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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战三千里-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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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士和将军老爷都跑掉了,我们怎么办?”
  “英勇奋战竟然得到被抛弃的下场,要死大家死在一起吧!”绝望的足轻们端起手中铁炮。
  “重嗣,趴下!”丰久在小战船上狂喊道。激烈的铳炮声淹没了他的声音,重嗣向他高兴地挥舞着手中军旗,一点也没注意到身后自己的士兵正向他瞄准。
  轰然一声巨响,又一发炮弹击中了大安宅船,这是明军毒火飞炮发射的开花弹,弹体内不仅有火药,还有砒霜、硫磺等毒药。爆炸后铁壳碎片击杀人员,并放出毒气。
  聚在舷边的日军毫无准备,一时间被炸得血肉横飞,残手断脚和铁炮零件在甲板上乱蹦,有侥幸存活的,旋即也被碎弹喷出的毒烟熏倒。
  说时迟那时快,邓子龙的旗舰铳炮、火箭乱放,将挡路的敌船打退后冲了过来,大安宅船上烈焰翻腾,水手和士兵们早没了斗志,有那放几枪的见不管事,扔了枪就往海中跳去。入来院重嗣刚扒上小战船,就听身后传来惊天动地的闷响,竟是明军巨船与大安宅船撞在了一处,紧接着无数火箭飞向正在倾覆的日船。
  刹那间,整船陷入一片火海中,许多还没来得及跳船的士兵在火海中惨呼、打滚,有的带着满身的火焰跳入了海中。猛烈的大火引燃了舱内的铁炮弹药,在接二连三的爆炸声中,这艘巨大的岛津旗舰彻底解体了。
  岛津义弘等人惊魂未定地看着巨船沉没,正不知如何是好,却见明军战船转了向,直奔这里,义弘吓得肝胆俱裂,再也顾不上大将风度,连声狂呼道:“快跑,快跑!”小战船的水手们得了号令,使出吃奶的劲奋力搬桨。邓子龙意气风发,指挥着福船自后紧追,可是小战船极为灵活,在乱军中穿来插去,片刻间就把巨大的明军战船甩在了身后。邓子龙凭自己多年的战争经验,断定这艘小船上一定有日军大人物,决心要将敌船击沉或捕获。
  眼看日船越驶越快,他放下令旗,抄起一柄朴刀大步下了箭楼。“来几个人跟着我,让旁边的朝鲜小船靠过来!”
  “遵命!”一名中军官用旗语召唤着附近朝鲜战船聚拢过来,邓子龙一手持盾,一手拎刀当先顺舷梯登上友舰。
  那名中军官着慌道:“邓将军,你这是要做什么?”
  “小船划得快,俺要去生擒前面那艘敌船中的倭将!”邓子龙翻入朝军挟船内。挟船中的朝鲜军官忙上前迎接,向他说着什么,邓子龙也听不太懂,自顾招手让后面跟随的二三十名亲兵过来,加上挟船上的朝鲜士兵,总有六七十人,把个小船挤得满满当当。
  “开船,追上去!”邓子龙用朴刀向前一指,朝鲜军官望了望,明白他是要追击刚从被焚敌船边逃走的那艘小战船,赶紧向部下发令,朝鲜水手一起摇桨,飞般地驶离福船,向前划去。
  待福船上的指挥、把总、哨官们闻讯赶来阻止时,挟船已经走得远了。为首的指挥使大为紧张,下令道:“快跟上,切不可让邓总兵独自犯险!”
