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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末浮生记-第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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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大笑,“杨兄真明白人。那我也就开门见山了。杨兄此来,朝廷难道没有什么额外的条件要颜某接受吗?”

杨奇道:“怎会没有。先叔还未葬时,大将军便要彪兄请大人与仲妹赴洛。兄长坚意回绝。于是何进便假诏于兄,逼其就范。吾进言利害,称汝有才识伟断,御千人可敌十万众,若逼之甚,则难收其效。不如缓图!”

杨奇见我目瞪口呆的样子,又道:“所谓收买人心,大有道理。像大人这样,御众而守,不加理会朝廷之命,又有谁能奈汝何?不如礼仪备至,纳于麾下,这才能为朝廷用命,终为社稷之臣!”

我缓缓摇头,叹道:“杨兄快人快语,是爽直人,但却仍未解我之意啊。阁下不是提起宦官乱政了吗?那就应看到当今汉室已是岌岌可危,此时莫说保疆卫国了,就是保护自己的性命也成问题。你看看,黄巾之乱、韩遂之乱,仿佛谁都可以造反称帝,岂能不明哲保身,徘徊观望于京兆之侧呢?”

杨奇淡然道:“大人所说不无道理。可天子未衰、党锢已解,蚁贼之乱后,皇甫嵩、朱隽、卢植、董卓等脱颖而出。朝中重臣名流,比比皆是,未有不能保疆全土之忧也。以吾看,尽诛阉党清君侧,乃是大计。如今何进官至大将军,其妹为皇后,其弟苗为河南尹,四海归心,恐怕尽除宦官,是迟早的事情!”

我连连摇头,却又不说话。在我心里,何进这匹夫焉能做出大事!他不过是依靠外戚身份,一步登天,实际上根本毫无治国理政之能。换句话,让他当屠夫可能很称职,若是当大将军辅佐皇室,哼哼,简直要笑掉人的大牙。

不过此话不便与杨奇说明。他是朝廷派来的人,虽有杨氏血脉,对我来说却宛如路人,他如果将我骂何进的话转报上去,我还不犯冲么。小心为妙。

杨奇见我不答,微笑道:“想来大人也必知这些道理,我就不多说了。先叔葬时,门生徒众万余来观,谥文烈侯。圣上命我转赐大人缣千匹、钱一百万,耕牛十头。闻说大人屯田于吴岳山阴,广积民生,是为天下幸尔!”

我勉强笑笑,道:“请转奏陛下,臣颜鹰叩谢皇恩。不过上次赐爵蒙封,已是太过,此次又御赐钱物,不知是否合乎礼节?”

在京里呆了那么久,我自然知道朝廷最讲究礼仪。现在岳父新丧,而蒙封钱缣,似有招宠之嫌。杨奇道:“陛下圣意若此,请颜大人不必太推脱了。服丧之事,中郎将朱越已呈意朝中,圣上特准颜大人居丧六十日!”

我只得沉声道:“多谢陛下蒙恩被泽,臣当素服郊祭,以谢天子!”

杨奇躬身道:“颜大人敬仰天子,尊崇汉室,秉持节操,忠正耿直,天下人都举袖拭目,必以大人为首瞻!”我微一颔首,心里苦闷之至。又听他接茬道:“在下此来,还充任使者。天子有诏书在此,请大人详见!”

我心头又是一惊,见他已从袖中取出黄帛诏册,起身站到面前。

我无可奈何地跪下接旨,他笑道:“圣意免虎骑大将军跪礼,请起!”将诏文递上。

我接来细看,先是通篇的褒奖赞扬,滔滔不绝。其次是讲天下大灾,荆扬一带水涝而京畿、三河久旱无雨,粮食歉收,等等。最后含糊不清地请求拨一批粮草以充给司隶,当然是越多越好。

我这下连装笑都装不出来,“我颜鹰四月方始平定峄醴,家无余财、军无余粮,而今年尾虽小有丰收,也不知余下多少。如今天子有急难,臣下也不能坐视,就请杨侍中押运千五百斛回京罢!”

