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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歌(下)-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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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口。
  “我要你相信我。”
  她眼一缩,心更疼。
  她曾经信过他,她真的相信过这个男人。
  “你骗了我。”她不想说的,不想一再重复,不想让他知道她如此在乎,可心中莫名有怨,那些话语起了头,便自个儿溜了出来,好似他温柔的指尖,松开了她的喉咙。
  她恼得咬住了唇,想转身进门,将他关在门外,却怎样也无法照做,他脸上那微带懊恼又受伤的模样,让她没办法移开视线。
  “我只是骗你我是宋应天的朋友,但我没有欺骗你其他事情,除了和他有关的事之外,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你不曾说过你是将吏,你来这儿只是为了查案——”
  “就算一开始是,后来就不是了。”他拧眉打断她,轻触她的下巴,着恼的道:“你应该知道。”
  他低头,凑得更近,直视着她的眼,嗄声说:“你该知道,我是认真的,我若不在乎你,我不会做得那么多。”
  是的,她知道。
  她知道他在乎,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更气、更恼、更痛。
  他的认真,让她陷了下去,几乎是不顾一切的投入他的怀抱,她是那么渴望被人拥抱、让人疼,却忘了自己没有那个资格。
  “你叫我相信你,但你却不信任我,不是吗?”
  她的话伤了他,她知道,她能看见他眼里的痛。
  心口微颤抽疼着,可她仍强迫自己看着他,低斥着:“如果你信任我,过去这些日子,你有很多机会可以告诉我,你可以告诉我你是为何而来,你有的是机会说,可你没有。你只是让我以为你是少爷的朋友,让我误会你真是为探友而来,让我妄想你离开战场,来到这儿,就只是想找个地方落地生根、好好过日子——”
  他下颚紧绷,粗鲁的打断她:“我是想找个地方安定下来,我想娶妻、想生子,想找个懂我、知我的姑娘,和我一起携手白头——”
  不……别说……别说……
  她惊慌了起来,小脸刷白的抬手捣住他的唇,但那没能阻止他。
  “——我想和你在一起。”
  他抓着她的小手,告诉她,声暗哑,眼炯炯。
  热泪,浮现眼眶。
  他是认真的,她清楚,一直知道,可她没料到他想了这么多,不知道他真的会考虑,她不敢奢望,不敢妄想。
  她抖颤着唇,逼自己说:“我甚至不知道你是谁……”
  “我是苏小魅,关于我是谁,我并没骗过你,我打过仗、杀过人,因为受伤,我离开战场,这些你都知道。”
  他逼得更近,抚着她的小脸,看着她的眼,嗄声低语着:“至于其他的,我爹是个受封的王爷,我娘只是他去打仗时遇见的村姑,她心心念念只想着要我认祖归宗,所以把我送到了王爷府,但王爷的子嗣多如牛毛,王爷训练我们上战场,带着我们去打仗,对他来说,我们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他说得又快又急,沙哑的声音吐露着他的过去。
  “不……”她哽咽着、抖着唇抗拒,她抬手抵着他的胸膛,却无法用力。她应该推开他,应该叫他住嘴,别再说了,她不能听、不该听,可她做不到。
  她想知道更多关于他的事,她渴望知道他的事,她不知道她竟如此想知道,如此想了解他……
  他抚着她的脸,唇边有着教人心痛的自嘲冷笑。
  “我只是运气好,比其他人学得快一点、多一些,所以他送我去敌营卧底,我做得很好,真的很好,因为如此我活了下来。然后有一天,他死了,我受了伤,在我养伤时,刑部听说了我的事,他们需要人手,所以找上了我,我才到了京城当起领赏的将吏。”
  她不该继续听,他正试图软化她,可当他这般看着她,当他这样挖心挖肺给她看,她无法躲避。
  “你说得对,我不信任你,所以才不敢告诉你,因为过去那么多年来,我都被教导要不断怀疑才能保命,我只懂得这样活下去,也以为只能这样活下去。”
  “别说了……”她含泪颤声道。
  可他只靠得更近,将头压得更低,低到他低语的嘴,几乎碰到了她的唇,低到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直接灌进她嘴里,烙印、烧灼着她的心。
  “在遇见你之前,我并不知道我可以这样过日子,我不知道原来我也能和人这样好好的过日子,我喜欢晨起时看见你在我怀中,我喜欢和你一起脚踏实地的站在田里,我喜欢你夜来会帮我洗脚,我喜欢你会偎着我直到天明。”
  泪水盈在眼眶,在她因心痛与渴望而喘息时,轻颤着,几欲满溢。
  “关于信任这件事,我需要学习,我愿意学习,只要你给我机会,让我和你在一起。”
  他一口气说完了这些,听得她耳热心痛。
  他不会知道她有多想答应他,不会晓得她有多么渴望。
  “我……不能……”
  一颗心,被眼前这个男人揪得死紧,她含泪看着他,哽咽提醒:“你忘了,你是官,而我是杀人凶手。”
  “你不是。”他下颚紧绷,“不要再这么说了,你和我一样清楚,你不会这么做。”
  这一切,实在是太讽刺了。
  以前,她心心念念的求,求一个会疼她,爱她的男人,却什么也没有,到如今,她不求了,什么都不求了,他却来到了眼前。
  如果她早点遇见他,多好?如果她当年嫁的是他,多好?如果他不是个官,如果他懂得相信她,那该有多好?
