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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末浮生记-第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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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焱微微欠身,“烦劳大人关心,杨司马、陈都尉都还好。”

“你跟陈林是结拜兄弟?什么时候开始的?”

“禀大人,小人原是南郑西城戍卒,与陈都尉共同患难,情同手足。后突有一日,义兄送来书笺,称其已入颜大人麾下,而欲加招会。小人与陈都尉有死生之誓,不敢轻弃,故而投奔长安来了。蒙杨司马提拔,现忝为别部骑官。”

我点点头,心里想: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哪!现在我摇身变成大树,树下已颇有一番郁郁葱葱的小草了!怪不得古时候常有人用“盘根错结”来形容资深贵僚,依我看,这些七零八落的关系加在一块儿只怕什么样的词汇,都不够了。

第四十八章 乱世豪强

三月甲未,杨赐免,以光禄勋邓盛代。袁隗免,以廷尉崔烈代。我突然想起来,可能什么时候,我对小清说过崔烈的事情!其人乃买通灵帝的乳母,花五百万钱就买了三公之职的那个狗官。上任伊始,灵帝大叹倒霉,“少卖了五百万哩!”没想到我早当做笑话说了出去,现在历史真的发生,反倒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甲申,韩遂、边章进军酽县,烽火相望。贼众旗鼓大张,离渝麋仅有百余里路程。皇甫嵩也拔军推进,前锋终至雍县。

我立刻传令派出五路探马打听切实消息。这日清晨,司马恭怏怏不乐地来见我,卢横忙将他引了进来。

是时我正仔细盘计胜算,埋头苦思。司马恭不敢打扰,静静坐了半天,我方才发觉。忙起身笑道:“你什么时候来的,我都没感觉到嘛。”

司马恭恭敬行礼,道:“将军恐怕正想着如何挫败敌军的事情吧。”

我点点头,“是啊。你来了正好,也跟我一起想想,怎么打好这第一仗。”

司马恭吞吞吐吐地道:“在下倒有些念头,只是不知道将军能否见纳。”

我引他坐下,心想:这小子今天好像有点不对嘛,平常他的话都是直来直去的,可不像现在这么费劲,就像挤牙膏似的。正色道:“长史有话就说嘛,我们都是一家人,作甚要那么含含混混的。”

司马恭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担心之色,长叹起来,“在下只是有感而发罢了。西羌贼军十余万,声势浩大,而皇甫嵩以将军屯渝麋,分明是弃车保帅之举。将军若是侥幸得胜,必无余势,此时他只须分出杜阳、陈仓、雍县之守军,几路穷追,必获全胜。将军若是败了,皇甫嵩却仍可以逸待劳,以精锐之师迎头猛击,最少打个平手。而我等进亦败、退亦败,只怕难以为继啊。”

我欣喜地看着他,就像第一次认识他似的。连说了三个“好”字,道:“难得你有这般认识,我算没白教了你。现在你也知道为将的不易了吧,光要对付敌人,我已是焦头烂额了,再加上皇甫嵩等大拖后腿,这仗你叫我怎么打?”

司马恭忽地跪伏在地,道:“将军谬赞,这可不是在下想出来的。司马恭不敢夺人之美。”

我皱皱眉,道:“不是你又是谁?”

司马恭抬头看了看我,小声道:“是高敬兄弟……”

我心下恍然,不禁微微有些不悦,哼了一声,便站起身来。司马恭赶忙口不择言地解释道:“请将军恕罪,司马恭也是一心为将军着想。现在局势危急,正当用人之际,而高敬等整日禁闭冥想,于士气不利啊。他虽犯了大错,却已经痛悔前非,欲以死报将军。司马恭以项上人头担保,高敬兄弟决不敢再有丝毫违令之举,请将军宽恕!”

我来回踱了几步,刚想发作,又忖道:不如顺水推舟,卖他个人情算了。高敬既已关了不少天,想来也必会奋命以效,加上手边的确无人可用,他们三个一出来,对挽回局面大有裨益。过了很长时间,这才冷冷道:“念在长史一片挚诚,我就答应这个要求了。不过话说在前面,犯了军规不加处置,那是不可能的。高敬死罪可免,活罪难赦。你给我下去传令,命大小将领齐来都衙议事。”

司马恭高兴地应诺,又大磕了几个响头,这才离去。正整理穿戴之时,卢横在门外道:“将军,皇甫嵩的信使来了。”

我瞥了他一眼,继续系着领口,“让他也到都衙,有什么臭屁,到那里放一样的。”

卢横很是疑惑地抬头,看着我满是嘲弄的脸色,这才恍悟:“遵命!”

