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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第10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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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该死的老天爷,下了三四天雪了,就没个晴的时候。莫非也得了失心疯不成”!被大雪羁留在路上的商旅则抱着另一种心情。快到年根了,急着运货回去赚红利呢,这雪下得太大,连码头上搬运货物的苦力都不愿意出来干活,整车整车的货物就堆在货栈里,要是铁器、毛皮之类还好,若运的是北方的肉食品,等雪一化,肉跟着也就要化冻,没等到目的地就变了味道,全得砸在手上。要是再下上几天,海面上结冰封了港,这货物就全都不用运了,赶不上年前运到地方,耽误了节,南方百姓节俭,除了大户人家,哪个败家子还吃牛羊肉啊。
“我说伙计,你就别骂了,找人赶紧向船上搬货正经,我给你说啊,责(这)船一时半会开不走”。码头边小餐馆里,一个读过几天书模样的山东汉子嚼着煎饼卷大葱,用含糊不清的声音安慰同桌吃饭的小商人。
这里是山东登洲地界,海面上很少结冰,每年冬天都有大批货物从这里装船,运往南方,或者运到更远的泊泥,苏禄等地。山东汉子和商人有缘同船,以山东人豪爽的天性,看不得眼前这个商人那副着急劲儿,所以一边好言宽慰商人,一边给他出主意。
“我能不急嘛,我不急,这家里老少爷们都等着我这几车货过年呢。这年头税翻着花样收,一茬接一茬,没这几车货,我家拿什么孝敬衙门里那些喂不饱的狼崽子。年底不烧香,明年我还干得成么,还不得关了铺子回家种地,我们老陆家做了几十年买卖,做到我这辈子,连牌子都让人给抄了,我怎么对得起祖宗”!商人气呼呼的叫喊,话语中充满无奈。他说得是实情,很多在餐馆吃饭的人都面临和他同样的情况。否则,以商人们讲排场装身份的天性,也不会乘坐这散席,汤水都没人照料!
闻听此言,搭桌吃饭的另一个山东汉子抬起头来,对着商人说道“我说伙计,你急就能急出办法来,不是说了吗,这船一时半会儿走不了,等我吃完了这碗羊肉汤,到码头上给你想想辙。我有几个弟兄在码头上忙活,和他们说说,怎么着也不能把你的货搁到咱们这”!
陆姓商人狐疑问地看了看搭话的山东人,下意识地把身体向边上挪了挪,左手紧紧捂住横在腰间的褡裢。眼前这两个山东人显然是一伙的,看起样子说文不文,说武不武,不会是遇上贼了吧。心里这么想,嘴里还客气的回道:“那就拜托您了,回到家,我们全家都念您的好。大爷贵姓,哪一行发财”。
“我姓刘,他姓李,我们都是人家手下的伙计,老板是做红货生意的”,喝羊肉汤的汉子抬起头,非常自豪地回答,看来是对自己的老板十分佩服。三下五除二将煎饼吃完,用蒲扇般大的手掌擦擦被羊肉汤逼出来的热汗,放下碗,边打饱嗝边说,“走,伙计,看看你的货去,咱要干就赶紧,一会还有别的事忙活呢。我叫人,你出钱,费用和平时一样,决不多要你的”。
陆姓商人喜出望外,流年不利,这回终于出门遇上贵人了。顾不上再吃饭,一下从凳子上蹦下来,掀开棉门帘子就向外走。边走边说道:“谢谢您了,谢谢刘大哥。工钱加倍,你给我找足人手就行”。
“不用,出门在外谁还没个难处,我看你这买卖利润也大不了哪去,留点儿给孩子当压岁钱吧。我们是在这地方憋得太久了,自己给自己找点儿事活动活动筋骨。没看上你那三瓜俩枣儿”。
