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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相思·水华传-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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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奴婢先告退了。”她屈身行礼毕自去料理。

怀中手炉散发的热气刚刚好暖了在这个季节本应冰凉的双手,然而那一点微薄的热度若想用来暖心还差得远。“玉薰,”我唤她上前问道:“霖儿今日怎么样?”

玉薰使眼色命人抬上一把紫檀象牙椅放在我身边,又要扶我坐下,“方才奴婢回坤宁宫看了看,见四皇子殿下还睡着,”又笑道:“他的面色很好呢!小脸蛋儿红扑扑的。看来四皇子很快就可以摆脱病痛的困扰了!”

我挥手命小太监们把椅子抬下去,略感欣慰地点点头,移步道:“这些日子里半个太医院都在忙着照顾他的病,霖儿若再不痊愈的话也就忒对不起这些人了。只但愿他福大命大早些康复吧!”今冬至今也未下一场雨雪,天气干燥异常,就连在地上走上几步,也觉得脚下的青石板似随时都会折裂一般,我微垂了眼帘盯着鞋尖道:“听说太医院已经把对抗瘟疫的方子配出来了?”

玉薰笑靥如花:“半刻前传来的讯息,说药方在今日便可配制完成。”

“这是现下大齐国内最好的消息了!”我微笑道:“不管今日还是明日,你迅速便人将此消息下达给宫外各州各省,要叫天下人都知道!”

“太后圣明!”她垂首应了,又道:“今儿上官御医当值呢!娘娘要不要去太医院走走?”

我阖目想了想道:“也好,但是哀家不愿带这么些随从去。这样吧,玉薰你一个人陪哀家去就是了。”

玉薰眸光一晃,抿了抿唇道:“奴婢斗胆禀告娘娘,奴婢还要去传娘娘的懿旨……不如就让婉葩侍奉太后娘娘前去吧……您说呢?”

“谁都一样的。”我不在意地应允,抬眼去看一边侍立的婉葩,不由又喟叹她终究已不是当年的婉儿。不久前她已被我亲自传谕调到坤宁宫侍候,如今总也是个“婉谕人”了。只不过这些年她付出的太多却只得了个空空的谕人位分,未免叫人心声叹息。“婉儿。”我轻轻唤她。

婉葩倏然抬起了低垂很久的头,仿佛刚刚从一个沉醉的梦中醒来,略有些含糊地应着“奴婢遵命。”说着向前迈了一步。裙袂微颤,带起金阶上澄净却渗透了污浊的落雪,无声地飘落、沉寂。

抬眼去瞧门楣上乌木镶金的太医院牌匾,端的不知为何,那年庭院春深芙蓉帐暖之时二哥说过的话突然浮现在脑海。“……我们四个兄妹,都不再是曾经的人了,我们……都回不去了。”是呵,他的话实在没错,大哥战死,三姐被刺,昔日人丁旺盛的上官府如今也只余下了我与他这两线血脉而已,或者说,我亦早已不算是上官家的人了。沧海桑田,真的是沧海桑田,所有的一切都不再是曾经的那般。

“太后娘娘!”思绪尚在飘荡无际,身前一个小太监微怔了一下随即拜下去:“奴才给娘娘请安。启禀太后娘娘,太医院上下人等未曾得知娘娘凤驾将临,故不曾准备迎接娘娘,望娘娘恕罪。”

我认出了他是太医院中平日随侍翔粼的小太监,便宽和笑道:“快起来吧,这冰天雪地的地上凉得很,若是跪坏了可不好。”

他受宠若惊地又福了几福,小心翼翼地道:“太医院终究有些不干净,娘娘万金之躯怎么亲自下降了呢?”

我微微一笑并不在意与他的不知礼数,一边步入太医院前院一边问:“今儿这里像是比往常冷清些,怎么太医们全都请假了还是怎么着?”

那小太监一步不敢落下地跟上来,弯着腰道:“娘娘不知,这其中是有些缘由的。”见我不语便又道:“因为上官御医说他在今日便可以将治疗时疫的药剂配好,前提是不能被任何人打扰,所以院主大人下命太医院除上官御医外全体太医休假一天。”

“不能被任何人打扰……”我默声反复念着,轻轻摇了摇头道:“看来哀家来得不巧了。”扭头向婉葩道:“哀家还是更希望翔粼可以今早配出方子来,不如我们走吧。”

婉葩正要答话,却听得正堂之内传出几声咳喘,待得抬眼之时便见得翔粼的身影出现在堂门前:“柔儿来了?也不遣人来传个消息!”

我莞尔一笑,道:“是啊,还是事先遣人来刺探一下好些!你瞧我这不是白跑了一趟么!”