杨奇一怔,道:“闻说颜大人致力农垦,又曾大量收购谷稻,怎会就这样一点点呢?”

我气不打一处来,暗道:我余不余粮是我的事情,你有什么权利统统带走?若不是看在受苦受难的百姓们的分上,我半粒米也不会给!强笑道:“我赈济百姓用掉大半,之后又卖掉一些,因而所剩无几。杨侍中请宽限几日,若能多出富余,到时定当尽数交奉!”

待其释意,这才故作殷勤地派人送他先回驿所歇息,一边命许翼等前来商议。杨丝一直在客厅之旁呆着,闻说杨奇已去,走进来道:“相公怎么不留他下来,与妾见一见面呢。他已经走了吗?”

我摇头道:“你这堂兄可真是厉害,差点让我都翻脸了!”

杨丝吃惊道:“什么事?莫非他得罪了相公?”

我便将刚刚与杨奇的对话跟她细细说了,杨丝叹了口气,道:“相公也不要责备他了。汉室已乏天命,可仍然有这样的忠臣跟随,恐怕一时也难以覆亡罢!”

“什么忠臣?那是愚人、笨瓜!”我骂道,“你有这样的兄弟,真是杨门不幸。你倒拭目以待,看他会有什么好下场。不劳无获,竟然向我小小峄醴请求粮草,多丢脸啊?自己不劳动,还整天想吃得好玩得好,真是做梦!”

杨丝微微低头,无可奈何地开解道:“恐怕也真是天灾所致,要不然圣上也不会令大兄持诏来此了。据闻八九月间,京畿谷价涨六成,千石以下官员都常食粝米、四百石以下更自出樵采,情状不堪!”

此刻,许翼与长史参校齐鹏前来待命。见我正与丝儿说话,便静候廊下。我命他们进来,讲了备粮与侍中杨奇的事。许翼不解地道:“黍粟之资,军之重也。将军何必许之?”

我不耐烦地挥挥手,命二人下去准备。心里却道:许翼之言不错,军心民心都在乎粮食之上,我又何必把辛辛苦苦备的粮拱手让给别人呢?又忆起这一年的不易,特别是开山引渠、制造水轮等事,让人疲累不堪。颇为不忍。唉了口气,随口道:“露儿把卫夫人安排妥当了吗?”

杨丝点点头,道:“她在房中等候相公见面呢。露儿与她已是相见恨晚,这一日都在那里谈论音律之事!”

我若有所思地道:“这个女人真是不简单,区区县令之女,就精通乐律、又知书达礼。昨日我等身份泄露,她安之若素,一点也不惊讶。真叫人啧啧称奇。丝儿,你与她也谈论过,感觉如何?”

杨丝微笑道:“妾不敢与马氏相比!”

我讶然看着她,缓缓颔首,“看来我倒要亲自去领教领教了!”

※※※※※※

马氏已焕然一新,再不复流浪时那落魄的样子:发束高髻,略施粉黛于面、涂朱于颊。不作愁眉,而素服宽摆,赤足长跪于榻席东侧。

她的样子非常优美,并且清新脱俗。我见门外已有数双布履,不禁暗自惊异:这马氏面子倒挺大的,看看都有些谁来了?

她望见我来,微微低下头。露儿的婢女连忙将我迎进厅去,备榻主坐之上。丝儿也随我进来,左右看看,除露儿外,还有小清、鲍秉妻乔兰,甚至还有平常不易见到的卢横之妻,只好以“卢夫人”之名称呼。

马氏似在抚琴,而听众除几位夫人之外,丝儿、露儿的丫鬟们也大多云集于此。众人向我行礼毕,露儿笑道:“今天是我请大家来的,卫夫人琴艺超凡,若不能让大家都听听,可真是憾事。正好相公也来了,夫人还未奏完呢!”