“那是,那是……”,屋子里吃午饭的旅客们都被三人南腔北调的对话逗笑了,吃过饭,肚子里有了暖和气,郁闷的心情也稍稍有所好转。外边雪大,吃完了饭的客人都不着急上船,有幸搭在一张桌子上的就趁机攀谈起来。
“您老做什么买卖,耽搁了好几天,要紧么”?一个衣着光鲜的年青后生对同桌的老汉问道。这后生面相十分稚嫩,一看就知道是个没经历过风浪的。
“问我啊,我是帮人找矿的,在河南那边转悠了两年,干不下去了,收拾收拾家伙回湖南老家”。老汉是个乐天派,看眼前这个后生说话礼貌,有心给他些忠告,笑呵呵的回答。
“您老是真人不露相啊,我没看出来,不知您老是北平书院哪一年毕业的,晚辈家就在北平,我姓詹,您叫我小詹就行”。后生站起来向老者施礼,他父亲说过,能找到矿山的人都是活宝贝,就像千年人参一样,越老越值钱。
“我哪里读过什么书,我找矿那会,还没北平书院呢。我是野路子,不像书院那些娃娃,专门找大矿,找到就是身家百万,我整天钻个山沟,掏个狗洞什么的,帮人家找些小泥炭矿苗。不过寻口饭吃,发不了财的”。老汉喝了口热茶,将身体向墙边的水炉子旁挪了挪,“小煤窑也是矿啊,随便刨一镐头,不就发了,您老谦虚甚么”!一个裹着皮得勒(蒙古式皮袍)的红脸堂山西人端着汤水过来凑趣。
“那是你们老西儿那疙瘩”,老汉学着山西方言和来人逗趣,“你们那疙瘩人命好,当年摊上郭大人这个好布政使,给打了个好官底子。河南不成,你吃苦受累挖了个窑,没等收回本儿来,当地的官儿们闻着味,抽动着鼻子就来了,没两天就给你栽出一大堆事情来,要么花钱给他们上供,要么把矿卖给他们的七大姑八大姨,反正不会让你好过。我们东家白忙活了两年,看看不成,只好和我一块收拾铺盖回家了”。
“嗤,矿坑泥,你别在那埋汰我们河南人,河南人怎么惹你了,当年我们那还是京城呢。咱那洛阳也是数朝古都,做事哪就那么不讲道理了”。一个河南客商听不入耳朵,站起来大声抗议。矿坑泥是老汉的浑名,老汉本姓倪,因为做矿山生意多年,所以叫认识他的人都叫他矿坑泥。
詹姓少年显然没听说过这些新鲜事儿,惊奇地睁大眼睛看着争论着的众人,不知该相信谁的说法。
倪老汉哈哈一笑,大度的说道:“这位兄弟,你还真别和我顶,我这么大岁数,哪没去过。说实在的,你们河南那地方不错,人杰地灵”。
“这还差不多”,河南商人怒火稍平,没听出老汉话中有话,“就是当官的不地道,既贪婪,又不肯为百姓办事。把个好地方生生给糟蹋了”。老汉不慌不忙说出下半句。“并且他们一个个的还特不知道天高地厚,特不要脸。知道咱们这一大船人窝在这里等谁吗,过了晌午你就看到了,等的就是一个从河南告老回家的知府。看看他带的家当,你们就知道我说的话是真是假。他娘的,差点儿把地方的土地爷都给卷了带走”。
满屋子的人轰堂大笑,刮地皮刮到土地爷跟着搬家,这手段也忒狠了些。有人就在底下议论道:“可不是嘛,那地方的官就是贪,在包大人墓前贪污,也不怕包老爷显灵把他们抓了去”。
“咱们这满船的人就等一个告老的知府”?少年瞪大眼睛抗议,显然这又是一件他闻所未闻的稀罕事。
“不等他等谁,这老家伙在河南刮得天高三尺,临走了还不忘了向百姓要送行费。一路上走过来,仗着官员的身份,把各个驿站折腾得鸡飞狗跳,害得我们这些走在他身后的都吃干系,好在前几天赶在了他前面”。谈起官员的恶行,老汉气得摇头苦笑。
“他折腾他的,您走您的,怎么害得您吃干系了”,少年奇怪地问。
回答他的是一声重重的叹息,“哎!他一路要吃要喝,让驿站出人出钱给他搬东西、烧开水、喂牲口,威风八面。驿站那些当差的受够了他的气,还不都从我们这些小老百姓身上找回来,这世道,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虾米吃淤泥。咱们这些老百姓就是淤泥里觅食的小虫子,谁逮着谁咬一口”!