会议之时,诸将大多在营中操练士卒,俱是骑马赶到。渝麋县令、参军左浑第一个来到衙前。我想了想,命人取榻席请他坐在西首。这种时候,最好不要把内部矛盾有意夸张,否则定当得不偿失。

待众将会齐,先叫进皇甫嵩信使。来人是一健壮参校,取帛奉来,道:“皇甫将军命令颜校尉立刻兵发酽县救急,这是文书。”

小校接过,转呈上来。我撕开一看,禁不住冷笑起来。司马恭顿时怒不可遏地叫了起来,“什么救急,那是送死!贼势汹汹,州郡府县又有谁敢出头?皇甫嵩空白握着数万大军而不敢前来,为什么偏偏要叫我家大人去救危难呢?这里面摆的是什么诡计,一眼便看得透了!”

众人闻言也俱大怒,纷纷喝骂使者。那参校见状不妙,畏首畏尾地道:“皇甫将军只是叫小人来传话罢了,他下了什么命令,全不关小人的事。”

我挥手止住喧闹,嘿嘿笑道:“回去就跟皇甫嵩说,我颜鹰会立刻派兵北上救援,请他放心好了。”

司马恭大惊,叫道:“将军!”连鲍秉等也站出来劝止,我喝道:“都住口!来人,给我打赏,送使者回去。”

军校轰应一声,自带使者下去。我这才恢复神态,道:“你们都吵个什么,又不是皇甫嵩,对他发火有屁用?”

司马恭牙关一咬,摆出一副豁出去的架势,抱拳道:“将军,此事大大不妥呀。皇甫嵩命我军出战,分明是让我们孤军深入,正好着了韩遂等的圈套,假其手而亡我。现在将军这样轻率答允了他,难道……”

我环视众将,微微一笑,“那你让我怎么办,把使者杀了,送首级回去?”仰天打了个哈哈,道:“我才不会那么傻。现在皇甫嵩四万大军驻扎在背后,虎视眈眈,巴不得我抗令不遵呢。那时候他一封奏章发到朝廷,立刻让我等背负叛名,便可名正言顺地加以讨伐。而我等寸功未立,先入天牢,纵能分辩,也必势力大削,无复今日之勇矣。嘿嘿,他这一手,可当真是高明呀!”

众人皆都哑然,细细品味起我的话来。半晌,鲍秉道:“为今之计,将军该当派遣信使,速至京里禀报。朝廷终会有公断的罢。”

我又扫视了一眼众将,只渝麋令、参军左浑面呈不屑之态。心领神会,颔首道:“只怕左大人有些话说吧,渝麋布防精湛,又有先遣之名。各位不如先听听他的意见。”

左浑傲然出列,拱手道:“颜校尉深思熟虑,在下佩服。皇甫将军用兵,向来审慎严密,颜校尉与之深有嫌隙,那他即便不寻衅挑拨,也必定大加防范。此时吾县岌岌,而颜校尉以孤垒之势,尚且不得容,况乎其他?若派信使,等若明告于他。那时我军前后临战,安能不死?”

我见众将脸上都有恐怖之色,鼓掌大笑,“讲得好。不过依左大人看来,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呢?”

左浑长揖谢道:“大人如此危急之刻,还能坐对如流,谈笑自若,真有名将风范!依在下所见,皇甫嵩此举不过欲探知大人虚实罢了。大人不加坚辞,一口应允,定然令其陷入猜疑之中。而皇甫嵩所部董卓、鲍鸿、贾琮等,计其功名,安敢加诸谶谋于虎骑?想京畿之中,权贵倾轧,而大人独以白身,加诸重号,名噪一时。谁人不知,哪个不晓?皇甫嵩加诬图构,必当徒苦其身。颜大人只需作态往援,大肆张扬,过不了几日,他必会再发军令,命大人回保渝城。”

“妙啊,妙啊!”我想了想,心想:这家伙讲起话来倒有些道理,看来有时候狗头军师还是管用的,“左大人的话真是精辟。尔等以为何如?”

