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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世羁-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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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老师的学问之深了。上次说起的蒸汽机,还请公主不吝赐教才是!据说欧罗巴大陆的那些使臣和传教士如今已在船上用了这劳什子,弘历真是好奇。”

说起这个,我倒是一笑。从雍正八年开始的,我坚持要求的丹药试验,一对鸳鸯一天就死了,一只猎犬服食了一个月也死了,一只公鹿坚持的时间是两个月,我最不忍心的一匹骏马,服食了几个月后,变得歪歪倒倒,目光呆滞,口角流涎,几乎已经不能再跑动了。胤禛当时还在病中,见这些试验结果,已对道士丹药深恶痛绝,把那几个月搬到圆明园烧炉炼丹的道士们统统赶了出去。弘历一向最痛恨这些道士,认为他们旁门左道,装神弄鬼,但碍于身份,不好直谏,见我用此方法说服了胤禛,当时就大喜过望,又因为在太学中有新儿的交情,从那时起,他就开始时常寻机会向我问这问那。未来乾隆皇帝的好奇与好学让我有了一点儿责任感,于是就当作闲聊,向他大概解释起了我仅剩的关于蒸汽机的记忆:

“宝亲王,所有人都见过,当一壶水沸腾时,热气将壶盖顶起的情景,若是更大量的热气,可以产生的力量不是更大?由次,英吉利国有人设计了蒸汽机,专门制造大量蒸汽为动力,用一系列类似于他们钟表的精细机关带动器械,就可以完成很多人才能完成的工作。比如宝亲王也听说的,用于船的划浆,不但节省了很多人力,速度和强度也比人力来得更有效率。”

 弘历出神的想了想,笑道:“这个念头新鲜!西洋人蛮荒不解大义,却专喜欢弄这些奇技淫巧。”

 我不得不耐心的试图说服他:“这些技术如果日益发展完善,用到各种方面,将是一场巨大的变革,可以创造出无数奇迹啊。”

“呵呵,我中华物华天宝,地大物博,什么没有?不然,他们还需巴巴的弄出这劳什子,不远千里跑来朝贡?钟表什么的。让他们去做就是。不过这蒸汽机好玩儿,什么时候叫他们弄个来看看。”弘历好笑,已得出自己的结论。

尘世羁 第二卷 第144章

 无奈的摇摇头,打起精神勉力与他封建传统封闭思想辩论,还没说两句,胤禛大步走来,笑问:“讲的什么智者襟怀,仁者谋略?得空儿了,也给朕讲讲。”

 “皇上。”“皇阿玛。”

 胤禛摆摆手,收起勉强的笑意,看着我简洁的说:“朕有要紧事儿得亲自去办,需回宫几日。弘历,随朕回宫。”

 这是几年来的第一次。自胤祥离开后,胤禛对我眷恋日深,时时都要我在身边,加上皇后去世,后宫事宜我也多少在操持,他从未为半什么事而让我单独留下过。

 目送他们父子离开圆明园,我已大约知道胤禛要去做什么,但愿,这就是他答应我的,那最后一件事。

已经五天了,胤禛还没有回圆明园,每天只遣太监来向我叮嘱些冷暖琐事,宫里也异常平静,没有任何消息传出来。这天春雨淅沥,湖面上浮起一群群锦鲤吐泡泡,可爱之极,正好胤禛今年为我取的雪莲也到了。

自胤祥去后,依然有雪莲年年送来,仍在每年的初春时节。胤禛总是非常准时,他说“十三弟回草原去了,雪莲自然更少不了,我不过受他之托,代为运送”,仍然每年亲手转交给我,只是,除了今年。

 在看一遍那些我细心保存的干花,打开箱子,将这极可能是最后一朵的雪莲,收集到他们一起。我已集齐了十三朵了。明年,还会有雪莲么?

 “公主娘娘!”

新儿忽然冲进水榭,双目红红,泪痕宛然,意识到自己失态,又退后一步,小孩子受了委屈般紧张抽噎:“公主,您知道吗?宫中忽然传出消息,弘时阿哥,前日被皇上赐死了,还削了宗籍。”

 我并不意外这个消息,对她的态度却多少有些意外,示意左右人都出去,关上了门,只剩下我看着她不言语。

“公主,您那时候不是说一切都有老天在瞧着吗?我记得呢。”新儿几步扑到我身边,跪伏到我膝上:“老天就这样瞧着?瞧着他们这样的父子,兄弟?新儿知道,八王爷九王爷他们,是也才高出世,招了皇上的嫉恨,一山不容二虎,一国难容二君,我都明白。但弘时阿哥不是他的儿子吗?他怎么下得了手!怎么下得了手?”