  “是!”中军官转身跑下底舱传令,将大福船开动,顺着朝鲜战船的方向追了去。
  此时战场上一片混乱,铳炮火箭发射后的硝烟、战船焚毁后的浓烟遮天避日,稍隔着十几丈距离便无法分辨敌我。这种情况相对来说,有利于日军发挥铁炮近战的威力,但是明军和朝鲜军的战船上同样有鸟铳轻炮,而且还有大量的火箭、火砖、喷筒,两军混战成一团,杀得是难分难解。
  邓子龙乘坐的朝鲜挟船猛追搭乘岛津义弘的小战船,入来院重嗣伏在船后,握着一杆大筒亲自迎战,铁炮与鸟铳互射,弓箭与火箭对打,不断有双方士兵中箭中枪栽入水中。挟船上的明鲜士兵众多,除了水手之外,一半分列两舷对付围上来的敌船,另一半聚在船头向逃敌射击,日将伊东佑兵闻讯赶来救援,明军大福船紧随其后,虽然离得尚远,但却可以用舰炮和火箭支援,这时一通火箭铳炮,将伊东佑兵的船队轰散。
  酣战良久,朝船越逼越近,几乎到了可以投掷标枪的地步,岛津等人乘坐的小战船正逃之间,忽听前方铳炮四起,竟是明将陈璘和朝将李舜臣破阵而入,市来家亲、伊东佑兵等日将急率十几艘关船上前截击,另派十几只小战船前来接应岛津义弘,朝将李莞则率二三十艘朝船从斜刺里抢过去,拦住其去路。
  岛津义弘身边这时只剩下为数不多的战斗人员,高桥元种与岛津丰久也受了枪伤,倒在他的脚下挣命,后面则是紧追的敌船。看到大势已去,义弘长叹一声,把肋差拔了出来抵住小腹。
  入来院重嗣刚巧回身取弹药,见状大惊,忙扑过去搪开岛津义弘的手臂,口中大叫道:“主公,切不可如此!”
  “不要拦着我,重嗣,武士的荣誉比生命还要重要,老夫宁死也不能当俘虏,是时候了,请你来做我的介错,把我的头砍下丢入水中好吗?”义弘颤声说道。
  倒在他身边的丰久和高桥都哭了起来,重嗣见他心意已决,也明白眼下凶多吉少,逃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于是艰难地点了下头,沉痛地跪在一旁手握刀柄,等待着岛津义弘切腹自杀。
  岛津义弘恨恨地望了一眼穷追不舍的敌船,正要动手,忽然脸上露出了惊愕之色,继而喜出望外,把肋差扔在地上。
  众将不明所以,却看他拍手大笑道:“天赐良机啊,敌船居然着了火,大伙快划桨离开这里!”众人忙回头望去,只看后面的敌船烈焰冲天,惊喜之下,忙加紧逃命。
  原来邓子龙只顾驾舟穷追岛津义弘,谁成想后面担任掩护的福船在硝烟中看不清目标,乱战中突然用火箭射中前面的朝鲜挟船,而且还是连续十几枝,不用说,那定是用的“火箭一窝蜂”,朝鲜小战船哪里经得住这般凶猛火力,顷刻间舱篷和船帆同时起火,根本来不及扑救。附近的日船见状群起围攻,铁炮子弹如蝗似地射入挟船内,邓子龙闪避不及,不幸身中数弹,“唉呀”栽倒在地上,身边的几名亲兵刚要救护,也被密集的弹丸击倒。其他人见火越烧越凶,再也顾不得许多,发一声喊纷纷从甲板和舷窗往外跳,十几名重铠者转眼没顶,余者在水面上起伏呼救,又不知有多少人被日军弓箭铁炮打死!
  紧随其后的明军福船这时总算赶到了,用火砖和鸟铳击退蚁聚的日本小战船,再看水面上除了浮尸和碎舟残骸,哪里还有邓子龙将军的影子,众人都吓得呆住了,失陷主将,若是按军法可定死罪!
  为首的指挥思量再三,下了狠心对众军说道:“邓总兵阵亡了,我等身为部将其罪难逃,为今之计只有奋勇杀敌,指望擒拿住一两名倭贼头领,才可能将功抵过,为邓大人报仇血恨!现在听我的号令,找那箭楼高大的倭船,只管追将去厮杀,屠尽倭卒擒拿首领,临阵怯战者杀无赦,尔等可听明白了吗?”