大家又是一阵喧哗,交头接耳起来。司马恭道:“果如参军所说,我们暂时该当无恙。不过羌贼一日不除,我等一日不得安寝。非得想个办法,让将军脱离窘境,也好安心杀敌呀。”

我笑道:“长史说得对啊。不过现在还没什么好办法可想,只好过一天算一天了。大家回去,都要拿出几条意见来,集思广益嘛!左大人,你说是吗。”

左浑该是最明白现时处境的,也该有熟谋对付。不过时机未到,一旦决定脱困,必然面临着诸多问题,其中最关键的,是我们该不该这样。对抗军帅,就已经相当于造反了。即使告到灵帝面前,我的胜算也定然不大。他微微一怔,知会地俯首道:“大人所言是极。”把刚要禀报的话强压下去。

军报一了,我立刻询问各营训练新阵形的情况。司马恭禀报有几名司马放松怠慢,我便严厉地加以处罚。皱眉道:“我不想再看到有人再敢松松垮垮,有触军纪。训练并不是为了我展开的,是为国家,为自己!训练时多流汗,战场上少流血,难道不划算吗?你们这些人不要以为我们打了不少胜仗,就骄傲自满,得意忘形,殊不知这种思想,只会让我们尝尽苦头。历史上有多少次战争,都是以少胜多,以弱胜强的呀,为什么强的反而不强,被弱势一方击败呢?原因就是他们骄傲轻敌!大意不得呀,各位。今日我不打你们板子,但要限期考核,达不到预定标准的,统统革职,决不姑息。还有,每人写一份检讨书,要深刻认识自己的错误。明天都要在各自营中宣读,我会派人监督的。”

几名司马惊出一身冷汗,赶忙谢恩退下。我突然想起刚才和司马恭谈论的事情来,瞥了他一眼,冷冷道:“前几日在漆垣战罢,给禁闭的那几名军犯呢?”

有小校答道:“都在营中。”

“给我带上来!”

高敬等三人都被剥去将领服饰,也无甚顶戴,直挺挺跪在都衙阶下。

“高敬,你可知道你犯了什么错误吗?”

他闻言叩了个头,面容悲凄地道:“大人所授军命,我没有依照行事,致使伤亡加重,敬之罪也。”

王巍、滕邝两人也叩首道:“大人令辅助司马,末将等未尽全职,致猛甲无功,死者相望。愿请大人责罚。”

我命司马恭将高敬对局势的估测讲了一遍,叹道:“高敬虽犯了错,却仍旧深挂战事,多加谏言,其心可嘉!王巍、滕邝也都不是凡凡之辈,相信一定会为我军大壮行色。好了,也把你们关得久了,现在都要放出来去立功,去打仗!”

高敬等俱是不能置信般地呆望着我,终于齐齐叩头,喜道:“多谢大人恩典!”

我皱眉道:“不要得意得过早。此次司马长史为你们说了不少好话,各位将官也都曾向我求过情。之所以把你们放出来,是要你们重新开始,而不是做错了不了了之。现在我把你们各降一级,暂留长史帐下听用。以后若再发生类似的事情,就不要怪本将军无情了!”

高敬等黯然无语,伏首称谢。可当我命令文案司马追计三人在漆垣一战的功劳之时,他们都大受震动,连称不可。

我传令赏王巍、滕邝银各一百两,高敬三十两,以其大错所扣。由是,高敬贬为副帐司马,滕邝、王巍为甲校。众人见此事这样处理,都心服口服,我谈纪论律间,也大都多了一份慎重之色。

散了会,左浑请求私下见面。我正要去营中视察,笑道:“左大人若有兴趣,不妨同往吧。你要说的话,我猜也能猜出个大概来了。”

卢横忙命士卒牵了匹马,左浑骑上,问道:“在下只是来请教将军,为何对皇甫嵩之事要数缄其口,隐忍再三呢?”

我淡然道:“同殿为臣,俱是圣上恩宠亲重的将帅,怎能在大敌之下只顾私利呢?这些事情若张扬出去,贼军更是有恃无恐,而天朝颜面,也必当丢得干干净净。所以我是不愿意在这么个节骨眼上,跟皇甫小儿闹翻的。”

左浑骄傲地道:“此话不无道理。但皇甫嵩矫情施德,声名震于海内,大人与之相比,则失却天时地利——皇甫嵩满门清牍,累劾阉宦,百姓仰慕,此其一也。皇甫嵩身建不世之功,体兼高人之德,虽惺惺作态,亦不乏炫文耀武之词,此其二也。此人断吾后路,而又虚张呼应之势,迷惑朝廷,岂不有碍圣上关切之情?大人若还顾忌社稷兴亡,那朝廷的脸面,又算得了什么?”

我转头看了看他,又向后笑道:“卢横,你听到左大人的话了吗。你有什么看法?”

