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富士康小说网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沙门空海之大唐鬼宴-第46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我没有卖关子。”

“没有的话,现在就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

“告诉我,你打算做什么。”

“——”

“我知道你似乎要在华清宫设宴。可是,如此做是为了什么?”

“我不是说,是为追怀贵妃而设宴。”

“真是这样吗?”

“是啊。”

“我想问的是,为什么要那样做?”

“我没办法说清楚。”

“现在大家都回去了。这里就只有我们两人。说出来也无所谓吧?你不必瞒着我,就告诉我吧。”

“逸势啊,我并非故意瞒着你。而是自认为说不明白。也不知道能否顺利进行。”

“你说不知道能否顺利进行,是指什么事?”

“就是那场宴会。”

“又是同样的事——”

逸势焦急地说完话,这时门前又传来声音。

“空海先生在家吗?”是前不久才告辞的赤。

逸势起身打开门扉,赤正站在门外。

“怎么了?”空海问。

“有不好的消息。”赤嘟囔低语。

“不好的消息?”

“是的。”赤点头后,如此告诉空海:

“昨晚有盗贼潜入青龙寺,以妖术盗走先前我们提过的那封信。”

〔四〕

夜晚——

空海在梦中听到乐音传来。

箫。

笛。

月琴。

三种乐音在月光下奏鸣。

本来不能目睹的乐音,仿佛上了颜色般可以望见。

或者可以说,那色泽宛如花色般展现。

蓝色花瓣里,可以看见色彩复杂的黄色雌蕊和红色雄蕊。虽说是蓝、黄、红色,却绝非单纯的一种颜色,而是微妙地相互混合,颜色与颜色之间的手脚,均彼此缠绕相拥。

这是箫。

笛是透明的蓝色金属。像一把飞舞在半空的薄刃,在月光下优雅摇曳。

月琴则宛如在月光下簌簌飘落的大小红宝石。红宝石中,偶尔掺杂近乎碧玉绿的一抹蓝。

这些乐音彼此纠缠,在月光下渐次在空中升高。

乐音升天而去。

空海一面观赏这些乐音的色彩、形状,一面认知它们都是乐音。

更深切地说,在那些乐音或色彩上,空海甚至嗅到花的芳香。

滑溜溜的触感。

舌尖有花蜜般的味道。

空海的五蕴,正领受着乐音的刺激。

其实,到底乐音是主体,味道是主体,或者色彩、形状才是主体,梦见此等风景的空海也无从辨明了。

或许空海把色彩、形状当作是乐音或味道吧。

空海以色彩、形状的形式,聆听且凝视那乐音,另一方面,他自己也是乐音本体。

空海凝视乐音,也凝视着作为乐音本体的自己。

乐音在月光下冉冉升空。

空海本身也飘向天际。

鲜明的愉悦就在自己内心深处,而飞升天际也是一种愉悦的飞升。

内心深处的愉悦越发高涨,自己也就越接近天际;自己越飞升天际,内在的愉悦也就越发高涨。

终于来了——空海暗忖。

可是,却不说出口。

对方在今晚到底打算玩什么把戏,他正期待着。

空海以乐音化身飞升天际,不知不觉中已和云彩齐高。

云海中,有一巨兽蠕动,发出朦胧的蓝色磷光。

不久,它穿过云海,现出身影。是一条龙。

“唷,空海。”

龙向幻变成乐音而飞升天际的空海打招呼。

“你要去哪里啊?”龙问。

“要到能到的地方——”空海又变回空海答道。

“听不懂。”

“我想不出其他答案。”

“再上去就不是人界了。不是人能到的地方。”

“如果我是乐音,就不是人。”

“那么,为何你要说人话。如果你说谎,我可会吃掉你。”

“我说人话,是因为你用人话攀谈。是你把我当作是人,所以我暂时以人相现身。要不然,我用乐音对你说话吧。”

从空海嘴里纷纷滑落而出的是大小红宝石、月琴的乐音。

不,它已不是空海嘴里滑落的东西,而是琴音本身。

“空海啊,再上去就是须弥山顶忉利天了,是众神居住的世界。”

空海没有答腔。

他变成乐音,缓缓飞向天际。

继续往上升,在暗天之中,空海被无数神祇包围着。

是居住在须弥山的三十三天诸神。

主司四方的四神,东方持国天、南方增长天、西方广目天、北方多闻天也在其中。

还有衣裳最为华丽、手持雷电武器金刚杵的神,骑乘巨象。

“我是须弥山顶忉利天的天善见城主人。”那神说道。

“您是帝释天吗?”空海毕恭毕敬行礼。

“你知道我的名字吗?空海。”

“骑乘巨象,又是忉利天天善见城主人,除了帝释天,没有其他人了。”

“你往哪里去?”

