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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末浮生记-第9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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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淡淡笑了笑,道:“大人太过于成见了。董卓出身于行伍之间,二十岁就立战功,初为凉州兵马掾,后从中郎将张奂为军司马,稍迁西域戊己校尉、并州刺史、河东太守,因黄巾起而拜东中郎将。此人豪侠仗义,膂力过人,羌胡畏之若神。将军亦起于边地,而声名威望,恐不及此人!”

我点点头,李宣似漫不经心地理了理额发,提醒道:“董将军从伍三十年,老谋深算,大人切莫与之为敌。此次闻他入境,妾尚以为张温遣之密讨峄醴,后见其军容不似战时之态,方始安心!”

我当然不是没想到这种可能性,但听李宣直言不讳地讲出来,心里面也有点后怕。董卓要真是来捉我的,刚刚会见他时,恐怕便遭到毒手了。道:“多谢李中郎训诫,我以后会注意小心的。不过董卓此次讨伐先零羌,对我们却大有利处:那几部羌寇流窜在凉州境,我们运盐之时,虽有神海、赐支族盟旗,却还得绕道而过,他们杂居在武都、汉阳一带,虎视眈眈,整日须提防严密,才不至有失。此番董卓若得胜收复凉州南三郡,我们便后顾无忧了!”

李宣模棱两可地笑笑,道:“真要如此就好了。北宫伯玉、韩遂边章等造乱西陲,时日非短。而先零、白马、钟存、参狼等羌恃勇逞蛮,以至凉州一带府弱民穷,四处狼烟,人口也大为消减。羌贼经营已久,朝廷欲加讨伐,必十万之师,积功之将方可平定。今董卓虽堪将任,却无大军可用,三万余众不被羌贼击破已是万幸,谈何取胜尔!”

我大感佩服,当下又问起积贮屯垦的事情。过了一会儿,小清快步走了进来,先向李宣问好,便朝我道:“刚刚碰到王据他们,称有人来投奔我军。一姓徐,另两人姓韩、姜,听说都很有风度,所以特地向你推荐!”

自招贤令颁出之后,陆续有各路英杰投军,自荐当官。武官中有新拜军侯的扶风人刘肇、李敦、姚广等,还有因勇武破格提拔为前锋营司马的定阳人宗稠。凡为大小军屯屯长者,百人之多。而今却是缺贤才,任我招贤令上写得多么美妙,就没有几个人来投。

难道没人想做官吗?苦苦分析了之后,得出了结论:按汉末形势来分,军阀分作大小两类,而我属于后者。按阶级来分,我是贫民出身,没有“家庭背景”,故而属于寒门。而大士族阶级出仕,已是普遍状况,故而士族阶级里人才较多,而寒族堆里武将较多。这些天应募的宗稠、刘肇等人,都是贫家出身,孔武有力,却都不是智士。我这个寒族,天生被士大夫、贵族阶级看不起,更何况卖身投靠过张让那些宦官,早有人在背后大骂过我了。我如今虽跻身高爵,但终于没能改变天下人的看法。

京畿里没人敢说我的坏话,但我曾听过有人骂我“无耻”,可以说洁身自好的官僚之中,十个有九个对我有成见。当然,豪杰英雄是除外的,例如荀攸,一点都不顾忌别人怎么说,不但跟我成为朋友,还娶了我的妹妹颜雪,成为亲家。如果不是有察人之明的话,他这种自视甚高的清流,怎会和我相通呢?

所以听到小清的话,我立刻辞别李宣,礼贤下士地急急赶去与新来的三人相见。他们是广汉人徐邶、韩凤,扶风人姜寿,听说很有见识。

谈论之中,我尽量十分客气,对他们的话静静听,很恰当地补充一两句意见。相见之后,这三个人都十分折服,异口同声称赞我“大俊之才”,毛遂自荐为我属官。我自然也想仿效古人之风骨,当即起用徐邶为掾属,韩凤、姜寿为令史,各在将军府衙内供职。

※※※※※※

行礼、下聘之后,徐邶毫不掩饰地谈到我招贤的事情:“主公威名远卓,军前无匹。但士卿群僚,俱有阉党羽末之词,而主公不避忌讳,于宫中、常侍府出入,常与让、忠等辈远郊,以致士大夫中有称谓曰‘鼠尾’,意即詈责主公跟随阉丑,虽官位亨通不耻为也。主公痛击屯骑校尉鲍鸿部,斩大谷尉温衡于伊水,屡背圣意。故而贤明智士多持观望,不肯轻易就将军茅土!”