左浑也瞪眼望他,卢横先在马上欠身施礼,这才道:“参军的话甚为有理。皇甫嵩道貌岸然,其实本就是博名邀采之辈。当日若非董将军说情,我和大人恐怕早已丧在他的手里。要卢某说,简直一刻也等不得,非置其于死地不可。”

我大笑,“真是实话实说,一点也不含糊。皇甫嵩该不该死,这不是问题所在。关键的是,我们怎样逃过这一劫,让他无可奈何,甘拜下风。看来左大人对此倒颇有计较,适才我让你不说,是不想动摇军心啊。”

见左浑冷冰冰地不解其意,只得改口问及定策,他不假辞色地道:“在下的确已有计策了。不过能否施行,还要视情形而定。现下贼羌人寇,烽火陵园,皇甫嵩必不致不以大局出发,而逼得大人西顾。但此人下手狠辣,性子沉稳,也定不会把大人当做心腹。照此而论,将军归路只有一条,乃通过敌军锋线,直逼湟中!若得陇县、略阳、望垣三处,塞其粮路,则敌人十余万大军必陷混乱之境。那时前有强阻,后无退处,人心惶惶,不战而定。”

我轻“嗯”一声,道:“那如何通过敌军十万之阵呢?”

左浑得意扬扬地道:“大人深谙兵法,自知奇兵妙用。莫若分兵一半绕过酽县而上。另一半佯与贼寇厮拼。只要大人能指挥得当,自能将敌拖在是处,而其后防空虚,待我们以迅雷之势占据要地,大功可成也。”

我大加赞扬,心里却想:别臭美了。我们就七千多人,一半三千多,果真分出一半来,有什么战斗力?即使侥幸占据了几处要地,又能守得住吗?十万大军一压,那滋味……有本事你去试试。

左浑见我实在没有怎样高兴,不悦地脱口道:“大人那么不以为然的样子,难道这个计策不可用吗?”

我心里不由感慨起来,愈发坚定了这家伙到底是个文官,虽然有些过人之处,但在军事上却还嫩了一点。若是什么修修工事、加固城墙之流,固然可行。但若行军打仗,弄不好搞得全军精疲力尽,还被人打得一败涂地。叹道:“非是计策不好,只是实行起来颇有压力。你的意见我会加以考虑,请回吧。”

左浑皱了眉,微微作礼,便策马离开。卢横忍不住道:“将军为何突然不高兴呢?这渝麋令有才识文学,知书达理,六术皆精,可堪大用……”

我转过头没好气地道:“你怎么知道他可堪大用?几句话说得比放屁还不如,还骄傲得很哩!若是我的手下对我这副态度,我必不轻饶。”

卢横垂首道:“是。卢横多嘴。”

我放缓了口气,拍拍他的肩头,“我没说你,你不要在意。你想想看,我军的一半只有三千人马,他韩遂十余万大军回头一扑,恐怕马上得全军覆没,连援救都来不及呀。再说了,当前危急时刻,除了紧紧团结在一块,伺机歼敌小部之外,哪有别的奇计可想,分出兵来,更无异自投死境,这样做能有什么好处?”

卢横抿着的嘴渐渐分开,道:“卢横明白了,将军之所以能屡次战胜强敌,是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呀!”

我沉吟着,纵马直趋城外大营。眼前,是一片广袤的土地,酽水从西面缓缓流过,开拓出丘岭间不多的平原来。大地冰结已渐渐化开,和暖的地方,甚至开始长出青嫩嫩的草尖儿来。白天长了,阳光更加充足,仰天观去,湛蓝的天空、奶白的云彩,令人心旷神怡。士兵们正专心致志地训练着新创制的阵法,未经过实践检验,谁也不知道这奇怪的阵势能起到什么样的作用,但听说是我的主意,战士们学习的劲头竟十分高涨。我一到,便听见操练场上传来他们沉浑的吼叫声:“颜大人好!”

“弟兄们,辛苦了!”

这几句台词“演练”了很久,颇让我能感受到海陆空三军元帅的威风。特别是觉得自己竟能如此熟悉这个时代,而且取得这样巨大的成就,颇为不可思议。但是这些成就,却又意味着另一世界的生活,无比安定与繁荣,那是充满贫穷和杀戮的古汉朝所无法比拟的。

过了几日,见我军一副“蠢蠢欲动”的样子,皇甫嵩果然发信来,停止了这次援救计划。边章、韩遂军则毫不客气地攻下了酽县,先锋更缓缓向渝麋开来。

甲戌,城中接报,北宫伯玉军派遣使者前来见我。微微一愕,还是立即下令派司马恭、高敬为代表,赶赴城外往迎。我在衙府内等候会面。

来者乃韩遂军勇士吉尔胡,饶当羌人。此人身材魁梧,面目很像西域地方边民,但一口流利的官话,令人大感诧异。

吉尔胡一副羌人打扮,耳朵戴着挂坠,头上盘着两条金珠顶饰。我见他服饰,不禁顿生出故旧的感觉,笑道:“原来是个斡提克(勇士),升到总队长了吗?”