“就是这么个理儿,要是洪武爷在世那会儿,这样的官还不早拖出去剥皮了。那时候的地方官,做恶都藏着掩着,生怕一不小心让朝廷知道,知道后就是个抄家灭族的罪,不好当着呢。现在安泰爷的官容易做,反正当官的没死刑,敞开了捞呗。只要上下打点得当,九成以上没事,出了事那些都是点儿背的。况且出了事也不要紧,致仕回家。家里早捞出了金山银山,几十辈子都挥霍不完了”!有受过官员欺压的旅客气哼哼地抱怨。
“对啊,对啊”,大家七嘴八舌的议论,“这年头,生意越来越难做。当官的看着咱们挣钱眼红,想方设法从咱们身上揩油。雁过拔毛”!
“可惜啊,可惜洪武爷去得早,没人给咱百姓做主了。要说这洪武爷,好好的皇上不当,非传给安泰爷,想去享清福吧,又没那个命,没享五六年儿就归天了。安泰爷倒是好,心慈手软,看画像跟个菩萨似的,可他不想想,他对官员手软,就是对咱百姓手狠呐”!
“知足吧你,安泰爷当政这十五六年,大家过得到底还是太平日子,日子好不好都能熬过去。这从去年开始,安泰爷身子骨一天儿不如一天儿,听京城里人说,今年已经很少见安泰爷出外游猎了。万一他将来也学洪武爷,来个提前传位给太子,那才是惨事呢”!
“怎么是惨事,皇家传位关咱们什么事”?少年人愈发迷惑,他是奉父命跟着管家出来历练的,嫌在贵宾舱里烦闷,特地趁管家不注意偷偷留到码头小店里和贩夫走卒在一起斯混,今天听到的东西都透着新鲜,没半点和他设想的一样。
“没听说当今太子是黄大人的弟子吗,那黄大人是个喜欢睁着眼睛说梦话的书呆子,这”高薪养贪“和”理学治国“的馊主意就是他给今上出的,并且小肚鸡肠,不能容人。这些年要不是曹大人一力在皇上面前提醒着,还不知他会折腾出什么花样来。要是太子登了基,还不什么都听了他老师的,由着黄大人拍着脑门瞎整,到那时,百姓更无活路了”。缩在墙角处的一个邋遢汉子不屑地回答。这个汉子好像喝过几年墨水,见识显得比众人高些。可明显不是个正经读书人,浑身上下没一点斯文气,仔细打量,怎么看怎么像一个鸡鸣狗盗之徒。
“不会吧,黄大人做得那么好的文章……”,少年不满地替当朝阁老黄子澄分辩,没等他把话说完,一个胖乎乎的中年人掀开门帘子带进一股冷气,将他的话打断。
被屋子里的混乱味道熏得直捂鼻子,中年人一边抱怨一边冲少年喊道:“我说小少爷啊,放着头等舱不坐,你跑到这闻人家的臭脚丫子味儿,你真是有瘾啊你。赶快和我回舱里,我刚才问了船家,这船今晚就能开”。
“我爹说让我多和人接触的,在头等舱里,除了你我还能接触谁”!少年嘟囔着回答,不敢硬顶,极不情愿地站起身来跟着中年人出了餐馆门。
“接触,老爷也是让你多接触贵人,跟着这些小生意人你能学到什么正经东西,临来前……”,看打扮这个中年人显然是下人,不过这下人嗓门比主人高得多,直到二人走出很远,屋子里的众人还能听见他的叱责声。
“矿坑泥,这回你可惹大祸了,听见没,人家那个少年是达官显贵之家,回去和他爹一学舌,你这诽谤朝政的罪名是跑不掉了”。刚才受了气的河南客商对着倪老汉幸灾乐祸的说道。
倪老汉眯缝起眼睛,不屑地用临睡觉前的余光勾了河南商人一眼,“没见识的,刚才没听说这后生说他姓詹吗?家住北平!这北平詹家还能跑出别人字号,估计不是詹大老爷的公子,就是詹二老爷的公子。这南官不北派,北官不入朝,在本朝实行也不是一年两年了,他爹的官儿再大,也不会出了燕王封地以外找我的麻烦。况且人家北方六省吏治清明,也不在乎咱议论。要是你们河南也学着人家北方六省,由爵爷们监督弹劾官员,还有守着金山银山日子反而越过越穷的道理么”?