他的笑容依稀仍是当年那般,抬手做了个“请”的动作道:“不要听这小子胡说,我并没什么不方便的。更何况,方子已经配好了,我正想派人去告诉你呢!”

“说真的?”乍闻喜讯我不由满面是喜,眼前万物萧条的景象仿佛也添了几分生机。忙忙追问道:“二哥你没骗我吧?”

一丝恍如隔世的光芒在他深邃的眸子里渐渐蔓延成海:“当然不骗你。”苦笑了两声道:“柔儿你知道么?你这句话对我来讲很熟悉却也很陌生。当我听到它的时候……那感觉就像是心底那一片已落满尘埃的记忆被重新拂拭干净。”

说话间已步入堂中,他很自然的在堂中央的圈椅上做了,我便搬了把椅子放在他身边坐下,笑道:“二哥,我也想告诉你,已经很久没有人叫我‘柔儿’了,更没有任何人敢以平等的姿态与我相处。所以你的一举一动落入我的眼中,都会化作一道美好却年代久远的风景。”

太医院中有浓郁的药气弥漫在每一寸空气中,我慢慢地嗅着这并不刺鼻的苦香,凝视于他那一双亦目不转睛盯着我瞧的眸子。良久听他笑道:“一切都已物是人非了吧。”

“是啊,”我情不自禁地蹲下身趴在他的膝上:“不过二哥,柔儿始终相信。无论世事怎样变化,二哥会永远疼我。我们,一生一世都会是同甘共苦患难的兄妹。”

“会的……”他正要说下去,一阵剧烈的咳嗽迅速淫没了所有言语。我不由大惊,要知道咳嗽正是感染疫病者最明显的症状之一啊!慌忙起身为他抚着胸口:“二哥你不要吓我!柔儿不相信你也……绝对不会相信!”

“我没事。”他似若无意地拉开我的手,笑道:“胡乱紧张什么?你二哥我不过是有些小感冒罢了,没有大碍的。”

我蹙眉依旧不能确定:“你是说真的?”

翔粼扬起头微微一笑,几分春光荡漾在唇角:“放心,我不会骗你。”

这才稍稍释然,我敛襟坐下道:“咱们上官家盛传五代,到父亲那一代也算是极盛了。而如今父亲早亡,大哥也不幸战死沙场……”我沉声道:“二哥你该明白柔儿的意思——重振上官氏族的重担完全在你身上。”

他垂下眼帘沉默许久,“我也明白。”说着抬起头向一边的小太监道:“四皇子的药在后堂煎着,应是快好了。你去看看,药煎好后直接送到坤宁宫去。”

“是按新配的方子煎的药么?”见他点头我便转首向婉葩道:“你跟着一起去。记住,一定要在药好后第一时间将它送过去。霖儿的病……终究是禁不住一等再等了。”

婉葩极知此事的重要性,马上便应了,离开时却还不忘记嘱咐一句:“娘娘完全不必忧心四皇子,皇子福大命大,一定可以逢凶化吉的!”

几分笑意凝固在唇边,我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摇头对二哥叹道:“如今所有人都越发拿我当小孩子对待了,日日只会哄我。此刻只有你我二人,我便对你说句心里话。其实,无论我们这些人做些什么,霖儿的性命……到底是难保的。”

翔粼倏然大惊,皱眉道:“你做什么说这样不吉利的话去诅咒四皇子?柔儿,我要你相信,对抗疫病的方子已经配制成功,四皇子身体痊愈只在这一两天之间了。你万万不可以丧失信心知道吗?”

我轻笑一声不置可否,道:“不说这些了。二哥,柔儿今天来的目的就是想告诉你,上官府不可以就此没落,你我兄妹二人一定要竭尽全力重振家风!”

“我也很想恢复上官府昔日的钟鸣鼎食,可是,以我一人之力终究是势单力薄呀。”太医院内略有些凉意,他旋身去取了件绒面零丝狐狸皮披风披上,语气疏然道。

我仰头靠在椅背上,眸光流转之间瞧见他微微发红的鼻子,因笑道:“二哥此话是何意?怎么你认为柔儿不算是上官家的族人么?”

