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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唐遗玉五-六卷-第19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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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情复杂十分,遗玉开始信了,这么多前因后果加在一处,她想不信都难。

  “我收到祖母的回信时,你动身去了扬州,我想法设法派人到扬州去,却得知你中途就被人带走,无奈只好等你回京,小玉,我已将所有事都打点好,给你三天时间准备,三天后我会带你离开长安,我们行程快一些,用不了两个月就能到碧浮山。”

  遗玉推开卢智的手,为难道:“我一去红庄,不是自投罗网吗,姚一笛哪来的好心让我平白无故延年续命,恐怕我后半生都要待在那碧浮山里了。”

  韩厉那样精滑的人,也被困在了红庄十年才逃出来,她的身份更加敏感,进去就别想再出来了,那她岂不是要同李泰和女儿永远分离。

  带着他们一起?

  莫说红庄肯不肯收人,李泰苦苦经营半辈子,好不容易夺了皇位,就要一步登天得偿所愿,她怎能让他为了她放弃皇位,到红庄去做一个遭人白眼的杂血。

  卢智将遗玉的犹豫看的一清二楚,很清楚她放不下什么。

  “小玉,你肚子里还有孩子,”他掠了掠她额角散落的头发,温声劝说:

  “算算时日,这孩子应该是二月生的吧,若是他在你死之前生下,岂不成了没娘的可怜孩子,若是他在你出事之后——你舍得这个孩子就这样跟着你没了性命吗?”

  卢智一语戳中了遗玉的软肋,比起自己的死活,她显然更在意肚子里的孩子,这是她和李泰的孩子,第一个儿子。

  她两手覆在腹部,感觉着里面那小小的生命的存在,眼神恍惚了一阵,攥紧了手指,涩声道:

  “你让我回去先和殿下商量一下吧。”

  “不,你不能告诉他,我们要悄悄的离开。”

  “这么大的事,我怎么可能不告诉他?”遗玉失声低叫。

  卢智突然冷笑了一声,伸手握住遗玉的肩膀,道:

  “你以为他不知道么,姚一笛几年前就进京找过李泰,借此向他索要你,却被他打成重伤,四年前他又来过一次,同样被李泰派人追杀,逃到我这魁星楼,一时气下,就被我哄出了五脉族女的事,你还记得姚子期吗?”

  遗玉迟钝地点点头。

  为了让遗玉自愿和他离开,卢智不得挖空心思来说服她:

  “姚不治不知想了什么办法给她取丹,让她活了一命,她同你有故交,不忍见你丧命,就说动了姚一笛,一年前他又到京城来,直接找到了我。李泰若真在意你,定会去调查清楚,为了你好,几年前他就该将你送回红庄,他一心都扑在夺位上,哪有多余的心思去管你的死活,你现在怀有身孕,这一胎一定是儿子,生下他便有了后嗣,他更不可能放你走。”

  遗玉咬着嘴唇,是了,李泰应该早就知道这回事,他不喜欢她带着那块红玉,后来她就把那块玉送给了他,那时她根本不知道,那是通往红庄秘境的钥匙。

  她与李泰相识十四年,相许十年,早就习惯了相信他,可心里还是闷闷的,她不以为李泰不在乎她的死活,但他隐瞒了她这么大的事,究竟是何故?

  卢智叹气:“这事换了是娘和你二哥知道,都会和我一样担心,急着要把你送到红庄,就算不能相见,但留着性命,总还有念想。”

  见遗玉目露思索,卢智知道劝说有了成效。

  “小玉,等下不管是谁来接你,你回去都要想办法留在芙蓉园住,三天后的早上,太子去上朝,你便出来,巳时乘车到通济坊西门,我会在那里等你。”

  “大哥,我不能——”

  “不要急着拒绝,”卢智捏紧了遗玉的肩膀,语重心长道:

  “你回去后好好想想,是你和肚子里孩子的命更重要,还是一个一心皇位的男人重要,和我去红庄,至少你能活下来,太子若真将你放在心上,就一定会去找你,若他舍不了皇位却舍得了你,你还眷恋他什么。”

  第三九六章 你的心容得下帝王吗?