  “谨遵大人军令!”部将们叉手而立,高声应道。
  “开船!”那指挥使一摆手,率这艘巨船直向日军本阵冲去。
  此时明鲜联军战船已经汇合在一起,两军交替掩护,与日军船队展开了殊死拼杀。露梁津入口处,伊东右兵和市来亲家率十几艘安宅船轮番撞击,硬是把明军两艘大福船挤得离开阵位,眼看一艘艘日船夺路而走,明船分出一艘抵挡十几艘敌船的贴身近战,另一艘趁机向通过海峡的日军船队猛烈开炮,奔逃的日船加速直冲,前仆后继地钻入火力网,在明军密集的火箭火炮攻击下,露梁津两侧简直成了日军战船的坟墓,可是仍有战船拖着千疮百孔的躯壳冲了过去。
  “不能让倭贼跑掉,加快速度追上去!”李舜臣见敌人试图逃走,指挥身边三四十艘朝鲜战船离开纷乱的主战场,直插露梁津。
  岛津义弘等人这时候已经换乘了另一艘安宅船,借着硝烟遮掩,匆忙驶向露梁海峡。忽然船上的士兵和水手们一阵惊呼,竟是已降下的帆篷被明军火箭命中起火,混乱中也弄不清楚是从哪射来的箭。
  “主公,安宅船太显眼,请您换小一点的关船离开吧!”
  “这样也好,那么咱们快走吧!”岛津义弘点头道。
  “不,请主公和丰久殿先走,我留下!”
  “这怎么可以?”义弘与丰久愕然地同声说道。
  入来院重嗣神情刚毅,咬了咬牙道:“不要再耽误了,快走吧,露梁津已经被敌军堵住,我军应该向南,从光阳湾与南海岛之间海域突围。另外,请主公把岛津家的军旗留在这艘船上,属下一定会用生命来保护它的!”
  义弘听到这里终于明白了爱将的用意,重嗣是要用自身吸引敌人的注意力,来掩护我逃走啊,想到这儿,他不禁感动得眼角噙出泪花。
  “拜托了!”丰久这时上前向重嗣深鞠一躬,然后不由分说拖着岛津义弘下了安宅船。
  “朝鲜军杀来了!”一名武士站在箭楼上尖叫道。“甲板上的一部分人去灭火,其余的人随我迎敌!”入来院重嗣拎起一杆铁炮向船舷边跑去,率40多名铁炮足轻和弓箭手向追来的朝鲜战船射击。
  战到此时,日本船队已经有上百艘船只被击沉或焚毁,5000多人毙命,露梁津海峡重新被联军堵住,可是因为明鲜联军在数量上处于劣势,始终不能一举粉碎对方。立花宗茂、小早川秀包、市来家亲、阿多盛淳、入来院重嗣等日本武将率领各自所属的分舰队在露梁津至观音浦一线海面上奋勇邀击,掩护岛津义弘及运输船队向南部光阳湾入海口处撤退。
  海面上弹雨如织,喊杀声此起彼伏,明鲜联军临危不乱,以大小船搭配在一起,交替掩护,共同对敌,各种火器弓箭轮番向外乱打,日船屡次冲锋受挫,纷纷败退。
  混战中李舜臣突然发现一艘拖着黑烟的安宅船上挂着面大将旗,慢悠悠地驶离主战场,难道岛津义弘就在那艘船上?李舜臣想到这里,不由得精神为之一振,下令道:“冲过去,全力攻打倭人的旗舰!”十几艘朝鲜战船闻令甩开其他日船,直扑那艘大安宅船而来。
  那正是入来院重嗣的座船,见敌舰追来,他率军且战且退,撤入露梁海峡,可是朝船行驶迅速,不到小半个时辰就追到。
  “铁炮齐射!”重嗣见状高声喊叫着,船上的士兵们一齐扣动扳机,轰然作响声中,密集的弹丸掠海打去,将朝船打得木屑横飞,白烟腾起。
  李舜臣乘坐一艘板屋大船,指挥十几艘挟船以弓箭火铳反击,同时展开队形两翼包抄。激战中日本战船纷纷来援,李舜臣分出六七艘挟船去对付敌人援兵,亲率旗舰逼近安宅大船。