他面无表情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一旦你那样做了,便一定会授后人以柄。你要知道,时至今日天下人对昭敏太后的印象都是完美无缺的……”

“柔儿不在意世人的议论!”我生冷打断他的话,斩钉截铁道:“什么名声?!不论后人对我嗤笑也好,鄙视也好,唾骂也好,那些与我有什么关系?二哥,我已然看透了世间阴晴冷暖荣辱得失,我深知一个人若想过得好便必须要把自己想要的东西紧紧抓在手中。就如今朝,我们若想让上官氏族百世流昔永垂不朽,便一定要想尽一切办法抓住权势和富贵!”却见他只是动了动嘴唇,悄无声息地将已至嘴边的话咽了下去,我又道:“今儿我索性对你说个明白。我已然规划好了,父亲的护国公爵会在近日由你袭承;他生前所任的官职都要由我上官家的亲族继任;大哥的祈山伯爵位也要交给我们的近系亲属继续袭承下去。还有便是二哥你了,柔儿心里清楚你对医术的执著爱好,可是你该晓得,以一御医之身想要挑起家族大梁是不可能的!”

“你的意思是……”

我注视着他的眼睛:“我的意思是要你走政治仕途。只要你点头应允了,我立即便可以传谕将你调离太医院,到时候朝中任一三品以下的官职你都可以随意选择。”

翔粼面颊浮现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一切随你吧。”

“你这么说到似是不高兴了?”我飞起冷冷眼风。

“没有,”他低下头轻轻道:“我是在想,柔儿身为大齐太后,心胸博大见多识广,一切由你安排定是完美无缺的,所以……我听你的。”

我这才笑了笑,道:“也许柔儿此举对于二哥而言十分强硬而残忍,可是我希望你可以理解我。”

微风吹拂下淡蓝色的抽金窗纱起伏波荡如一池春水,阳光自窗纱的细小缝隙中透进屋中,化作点点金黄色的尘埃在空气间飘荡游走。二哥道:“你也是为大局着想,的确,我该听你的。”

鹤笔风领上的风毛出得水光油滑,我侧了头将脸庞微埋在细腻的柔软中:“还有便是一件私事……不如一并说了吧。”我扬起脸笑道:“二哥今年也有二十三四岁了,怎么至今也没有为妹妹寻一位嫂子呢?”

他微有尴尬之色,收回目光低下头去。

我禁不咯咯地笑了:“二哥害羞么?原来男子也会有害羞的时候?”

他当即矢口否认:“没有没有……嗯……柔儿在为二哥的婚事着急么?”

我颔首道:“不仅着急,柔儿已在想着要为二哥物色朝中重臣家的女子,不日定下几位,由你随心选择吧。”

翔粼吱唔半晌道:“为什么要朝中重臣家的女子?”

我轻轻一笑:“二哥知道这其中的利益关系,又何必再问!”

“嗯……如果我不喜欢大家闺秀呢?”

我挑眉看着面前似有难言之隐的他:“这是何意?以二哥身份之尊贵难不成要娶一个小门小户的贫家女?”又细语劝道:“更何况你尚且未见到那些女子,又怎知她们中不会有合你心意的?”

“一定不会有的!”他态度坚决,见我一脸迷茫之色爽性直接拨云见日:“我……因为我已有心上人……”

我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什么时候的事情?为什么我不知道呢?”我坐直了身子,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等待他的回答。

一抹飘忽不定的光影在翔粼的脸庞上婉转流连,他横一横心道:“她叫若妍,是……太医院的医女,我们几年前就已经相识了……之所以这些事情没有告诉任何人,就是因为她的出身……不是很好。”他抿了抿嘴唇用期许的目光看着我:“不过我们是真心相爱的!柔儿……你不会反对我们在一起的对吗?”

心间的惊骇渐渐翻覆成欣喜:“只要你们当真是两情相悦,我自然不会有任何异议。你也知道,柔儿从不愿见到有情人被生生分离。”我小心翼翼地尽量不去触碰心底的苦楚,起身错步行礼嫣然笑道:“柔儿恭喜二哥!但愿这份恭喜不是很迟。”

他但笑不语,然而许是我多心,竟觉得那笑容中搅了杂质。

我笑着复又坐下:“那么就请二哥与若妍姑娘商议一下婚期吧!柔儿只等着喝你们的喜酒就是了!”

翔粼咳了几声道:“若妍是我此生唯一的挚爱,我……希望可以一生保护她,让她快快乐乐幸幸福福地度过每一天。”他脸上泛起潮红的颜色,显示着他身上的病痛。

我并没有留意于他的顾左右而言他,只是想了想道:“大齐国时疫未除,你的病也没好全,在这个时候成婚的确不是什么好的选择。”俯身向前为他轻拍着背:“不如这样,先不着急婚事。哪天你请若妍姑娘与她的高堂来一趟坤宁宫,我且与他们谈一谈。”

翔粼点头应允:“一切由你安排。”