  “首领,太子来接人了。”

  楚不留的声音在密室门外响起,夹着一丝回音。

  “看来皇上和太子是达成了共识,你该走了。”卢智出声唤醒还在沉思中的遗玉,伸手想要扶她起来。

  “大哥。。。你和我一起走吧,”遗玉拉着卢智的衣袖,目光有些哀求,十年的囚禁,这阴冷潮湿的地下,她不想卢智再多待一天。

  卢智拉了她起来,摇头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卢智是说一不二的人,既然铁了心思要带她去红庄,就不会提前离开,遗玉无奈地被他半拥着推到了木门外,楚不留正提着灯笼等候在外。

  “小玉,三天后,大哥在城南等你。”

  卢智抬手正了正遗玉头顶上的朱钗,就负手站在门内,一步都不逾越,目送着楚不留将频频回头,欲言又止的遗玉拉上了楼梯,消失在最后一层台阶上。

  不多久,楚不留便折返回来,看见卢智还站在门边不动,笑了笑,弯腰捡起地上沉重的锁链,毫不费力地在手中甩动。

  “假使太子晓得,他想方设法将人送到你这里,让你们兄妹提早相见,你却要拐跑他的人,不知会不会后悔。”

  “谁知道呢,”卢智转身走进阴暗的内室,声音幽幽地在地下回荡:

  “也许后悔的人是我。”

  天亮之前最黑的一刻,一小队禁卫守在小巷之外,一辆马车停靠在路边,李泰披着一件鸦青色的裘绒站在巷口,注视着漆黑的小巷深处,在看到巷中晃动的火光后,毫不迟疑地大步走上前去。

  遗玉低着头看路,听见脚步声,迟钝地抬起头,借着灯笼的光照看清楚停在几步之外的高大男子,面容愁容一扫,抽出被人搀扶的手臂,快几步迎了上去,刚伸出手,就被他拥住,男人的怀抱温暖又宽阔,她紧紧搂了他一下,嘴里的哈气在他胸前升起白雾,仰头道:

  “你没事吧?”

  “嗯。”李泰捂了捂她凉冰冰的耳朵,又将人往怀里带了带。

  “小雨点呢?”

  小家伙白天玩的太欢,进了宫就犯起困,宴会太吵闹,遗玉就让平彤平卉带她回了东宫睡觉,是以避过今晚两仪殿这一场风波。

  “在将军府。”

  遗玉放了心,小雨点有卢氏照看,睡醒了也不会哭闹。

  李泰环着遗玉上了车,在禁卫的护送下,马车调头。

  车上,李泰将大腹便便的遗玉圈在膝上,从背后将她两手包裹在掌心,将她冰凉的手指捂热。

  “见到了?”

  “嗯,见到了。”

  “高兴么。”

  “。。。嗯。”这算是一整年最大的惊喜,有惊,也有喜。

  “哭了?”李泰侧头,嘴唇碰了碰她泛红的眼角,有些不悦。

  “没忍住。”

  “过断时日我会想办法把他接出来,不许再为他伤心。”

  听着他专制的命令,遗玉靠近他怀里,轻呼了一口气,“那是我大哥。”

  头顶上方的目光变深,李泰将鼻尖埋进她发里,避开了刚才的话题,低声道:

  “累了便闭上眼睛休息,我将你送回芙蓉园,还要回皇宫处理些事。”

  遗玉其实有很多话想要询问李泰,可是又问不出口,这一夜发生了太多事,她的确是累了,靠着他,不一会儿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等一觉醒过来,已是早上,李泰去了宫里,她勉强吃了些早点,便将下人都赶出去,一个人待在房里想事情。

  因昨夜宫中动静太大,前来给太子贺寿的朝臣几乎都是中酒毒被禁卫送回府上,第二天吴王谋反的消息就遍传开来,震惊了朝野。

  前头长孙无忌才因涉嫌通敌谋害太子被问罪,这厢吴王又谋反,一夜之间,同吴王有牵扯的官员有大半都被捕入牢狱,人心惶惶,动荡不安的朝局,在李泰强硬的手腕压制下,维持着表面平息的状态。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就在吴王谋反后的第二天,早朝上,李世民亲口宣布,明年二月退位,将皇位传与皇太子李泰,命中书省起草诏令,礼部工部着手准备事宜,明年六月行大典。