我心道那几件事都是迫不得已而为之,我加官进爵,实际上应该归功于这几仗呢!朝廷与皇帝的荒谬,莫过于此。岁初西征之前,天子还有诏明示:我击败温衡是大功,因此温衡便成了替死鬼,名正言顺地套上了“反贼”的帽子。

叹了口气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尔。徐兄弟说得不错,我颜鹰一介白身,又曾归附宦官,劣迹斑斑,遭人非议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啊!”

徐邶被此称谓一惊,感动地跪下,“主公如此称呼,折杀我也,下官万不敢当。主公英明神武,远见卓识,我等皆愿在麾下效命。祈望主公霸业有成,则我等喜不自禁也!”

韩凤、姜寿亦自跪倒。我连忙扶起,笑道:“以后都是自家人,何必客气?依汝等来看,为今局势何如?还望不吝赐教!”

韩凤字叔奇,徐邶字茂仲,两人同郡。韩凤生得尖牙利齿,其貌不扬。而徐邶须髯颀长,满脸俱是和蔼笑意,与他倾谈,才能感到其胸中学问,大有名家风范。姜寿字世平,一副深沉面容,天阔方圆,喜怒不形于色。三人之中,以徐邶最长,四十五岁上下,韩凤最小,才二十五岁。

韩凤此时正张着嘴笑,露出大暴牙来,“主公虚怀若谷,并非南阳袁公路、涿郡卢子干般欺世盗名。主公既问起形势,我等当聆听高论!”

徐邶不动声色地看着,胳膊却轻轻推了他一下。我见姜寿的脸上,已是鄙夷不屑的样子,心中好笑道:姓韩的长得真丑,但未必没有真学问。俗话说人不可貌相嘛,三国演义里张松献地图之事言犹在耳,若曹操能稍微有点肚量,恐怕就可一统天下啦!忙更加恭敬地作了个揖,道:“先生既问,颜某只好先献丑了。一家之言,还请多多指点!”

见他点点头,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一边的姜寿早就把眉毛皱到肉里去了。徐邶怕我发怒,忙道:“韩兄,怎可对主公如此不敬,至少应还个礼啊!”

韩凤哈哈一笑,随随便便地拱拱手。看来我不露点真才实学,休想镇得住他。笑道:“无妨。依我看来,这汉家天下四百年,如今是该终结的时候了!”

这一句话出口,顿时三人吃惊万分。我不动声色,缓缓道:“自明帝邓皇后临朝以来,朝中权势无不为外戚、宦官占据。外戚专扈,动辄清除异己、收田敛财,虎狼之性,虽帝胄王室亦不在眼内。窦宪夺公主田园,梁冀鸠杀幼帝,其行令人发指。宦官阴毒,一味顺应权势,狐假虎威,手段卑劣,虽猪狗不如也。宦官数行党锢,大捕党人清流,荼毒生灵,为害凡二十余载。桓帝五侯,有‘左回天、具独坐、徐卧虎,唐雨堕’之称,而今十常侍,竟有张公赵母之讥。宦官放任专横,父兄、子弟、婚亲、宾客典据州郡,为乱天下。凡辜榷财利、侵掠百姓,无恶不作。今黄巾大起,普天响应,而天子犹能跑驴溜狗,殚极土木于宫闱间,朝政日败于初,而民心动摇,四方灾异,是为亡国兆也!”

我放缓了口气,顿了一顿,“那么,诸位之意何如?”

三人俱露出惊异神色。韩凤滴溜溜地转动眼珠,尖声笑道:“主公真是明辨非常,小人佩服之至!适才对主公不敬之处,还望不要见怪!”

姜寿拜道:“主公命世豪杰,所论凡闻者必当心折!”一边嘲讽地瞧着韩凤道,“汝有话就早点说出来,也好让在下听听是不是有用!”

韩凤哼哼白了对方一眼,慢条斯理地道:“主公说的,当然是不错的。汉室由盛及衰,由衰及亡,惟时日尔。小人要进谏的,却是主公的大计。若是主公有齐桓、庄公之志,必从吾愿用吾计,方可大成!”

这下子不但姜寿,连其同郡徐邶也不由得皱眉起来。姜寿不形于色的脸上,也分明写上了两个字:“吹牛!”

我笑着道:“敢闻先生高论!”强压下刚刚被他唾沫星子溅到脸上时恶心的表情,心里不觉对此人的狂妄,又惊又疑。

韩凤笑呵呵地摸摸山羊胡子,道:“主公起于白身,若不是依附宦官,根本没有今日的地位。而地方宗族豪强,朝中士卿大夫,大都秉持成见,耻与主公为伍。所以主公从京畿辗转终被逼至此境,缘由就在这里了!”