“该往哪里去好呢?”

“再上去,遥远的八万由旬(一由旬约七万公里)上方有夜摩天,再上去,就只有十六万由旬上方的兜率天了。”

这是《俱舍论》上所记载的内容,空海早在日本时便已拜读。

“所谓兜率天,可是弥勒菩萨居住的地方。”

“确实如此。”帝释天答道。

弥勒菩萨,便是那位五十六亿七千万年后,将化身为佛陀降临人间解救众生的菩萨。

“既然如此,我想到兜率天,与弥勒菩萨相见。”

“相见做什么?”

“五十六亿七千万年后,也解救不了今时众生。为了解救现在众生,我想当面请益弥勒菩萨,再将他的教诲传授今时众生。”

“你想以人身代替佛身,是吗?”

“不,我不是人。”

“你说什么?”

“如果我是美妙的乐音,惟有以乐音的方式奏鸣,或以琴弦的颤抖,将教义传授众生——”

听到空海如此说法。

呵。

呵。

呵。

帝释天放声大笑道:

“真是个有趣的家伙。”

将那声音拋诸脑后,空海又一面鸣响一面继续升天。

真是个有趣的家伙——

真是个有趣的家伙——

帝释天的声音往下窜去,直到最后连月光也消失了,所有一切光线都已消失。

虚空之中,惟有空海继续鸣响。

此时,有声音传来。

“是谁在这虚空中拨弄琴弦……”那声音说道。

“是我这美妙的弦音在颤抖。”空海答道。

“那弦音的颤抖,如何称呼?”

“这弦音的颤抖,名为空海。如果颤抖起了变化,我也会是空海以外的任何一个人。”

“你的意思是说,你也可以说是你的同乡橘逸势?”

“是的。”

“若你化成不同的颤抖,你也可以说是一头牛吗?”

“是,也可以是那样——”空海答道。

“那么,你有时也是牡丹花,也是飞舞在牡丹花旁的蝴蝶,或是运走蝴蝶尸骸的蝼蚁了吗?”

“是的。我认为自己会是那样的东西。”空海答道:

“再说下去,就不光是我了。大凡世间存在的所有物都是琴弦的颤抖,依据那颤抖,任何琴弦的颤抖也可以是其他任何琴弦的颤抖。”

“你是说,这世间所有一切都是一个东西?”

“是。我正是这样说的——”空海明确地点点头。

呵。

呵。

呵。

愉快的笑声再度充满虚空之中。

“真是个有趣的家伙。空海——”

闪烁金黄色光芒的存在,从虚空彼方徐徐飘落下来,安坐在空海面前。

“我是弥勒菩萨。”他开口说道。

安放在腿上的双手,正捧着一颗大瓜。

“是你呼唤我来的,空海——”弥勒菩萨说道。

空海点点头。

“你说好想再吃瓜,是吧?”

“是的。”

“这就是瓜。”

弥勒菩萨将手上捧着的瓜,递给空海。空海接了下来。

“我说想再吃瓜,其实这是第一次拿到瓜。”

空海如此说毕,弥勒菩萨哈哈大笑。

“那时候——”

“是狗头。”

“没错。我看到到处都贴着想和我见面的纸张。”

“天空放晴日,亟思再吃瓜。”

弥勒菩萨说的是有关那纸张的事。

“找我有事?”

“是的。”空海恭敬地颔首:

“此次,空海想敬邀大家同宴共享诗乐之乐,希望丹翁大师您务必赏光,才在那纸张上那样写着——”

“宴会啊?”

“是的。”

“何时?”

“三天后的晚上。”

“与会有哪些人?”

“首先,是敝人和橘逸势——”

“其他呢?”

“白乐天和几名乐师。”

“还有呢——”

“我不知道,但我想,可能会出现对丹翁大人来说非常熟悉且久违了的面孔吧。”

“空海,你打算玩什么花样?”