  面对这般草率决定,当朝反对声却寥寥无几,众人皆有自知,手握三军兵权,一身战功显赫,文治武功无往来者,太子登位既成定局。

  只是李世民为何会在吴王谋反后自愿传位,终究是成了这一朝臣子心中的一个谜团。

  遗玉没想到平阳会来探她,她打从定州回来,就一直在芙蓉园窝着,不知道三公主一个月前就从洛阳回了长安。

  李世民命中书省起草传位诏文的事在昨天早朝时传开,芙蓉园外车水马龙,来访者一夜之间便如过江之鲤,都被铁面无情的禁卫阻在了门外,李泰没工夫理会,遗玉则 没心情待客,不过平阳又要另当别论,她要来访,就是园外的禁卫都莫敢阻拦。

  听到外面传报,遗玉匆忙换了常服,赶到花厅时,平阳已经坐在那里品茶。

  “拜见姑母。”

  “免了,”平阳放下茶,走上前很自然地拉起她手,挽在臂弯上,道:“今天外面暖和,本宫很久没来芙蓉园,你随我在园子里转转。”

  “好,”遗玉笑道,“那我就陪您走走。”

  两人说着话,并肩离了花厅,身后一群侍女跟着,抱着炉子茶蒲。

  “我看你气色不是很好,是身子沉累的吗?”平阳问道,出了外面,阳光照射, 能将人的脸色看的一清二楚。

  遗玉摸摸肚子,眼光垂下,“这两天是睡不着。”

  平阳看了看她,没说什么,就带着她往抚海楼的方向漫步,一盏茶后,两人登到了楼上,只留了平彤平卉两人伺候。

  抚海楼座落在芙蓉园西岸,是整座御园视角最高的地方,站在三楼顶层向下俯瞰,可将整片江面尽收眼底,远处是整齐的坊墙,和冒尖的塔楼,白墙红瓦,一目了望,心旷神怡。

  站在高处,空气都变得新鲜起来,遗玉扶着栏杆,呼吸远眺,面上的忧容被微风拂的散开。

  平阳同样望着远处,突然开口道:

  “我年轻时喜爱游走四方,结交朋友,生平见过不少奇女子,有貌美者,才智者,心善者,然唯有一人,我是敬她,这人算不得最聪明,算不得最美貌,也算不得最善良,但她却做了这世间女子的佼首,母仪天下,让一位君王都敬重她,纵使后宫佳丽三千,都夺不去她一身荣宠。”

  遗玉听到这里,就知她在说长孙皇后,便竖起了耳朵,做聆听之态。

  “你道这是为什么?”平阳偏头去问遗玉。

  遗玉对长孙皇后的了解不多,她只在很多年前一次有幸一睹先后仪容,不好回答平阳问题,便老实地摇了摇头。

  “因为她了解皇帝,”平阳感慨一声,“她是这天下最了解皇帝的女人。”

  闻言,遗玉心有所动。

  “都言君王无情,伴君如伴虎,这天下最难做的不是宰相,不是皇子,而是帝王的女人,”平阳语重心长道:

  “天子亦是凡人,有七情六欲,有爱憎,能得帝王所爱,是大幸,亦是大不幸,幸在你凌然于众生上,不幸在你一言一行都要斟酌三思,一时不查,左右帝心,严重者,祸国殃民,便会遭世人唾骂,古来今往,此例屡见不鲜。”

  遗玉表情严肃起来,不是平阳提起,她根本就无从去设想皇后一位,真被她点拨,才发现,自己对皇后这个位置,真的没有什么概念。

  “所以,想要做好皇帝的女人,你要比任何人都了解他,清楚他的喜怒,明白他的心思,还有,无论何时都要铭记,他在作为丈夫和父亲之前,首先是一位君主,而一位明君的心中,首先是这天下黎民苍生。”

  平阳背转过身,抬手指了指遗玉的心口,“你这里,容得下一位帝王吗?”

  遗玉心口猛地发胀起来,平阳指过的地方,像是压上了一块石头,沉得她竟有喘不过气的感觉。

  从魁星楼回来这两天,她一直都在思索着卢智的那个问题——李泰肯不肯为了她放弃江山。

  平阳的话,一语中的,点破了她心中的畏惧,她的爱其实无比自私,不然也不会坚持要李泰只有她一个女人,而现在,却有人明白地告诉她,要想做明君,李泰就不可能将她放在首位。

  她知道那样的想法很愚蠢,但她也有平凡女人的一面,希望在爱人的心中 最重要的存在,而不是排在江山,排在黎明百姓的后面。

  她真的有长孙皇后那样的胸襟,去包容一位帝王吗?

  看着远处秀丽的江河,遗玉迟疑了。

  “主子,主子?”