  “白露,相信我,告诉我,让我帮你。”
  看着眼前几乎是在恳求她的男人,她心痛如绞。
  她也想相信,很想相信,可他骗了她,她不知他还会做出什么,他是个官,她没有办法信任他。事到如今,她不能告诉他,她不敢告诉他,她不能再为了自己,造成更多的伤害。
  “告诉我。”捧着她的脸,他哑声说:“你到底在包庇谁?袒护谁?”
  悲伤的,她笑了出来,哽咽告诉他。
  “没有别人了,一直都是我。”
  他眼角微抽,黑瞳里心疼与恼怒交错,但他忍了下来,“查这件案的,不只是我,就算你不说,就算我不查,也终会有人找出答案。”
  她知道,他会查到的,但她也晓得他会查到什么。
  “如果你想寻找杀人凶手,那就只有我了。”
  火气,在他眼中奔窜。
  他浑身紧绷,粗嗄的警告她:“你知道以药药人,是会被杀头的吗?”
  “我知道。”她吸口气,颤颤再道。
  所以她宁死,也不肯说?
  他气一窒,恼且火,痛且忧。
  “对你来说,我什么都不是吗?”指责的话语,脱口。
  他能看见她的瑟缩,看见她的痛,她粉唇微张,轻颤,却吐不出声。
  莫名的火,烧着心头,他蓦然吻上了她冷凉的唇。
  那是个惩罚的吻,粗鲁又强势,卑鄙又霸道,如狂风暴雨般席卷了她的感官,他将她压在门上,强迫她给予回应。
  他故意让那个吻,充满了低俗的肉欲,他熟悉她的身体,知道如何做,能让她渴望他。
  他撩拨逗弄着她,直到她几乎在他怀中颤抖,无法自已的让他攻城掠池。
  热泪,终于滚落双颊,却并非恐惧,即便他这般愤怒,他依然不曾弄痛她。她能从那个矛盾的吻中,感觉到他的愤怒与心痛。
  然后,他尝到了她的泪。
  她感觉到他在瞬间软化了下来,可他没有停,只是热烫的唇舌放缓了力道,他轻轻的啃着她的唇,尝着她的泪。
  这个吻,不再带着惩罚的味道,只残留着苦涩的心痛。
  “你真狠……”
  他恼恨的看着她含泪的眼,贴着她被狠狠蹂躏的唇瓣,深深吸着她吐出的气息,暗哑指责着。
  “真狠……”
  他低语着,抬手拭去她颊上的泪,然后依依不舍的放开了她。
  她几乎站不住脚,只能以指背压着唇,战栗的靠在门墙上,看着他缓缓退开,转过身。
  那一剎,彷佛所有的温暖,都随他而去。
  男人在雾中的背影,厚实又强壮,看来却莫名孤寂。
  心,痛如绞。
  她冷到发颤,看见他握紧了双拳,挣扎、迟疑,然后下一瞬,他吸了口气,举步下了台阶。
  她无法呼吸,他每走一步,她的心都变得更慌更痛,彷佛被开了一个大洞,被他离去的每一步,踩出更大的洞。
  那莫名的恐慌,紧紧抓住了她。
  一瞬间,好想开口叫住他。
  他的名,都已到了喉头,但那些曾有的过去攫住了她。
  不可以。
  她不能叫住他,不能留住他。
  她已经做错太多、太多,她早已没有犯错的权利。
  叫住他,对他不公平,她已经对他很不公平了。
  早在一开始,她就不该和他在一起,若不是她贪恋他的温柔,若不是她太过渴望他的怀抱,他就不会对她用了心,不会对她动了情。
  他是个将吏,而无论他怎么想,她确确实实是个杀人犯。
  她的命早已不是她的,她没有办法给他什么,没有办法还他什么,他离开最好,忘了她最好。
  若能恨她,对他比较好——
  所以她紧压着唇,死死的压着,泪眼模糊的屏着气息,看着那个男人,消失在雾里,走出她的生命。
  第11章(1)
  事情,是从一记熟悉的瘀青开始的。
  那时她到应天堂刚满两年不久,才刚习惯了这里的生活,才终于敢相信她不用再害怕黑夜,不需要老是提心吊胆,害怕拳头随时而来。
  她晚上整顿应天堂的账目,白天就学习着所有关于医药的知识。
  宋家的人,待她很好,老爷夫人乐于教导她想知道的一切,她每天早上起床,就会到前头药堂去,协助夫人看诊,帮忙抓药拿药。
  日子,逐渐上了轨道。
  刚开始,她光是忙着确认丹药丸散的剂量就来不及了,根本没时间多看旁人一眼,但后来渐渐上了手,她开始有余裕和客人应对。