马氏淡淡笑道:“多谢公主夸奖,妾以微末之技,得方家之赞。亦不敢有违将军清听,请颜大人见谅!”

我这才看见露儿已将自己心爱的桐木琴放到马氏面前。心想: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此话一点不假。我骄傲的露儿,竟然肯把平常不太交往的人都请来,又焚香置琴,真是让人不解呀!

我坐下来,道:“无妨,敢问卫夫人,在这里还满意吗?若有什么其他需要,尽管提出来,露儿自然会安排的!”

马氏颔首道:“多谢大人关心。大人不以妾卑微,赐宅城中,又遣丫鬟服侍,已是有劳。不敢再令大人费神!”

我只得微笑,道:“诸位都在恭听夫人妙曲,若不肯见赐,倒是很令人失望的呀!”

马氏道:“公主琴技在妾之上,不如让她演奏罢!”将琴轻轻推到一边,孔露见局面尴尬,勉强笑道:“那我就献丑了!”

我心里微感不悦,暗道:在她们面前能奏的曲子,为什么不能在我面前演奏呢。莫非我还没有资格听么?顿时心思不在曲上。胡思乱想了片刻,只听众人纷纷拊掌,丝儿道:“没想到一曲高山流水,竟被露儿演奏得如此神妙。伯牙自叹天下无知音,却不料生在此时!”

众女尽皆莞尔。马氏微笑道:“公主琴艺,举世无双。难怪镜玉楼长盛不衰,为世所瞩。有灏国公主这样的高手,自然不比凡蠹了!”

孔露欠身道:“卫夫人过奖。孔露久处京城,忝有薄名。而前夜夫人一曲,才叫我知晓天下之大,高手众多,此后再不敢以曲舞自居!”见我不予表态,笑道:“相公觉得何如呢!”

我望了望小清,顿觉跟马氏这帮人在一起谈琴论舞,实在是很不恰当的事情。我有多少要事,还竟然能够泡在这里闲聊么?不觉大感无趣,道:“颜鹰粗人,不通音律,恐怕卫夫人还不知道吧。露儿,请恕为夫无礼,慢待了你的客人。我还有事,暂且告辞!”

向马氏躬了躬身。又向卢夫人、鲍夫人都致了礼,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下,缓步退出。心想:我不客气又如何!当然,对有学问的人,都不能慢待,都是要尊敬的。但这样骄横的女子,老子还是第一次见到!退至门口,忽又略感不忍,轻声对侍婢道:“天气凉了,多备几盆炭火在屋里,免得冻坏了夫人和贵客们!”

几名婢女大感失职,应声退下。我走出屋子,远远走到廊外,这才长吁了口气,暗想:这卫夫人一味执礼,真让人受不了。跟她谈话,比跟皇帝、太后谈话还压抑。想当年我在南宫嘉德殿被董后召会,口若悬河,大模大样,何等的威风!现在面对这小女人,却是焦头烂额,最后还被逼了出来,真是前所未有!

心里又颇觉这女人不寻常,暗道:我颜鹰堂堂二品大员,夫人中有故司空杨赐之女,还有灏国公主,地位之尊贵可以想见。她一介流民,无依无靠而来峄醴,现在把府旁一幢单门独户的大宅让给她住,而她却不以为意。此人必大有来头!沉吟良久,甚至想到她是否何进派来的间谍,摇摇头,不觉可笑。

隔了稍顷,小清跑来寻我。见我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笑道:“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是不是觉得不舒服呢?!”

我扭头不答。小清靠在我身边,搂住我的脖子,“好啦老公,我知道你有点不高兴,不过卫夫人就这脾气,勉强不来的。刚刚她已与我说起,邀你下午去吃饭赔罪呢!”

“我不去,要去你们去好了!”我大感自尊心受挫,哪里肯乖乖落入她的圈套?更何况这小女子还懂得用计,竟不央露儿,而央清儿来求我。“这女人不给面子,我颜将军也不会给面子!”