我心里一动,虽被其“依附宦官”的话弄得有些不悦,但终觉其言有理,便听他接着道:“主公为寒门所累,故而得不到州郡、土地。想主公初起至河内募兵,却被并州刺史丁原截缠鏊斗。虽获小胜,但终为所忌,被逼出境。后于京畿转封将军府掾属,亦几被罢黜。现在将军屯扎峄醴,据吴岳山,却仍无实力立足畿辅,只能落脚山际荒野中,与猛兽、蛮族为友。故将军若想成大事,必须有用武之地。无地则无粮草、军马,终为人下。如今凉州贼寇三辅,正是将军用兵之时,怎可舍弃这大好机会呢?”

得闻此言,我的脑海不禁有些豁然开朗之感。韩凤一针见血地指出我现下的最大弱项,就是没有地盘。吴岳山不过百里之地,难以施展手脚有所作为。不过,真要照他所说,我又得打仗抢地盘,历史明摆在我的脑海里了,应该说,这个时代根本没有颜鹰这个人,我又怎么可能身登帝位呢?

再说,眼下也不宜出兵。所谓坐山观虎斗,只有两只老虎斗得一死一伤之时,我才可以从容获取猎物,哪有老虎争斗时,主动献上去让它啃的道理?

不过此番言论已让我对韩凤的印象大为改观。姜寿怔住,而徐邶则是满脸敬佩之色。韩凤露着牙笑笑,仿佛知道我心里想什么一样。“主公明白了吗?”

我大笑起来,“好一个韩叔奇,说到我的心里去了。你是要我趁韩遂边章自顾不暇之机,取其州郡吗?”

韩凤也大笑,“不愧为主公,一点就明。不过眼下我军弱小,不如与破虏将军董卓一起行事,借讨伐先零羌之名据有凉州全境!”

凉州西起敦煌、西域长史府,东至北地、并州,北连鲜卑南结益州,幅员辽阔。此际凉州大半落在贼手,正可放手一搏。韩凤的主意,确实令我非常心动。

第五十九章 不辱使命

韩凤提出据西凉的宏大计划,我告诉他我要好好地加以考虑。

其实我很早以前,就有了自己的设想,既然十分清楚这个时代的发展趋势,我何必再做无谓的挣扎与努力呢?我想拥有小小的一块地盘,然后保境安民,当个小小的地头蛇,和小清她们共享快乐。待情势变坏了,就跑到国外去度假,也不失为好主意。

至于和曹操等人交手,想都不敢想。他们是什么人?都是名震千古的英雄人物,老虎屁股摸不得。别说交手了,和他们在一起我都感到自卑。惟一的办法,就是赶快找到他们其中一个,把他干掉,然后代替他。不过这样一来……我必然要完成此人的“历史使命”了,若我变成刘备,那不是什么灾难都要承受了吗?最终当了皇帝还没两天,就会呜呼哀哉,老子才不干呢!

我已经够倒霉的了。初起羌境,为贼利用,除长老、败敌军,几乎受封为大祭查。然而功亏一篑,被贼所困,清儿也几乎身死。后于凉州杀豪族马旒,得金巨亿,伍卒民众相从者至数千人,可惜到最后被人出卖,不但寸金未获,连累了父老乡亲,还身遭囹囫,几至于殁。出南郑、走陈仓,衣不遮寒、食不果腹,在弘农湖县还差点被花花公子公孙生砍翻。后至长安,与杨氏兄妹分道。在洛阳,大受张让、袁绍等欺压……每一件事提起来都让人十分地不悦,更何况之后我还几经反复,一会儿被拜官授爵,得意扬扬。一会儿又成贼寇流匪,东躲西藏。最丢脸的莫过于在杨赐府上当小喽啰,还被杨觐、田四这些人渣呼来唤去,整日里与他们明争暗斗,弄得我老脸丢尽。

所以我是坚决不想再干了。董卓乱政,洛阳、长安之境都不是长久之地。曹操诗中有云:“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正是京畿、三辅长期动乱之后的真实写照。我到底该怎么办?是按兵不动,静观其变。还是趁早捞完银子拍屁股走人,现在再不考虑,以后就来不及了。

※※※※※※

我怀着深深的忧虑和担心,回到府中。小清见我回来,问道:“你不是在李宣那儿吗,这个时候,她不留你一起吃饭?”

我简单地加以说明。她见我闷闷不乐,关心地道:“是不是又想到什么问题了?我看你像是很疲惫,要不要先睡一会儿?”