  遗玉回过神,才发现平阳没了影,去问侍女,“公主呢?”

  “公主离开有半晌了,这里起风了,主子您也下楼去吧,仔细着了风寒。”平彤上前,将披风罩在遗玉肩上。

  遗玉又眺望了远处一眼,将万千思绪压在眉下,转过身:

  “走吧。”

  第三九七章 舍得

  李泰忙了一日,傍晚回到芙蓉园,回房没见到遗玉,只有平卉一个人在整理柜里的衣裳。

  阿生看了看李泰脸色,问道∶“太子妃在何处?”

  “去芳林苑看小郡主了。”

  李泰衣裳都没换,便转身去了芳林苑。

  主仆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院子,暖阁门外不知为何不见侍女,掀了帘子,阿生守在外头,李泰进去,听到里面低语,来到内室门外,隔着一层纱帘往里看,就见大的抱着小的睡在软榻上,盖着一层松软的被子,遗玉低头在睡着孩子额头吻了吻,声音里带着一丝哭音。

  “。。。母妃对不起你。”

  李泰拨开帘子走了进去,这动静惊动了遗玉,仰头见是他来,赶忙压下头去拭了拭面,才轻将小雨点放下,坐起来。

  “你回来啦。”

  “嗯。”李泰撩了袍子在对面的茶桌边坐下,一臂放在桌上,看着她。

  遗玉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就掀了被子,给小雨点捂好,走下软榻,到桌边给他倒茶,找着话说,眼睛却不看他。

  “白天平阳公主来过。”

  “嗯。”

  “今天园子外面来拜访的人太多,帖子门房都放不下了,你不在,我身子不便见客,就把他们晾着了。”

  “嗯。”

  “累吗,是先用晚膳还是先歇一会儿?”

  李泰喝了茶,将目光从她脸上收回来,站起身向外走。

  “先用膳吧。”

  夜里,遗玉坐在妆镜前梳着头发,回头打量着正靠在床头看书的李泰,一不留神,就痴了去,抓着一缕头发,直到胳膊麻了才将梳子放下。

  她走到床边坐下,去抽他的书,“别看了,咱们说说话。”

  李泰松手让她把书拿开,侧身护着她上了床,两人并肩靠在床头,李泰背后垫了两只软枕,遗玉则挨着他。

  “今天平阳公主和我提起了长孙皇后,说她敬佩长孙皇后为人,你儿时在宫里住,对长孙皇后有印象吗?她是个怎么样的女人?”

  “是个聪明人,”李泰将被子拉到她胸前,有意无意地添了一句,“比你聪明。”

  遗玉笑道∶“长孙皇后贤明远播,是流芳史册上的人物,我比她不如自是当然。”

  李泰握了握她的肩膀,“你也会是个好皇后。”

  遗玉向他怀里靠了靠,没接话。

  李泰在被子下面握住了她的手,“父皇为满贞观二十年,明年二月退位,我六月举大典,欲将朝堂搬往大明宫,你以为如何?”

  “这些事,你做主就是。”遗玉交握住他的手掌,轻轻摩挲着他修长的指骨,忽然道:

  “殿下,你我是几年相识的?”

  “壬辰年二月,在蜀中。”

  “至今也有十四个年头了吧。”

  “嗯。”

  回头细数,才发现这一路坎坷,竟已走过了十多年。

  “十二年四月大婚,十四年六月我生下小雨点,转眼咱们的女儿都五岁了,当初我一心想要帮大哥报仇,现在还是立诏退位,你就要做皇帝,我也终于见到了大哥,争了这么些年,尘埃落定时,一夜之间就没了追求,我这心里头空落落的。”

  李泰道∶“那就不要什么追求,安心地陪在我身边。”

  遗玉轻笑,“人啊,要是这么简单就好了。”

  李泰揉了揉她的发顶,“早些睡吧。”

  “嗯。”遗玉把脸埋进他胸前,抱着他的腰,嘴唇开阖,无声地说了句什么。

  李泰又捡起了床头掉落的书本,翻到刚才那一页继续看,不知过了多久,胸前的呼吸稳了,他才放下书,动了动肩膀,让她的脑袋滑落到他臂弯,露出睡脸。

  低叹一声,他曲指将她眼角擦干,又细细吻了她圆润的额头,一挥袖,将蜡烛拂灭,室内陷入一片昏暗。

  早晨,遗玉侧卧在床上,枕着手臂,隔着半层纱帐,静静地望着正在戴冠披衣的李泰,眼中闪着些莫名的东西。

  等他穿戴好,才温声唤了一句:

  “殿下。”

  李泰将袖口折好,走到床边,“睡吧,还早。”

  “。。。。。”遗玉张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什么?”

