齐,将里面的核桃仁暴露出来,你说会怎么样?”

沫儿快速答道:“核桃仁会自己挤着长到外面来。”

婉娘道:“人脑也是这样,要是没了外面这层坚硬的头骨,只怕什么奇形怪状的样子都有。像她这种情况,缺了一块颅骨,对应下面的脑子不受保护,也不受压迫,自己疯长,外表看虽然没什么,但牵动经脉,最容易阴阳不调,引发癔症、幻想。所以那些龙神之类的,只是诱因。”

文清听得糊涂了,道:“这么说,青夏姑娘不是胡婶害的了?”

婉娘道:“也不能这么说。她阳气弱,阴气重,最容易中邪,一般情况,也就是性情古怪罢了,但让胡婶这么一闹,将其身体内的邪性全部诱发出来,不仅行为怪异,连皮肤五官都发生了变化,早就不是寻常人的样子了。”

沫儿一想,挠头道:“不对呀,我刚才明明看到有条蛇的影子从她身上挣脱出来跑了,然后她便恢复正常了。”

婉娘笑道:“你看到的也是幻象。”

沫儿的表情比文清还傻,用力在自己手臂上掐了一把,道:“啊哟,好痛。早知道刚才叫上文清做个证。”

婉娘抿嘴一笑,道:“人家一个大姑娘家,衣不蔽体的,文清一个大小伙子,怎么叫?”

文清这下倒是反应快了,傻笑道:“这么说沫儿也应该避嫌的,不过有病不忌医,治病要紧。”沫儿顿时红了脸,含含糊糊道:“嗯,治病要紧。”

当时文清胡氏等人都不在场,自然不晓得胡青夏化身黑蛇时的情境。可是沫儿心里甚是疑惑,自己常常看到一些不该看到的东西,难道也是颅骨没长好?想到这里,他抱着自己的脑袋一阵乱摸乱按。

文清紧张道:“沫儿你头疼吗?”

婉娘抿嘴笑道:“他想了解自己到底能不能做人傀。”

还好,各处头骨都好好的,并无摸到一处软的孔洞。三人聊着,已经回到家里,黄三准备好了午饭。四人一边吃饭,一边闲聊。

沫儿满意地敲了敲自己的脑袋,道:“我还有一事不明,这个胡青夏,每天假扮钱玉屏做什么?”

婉娘沉吟道:“看她那样子,自己也说不清她为何假冒钱玉屏。如此说来,老四出狱之后看到的确实是胡青夏,而不是钱玉屏。”

文清道:“这事要不要告诉四叔?”

沫儿含着筷子道:“告诉他做什么?胡青夏犯癔症,天天跑去冒充钱玉屏,如今好不容易好了,王老四可别再刺激她。”

文清点头称是,笑道:“胡婶说得不错,婉娘这是妙手回春,可以做郎中了。”

婉娘扑哧一声笑了。沫儿嘴上不饶人,嘲笑道:“做什么郎中啊,我看去做个神婆子倒好。”

文清道:“玄沙香的原料我以前从未见过,原来它不仅能够驱虫,还能治疗邪症。”

婉娘经不起夸,一夸便得意忘形:“当然当然。我的香粉,洛阳第一家。”又笑吟吟道:“你们猜玄香是什么东西?”

两人皆摇头不知。婉娘笑道:“笨蛋,玄香就是墨的别称。”

沫儿一口馒头渣子喷到桌子上:“墨?臭烘烘的墨块,还起个这么风雅的名字?”

婉娘皱眉躲避:“你一个大姑娘家,能不能吃饭文雅些?”文清纠正道:“婉娘你说错啦。”

婉娘嘿嘿笑道:“是是,我说错了。沫儿你一个半大小子,要是还这么不注意形象,可就找不到小媳妇了。”

沫儿装没听见,用衣袖胡乱抹了一把脸,道:“别扯开话题,墨同香有什么关系?”