我看看她,不觉因为她总那么神采奕奕、性感迷人而颇感嫉妒。要不是我早已成了她老公,真的会瞧着她舍不得把眼睛移开呢。注目良久,待她微微有些不好意思的时候,我突然心道:为什么我总要和李宣她们商量事情呢?这些个古人,跟我总是有点隔阂的,而清儿不同,她明白我需要什么,她也明白我的情绪我的思维我的理想以至于我任何一丁点儿欲望。我为什么不问问她?舍近求远,真是呆子啊。

直勾勾地看着她道:“清儿,我很久没跟你好好说说话了!”

她缓缓坐下,又奇又喜地抬起头来,“怎么夫君突然说这样的话呢?”

“我天天总感到休息不够。以前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知道了。我在拼命给自己留家底,好到那时候可以亡命脱身,至少给你,给丝儿、露儿,给大家都准备一条最好的后路。

我每次睡下之前,才感觉冷落了你。尤其是忙的时候,更是很少陪你。那些天我们出去游玩,仍有大堆的事务跟随,害我都没跟你亲近几次。清儿,你温柔体贴,又善解人意,我有你这样的好老婆,真是祖上积德……”

小清格格地笑起来,“颜鹰,你有话就直说嘛,干吗这样给人家戴高帽子?我还不了解你吗,你不会虚情假意欺骗我,你的心我懂!”

她拉长了语调,立刻令我感动起来。我有一种莫名的冲动,坐在她的边上,把她抱在怀里,“清儿,你觉得我们现在过得愉快吗?”

小清闭上眼,静静地靠在我胸前,“没什么好,还不如在洛阳来得快活。那时候多自由自在,也不用烦什么开荒种田、招兵买马的琐事,随遇而安,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而现在却要管这管那,一会儿治军,一会儿农垦,有时候还要跑到羌地去谈判运盐。唉,真没意思!”

我不由得失笑,在她那白皙的脖子上轻吻起来,“不劳而无获,不是我经常讲的话吗?又不想干活,又想过好日子,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情。不过我是担心将来呀!一旦战争打起来,就再也身不由己了。我们身处三辅之地,渭水要冲,必然难逃灾劫。我们想要保护胜利果实,就得与他们分庭抗礼,建立强大的经济、军事集团。可是我颜鹰藉藉无名,又没那分野心与奢望,所以想问问你,我该怎么办?”

小清笑道:“夫君怎么说,我都听你的。我知道你的办法,总是最好的!”

我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这次不行哦,老用这句话搪塞我。我是问你呀!这样烫手的山芋,别老推给我。其实你比我聪明,又学习了这么久,难道还要继续装蒜下去不成?”

小清微笑道:“夫君为什么会拿不定主意呢,贪恋奢华吗?”我愕然。小清撇头吻了我一下,温情地道:“其实夫君不是这样的人罢。不过历史既然是客观存在的,你躲也躲不掉。如果你史上无名,那么任凭你再努力,恐怕也不会有结果。我想说的是,你做你应该做的就行了,别管那么多。但如果你觉得有危险,还是应该早做准备,以避免杨速、新儿的悲剧再次发生!”

一语惊醒梦中人。我没有曹操、刘备这样彪榜史册的名头,那么我所做一切即是徒劳,还管那么多干什么!我的思想受到了书本的约束,应该扔掉它,按我的本意去做。对,我既然来到这个世界,又没有回去的可能,正应该尽我所能改造它!何必考虑那么多。

“那我们就继续罢,不过也得及早安排一条后路。你觉得羌地何如?”

小清轻轻地笑起来,“你想再回到西海吗,老公?”

“不错,回到西海。我们可以在格累的边上,建立起我们自己的城堡和要塞。组织起最精锐的部队,远离汉境的烦扰。我们可以在那美丽的大湖边吹吹海风,听一听羌族人动听的民歌。我们可以钓鱼、游泳,可以划船……”

小清眼光深邃地凝视着我,“颜鹰,不管你去哪儿,我永远都会跟着你!”

※※※※※※

关于韩凤的建议,诸将赞同者有之,反对者亦有之。

韩凤主张,分小部留守峄醴,大部自渭水沿河西上,经陇县越过陇坻入陇右,待站稳脚跟后,与董卓分左右军讨定先零羌。一旦获胜,可分兵取略阳、成纪、平襄三县与安定全郡。堵住韩遂军粮道,以精锐拒之援师,一面通报朝廷,令张温等加紧对韩遂的攻势。那时候就可以坐收渔利,朝廷必以领凉州刺史职拜赐所功。

司马恭等大都同意,反对者只有王据、滕邝。王据反对的意见是粮秣军马,言道:“主公积谷贮粟虽丰,战马秣草却少。今年军马染疫而死数百匹,能用的不过两千余,只甲骑尚能支敷。今又入冬,马草奇缺。若无骑可用,凉州数郡极难抚定。更何况先前刚与屯骑校尉鲍鸿所部会战,兵卒十之去一二,存七千余而已,难当贼寇十数万众。望主公详察!”