  李泰弯腰,刚低下头,就被她伸手勾住了脖子使劲拉下去,他反应极快,两手撑在她脸侧,下一刻便有一团温软的东西紧紧贴上他嘴唇。

  这一吻是李泰从没见过的热情,前半段他微微失神,反应过来,便占据了主导,也不理身后还有服侍的丫鬟,便扳住了她热乎乎的脑袋,更加汹涌地回吻了过去。

  一吻结束,两人都有些气喘,额头相抵,李泰留恋地轻舔着她的唇角,哑声道:

  “晚上——”

  “吾爱。”

  听她沙沙地说出两字,李泰心口一颤,忍不住重重咬了她的嘴唇,听她细哼出声,撑在她头顶的拳头握紧,骨节泛白,才抑制住某种冲动,蹭了蹭她冒汗的鼻尖,低语道:

  “下朝就回来,等我。”

  遗玉捧着他的脸,两手微微发颤,李泰会意的闭上眼睛,感觉她的吻轻轻落在双目,却看不见她这一刻挚诚无比的脸。

  今天出奇的冷,阿生没有驾车,同李泰一起坐在马车里,马车没有驶远,就停在朱雀东大街的路边上。

  能感觉到李泰今日不同以往的沉闷,少说有半个时辰过去了,阿生局促地动了动腿,轻咳一声,道:

  “主子,你其实该和太子妃说清楚,就算她去了红庄,也未必就能逃过这一劫,属下知道您瞒着她这几年,是不想让她担心,但这毕竟是关乎太子妃的事,让她从别人口中听说,再添油加醋的,少不了要误会您一片苦心。”

  “她不会。”

  不会走,更不会误会他,这么多年,若她还不能全心全意地信任他,那未免让他失望。

  他是个贪心之人,一直都在等她毫无保留的信任,若她不能给,哪怕她逃过这一劫,将来皇位之上,生性多疑的她只怕会同自己渐行渐远。

  只要她肯给,不管前路如何,哪怕身为帝王,他也誓将穷其一生去尊重她,保护她,纵容她,宠爱她,并且给予她同等的信任。

  阿生听着李泰焉定的语气,忍不住脱口道:

  “这可说不定,太子妃将大公子看的极重,大公子开口,没准太子妃误会了您,就跟着他走了。”

  一股寒气迎面扑来,阿生一个激灵,缩了缩脖子,暗骂自己嘴贱。

  “她不会走。”

  嘴上这么肯定,那干嘛不上朝,大冷天杵在这路边上等着消息,还不是怕人跑了,阿生悄悄腹诽,却没敢把这话说出来。

  街上突然响起了马蹄声,就在他们车边停下,阿生嗖地坐直了身子,咽了下嗓子尖的唾沫,拨开一角车帘,问外面:

  “什么事。”

  这时候跑过来,千万别说是太子妃走了。

  “启禀太子,太子妃带着平彤和平卉姑娘,坐车离开芙蓉园,往城南去了。”

  看着李泰黑下来的脸,阿生简直想哭,他揣着一丝希望,追问道:

  “太子妃带了侍女吗?”

  “只有一名车夫,还带了几包细软。”

  完了完了,没带上平彤平卉,还拿了细软,这分明是要走!

  阿生瞅着李泰紧绷的快要僵掉的下巴,想到他堂堂的一朝太子,未来的一国之君,就这么被一个女人一声不吭地遗弃了,突然觉得他有几分可怜。

  正想要说几句话安慰,就听见李泰冷的掉渣的命令声:

  “给我追!”

  城南

  卢智又看了一眼停在边上的马车,放下窗帘,笑容从眼角漾开,撩了车帘,伸手扶遗玉上来。

  遗玉在他身边坐下,摘下冒兜,呼了一口哈气,疲倦道∶“有些东西在车上,大哥让人拿过来吧。”

  “不留。”卢智唤了一声,粘了一撮胡须扮成马夫的楚不留便撂了缰绳,跳下车麻利地将遗玉带来的两只包裹都拎了回来,放在车内一边的空位上。

  马车调了头,丢下空空如也的那一辆,车行缓缓,不多会儿,就出了南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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