婉娘道:“首先我要纠正你,好的墨,不仅不臭,还有一股独特的清香呢。如今用的墨块,是用松烟做的,但早前的墨,是用一种特别的黑色石头,也称石墨。这种石墨,据说是女娲娘娘补天时所用五彩石的一种,只有东海外天台山上才有。”

寻常的墨线可校正曲直,尚有匡正驱邪之意,更不用提这种女娲娘娘留下的东西,自然非一般俗物。而有一种植物,专长于石墨之上,它吸收了石墨的香味,长出的叶子都带着一股墨香,所以叫做玄香树。

天地万物,相生相克,若是植物,自然会有害虫。不知何时,便有一种虫子专以玄香树叶为食,石墨的香味又顺势导入虫子体内,所以这些虫子便叫做化香虫,它所排出的粪便自有一股清香,叫做玄沙。

上次婉娘出去打探消息,无意经过西市,竟然发现有个高丽人拉着一车玄香树叶叫卖。寻常百姓哪里认得这种东西,见这种大树叶子又不能吃又无处用,自然无人购买,给婉娘捡了个大漏子。

玄沙香其实算是驱虫香料,只是借助石墨的灵气,吸入体内后,可调节阴阳,凝神固元。因黑蛇被虫子控制,点燃玄沙香之后,寄居在黑蛇体内的虫子受惊,纷纷出动。

婉娘说着,突然啊了一声,掩住了嘴巴。

沫儿疑惑道:“怎么了?”

婉娘看向黄三,缓缓道:“到底是虫子控制黑蛇,还是黑蛇控制虫子?”

黄三沙哑道:“不管谁控制谁,这么多毒虫,总归不是好事。”想想若是端午这日,大量虫子出没洛阳城,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受惊扰。

婉娘松了一口气,道:“唉,吓死我了,还以为做错了呢。”

沫儿却道:“这不是同紫蜮膏一样的功效么,看起来还不如紫蜮膏,直接将寄生的盅虫化为清水,又不伤宿主。”

婉娘摇摇头,道:“不一样,如果说紫蜮膏如同清风细雨,玄沙香就是烈火猛药。紫蜮膏主要治疗毒虫叮咬,一定要找到叮咬的点才行,而玄沙香是发散型的,功效要大得多,只是容易伤到本体。”

如今关于玄沙香一事,事情大致明了。可是圆卓为何卷入此事,他到底是不是袁天师,真正的钱玉屏在哪里,新昌公主的师父是谁,还是一团迷雾。

四人吃了粽子,喝了雄黄酒,婉娘吩咐道:“文清,你和沫儿下午去城外采些草药,菖蒲、蒿草、艾叶都是最嫩的时候。顺便看看城外的石榴花开了没,采些来做胭脂用。”

两人欢呼雀跃。婉娘突然想起什么,对黄三道:“三哥,你这两日打听的怎么样?”

黄三的脸色不太好,道:“开国侯鳌公这两年闭门不出,家中产业都交给子孙打理,但生意大不如前。另据罗汉说,一个神秘男子常出入鳌府,谁也不知是何来历。还有……”他从上面货架上拿出一块巴掌大的东西递过来,低声道:“乌冬罗汉四处都找了,说是小公主事件之后,他外出云游,去年回到洛阳没多久,就不见了踪迹。这个,十有八九是他的……遗骨。”

婉娘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文清刚换了衣服经过,探头一看,随口道:“咦,这不是在土丘里捡的龟甲吗?”

婉娘接过龟甲,叫了一声:“老乌龟。”脸色极为难看,慢吞吞地上了楼,脚步震得楼梯摇晃。

沫儿刚好同她打个照面,见她脸不同寻常,悄声问文清:“谁得罪了她了?”

文清迷茫地重复着:“老乌龟,老乌龟……啊呀,乌龟爷爷!”抱着黄三的胳膊一阵猛摇:“爷爷好久没来了,他怎么了?”

沫儿刚来闻香榭那年,曾在七夕之日,在洛阳河畔救过一个老乌龟,他甚是疼爱沫儿和文清,尤其对沫儿,真如亲孙儿一般宠着惯着。可是去年一面之后便再也没见过,沫儿和文清还念叨了好多回。

沫儿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黄三沉默良久,声音低沉道:“爷爷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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