滕邝持反对意见,是为兵甲所资,“月前刚刚奉主公之命组建军衙,冶铁铸兵,尚未有所成。如今府库多陈年之资,除甲骑队外,俱残缺不全。且日前我与司马大人共察军营,发觉大多士卒因今年屯垦之故,久未整饬,如今又胜鲍鸿,士气浮躁,难为大用!”

韩凤面不改色,尖利的下巴微微一缩,似在讥嘲一般,“两位大人说得都不错。但主公何等人也,久经战阵,无往不利,虽敌军数倍而易胜之也。眼下又有破虏将军董卓所部三万余人人凉州,与其会兵一处,安有乏伍之忧!至于马匹,虽有小碍,但并不至对主公征伐先零、讨伐韩遂的大计有所影响。此次出征,名正言顺,有此一举,主公不但能弘复凉州,更可一战而令天下瞩目、天子惬心。那时主公声动海内,招才引贤,霸业成矣!”

徐邶道:“韩遂遣使来访,招纳主公是假,察探虚实是真。主公在凉州一带,威名赫赫,韩遂边章等起兵,亦是假名主公。前番主公大败李文侯于泥阳,又破韩遂等于渝麋,视十万军众如无人尔。故而韩贼等深恐主公听命于朝廷,与之会战。此番张温与战美阳,初即不利。至夜,则有流星掠过韩遂军营,正是峄醴方向,贼营军马皆鸣,韩遂以为此主我军侧翼来攻,仓皇退兵,故而为温等所败,其深惧主公如此。此际士卒拼命,众将协力,正该主公大展宏图。切勿犹疑丧失良机!”

姜寿道:“正若徐茂仲所言,良机不可失,一失不可回。请主公速下决断!”

我心中暗暗叫好,刚要点头,便听厅外有人高声宣道:“将军司马、五营都统楚大人,从事中郎李大人到——”

诸将的眼神顿时全被吸引过去,片刻后才纷纷垂下头。徐邶等人见进来的竟是两名女子,一起愣住,半晌说不出话来。

我也非常讶异,因为平常即使去招她们,她们也不肯来的,尤其是李宣。此次见她们都身着官服,威风凛凛的样子,不禁大咽了一口唾沫。

拜见过我,李宣和小清交换了一个眼色。

“两位大人请起……”

李宣见我疑惑的表情,淡淡一笑,道:“此三位必定将军府掾属、令史姜寿徐邶韩凤大人了!”

我点点头,她挑了挑眉毛,“诸位对征讨凉州的看法,未免过于乐观。适才汝等所言,妾已得闻。敢问诸位大人,你们打过仗吗?”

此言一出,我顿知她俩有不同意见。姜寿不动声色,而韩凤则冷哼一声,不予作答。徐邶冷笑道:“不知此位是……”

“哦,她是将军府从事中郎李大人,名宣!”我解释道,看他们一脸又惊又怒的表情,自然是因为对方是女性,而加辩驳,觉得大丢面子。

李宣微微施礼,徐邶道:“既然是主公的属官,自然有高人才学了。刚刚我等所言,不知有何遗漏,还望李大人,哼哼,不吝指教!”

韩凤张开大牙不怀好意地笑起来,“小人也想听听李大人高见!”

李宣站到案前,缓缓回身道:“妾也没打过仗,可是听到尔等所论,却不得不说几句。主公于京畿屯驻以来,虽屡获大胜,却也并非一卒不费。攻下峄醴,已是四月之事。而吴岳狼虎在侧,原先皇甫嵩、如今张温大军压境,西面又有韩遂素与交恶,主公治辖不过近日初始,根基尚未安稳,怎谈及收复凉州重任?”

又冷冷地道:“王据、滕邝素掌粮草物资、兵甲器械,此乃战之重也。此次周慎军追击韩贼、围渝中,却被阻断粮道而大败,我军粮草不缺,缺在运输兵力方面。凉州郡地势开阔,从东至西数千里,于此峄醴所备马匹、军械,以我军千余之师,讨定戎羌数十年经营之地,简直笑话!主公亲征凉州,吴岳空虚难保,而若讨贼不利,则进退失据、军心浮动,四面受敌,又谈何大展宏图乎!”

韩凤张开的大嘴顿时合不拢了,表情惊异无比。诸将闻言俱窃窃私语、交头接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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