“你也知道他下不了手?”我拍拍她耸动的肩膀:“你只知道你的九王爷他们辛苦悲惨,难道看不到皇上咬牙独自撑了多少年?你难道不知道十三爷吃了多少苦?正因为身受其苦,皇上才宁愿一个人背负了所有的责任和罪名,好留给弘历一个安稳的江山,不让弘历再受一轮这样磨难。这是他们爱新觉罗家注定了的。呵。。。。。。我有时候猜想,是不是他们从取得天下的那天,就已经同时收到了这个命运的诅咒?”

 “注定的?。。。。。。”新儿蓄了满眼的泪,茫然看着我。

 “你,喜欢弘时?”我突然柔声问她:“你已经长大了,我一直在替你留心,却一点儿也没看出来。。。。。。”

“不!”她跪直了身字,“。。。。。。。是,我这他,但不是公主您想的那样。我明白,公主让我到太学听课,还让我时常可以和小武哥哥,福来哥哥他们玩,让我可以见到更多的人,您希望我能自己找到幸福。。。。。。”

我的确是这样希望的,或许他点八挂。。。。。。武世彪的儿子小武,孙守一的大儿子,我在草原上亲眼看着他出生的孙福来,现在都到我身边做了侍卫,也都是勇敢正直的好男儿。

“。。。。。。小武哥哥对我就像妹妹一样,福来哥哥诚实可靠,而那些宗室子弟,不过是些斗鸡走狗,赌酒弛马的旗下纨绔。对宝亲王自然清华毓德,已俨然有人君之像。但不一样的只有盛郡王弘时阿哥,因为他和九王爷当年太像了,一见到他,就像见到在西宁的九阿哥。。。。。。说不出的可怜他,敬爱他。。。。。。”

 弘时像胤禟?这才真是叫我意外。

外貌?气质?贵族子弟,稍微桀骜阴柔一点儿,加之原本就是这样近亲血缘,弘时脸上或许的确有点儿胤禟的影子?但我从来没有过这个联想,自然看不出来——可怜痴心的新儿,无时无刻不在寻找她的九王爷的影子。。。。。。

尘世羁 第二卷 第145章

“新儿,这是你自己的心魔给你造成的幻象。。。。。。特别是当弘时重复了胤禟的命运时,你就更暗示自己把胤禟的影子投射到弘时身上。这其实与你无关的,不要把过去的阴影带到每一件事情上,那样太累了。。。。。。”

“不,公主,您知道九王爷在西宁的日子吗?他做的每一件事都关于你。新儿永远不能明白,九王爷到底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错事,让他那样为你痴情一世,你却能这样残酷的看着他死?”

 果然还是为了胤禟。但由一个没有经过当年事的孩子口中说出“残酷的看着他死”这个冰凉恐怖的意相,是不是已经说明了整件之前给外人,给后来人留下的印象?

 “公主,您这样善良,这样智慧,这样的慈悲胸怀,您能体贴皇上对您的好,怎么会惟独不能感受九王爷为您的心呢?难道那样还不足以赎他的罪?”

这孩子豁出去了。虽然从收养她时起,我就知道总会有这样一天,她会需要一个解释,但一向谨言慎行的她,竟会舍命问出这种绝对不能让胤禟听到的话。。。。。。我摇摇头,搀起她来,自己转身从屋内某个箱柜深处,找出一管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竹笛,四系看了看,递给她。

 “竹笛?!这是。。。。。。我在青海见过的,九王爷说他在路上亲手做的,笛尾刻着‘禟’字,您还留着它。。。。。。”

 新儿捧着笛子,忽然扑进我怀里:“您还留着它。。。。。。”一语未尽,又是泪如雨下。

“新儿,你听着,你很懂事,从来不与我谈起这个,现在我要告诉你的话,今后我也不会再说第二次。对胤禟曾经是罪人。他对我有罪,还欠我一个,不两个人命。但他的一生确实已经替他赎了罪,那一切早已过去了。你曾经见他时常把玩的玉人儿,沉在眼前的湖里,而这个笛子,应该算了替你留着的。”

 “替我?。。。。。。公主,新儿刚才错了,新儿一时糊涂,竟那样对公主说话。。。。。。。请公主恕罪。”

“不要这么快就认错,你终于肯开口,向我说起你的心结,我很高兴,你是不早已知道,我有珍藏多年,却从来不弹的一具琴吗?那琴,经百年漫长时光提酿,多少前人以精魂浇铸而成,藏了不知道多少故事。而替你留着这支笛子,正是因为我明白,我都明白。。。。。。。

一个男人,他成熟,沧桑,执著,才华横溢,内心骄傲,却又那样隐忍,忧郁,甚至神秘。。。。。。他把你带进这个世界,教你弹琴写字读书。他救了你,教导你,疼爱你。。。。。。最后离开你。。。。。。”

 我深深叹息,为独自关山远离,云游四海的邬先生,春日谁陪他踏春看花?冬如谁陪他煮酒赏雪?