我心中犹自牵挂着嘉霖,于是与他又叙了几句便起身离开。

彼时虽近晌午,天色却晴了下来。大片大片的乌云发狂似地吞噬着一轮皎日,那太阳拼力挣扎着却依旧无法逃脱魔口,只在天地之间遗留了一线光辉随即如烟消云散。不知为何,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三个字:“末日光”。我慨然凝望着那渐次变得微渺的余晖,末日之光该是如何呢?或许,也似现在这般黯淡而凝聚了无数无奈吧。

霖漓,我的三郎。你可知润儿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你?而我却一直努力将那浓郁和凄凉的思念藏在内心最深处,因为我真的很怕忆起你,忆起你对我说过的每一句话,你的每一个动作每一抹笑容。它们无一不会使现在的我寸寸芳心枯萎凋落。尤其是在这种时候,润儿一个人走在空旷的红墙之间,一不留神便会想起你陪伴我走过的那些日日夜夜。

可是三郎,润儿止不住自己的思念在心底泛滥成灾,真的止不住。浩瀚无边的思念之情无时无刻不在侵蚀着我的心灵,倘若没有我们的骨肉霖儿在,润儿一定会不可自抑地殉了你,殉了我们的情。

“三郎啊,如若你天上有知,一定要保佑我们的孩子逢凶化吉万事平安。”我阖上双目,双手合十在心中暗暗祷祝。

金碧堂皇的坤宁宫已然耸立在眼前,一阵阴冷之风突然侵来,我抱紧了金手炉不由加快了脚步。略略抬眼却见婉葩拦在我面前,她如像一忍受了惊的小鹿,对着我的眼神扑朔迷离而充满了恐惧。

顿觉不详,我保持着镇静问:“作什么?”

她只是摇着头:“娘娘不要再向前走了!不要!”

得到这样的答复,我不免更加着急,推开她拦在我前面的手臂,便要向坤宁宫冲。“霖儿”、“霖儿”我反复呢喃着,倘若他真的……我……

“柔姐姐!”婉葩声嘶力竭地喊着,扑倒在地面:“求求你了,柔姐姐!听婉儿一话不要进坤宁宫啊!求求你……”

“哀家晓得是霖儿出事了!”我麻木而大声地道:“你没有权力阻止哀家见他最后一面!没有!”树梢上两只寒鸦被惊起,朴棱棱地飞向远方,啾啾的叫声洒落一地凄凉。我垂下眼帘,心内荡涤着无数酸涩,却是一滴泪也流不出了。

不知何时玉薰已带着众宫人来到面前,她“嗵”地一声率先跪下:“请太后娘娘节哀!”

“节哀”我的笑声寒刺骨,冷冷道:“哪里有什么‘哀’呢?哀家安敢有‘哀’若那东西存在,这些年里哀家早该不在了!”

灵谕人伏地哭得哀痛欲绝,“娘娘……不要这样……”

我紧抿嘴唇向坤宁宫的方向狠狠挥了挥手。

嘉霖很快被抱了出来,我从宫女手中将他接过,嘴唇处在他冰凉的额头上。霖儿,他与三郎当真是极其相似的,他们有一样的鼻子一样的嘴巴,甚至于眼睛亦是同样深邃而纯净。神恩一个恍惚似乎三郎刚刚离我远去,而现在,嘉儿竟也走了,他尚且不满一岁啊!明日,便是他的周岁庆典,而他却在满岁之间悄无声息的没了呼吸。“霖儿,”我轻声呢喃着:“你是你父皇生命的延续,没有你的陪伴,母后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心弦一颤,乍然忆起仿佛我与霖漓曾有过的所有孩子都已不在了。是呢,都已不再了。“三郎,这是你对润儿的惩罚吗?惩罚我没有实现当初的诺言与你共死?”

“母后……”嘉宁急急忙忙从人群后走来,扯着我的衣袂凄凄道:“四弟去了儿臣也很伤心。可是母后万万不可为了四弟而扔下儿臣一人呀!”

我最后吻一吻霖儿的小脸蛋而后将他交给灵谕人:“将四皇子……厚葬了吧。一切由你自行安排,哀家实在是没有精力了。”

她小心地看了我一眼,许是诧异于我如碎冰一般清冷的音色,随即应了一声推下去。

“母后!”嘉宁扑进我的怀中。

宁儿,母后对不起你,你我之间虽有亲情,然而你在母后中的分量实在不如霖儿。我机械地抚着他稚弱的脖颈:“母后不会离开你的,不会……”

他满脸写着坚信,又向我怀里蹭了蹭。

我唤过玉薰道:“近来晦气之事太多了,着实该冲一冲——你去请太医院医女若妍来坤宁宫,哀家有话要与她讲。”

玉薰正要讲话却见尚谦行礼道:“禀娘娘,医女若妍已侯在坤宁宫侧门外,娘娘要即刻见她么?”