那人大感震惊,不由自主地跪倒,道:“校尉夸奖。我乃族中骑兵队统领,还没能受封更高……校尉大人果然名不虚传。对我族之官律如此精通,放眼汉邦,没有第二个。”

除司马恭外,其他将领的眼光也是万分诧异地投向我。我淡淡一笑,道:“请坐。你是赐支族人么?”

那人还未坐下,又吃了一惊,重新匍伏在地,道:“校尉大人莫非是神,怎么这样清楚我的来历?看来我羌人决不可与颜鹰为敌,否则鹰儿翅膀必折,老虎也终会磕碎了门牙。”连连叩起头来。

我心里好笑,暗道:老子在神海族难道是白住的么?饶当羌除了神海、赐支两族之外,都属小类,若在那里,像你这样的赤金勇士早就已经升到族司了,又怎会才忝为区区统领呢?再说,我从前没见过你,想必你不在神海族中,肯定是赐支人。嘿,那格累一仗,你打过没有,赐支损失得那样惨法,居然还有你这般角色苦撑大局,当真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啊。自不会将此“天机”泄露出去,环视众将,连左浑都面现惊诧钦仰之色,不禁大感得意。

我肃容道:“请起。吉尔统领今天来,是代表韩遂将军呢,还是北宫伯玉大人?”

吉尔胡凛然沉声道:“我是代表韩遂将军来的。这里有将军的信笺,请校尉过目。”

一旁的小校连忙接过文书,双手跪呈上来。我见信皮上写着“汉虎骑校尉颜鹰大人亲启”,嘿嘿一笑,拆了开来。

只见上面写道:“猛禽兄:盖闻仁者不忘君以徇私,孝者不背亲以邀利,志士不探乱以徼幸,智者不诡道以自危。足下大君,昔蹈国难,而蹇硕进谗,责以羌首之讥。后蒙钦典,而群丑妄言,讽以凉寇之诬。悲夫。故以君戎羌边鄙,造幸小民,威震畿辅,而陋者无不切齿也。遂愍其危境,乐其相逢,智者深识,独或宜然。今汉室危倾,失命乏天,君府糜乱,道路骨枯,而天下分崩在即。以君雄杰,当抚剑顾眄,纵横捭阖,安能北面庸主,贪暂安之势乎?昔韩信不忍一餐之遇,而弃三分功业,利剑已揣其喉,方发悔毒之叹者,机失而谋乖也。将军金城豪族,西羌一脉,当幡然回头,移兵东向,兄等叩迎城下,俯首为谋,成百世之业也!阁下当兴,足有三辅、凉州之地,宝器北向称制。事若不成,亦可退牧并凉,观天下形势,俟时事之交通,大可御也。请速定夺。金城文约顿首顿首。”

我看完信,不禁触到心中隐藏已久的痛处,长叹一声,递与司马恭。吉尔胡见状,忙不失时机地道:“校尉大人与韩将军同乡,先举义兵、杀大豪、破州郡,立有盛名。而韩将军素来钦慕大人,更著氐、羌共戴,因此兴兵。校尉大人既为汉邦不容,还不如投奔我军,共同建立大业。”

我不置可否地一哂,左浑已憋不住地跳起来,“胡言乱语!你这草寇,竟敢在虎骑校尉面前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要不念你乃是使者,早就把你斩杀了。”

吉尔胡斜着眼看他,冷笑道:“你又是什么东西?我乃韩遂将军的使者,赐支族统领,最厉害的勇士!你想杀我,还要问问自己,能不能杀得了我。”

左浑大怒,问我道:“大人,羌贼鼠辈,如此张狂,怎能留在世上?大人若不想背叛朝廷,就应立斩此贼,悬首营辕,一消叛贼气焰。”

我容色不动道:“左大人稍安毋躁。他说什么话,都代表不了他自己,而是彼方军帅之意。你如此激动,又怎能冷静地考虑问题?还是坐下吧,免得让人嘲笑你涵养不够。”

左浑脸色涨得通红,强自克制着缓缓坐下。吉尔胡“嘿”然一乐,不再挑衅,“校尉大人,请你回话。”

我哈哈一笑,道:“如果不急的话,请斡提克到驿馆歇息几日。还容我好好想想。事关重大,不能不让我和部下们都统一意见啊。”

吉尔胡怔了怔,道:“韩将军倒是很急,但既然校尉那么说,我就答应了吧。赐支人说话直来直去,还请各位多多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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