“嗤,他们那是瞎胡闹,一点纲常都没有,就跟化外蛮夷一般没秩序。在那当官说被弹劾就被弹劾,我听说现在朝廷都懒得向那地儿派官了,由着他们胡闹去”。河南人不服地反驳。
燕王朱棣治下依赖军功或靠捐献获得朝廷册封的有爵位者特别多,由于那里试行官员弹劾制度,朝廷派去的官没几天就会被弹劾掉,根本无法行使职权。安泰皇帝有心取缔这个制度,又耐着燕王朱棣的情面,不好动作。只好不再派官,由弟弟自行委任。让人惊奇的是,数年下来,眼下国家非但没有分裂的趋势,反而两种吏制平稳并行,互不侵犯。百姓们议论说,这其中关节,主要还是皇上和燕王兄弟两个关系好,这大明北方江山全是老四给打下来的,老大多少也念些弟弟的功劳。
可也有些心术不正的人在私下里这样议论,说朝廷要不尊崇理学,难免会有大臣重演洪武十七年百官罢朝的故事。燕王殿下要不在领地里推行新政,失去了武将和新兴产业的支持,早晚得被他哥哥收拾掉。眼下皇上和燕王哥俩是麻秸杆打狼――两头害怕。皇上有心消番,可天下七军中最能打的震北军在燕王手里,打起来未必占便宜。派去制约燕王的秦王和晋王都是废物,除了吃喝玩乐外什么都不管。即使他们有心帮忙,手下的定西军和威北军将领心里也向着北平,他们中间很多人有产业在北方,要是帮着朝廷打赢了,家产全无,还不如维持这样一个不尴不尬的局面。燕王朱棣也未必没有篡位之心,可北方产业不是靠海就是靠河,天下水师都掌握在圣上心腹靖海公手上,包括天津港和金州港。一旦打起来,水师从河上直接就可以威逼北平和辽阳,沿河产业全部得付之一炬。所以燕王轻易也不敢招惹朝廷。表面上看哥俩个客客气气,书信往来不断。实际上,互相私底下拳来脚往,斗得热闹。不信你看,自从安泰帝登基,曾横扫天下的震北军就再没向西前进半步,老老实实撤回北方四省。他们不撤回来也不行,燕王朱棣的算盘打得清楚,一旦他不撤回,前方正和吐鲁番蒙古拼命呢,老家被大哥给抄了,岂不是连葬身之地都找不到?
第三卷国难第一章夜航(二)
夜航(二)
一声清脆的皮鞭响打断了鸡毛小店中人们的议论,帘外传来阵阵人喊马嘶,一个公狗发情般的叫声穿透风雪,清晰地传入众人耳朵,让大伙儿浑身直起鸡皮疙瘩。“行动些,一帮能吃不能干的挨刀货,不知大老爷着急赶路回乡过年吗”!