 “。。。。。。你怎么能忘得了他?这个男人将是你心中永远的高山仰止。”

新儿揪着心口,听完凄然出了好一阵子神,忽然微笑道:“公主,这也是您的故事吗?您的故事太多了,还这样曲折。。。。。。。什么时候能讲给我听?不啊九王爷的故事讲给我吧。”

 她将永远也不能摆脱他的影响,但她终会找到属于自己的人生,那个男人或许渐渐成为她深夜里怅惘的一个梦。。。。。。我摇偶笑着,说:

 “这笛子,是那次从保定回京路上,坎儿悄悄交给我处置的。你只的谁是坎吗?他三年前死了,为救李卫。。。。。。”

 “不阵地,但他一定是个好人,他为什么要舍命救李大人?”

三年前,皇帝为此决定,自雍正八年之后,重新召李卫进京,正式任职,我见到李卫时,他悲伤的萎靡不振,只要一开口,还忍不住抹泪。原来李卫在江南一直带着性音大师替皇上做一些收伏或安抚江湖人士的秘密工作,时常也会身陷险境,那一次在街头遇刺,却不知从哪里横挡出来坎儿,替李卫硬生生挨了一刀。李卫后来才知道,这些秘密工作,坎儿也有职责,几乎都在他们左右,只是身在暗处,不为他们所知而已。

“。。。。。。我们把他弄回去的路上,淌了一路的血,他还跟我笑:‘我无牵无挂,正该向阎王爷代了兄弟这一劫,你还要照顾翠儿和你们儿子呢,你们两个给我好好过,你们过的越好,我就越能早些放心去投胎,下辈子总不会还投叫花子命吧?’我跟他说,下辈子要还做叫花子,我还跟他一起讨饭,他就拉着我的手断了气。。。。。。凌姐姐,我竟然一直恨他,我还以为他一见荣华富贵就忘了情义,变成了小人,酷吏。。。。。。我,我怎么那么蠢哪!”李卫抱着头痛哭流涕。

尘世羁 第二卷 第146章

 “公主?!”

 从出神中醒过来,我摇头叹道:“人世间那么多故事,永远比戏剧,小说里更曲折动人。。。。。。来,我先把狗和坎儿的故事讲给你听。。。。。。”

 “公主,张廷玉张大人求见。”

张廷玉是个方正大儒,说得不好听点儿,迂腐是肯定有的,对身份热闹规矩都有非常严谨的一套。从当年在八爷府里,良妃寿筵上远远的照面,直到今天,张廷玉的姿态永远谦逊恭谨,却从没有和我直接打过任何交道,这个时候突然想到见我。。。。。。肯定是因为皇帝。

 我急忙迎出去,匆匆见了礼,简单直截的问道:“张大人,皇上出了什么事儿了?”

张廷玉微微一抬身子,仍然低着头说:“皇上因弘时阿哥的事儿,这几日瞧着精神不大好,也不肯见太医,连臣等都只为奉旨拟诏见着了一面,据李德全说,皇上多日未曾合过眼了。。。。。。”

 这个死犟的男人!以为撑一撑就能过去?独自扛下了一切,还要独自躲着等待伤口愈合?

急痛攻心。但面对朝廷大臣,还不能失了仪态,特别是这些年来,旗下贵族越来越讲究气派,无时无刻不要雍容娴雅,天塌下来也不能形于色,因此宫里的生活已让我有了条件反射:有“外人”在场时,原本就叫人盯着“身份”的我,绝对不能丢胤?的脸。

简略客气了几句,请张大人先回去办差,看他走远了,才吩咐人准备立刻进宫。正急得在湖边踱步,李德全身边一个小太监远远跑来,老远就上气不接下气的叫着:“纯惜公主!公主千岁!万岁爷抱恙,想回园子修养,御驾已经从宫里起驾往园子来了!”