我蹙了蹙眉,“不是说太医院里除了翔粼以外其他人都放了假么?怎么她还在?”边说边跨过高高的红门槛:“请她进来。”

若妍进殿时我正面无表情地啜着碧螺春,抬眼便见一位风姿绰约的姑娘站在面前。她的的确确容貌甚美,悬胆玉鼻配着碧波荡漾的大眼睛,十分惹人怜爱,与从前殁的慕容静是有几分相似的。许是因为今日不当职的缘故,她着一身白缎长裙,领口绣几点菊花,裁成窄腰敛袖的样子越发显出她纤细的腰身。我并没有觉得她这一身衣裳异于平常,只笑着以为宫中原来还有一个与我一样喜欢白色的女子。

我挥手止了她的礼,亲自拉她坐下,笑道:“我正想着什么时候该拜见一下嫂子,不想嫂子竟自己来了。得见嫂子倾城之貌,实是大慰平生!”

不料她未语泪先流,泪水涟涟道:“娘娘如何不问奴婢为何前来?”

仿佛有人狠命扇了我一耳光,我顿时大感不妙,低声似自言自语一般道:“翔粼得了重感冒……”

“不是的,娘娘……”她哭的如一枝梨花带雨,哽咽着道:“他不是感冒!粼哥他……他是被时疫所感啊!太后娘娘,粼哥没有对您说实话!”

虽则一惊不小,我却马上冷静了下来,道:“嫂子放心,翔粼已将治疗疫病的药配置成功。有了那药,他便一定不会有事的。”

窗外一声霹雳,随后便是雷声隆隆不觉于耳,间或伴随着树枝断折的声音。若妍哀哀欲绝:“太后娘娘……粼哥已经殁了,他已经殁了呀……”

我不可抑制地冷冷一笑,“不要说了。”我丝毫不差异于自己的内心似一口枯井,井内之水已是死了的,无论什么都不能够使它泛起半分波澜。我静静望着殿外黑云压城,暗笑着原来“冬雷震震”并非不可实现。“哀家甫得知自己亲生儿子的死讯,你不要在这个节骨眼上雪上加霜了好吗?”

若妍抽泣道:“奴婢晓得娘娘的心情……可是,奴婢方才眼睁睁看着粼哥咽了气……您知道吗?他曾向我承诺会永远与我一道经历风风雨雨。可是现在……粼哥与奴婢在一起的日子实在是太短暂了,一切的美好在瞬间截然而止,奴婢措不及防……”

“先皇与哀家又何尝不是如此呢?”我在不知不觉中从袖中摸出紫玉双飞燕配,抚弄着道:“说什么脂正浓,粉正香?所谓的‘永远’也不过是转瞬罢了。若论起我们间的姻缘,岂不更是短?反仅四年而已呵,四年……”

若妍自泪光朦胧中缓缓道:“娘娘,最起码您和先皇曾经恩爱。时至今日,您尚且有一份美好的记忆没有失去……”

“是啊,除了记忆之外哀家什么都没有了。”凝望着冷雨敲窗,蓦然忆起我与霖漓共剪西窗烛的夜晚。我咬了咬牙别过头去,道:“可是徒有那些记忆又有何用?事实上,自打先皇驾崩后,哀家的生命就已然没有意义了啊。”

“太后……”

没有意义了!我不由自主地握紧了双拳,在这一刻似有无数冰山消融、江河倒流、大地陷落,我乍然领悟了某些事情。与其活着作一具行尸走肉一架没有灵魂的躯壳,莫不如……“你退下吧。”我拂了拂衣袖起身。

她迟疑着跟着我站起来:“粼哥他……”

“不用你费心。”缕缕幽香从殿中的鎏金鹤状香炉中升腾而起,虽则纠缠着缠绵许久,却终究会四散化作乌有。我伸出手试图留住一抹温馨,丝毫不惊讶地发现他们无论如何都是挽不住留不下的。“有人会替你我料理好所有事情。”雨已然下得很大,拼命地冲刷着天地之间浓重的戾气。可是当雨水兀成溪水流向远方,此地凄凉如故。冰凉的风吹起裙裾翩然欲飞,湿气在鬓角回旋荡漾。我唤上玉薰:“陪哀家去通明殿吧,只有我们俩个人。”说话间身体已失去屋檐的庇护,暴露在瓢泼大雨中。

她赶上来为我撑起油伞:“娘娘如何不待雨停后再去呢?”

唇角漾起单纯而认真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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