不用看也知道是退休的知府拉着不义之财赶到了,屋子里的人都闭上了嘴巴,唯恐一不小心惊动了知府家的下人,给抓了去做免费苦力。河南商人受了一肚子委屈,气哼哼地走到窗户旁边,用嘴巴在窗子中心处那仅有的一块玻璃上哈了几口气,将上面凝结的霜花暖化,鼻子贴在玻璃上一边向外偷看,嘴里一边不干不净地咒道:“狗官,不知哪里来的,吃了我们河南人的,喝了我们河南人,还糟蹋着我们河南人。早晚遭了天遣,被雷劈死”!
“你省省心吧,老天要长眼睛,就不会让好人受气,坏人横行了”。倪老爹压低了声音嘀咕,“也不止你们河南被贪官糟蹋了,想想两广,当年徐辉祖徐大人当布政使,多好的地方啊,可现在呢,当官的自己都分不清自己是当官还是当贼,那年抓到了强盗头子,据说和知府还是拜把子兄弟。没比你们河南好哪去”!
“天下乌鸦一般黑,没人看着,要你当官你也贪”。角落里一个声音分析得颇有见地。
没等众人搭腔,河南商人突然回头嘘了一声,吓了大伙一跳,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呼啦一下挤到窗口,一大堆黑黑的脑袋全压到了河南人身上。
“别挤,别挤,这窗户是牛皮纸糊的,就这么一块玻璃,挤破了掌柜的跟大家没完”正在收拾桌子的小伙计赶紧冲过来劝阻,透过窗口众人的脑袋缝向外一看,外边的情景让他也不由得大吃一惊。
风雪中,四五个身穿驿卒服色的汉子被一根粗绳子蚂蚱般拴成一串儿,弓起身子,连推带拉将一辆大车向码头上挪动,监工的管家挥动皮鞭,不时在汉子们的脊背和大腿上抽两下,有人的棉衣已经被皮鞭打烂,寒冬腊月,风卷着雪花撒进棉衣缝隙里,被体温融化成水,带着血迹一块流出来,在裂口不远处凝结成冰,红一块,黑一块。
这样的大车有六、七辆,每辆后边都有个穿皮衣的监工挥动着皮鞭,驱赶着绑成一串的推车人用力前行。车轮入雪很深,被压实的积雪愈发搁不住脚,几乎每前进一步都有人跌倒在地,在劈头盖脸的皮鞭下挣扎着爬起身子,继续推车。拉车的马也极其疲惫,看样子和人一样,一路上没少吃苦头。
“我的姥姥,好家伙,贪了这么多,这哪里是刮地皮了,简直是挖大坑,他当官那地方,岂不给掏出运河来了”。饶是见多识广,小伙计还是羡慕得啧啧有声。
“这才哪到哪,这车上的只是卖不掉,又舍不得扔的粗笨货,那金银细软,胡大人早在换了汇票,揣在怀里呢”,墙角处又想起那个懒懒的声音,不高,却好像对退休知府胡大人的底细非常清楚。
倪老汉闻言扭头向角落扫了一眼,墙角里那个正在吃酒的邋遢汉子没介意他的目光,依然自顾自吃得津津有味,仿佛他是整个世界的旁观者,清楚明白地了解世间悲欢。
这人有点儿邪门,倪老汉转开视线,不敢多事。南来北往闯荡了这么多年,什么人能招惹,什么人不能招惹,在他心里已经产生的本能反应,一眼看上去就能判断出大概。
窗口旁观的看客们没注意到身后这些细节,有人稀罕的看着被串成一串的驿卒,话语中带着些报复的快感说道:“这些驿站的大爷们,平时一个个趾高气扬的,谁都不放在眼里。恶人也有恶人磨,碰到个更恶的胡知府,这下可被收拾惨了”。
“你懂什么呀,装不得龟孙子,也做不成大老爷。那胡知府是个官身,各地驿站不得不招呼。吃了亏不敢吱声,被打掉牙齿都得向肚子里咽。但等会一转过身,这些天受的气全都得从当地百姓和过往客商身上找回来。我看那,这条路,过完年后咱们还是别走了”。一个浙江客商低声抱怨。
河南客从人丛中挤出身子,悻悻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带着三分不愤,七分羡慕说道:“娘的,比大虫还厉害。这世道,我算看透了。干什么都不如当官儿,投资最少,见效最快。怪不得专出能工巧匠和工商巨子的北平书院反而不如京师的江南大学堂名气大呢,效益在那里明摆着……”。
裹着皮得勒(蒙古式皮袍)的山西人掰着手指头算出一笔明细帐。“从学徒到二掌柜到自己当东家,少说也得十五、六年,成不成事还得另说。要是读书考官,有十年足够了。当一年县官就能捞个一两万银币,比做什么买卖都划算”!