心中忧急,脚步却要细细碎碎,动作需得云淡风轻,我终于变得有些像真正的“贵族”样子了,哀伤也这样内敛婉转,多么不符合胤?的风格,但这却是他给我的,最好的人生。

 “公主!。。。。。。姑姑。”

 我回头,却见为我扶着手的小丫头眼睛一亮,脸颊腾的绯红起来。

 呵,已经是年轻孩子们的故事了吗?站在圆明园烟柳之下的,是弘历。

 这一幕似曾相识。我有一刹那的失神:曾经也有过这样一个少年,在京城的春日烟柳中想我笑得一脸美好。。。。。。

 新儿看出弘时与胤?的相似,就是因为这种感觉吧?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

可当我在眼前这个少年脸上寻找时,又不敢确定了,是我的幻觉吗?向我走来的这个少年,他有着当年三阿哥的儒生书卷气,当年胤?那样不怒自威的距离感,当年八阿哥那种让人如沐春风的洵洵君子风,当年九阿哥那样的秀美,当年十三阿哥那样的俊朗洒脱,当年十四阿哥那样的清峻。。。。。。

 摇头嘲笑自己,若真如此,他真是一个。。。。。。幸运的少年。

 也许他谁也不像,只是我的错觉二月……短短二十年,上一代的风流繁华已成过眼云烟。。。。。。胤祥墓园中早已芳草萋萋。

 “公主,近日来皇阿玛不肯见儿臣,他来人家身体还好么?我三哥怎样了?”弘历没有在我面起保留对外人的矜持姿态,我很欣慰。

 “弘时薨了。你有一个了不起的父亲。”我静静说道,。顺便观察着他眼角眉梢的每一点风吹草动。

 还好,他的反应。。。。。。是完美的,若不是为了胤?,我真是瞎操心了。。。。。。轻轻笑起来,不再需要关心这个幸运得叫人嫉妒的少年。转身离去。

站在圆明园外大道上等了又等,诅咒了千万次这没有汽车飞机的落后时代,御辇才慢悠悠抵达。五天不见,胤?整个都瘦了一圈,携了我手走回藏心阁,还不肯坐轿,让太医紧张得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

但安顿下来,摒退所有人之后,他靠在可以瞧见整个湖景的软塌和,半阖眼帘,再也难掩倦意。若真如张廷玉所说,胤?已经五个日夜没有合眼,倒可以解释他眼前的憔悴支离。

 我初见他时是什么样子?抚摩着他头顶不知何时新长出的丝丝白发,我不甚在意的想着这个问题。

 居然开始回首往事了,我一定变老了。

 “凌儿,我闭不上眼睛。”

 “为什么?”

“在紫禁城,朕开始睡不找了,你说得对,那里冷冰冰,空荡荡,雕梁画栋却热闹到凄凉,夜晚用有说不清道不明的脚步回声。。。。。。我老了,凌儿,没有你,我就是真正的孤家寡人了。”

胤?软弱的把头靠在我胸前,“我在金陵给你造的公主别苑已经布置好了,几时闲下来,我带你去,去你一直心心念念的江南,什么都不管了,好吗?你陪我下下棋,煮煮酒,乘小舟去看十里秦淮波光浆影。。。。。。”絮絮念叨着,他终于肯放松下来,倦极而眠。

 指尖一点点滑过他枯瘦下来,越发显得轮廓深深的脸:

 “几时闲下来。。。。。。你几时才能闲下来呢?。。。。。。胤?,你就这样交代了我们的一生?“

 圆明园,胤?为我伪造的江南山水在轻风中悠悠摇晃起来,我们被一整幕幽蓝夜色温柔覆盖。

胤?又生病了。虽然和前两次大病不同,这次只是时不时浮现一些轻微不适的症状,但眼看雍正十三年一天天过去,我早已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有时候等着皇帝见人理事,独自看庭院中日影一寸一寸消移,真有度日如年之感,更别说他偶有不适之感,我便立即惊出一身冷汗。再这样下去,胤?自己或许还没什么,我却早已濒临崩溃了。

 但我怎么忍心在这个时候责怪他?当他的十项大恶罪名中又加上了“杀子“。

尘世羁 第二卷 第147章

胤禛又生病了。虽然和前两次大病不同,这次只是时不时浮现一些轻微不适的症状,但眼看雍正十三年一天天过去,我早已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有时候皇帝见人理事,我独自看着庭院中日影一寸一寸消移,真有度日如年之感,更别说他偶有不适,我便立即惊出一身冷汗。再这样下去,胤禛自己或许还没什么,我却早已濒临崩溃了。