小清笑起来,“实际上不是那么回事。卫夫人和露儿谈及当年出嫁之前的事,所以奏了半曲,听得令人怦然心动。

夫君来得不是时候,她当然不能在你面前续奏此曲罗。不过她还是很佩服你的呢,说你敢于自陈缺陷,又没有盛气凌人的架势。特别是你嘱咐侍女时的样子,很可爱呢!”

我哼哼笑了,羞恼尽去,“她不会说我可爱吧,这句话是不是你加的?”

小清被我揭穿,俏脸一红,“谁说是我,是露儿讲的呀!不信你问她们去!”

我揽住她,“老夫老妻了,还这么害羞。清儿,你倒想想这个女人跟别人有什么不同,我觉得……她深不可测呢!”

小清同意道:“是呀!她好似对一切都见怪不怪,虽丧尽全家,却也把悲伤深埋心里,除了在乐曲中流露外,平常不形于色。而且此人雍容大方,虽年纪在三十上下,却令其他人都有点黯然失色。尤其像我这样的人,和她比起来,真有天渊之别呢!”

“黯然失色?”我笑起来,仔细凝视着小清无邪的双眸,“不会罢,我的清儿那么完美,决不会输给一个老太婆的。这次我一定要刨根问底把她的来历弄清楚,决不能那么轻易给她骗吃骗喝!”

小清抿着嘴笑,“那么说,你同意去了?刚刚不是说要不给面子的吗?”

我哑口无言。于是,与马氏的第二次会面在申时开始了。看起来这是个很讲传统的女人。按祖规汉人行两餐制,第一顿饭近午,称“朝食”或“饔食”。第二顿饭在午后三到五时,谓之“飧”。但我和丝儿、露儿一起吃饭,从来都是三餐,而且她们都说,在宫闱与贵胄之家,都是三餐,与现代无丝毫不同。

※※※※※※

卫夫人请客,我当然不能不吃。走近院落,这才发现与空着的时候有所不同了:满地腐叶、枯枝已清扫干净,地面都用夯石打平,浅浅铺一层沙。古树、盆景都经过修饰、洒水,而且阶上直至厅内,都铺设了麻毡。

露儿代替主人出迎,小清、丝儿望见了便笑一笑,我无可奈何地道:“你到底是我老婆还是卫夫人的婢女?整天呆在这儿,连家都不要了?”

露儿见我生气,忙低声谢罪道:“妾知错了!”

我赶忙扶她起来,心中不觉有点后悔,想道:她何尝不是跟马氏一样,都受够了封建观念的奴役,看来我也是不能皱着眉头对她们说话的。佯嗔道:“我只是随便说说,你看你又这样老毛病犯了。以后不可以随便跪的哦,不然我要罚你!”

露儿欲语还休,微笑道,“多谢相公。清姐、丝姐,你们也快来罢!”

卫夫人在厅侧致大礼,她身着深色布衣,看起来十分庄重得体,“妾马氏参见虎骑大将军!”

“别客气……”我原本想大笑着说,都是自家人嘛!后来一想会引起误会,也就免了,“请起,今天你是主我们都是客,你说了算嘛!”

卫夫人请我独坐上首,单列了一席。她与孔露、小清与丝儿分坐主、宾之位。道:“妾今日莽撞,冒犯了大人。还请多多包涵,莫以寒家女子为怪!”

我摇摇头道:“我今天也该道歉,那么不顾礼节地离开。实在是因为心情不太好,况且朝中有使者前来勒索,尤是非常愤恨!”

丝儿与我互相看了一眼,她便做出个无辜的面容。卫夫人见到这一切,掩嘴道:“原来大人这样爱开玩笑。其实令夫人已对我说起,敢问是否粮草一事呢?”

我点点头,她又接着道:“请恕妾多嘴,不知大人对于此事,将会何如!”