对此质问,空海没有答腔。

“对了,我尚未告知地点——”空海望着弥勒菩萨说道:

“地点是骊山华清宫。”

弥勒菩萨突然缄默不语。

虚空中弥漫着长长的沉默。

“我明白了——”弥勒菩萨说道:

“那我就去参加这宴会吧。”

“真是过意不去。”

“事情就这样吗?”弥勒菩萨问道。

“还有其他事。”

“什么事?”

“昨晚,青龙寺的某个东西被窃走了——”

“是吗?”

“那是丹翁大师所为吗?”空海问道。

〔五〕

“的确如你所说,是我做的。”化身弥勒菩萨的丹翁说。

“原来您也知道还有另一封信在青龙寺?”

“嗯。”

“为何知道此事?”

“韩愈那里听来的。”

“韩愈?”

“趁那家伙睡觉时,我施法问他。那家伙大概已不记得告诉过我那件事了。因为他已忘得一干二净。”

“原来如此。”

“处于我的法术之中,还能与我对话者,非常少见。空海啊,你是特别的。”丹翁说道。

弥勒菩萨沉默过后,以试探的眼神望着空海。

“怎么样,空海啊。”

“什么?”

“想看吗?”

“——”

“你想看收藏在青龙寺的那封信吗?”

“是的。”

空海一点头,弥勒菩萨便张开嘴巴。

从他的嘴里突然出现一轴文卷。弥勒菩萨以右手抓住卷轴,从嘴里抽出,放在左手之上。

“这是高力士临死前写给晁衡大人的信。”

“高力士大人——”

弥勒菩萨将那文卷放到空海面前。

“空海啊,你将这文卷交给青龙寺的惠果。”

“可以吗?”

“报出我的名号,说是从丹翁手里取回的,这样迟早对你有帮助——”

“那我就照办了——”空海行礼致意。

“交到惠果手上之前,要不要看那封信由你自行斟酌。”

“是。”

弥勒菩萨感慨地望着颔首的空海,喃喃自语:

“只是,没想到会是华清宫……”

“是……”空海再度点了点头。

“你实在太厉害了,竟能想到华清宫。不过仔细想想,确实也是如此。刘云樵家、那片棉田、作法的废宅、马嵬驿,这样一路下来,最后就是……”

“华清宫了……”

“没错。白龙那家伙,一直不停呼唤我出来。”

“——”

“若能早点察觉,事情或许早就结束了。”

语毕,弥勒菩萨又徐徐摇头:

“不,那男人大概希望最后的场所还是在华清宫吧。如果任何地方都可以,当时在棉田重逢时,应该也可以了结了的。”

“当时也可以了结的,到底是什么事呢?”

“把我们五十年前所做的梦做一了结。”

“梦……”

“嗯。”弥勒菩萨点点头。

点头时的那双眼睛流下的泪水,垂落脸颊。

“我这样做妥当吗?”空海问道。

“什么意思?”

“丹翁大人——不,还包括玄宗太上皇、高力士、贵妃,以及黄鹤、白龙等,我正要跨步踏入你们的世界之中。”

“你早已踏进来了。”

“说的也是——”空海点点头。

弥勒菩萨短暂沉默后,再度一本正经地开口:

“空海啊,你打算玩什么花样?”

问题与先前一样。

“只是举办个宴会——”

“宴会?”

“举杯欢饮,吟诗作对,与乐音共舞,一宿醉卧而已……”

“——”

“地点选在骊山华清宫——原因是来自倭国的我,可以代替晁衡大人——”

“喔。”

“代替李白翁的,是当代第一诗人白乐天——”空海说道。

弥勒菩萨用眺望远方般的眼神,望着空海。

“空海啊。”

“是。”

“要快——”弥勒菩萨说道:

“像云那样快!”

“——”

“时间会消逝。时间会消逝呀。转眼就是五十年。人的一生,犹如一夜梦境啊。”

“——”

“你若有该做的事,就要快——”

“像云一般吗?”