 但我怎么忍心在这个时候责怪他?当他的十项大恶罪名中又加上了“杀子”。

一筹莫展,只能时时留意他的身体状况,并提醒他答应过我的事:该去南方休息一段时间了。正当我的“枕边风”就要奏效之时,我早已忘记的,史书上又一件大事发生了,那个老书生曾静事发,被岳钟麒送给了皇帝。

怎么会有这样迂腐得不可理喻的人?这个叫曾静的老书生,居然列出雍正皇帝十项大恶罪名,写成洋洋洒洒的几万字讨伐书,拿去劝说岳钟麒,说他是岳飞的后代,要他利用手中兵权造反,推翻胤禛这个万恶的暴君,推翻清朝。岳钟麒也是第一次见到世上还有这样的人,哭笑不得,干脆假意答应他,这书生便欣然相信了,于是岳钟麒就这样将他连他的讨伐书一起送到了雍正皇帝眼前。

这个天大的笑话却彻底刺痛了此时胤禛心中那根最脆弱的神经。当发现自己也会渐渐老去时,再偏执孤傲的人也会开始在乎后世的目光了吧?胤禛是不是想起了自己一生中所有不停力挽狂澜的瞬间?这只是我的猜想,但病中的胤禛在看完讨伐书上“弑父、篡位、逼母、戮兄、杀弟、背德、荒淫……”等罪名之后,一生中从来不屑于向任何人解释的他,居然决定写一本书来为自己辩护,这本书就取名《大义绝密录》。

 胤禛居然又有了新的目标,他的事情真的没有完了么?我简直欲哭无泪,莫非只能这样等待那一天的到来?

这阵子,胤禛的病还未好,身体不适,时常晕眩,每天办事和写书的间隙,都要我陪他下一局棋,缓一缓情绪。不客气的说,他的棋艺很臭,而我这些年也没用过多少心思学围棋,于是两个人磨磨蹭蹭、心不在焉,一局棋常常好些天都下不完,胤禛每次都吩咐人把残局保存好了不许动,第二天、第三天……接着下,下完为止,聊作消遣罢了。

不知不觉,连炎夏都已走到尽头,这天午后,勤政殿前后门窗洞开,殿内镇了几块冰,取湖面上随波送来的轻风,凉意倦倦,我与胤禛对着一副残局各自出神,半天都动不了一粒棋子。

 “呵呵,怪了,昨儿朕怎么会这样落子呢?如今可难续了。”半晌,胤禛懒懒笑道。

 抬头看看后墙上胤禛御笔亲书的“勤政亲贤”匾额,我叹气,也笑:

 “皇上的白子看似没什么道理,却牢牢占据了大半地盘,胜局已定,还回头去分辨来时路,有什么意义呢?”

 “哦?”胤禛抬头看看我,苦笑:“凌儿,你最近比朕还不耐烦,句句话都刺着朕呢。”

 “这不是不耐烦,我是担心来不及……胤禛,再耽误就到秋天了,现在还不能走吗?”

他竟真的有些愧疚,对我软言相告:“凌儿,你瞧,朕在这里,都挣扎一辈子了,突然要走,怎么走得开?待朕写完这本书,今年恐怕又过去了……不然,最早也得等到秋天,你不是说,江南秋天也……”

尘世羁 第二卷 第148章

 不,雍正皇帝怎能这副模样?怎么能有愧疚、犹豫?多日来绷紧神经,人疲倦忧虑时特别容易生气,我竟一刻也不能再忍受:

“对!你是雍正皇帝,你为它付出了很多,但仔细想想,最初你们是无法选择的,你们的身份,你们的立场……不要本末倒置好吗?从胤祥离开我们,已经五年了,我一直只有这一个目标,要带你离开,我已经揪着心等了五年,怎么还说是突然呢?”

 “凌儿?……”

“我一直以为,只有那些从来没有亲手得到过权力的人,没有体验过权力巅峰的人,才会这样念念不忘,不惜飞蛾扑火去获得它,而胤禛,我以为,你已经与权力纠葛相伴了一生,你付出那么多,只为站在权力顶峰,看尽这苍凉风景,你应该比所有其他的人更能顿悟,正如众菩萨历尽劫难,才能彻悟成佛一样。”

 胤禛将手中棋子握进手心,又用那种漆黑得深不见底的目光看着我。

“胤禛,是不是我太天真了?我最近经常想起邬先生,最后见到的几回,他一次比一次精神,甚至比我多年前第一眼见到他时更好,那一定是因为他离开了这里,天空海阔,大快胸怀。”

 “凌儿,但朕不是邬先生,朕的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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