我皱起眉头,道:“我也有点为难。要不是我已应允了他粮千五百斛不能失言,此次我断不会济其半分。夫人提起此事,莫非另有高见?”

卫夫人微微一笑,隔了半晌才缓缓道:“朝廷素以三河之地屯垦备荒,关中富庶天下闻名。而今圣上以万乘之躯,备礼而来,大人不觉得其中有诈吗?”

我专注聆听,赞同道:“夫人所言极是,我也曾想到过此点。不过畿辅一带久旱成灾倒是没错,据说谷价已涨了近六成。民以食为天,无食则社稷不稳,想来朝廷四处遣募粮草以济流民,也是迫不得已的办法!”

卫夫人拊掌道:“‘民以食为天’,这句话道尽了天下大势。大人体贴民情,眼光独到,妾深叹服。此番南涝北旱,天下当灾。去岁因灾疫而起黄巾,今载又如是,安能不以民为大急呢?观之朝廷,税天下亩十钱,大筑宫室庙堂。而河东之境,颗粒无收,由是民怨沸腾。此诚其所以征募天下粮也!”

我听她文绉绉地,却说得大有道理。恭敬问道:“依夫人所见,我这粮该交呢,还是不该交呢?”

卫夫人避口不答,却问道:“大人此际有多少兵马疆土,百姓几何?”

我愣了愣,道:“前些日子与鲍鸿交战,颇有些伤亡,现在大概能组募八九千人罢。至于地盘,嘿嘿,只有峄醴附近百里之地。百姓两千多户尔!”

卫夫人叹道:“峄醴城之坚固,天下少有。不过大人以八千之众,保守百里之地,能否得全呢?朝廷虽然昏庸,但多能征惯战之士,温衡、鲍鸿,不过如同儿戏。若皇甫嵩、朱隽、董卓之辈挥军来讨,兵力较吾数倍,那么大人还会不会以为朝廷可欺呢?”

我突感猛醒,浑身一颤,顿时冷汗直冒。卫夫人察言观色,又道:“如今朝廷深忌大人之名,而峄醴势力单薄,无法与之相抗。为今之计,只有尊崇天子,顺应民意才行!”我起身一揖道:“请夫人不吝赐教!”

小清十分惊讶,孔露、杨丝更是拿十分异常的眼光瞅着我们。卫夫人淡淡笑道:“昔日晋文公接纳周襄王而使诸侯影从,汉高祖为义帝服孝而天下归心。奉天子以从人望,乃是大计。想大人以白身授官,名望海内,此际万万不可动摇民意,而致贼名。若是抗旨不遵,必有毁誉丧德之嘲,失莫大焉!”

我又是一揖到底,满脸叹服之色,“夫人金玉良言,颜鹰知道该怎么办了!”当下又恭请马氏居上首坐,“卑学之士,不敢居夫人之上!”她谦虚了几句,见推脱不掉,只得从命。

卫夫人坐定,微微笑道:“颜虎骑没有虚名啊!连妾这样的寡妇,都推礼备至,真叫人心悦诚服!”忙击掌命侍女上菜,“各位都饿了罢,妾光顾着说话,慢待了将军与各位夫人,恕罪恕罪!”

杨丝等齐说无妨,露儿笑道:“没想到姐姐有这样的学问,我家相公还从来不曾尊敬过别人,除了那个荀先生!”

马氏问及荀先生之名,笑起来,“妾怎敢与荀攸相较。荀氏为国之冠冕,荀淑、荀爽,知名当世,荀攸更是不亚张良、陈平的俊杰呀!”

当下孔露提起与之结亲的事,马氏肃然起敬,“荀攸王佐才也,大人不以其暂微,而屈身委聘,真是令人叹服!”

端起杯来,轻轻啜了一口,“权以此杯敬贺颜虎骑!”