“是啊,可惜老子当年入错了行,没在官场上混,要不然,这二十年也该混出模样了,就连当年那个家败了穷得快要饭卖身为奴的周崇文现在都是兵部侍郎了,咱现在还在为养家糊口烦心呢”。有人叹息着附和。
“都别着急,这朝廷制度明摆着是淘汰好官,从洪武十七年那会儿,有良心有本事的谁还在官场上混。都说是水能载舟,要是船太沉了,嘿,说不定就把水压跨掉,直接将船沉到水底下去”!角落里那个邋遢酒鬼应了一句,恋恋不舍地将酒壶里最后一滴烧酒倒进嘴里。
乘船走海路,大家最忌讳的就是这个“沉”字,顾不上再看热闹,一个个扭过头来对着邋遢酒鬼怒目而视,酒鬼却对众人刀子般的眼光浑然不觉,扬起脖子,酒壶嘴对着自己嘴巴抖了几下,意犹未尽地长叹一声,咕咚一下将头埋进桌子,不一会儿就响起了鼾声。
“晦气”,众人向地上吐了口痰,用力跺了几脚。有心远离这烦人的家伙,窗外的雪却没有停的样子,纷纷扬扬下个没完。船上的散席舱没有取暖设施,这种天气里,除了在这鸡毛小店听醉鬼的鼾声,他们别无选择。
好不容易捱到了傍晚十分,胡老爷的私房货终于装完,由水师日级别战舰退役改装成的客货两用商船主桅杆上挂起红灯笼,示意大家准备离岸。赶着装货的陆姓商人也跟着人流挤进了散席舱,看脸上那兴高采烈的神色就知道他的困难被两个山东汉子圆满解决。只是那跟着他去装货的两个山东汉子却不知躲到哪个船舱去了,众人忙着上船,谁也不会留意这种放在人堆里顷刻可被吞没的底层百姓。细心的倪老爹在散席舱里巡视了几圈,那个惹人生厌的邋遢酒鬼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估计是吃醉了,以至误了归时。
客船吃水很深,耳畔的浪涛声和着贵宾舱内的丝竹声让人迟迟不能入梦,鼻孔处传来的臭脚丫子味道混合着空气中从厨房飘来的上等海货味道,更让人辗转反侧。迷迷糊糊睡到半夜,突然听到一通锣鼓响,头上船舱里脚步声响成一团。散席舱乘客惊得纷纷披衣坐起,凝神细听,贵宾舱方向打斗声,求饶声,女人和孩子哭声越来越大,持续了五、六分钟光景,呼啦一下,一切归于沉寂,只有船头劈开流水的声音哗哗响着,以一成不变的喧闹衬托出此刻死一般的宁静。
流年不利,陆姓商人颤抖着身子在床上缩成一团,遇上海贼了,这回不知是否能活着回家。
低低的噎泣声从散席舱中响起,几个生意不顺心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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