  “弓箭齐放!”李莞站在船头举手喝令道。百余名强弓手早在船舷一侧列成两列横队,此时拉弓放箭,不住地向敌船猛放,并同时抛掷火把。
  日本安宅船的外壳上蒙有防火的生牛皮,并不惧朝军这种原始手段的火攻,但是密集的箭雨却给人员造成了重大伤亡。三四艘朝船趁铁炮火力减弱之际贴近日船,李舜臣乘坐的板屋船与安宅船齐高,此时数十名士兵不等两船完全靠拢,已经呐喊着纷纷向敌船上跳去。其余几艘挟船上的朝鲜士兵也借助铙钩绳索开始攀船。
  “援军马上就到,加把劲儿把朝鲜人打下去啊,不然大家全得完蛋!”重嗣举着铁炮狂叫道。幸存的武士、足轻,还有底舱的水手们,此时都涌上了甲板,手持倭刀长矛与跳梆的朝军展开生死格斗。
  重嗣扣动板机,将一名直接冲到面前的朝鲜士兵轰翻在地,然后扔了火枪,拔出太刀杀入敌阵。朝军不断地扑上日舰,越聚越多,双方用刀矛、船桨、枪托互相杀戮着,鲜血飞溅中,不时有尸体和伤者滚入海中。
  日军越战越少,剩下的四五十人一部分往箭楼上退,一部分撤入底舱,据险死守、朝军一时攻不下,索性在甲板上四处点火,须臾,烈火吞没舰体,浓烟蔽空,高大的主桅变成了燃烧着的大火柱,悬挂在上面的岛津家丸和十字军旗顷刻间灰飞烟灭。
  “倭贼援兵来了,撤回本船准备战斗!”李莞向部下高声发令,朝军欢呼着跃回本船。再次投入和日船的搏杀之中。大火越烧越旺,火光中不时传来日军濒死的嚎叫声,间或有一两人窜到舷边试图跃入海中,均被朝军发箭一一射死。入来院重嗣在火海中咳嗽着,驻着太刀蹒跚地行走着,他的头盔不知何时丢掉了,火舌舔上他披散的头发,发出一股焦糊味。突然一根松动的横梁脱落,重嗣惨叫一声被砸倒在地上,再也没能站起来!
  第四十九章 扫荡残倭
  激烈的海战仍在继续,朝军六七十艘战船在李舜臣的带领下奋勇冲杀,切断了日军从露梁津逃走的退路,陈璘则指挥明军水师在露梁海面上与对手展开殊死奋战。日军好像是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受伤猛兽,凶猛地反击着,几乎每一艘明军福船上都有数十名士兵伤亡,船壳外布满了铁炮弹孔、扎满了乱箭,另有7艘大海苍、11艘小海苍被击沉或焚毁。
  立花宗茂等人与明军战斗的同时,另外分出一支船队猛攻朝鲜战船。因为没有龟船助阵,朝军的板屋船与挟船在性能上与日船大体相当,而且在兵力上处于劣势,战到此时已经有四五十艘大小战船被敌船撞沉或焚毁,渐呈不支之势。
  立花宗茂与小早川秀包、阿多盛淳等人闻报拦路的朝军被暂时击退,再也没了战意,趁着硝烟弥漫,先后尾随岛津义弘从光阳湾与南海界相间海域溜走。
  市来亲家死心眼儿,兀自不退,在那样纷乱的局面中,他也不可能知道其他将领在哪里。
  将近19日午时,两军仍在混战,忽听喊杀声天崩地裂般的响,只见斜刺里驶来一支船队,双方都惊惧地张望,这一看不要紧,一个喜来一个悲,原来竟是接到陈璘命令后,火速赶赴战场的明军机动舰队。这一支生力军由水师副将陈蚕、游击将军季金率领,挟二号福船9艘、大海苍40艘、小海苍20艘,共计69艘炮船!