我连忙喝了,席间更是有一番会谈。当提及我心中的疑惑之时,亦即马氏身份,她略显忧虑地道:“得蒙大人如此看重,小女子再不敢有所隐瞒。妾……实不是马县令之女……唉,家父颍川李膺。妾出生襄城,与荀家曾有亲厚,故而颇知其事。不过夫家罹难,却不是伪言。建宁二年父亲被陷牢中身死,母亲弟妹徙边。是时妾十五岁,不甘就辱,东躲西藏,后荀家派人送妾至东莱,嫁与卫郎,一晃十数载。孰料黄巾贼起……此时惟长兄瓒尚在,妾欲去东平投他,却未想半路传其死讯。唉,妾深感天下之大,无妾所归,故而流离漂泊至此!”

她抬手拭泪,我惊道:“你是李膺的女儿?怪不得,怪不得!”

所有人都呆住了。要知道那时候提起这些“党锢”之首,无人不是毕恭毕敬,而李膺名望更大,被称为“天下楷模”,那时士大夫们把得他接见视为莫大荣誉,谓之“登龙门”——由此可见一斑。

不过真没想到卫夫人竟然是李膺的女儿!怪不得如此有威仪,大有其父风范。我赶忙请教她真实姓名,以及从师何人等等。

卫夫人道:“妾名宣,字少君。家父生性简亢,无所交接,惟以荀淑等为友。永寿初年妾出生家中,次年家父便被征为度辽将军讨鲜卑,一晃十一年没能回来。自小妾便喜诗书文章,常与荀家姐妹谈论古今,妾生平最敬服蔡伯喈,光和年间还曾专赴陈留,拜蔡邕女为师,学习琴艺诗书……”

我听得耳熟,忍不住插嘴道:“蔡邕之女?是蔡文姬么?”

卫夫人惊叹道:“大人果然多识,确实是蔡文姬,讳琰,其学识广博,才高善辩,且精通乐律。我在蔡家住了三个多月,与之深感相惜,便结成姐妹!”

孔露听得心旷神怡,笑道:“姐姐比之蔡文姬何如?”

卫夫人正色道:“她是凰鸟栖于九霄,妾怎敢与之相提并论!”

孔露忍不住动容道:“听姐姐这么说,我真想马上就见到她。她年岁几何,现在仍未出嫁么?”

卫夫人道:“文姬比我小。初时嫁与河东卫仲道,可丈夫去世无子,因而又回到陈留家中!”

我心里暗道:史书上这蔡文姬可大大有名,不过好人多磨难呀!不便说明,道:“夫人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也不是等闲之辈呀!对了,这卫仲道也姓卫,跟你先夫是不是亲戚?”

我这一问,小清等都笑起来。孔露道:“相公怎么问这么傻的问题。蔡文姬嫁的是河东人,而宣姐姐嫁的是青州人啊。 ”

卫夫人李宣淡然道:“先夫是北海治中从事,卫仲道却是河东大家,毫无关联。因先父曾任过青州刺史,所以颇有些旧属同僚,故而为卫家收纳!”

李宣又与我们畅谈国事。此女深谙治国之道,眼界深邃,思绪远大,不由令我对她更敬重三分。道:“夫人对于治军理政,都有独到见解,令某汗颜。在下忝有虚名,今日与君一会,当知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

李宣毫无骄色,笑道:“大人谬赞!”

我恭敬道:“夫人举论国事,条理清晰,知见不俗。颜某还冒昧请求夫人为军师,以便在下能朝夕奉教,聆听钧意!”

李宣一怔,掩嘴道:“大人说笑了。妾是女流,怎敢议论军事?颜虎骑有惊天纬地之才,善用贤能,更不需妾这样的寡妇助阵!”

我沮丧地道:“不瞒你说,什么贤良之才,我还真没遇到过几个。此际军中战将如云,可无一人尚谋。而治军理政,需要大量像夫人这样的人才,我不能因夫人是女流,而不加重用!”

孔露、杨丝皆瞠目。李宣摇了摇头,道:“大人此言太过荒唐,自古男女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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