“没错。像云穿过天空一般,快去做。”

突然,宛如彩虹消逝般,弥勒菩萨的身影愈来愈显稀薄。

“丹翁大人……”

“空海啊,我会好好享受你所准备的花样——”

说毕,弥勒菩萨已经消逝了。

空海醒来一看,脚边孤伶伶地放着一轴文卷。

第三十二章 高力士

〔一〕

高力士给晁衡的信。

晁衡大人,不知您身体康泰否?高力士我已经七十九岁了。

此刻,我正在朗州写这封信。

从黔中返回长安途中,我在此地病倒了。如今全身几乎动弹不得。混身关节疼痛,头部仿佛重锤敲打。心跳急促,喘出的全是热气。

自今上登基、皇上退位为太上皇以来,我诸事不顺,又遭今上宠信李辅国谋害,一年前被流放到黔中。往昔我对他人所做的一切,终于也落到自己身上了,本想就此认命终老,人在异地,我却无时无刻不思念起京城里的日子。(译注:此处以下因叙事时空变化,分别以“皇上”、“太上皇”、“玄宗皇帝”、“玄宗太上皇”代表唐玄宗。而以“今上”代表继位的唐肃宗。)

与玄宗太上皇共度的朝夕——

由于安禄山之乱而一起走避蜀地,那是何时的事啊?

天宝十五年,说来不过是六年前的事,如今回想,却仿佛是遥不可及的往事了。

想起马嵬驿那场改变我们一生命运的叛乱,对今时的我而言,也变得难以忘怀了。

晁衡大人。

我会写这样的信给您,实在是因为到了今天,能说这种事的对象只剩下您一人了。

如果可能,我真的很想去到您面前,好好地絮叨一些垂死老人的话,只是,多病之身力有未逮啊。

哎——

真的,真的岁月匆匆,过去太久了。

这段岁月,我与太上皇一起度过。

此前长达一年半的日子无法与太上皇相见,这还是第一次。迄今的每一日夜,您可知道我是如何思念太上皇而好不容易活下来的啊。

回首前尘,最先向太上皇禀告贵妃之事的人,可不就是我吗。就连最后将贵妃——哎,如今回想,或许当中还有我的嫉妒心在作祟。我大概一直都嫉妒着贵妃吧。

如今我能这样向您表明心迹,无非因为许多事情已成为过往云烟。

呜呼,太上皇也已不在人世了。

仅仅三天之前,我方才得知太上皇死讯。

是一名自长安来的流人告诉我的。(译注:流人指因犯罪而被流放之人。)

得知死讯时,我气力尽失而病倒此地。

此刻这样孤坐青灯案前,也非常吃力。

最后能否写完这封信,我完全无法确定,但只要气力尚存,我还会继续写下去。

我与太上皇相识,是在十来岁之时。

当时,太上皇与我风华正茂,浑身是劲,而他能否登上大位也尚在未定之天。

无论任何男女,也不可能像我与太上皇那般心念深系吧。

在某种意义上,我们之间的亲密关系,更甚于贵妃与太上皇。

这点,想必您应该很清楚才对吧。

〔二〕

皇上登基称帝,是在我二十九岁那一年。

太极元年(七一二年)七月,睿宗皇帝决意让位太子殿下,宣告将引退为太上皇。

如此,年号也由太极改为延和。八月太子登基,成为玄宗皇帝。

时年二十八岁。

不过,即使已当上皇帝,却也不能大意。因为太平公主与宰相窦怀贞一伙仍握有莫大权力。

果然,翌年,也就是先天二年(七一三年),太平公主与亲信共议谋反。

七月四日,他们阴谋在宫里杀害皇上。不过,我们与皇上早就在等这天来临。事前我们已接获情报,于是将计就计,在七月三日谋反前夕,先调派三百余名官兵攻入殿中,逮捕参与造反的所有主谋,并杀掉了他们。

太平公主虽然一时逃脱,隐身寺院,却依然为我们所寻获,最后被赐死。

此时,皇上,也就是玄宗皇帝新政时代才算真正来临。

此后发生的事,您应当知之甚详。

因为四年之后,晁衡大人您已来到长安,皇上如何治理朝政,您都亲眼看到了吧。

不过,还有几件事情您并不明了。

今晚就是想告诉您这些事,才点起烛火,提笔写下了这封信。

〔三〕

武惠妃亡故时,是在开元二十五年(七三七年)十二月,皇上正值五十三岁。

皇上如何怜爱武惠妃,您也有所了解。因此,皇上的哀伤逾恒,尽管后宫佳丽无数,也难以抚平皇上的哀痛。

某日,皇上开口对我说:

“什么女人都好,这世上真有可以填补我内心空虚的女人吗——”

这是真心话吗?即使是真心话,当时也掺杂几许戏言吧。

时间一到,再多哀伤也将会痊愈,我和皇上都深谙此理。即使是真心话,如果知道事情会演变至此,皇上大概也不致脱口说出那番话了。

“若有那样的女人,就算是谁的妃子也无妨,有人能带到我面前吗?我会任其所需地给予奖赏——”

在场闻言的臣子莫不当真,开始四处寻找可以抚慰天子的女人。

每天不知有多少女人的话题传入皇上耳里,或是直接带了觅着的女人晋见,甚至让她与皇上共度春宵。

事情到了这种地步,我也开始惶惶不安了。

万一有谁带来的女人,得到皇上宠爱,甚至生下皇子——

那么,找到那女人者,自将因此而飞黄腾达。至于我,迟早也会被人从皇上身边赶下台吧。

对其他人而言,发迹的机会,就在眼前。

若反对此事,我将因此得罪皇上。

但假如世上真有可以抚慰皇上的女人,那么,我高力士就必须找到她,并且将她带来皇上面前。

于是,我也全力以赴,开始在国内四处寻觅了。

“就算是谁的妃子也无妨。”

现在想起来,这句话正是以后所有事情的开端。假如没有这句话,我也不会在这样的地方就着微弱烛火,写这样的信给您了。

不过,相反地,也正因为有了这句话,我才会与大唐王朝的秘密有所牵连,度过奇特的一生,因此也难说是好是坏。

追忆往事时,人们往往会悔恨莫及,想着彼时如果这样或如果那样,乃至咬牙切齿。对当时如此这般,充满无尽悔恨,或因此咬牙切齿,此诚人情之常。然而,关于此事,在至今为止的生涯之中,我更是作如此之想。

如果玄宗没有脱口说出那句话。

如果那男人没出现在我眼前。

如果玄宗未曾对那女人如此倾心。

如果、如果、如果……

这种种如果,迄今不为人知地不知在我脑海中浮现过多少回了。

可是,当时如果那样做的那个时刻,与我还活着书写这封信的此时此刻,二者诚然不可相提并论。

毕竟,消逝的时间,再也无法重拾了。

那男人出现在我眼前,说出那些该受诅咒的话,是开元二十六年的五月中旬过后。

当时我独自一人,正站在自宅庭院沉思着。

心里所想,当然就是皇上下令寻找女人的事。

眼前,虽然已过目了不少女人,却没有任何一个让皇上看得上眼。

“哎,这世上没有一个女人比得上武惠妃——”

经常如此叹息的皇上身影,我不知看过多少回了。

因为近身随侍皇上,他的心情,我能够深刻体会。

我知道,没有任何女人可以抚慰当时的皇上。

如果武惠妃还在世,皇上或许也会移情别恋,可是武惠妃已经不在人世,她只能活在皇上内心深处。这样的人,岂是活生生的女人所能取代的。

偶尔,也会有让皇上心动的女人出现,且与他共度春宵。然而,春风一度过后,皇上的心便离她而去。

况且——

来到玄宗面前的女人,多半与武惠妃神似。有时,甚至还出现与武惠妃一模一样的女人,然而,即使再怎么神似,那人也绝不是武惠妃。

不仅容貌,连声音、动作、呼吸方式、眼神——就算全都近似,终究还是与武惠妃有异。且由于外貌神似,更容易显露出她们的差异。

太过神似,反而坏事。

关于这点,我深深理解。不过,到底哪个女人好呢?我也只能袖手旁观。

太像不行。

不像也不行。

真是叫人难为。

至此为止,我还不曾带人去面见皇上。虽然我也派人寻找,或是见过找到的女人,但我不以为她们能得皇上欢心。既然如此,我当然不能安排晋见了。

在不能亲自出马寻找的情况下,我内心一直忐忑不安,深恐万一有人所带来的女人,受到皇上喜爱。

那天夜晚。

时当月圆之际,月光洒落当时盛开的牡丹花上,真是个美丽的夜晚。

那年,不同于往昔,吾宅庭院牡丹花开放甚早,比长安其他宅邸庭院都更早。

那时——

“高力士大人——”

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声音。

是男人的声音。

可是,那声音很小、很微弱,若非再度听见,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