  日军早已是强弩之末,又见明军援兵杀到,当下骇得肝肠寸断,连那仅有的一点勇气都尽失了,当下发一喊四散奔逃,陈璘见状大喜,站在箭楼上挥舞着令旗喝道:“众军努力杀敌,切不可使一贼漏网!”
  明军两支舰队汇合在一处,士气大振,尤其是陈蚕的船队,弹药充足,又求战心切,此时把数不尽的炮弹、火箭轮番向逃跑的日船倾泻过去。
  市来亲家的关船接连挨了十几炮,桅帆上又被钉了二三十枝火箭,勉强保持不沉,正晃晃悠悠地走,一艘明军大福船眼睁睁看着就撞了过去,挡路的几艘小战船皆被压成碎片,关船上的日军惊恐中拼命施放铁炮弓箭,但根本无济于事,只听一声闷响,两船相撞,重创的关船立刻被撞断成两截。
  船尾迅速下沉,船头向天上翘去,然后来个180度转体倒扣下来,再斜斜扎入海中,包括主将市来家亲在内的百余名日军无一人生还。
  露梁海面上的战斗此时已经变成了屠杀,无数日船被击沉或焚毁,也有的日船见逃生无望,干脆往浅滩上搁去,然后士兵们狠狠心跳下水,又不知有多少人被淹死,剩下千余残兵败将泅渡至附近的南海岛上避难,弃置的战船转瞬间也被明船发射的火箭烧掉。
  趁着日船被明军水师杀得大败,李舜臣率朝鲜水军一路追杀,又击沉了十几艘日军小战船和笨重的荷船。落水的日军士兵挣扎着呼救,朝船也不放箭,只是径直驶过去,将众兵压入水中,然后碾过浮尸继续前行。
  最前面是奔逃的日本战船,中间是追赶的朝鲜战船,后面又是断断续续从露梁津海面逃出来的日本船,再后面是追击的明船,双方你追我赶混杂在一处,羽箭乱射,弹丸横飞,莫能辨其前后。
  李舜臣站在箭楼上,手持千里镜在硝烟中努力寻找日军将领乘坐的船只,不防从侧面忽然飞来一发流弹,李将军只觉左腋仿佛受到重锤,天旋地转,身子摇了摇,闷哼一声向后栽倒。
  周围诸将大惊,一齐扑上来将他扶起,急呼道:“将军,将军!”李舜臣忍痛睁开双眼,嘴角流出一丝血线。李莞这时候闻讯赶到,大力分开众人,见叔父倒在血泊中,他简直难以相信这是真的,半晌说不出话,战场上一切声响,此时都听不见了,惟有李舜臣沉重的喘息声,揪心地传入他的耳中。
  “叔父!”李莞再也忍不住了,放声痛哭,对左右狂喊道,“快,快叫大夫!叔父不能死!”李舜臣轻轻地摆了下手,止住众人离去,喘息着说道:“不必了,这一铳射得太深,看来是没救啦,你们,你们……”说到这里,连连咳嗽几声,鲜血从创处、从嘴里不住地往外涌。
  李莞虎目欲裂,紧盯着李舜臣,用嘶哑的嗓音吼道:“叫大夫,叫大夫来!”随船大夫早已来到身后,可是看到主将的枪伤所在,他立刻脸色苍白,扔了药囊颓然跪在地上。
  李舜臣将堵在喉咙里的血水又咽了回去,努力地抬起头说道:“战方急,千万不要宣布我的死讯,以免动摇军心。你们要把我的将旗高挂在桅杆上,擂起战鼓,吹起号角,继续战斗下去,直到消灭最后一个敌人,明白吗?”
  众将早已泣不成声,呜咽着点头应允。李舜臣又看了一眼侄子李莞,叹息道:“莞儿,你父亲走得早,你一直跟随着我,就像我的亲子一样。在军中,我从来不允许你叫我叔父,只准你称呼我为将军,那是为了表示一视同仁的意思,可是今天,你连叫我数声叔父,我,我心里很是……高兴!”
  “叔父!”李莞眼中噙满了热泪,视线模糊,顾不上擦一下,只是紧紧握着李舜臣的手。忽然只觉得手中一沉,他的一颗心随之沉了下去,忙腾出一只手拼命抹去眼前的泪水,再看李舜臣,已经气绝身亡!
  “叔父!”“将军!”朝将们齐刷刷跪倒在地,沉痛地呼唤着自己的统帅,可是,一代英杰李舜臣已经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陈璘率明军水师将露梁海面上的敌船一扫而光,然后尾随逃敌追出光阳湾,直至南海界,只见沿途火光冲天,到处漂浮着双方战船的残骸。另有四五十艘朝船聚在浅滩边一动不动。
  “怎么回事?朝军为何停战,难道是被日军重创了吗?李舜臣将军又在那里?”陈璘心中转过无数个问号,正待发旗语询问,却见其中一艘板屋船桅杆上徐徐升起“李”字将旗,紧接着众船一齐开动,再次向奔逃的日军战船杀去!
  “好样的!”陈璘见状疑虑顿消,顾不上与其汇合,率本部战船立刻投入新的战斗之中。说是战斗,其实已经是一场海上狩猎了,日船拼命奔逃,没有一艘敢返身迎战的,明军水师自后紧追,用舰炮将敌船桅杆打断,使其无法快速行驶,然后将受伤的猎物留给后面的朝鲜水军收拾,继续追击。很多断了桅的日船只得划向浅滩,士兵们弃船泅水逃向南海岛。
  19日午时,露梁海面上铳炮声渐止,已经看不到一艘移动的日船,陈璘率军又沿着岛岸搜杀一阵,实在看不到什么活物了,这才下令鸣金收兵。清脆的锣声远远传了去,联军士兵杀气尚未消退,良久才意识到战斗已经结束,我军大获全胜,不由得尽皆狂喜,纷纷涌上船头,挥舞着旗帜、举着刀矛大声欢呼着、拥抱着,更有贺捷的鸟铳声不断向天空鸣放。
  陈蚕、季金等将领乘小船来到陈璘的坐船上,将帅欢聚一堂,互相庆祝,这时亲兵来报:“有邓总兵船上指挥使一名前来献俘!”
  “噢?”陈璘闻报笑道,“邓将军为何还没有到呢,快让他进来!”
  一名军官进入帅舱跪倒,口称死罪不起,陈璘预感到起了变故,于是收起满脸的笑容,严肃地直接问道:“为什么邓将军没有来?”
  “启禀大人,邓将军乘朝鲜快船追杀倭贼,不幸被我军火箭误击,又被群倭趁势攒攻,力战身死!末将救护不周,望大人赐我等死罪!”
  陈蚕、季金、陈九经等人不约而同地发出惊呼,陈璘顿觉心如刀割,他猛地站起身子,怔了怔,又无力地缓缓坐下,摆手道:“你无罪,起来吧。海战不比陆战,连本帅都差点遇险,混战中误击是难免的事情,邓将军以死报国,其功至伟,众军奋力杀敌,同样忠勇可嘉。”
  “谢大帅!”那名指挥急忙称谢,然后奏道,“邓将军殉国后,末将及诸部属悲愤莫名,奋勇杀入敌阵欲为之报仇,赖众将士用命,邓总兵在天之灵佑护,竟让我等捕获一艘倭人巨船,抓到倭将两名,现在舱外听候发落!”
  “押他们进来!”陈璘怒喝道,几名军官立刻冲出船舱,拖死狗似地拽进两名五花大绑的倭将,摁倒在地。众人细看,见这两人约在40上下,身上带伤,神情沮丧;扔在一旁的牛角头盔和精良铠甲,说明了此二人并非一般小卒。
  “给他们纸和笔,让他们写出自己的名字!”一名幕僚将纸笔递到二人面前,又在上面写了问询的话,那二人互相看了看,假装不识汉字,身后众军立刻拳打脚踢,二人没奈何,只得各自写了。幕僚收回供状,只能认出其中的汉文,于是禀道:“大人,这两名倭酋一人叫做什么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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