  不多时,她注意到,有位带着丫鬟的少妇一年四季,无论春夏秋冬,总是在颈项上围着巾子来买药,就算是大热天,她也不曾将其解下。
  她从来不曾去给大夫看过诊,就只是来买药,常常有人这般做,这真的没什么,不值得大惊小怪,可那少妇给她一种熟悉的感化,让她忍不住总多看她两眼。
  然后有一回,她将药材递给她的丫鬟时,那丫鬟不知怎没接好,让药材落了一地。丫鬟与她同时蹲下去一起收拾,但那衣着华贵的少妇却依然站着,动也不动。她对这行为半点不讶异,这少妇本就不是亲切的人,她从未见她笑过,连牵动嘴角也不曾。
  当她捡完那些散血化瘀的药材,正要起身时,一抬头就看见少妇宽大衣袖中,那宛若莲藕般白嫩的手腕深处,有着一记熟悉的瘀青。
  那,是被人用力抓着手臂,才会造成的指印。
  白露在那瞬间僵住,那少妇发现了她的视线,慌忙退了一步。
  可她已经看见了,她站起身,少妇面无表情,但眼中浮现一抹难以掩藏的恐惧与惊慌。
  “夫人……”
  白露才开口,就看见少妇飞快瞥了那丫鬟一眼,眼中惊惧更甚。
  一位主子,怎会怕一个丫鬟?这道理说不通,可她懂。
  她懂。
  这女人让她觉得熟悉,是因为她的衣着打扮,行为举止,全都太像过去的那个自己。
  握着手中那些散血化瘀的药材,再看那站得笔挺,在大热天依然从头包到脚的女人,她心头一阵狂跳,几乎无法呼吸。
  忽然间,她知道女人不蹲下帮忙收拾,不是她不想,是因为她不能,即便她那张脸如白玉般无瑕,但她身上必定布满了可怕的瘀伤,她无法弯腰蹲下,那会让她痛出泪来。
  那男人也从不打她的脸,不打她会被人看见的地方,若他不小心失控打了她的脸,必会将她关在家中,直到她脸上瘀青消失,如果她故意让人知道,他只会打得更凶。
  这世界,是男人的世界,丫鬟就算同情她,也会为了自保而告密。
  看着那少妇惊惧的眼,她心中了然,将话改口。
  “抱歉将药撒了,白露替你再换过吧。”说着转过身,重新再抓了一次药。
  女人松了口气,眼中有着释然与感激。
  白露将药材重新再抓过,给了丫鬟,她看着她们离开,然后和堂里的人打听那是哪户人家的夫人与丫鬟。
  一旬后,那夫人再来。
  同样苍白的脸,同样笔直的身,同样的丝巾与宽大衣袖。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她知道,她不该多管闲事,那女人会忍,自有她的原因存在,所以她忍住不去和她交谈。
  再一句,她的丫鬟来请大夫去家里看诊。
  白露跟着少爷去了,到了地头,才发现她会请大夫到家里来,是因为她手断了,她告诉替她看诊的少爷,说她只是不小心摔了一跤,才跌断了手。
  少爷挑起了眉,明显对这原因颇不以为然,但他向来随便,也没说什么,只替她接了骨。
  入了那个家,白露很快就看出那女人几乎像是另一个她的翻版,差别在于经济大权不在她身上,相较于掌握家中大权的她,这女人更加无助。
  又一旬,女人刚接好的手骨又断。
  当然,又是她不小心跌伤。
  这一切,教白露再无法忍受,她感觉那腥红的血,又漫上了她的口鼻,快要将她淹没,彷佛自己又被抓回了那个宅院,承受着那无止境的暴力。
  那一夜,她无法入眠,只蜷躺在黑暗中,瞪着黑夜,直到天明。
  第二天,当她发现时,她已开始安排一切,然后,她杀了一个人。
  事情顺利得吓人,这一个远比第一个要更简单,这一次她懂得用药,没弄得那么难堪,不再那般混乱。
  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很快的,关于杀人这件事,她变得越来越熟练。
  但她毕竟是身在药堂,少爷没多久就发现她在做什么,可他一句话没说,然后三婶和余大夫也发现了,他俩一样一声不吭,甚至还帮起了她,替她掩护,为她收拾残局。
  她猜老爷夫人也许也知道,可没有人对她不道德的行为多说一句狠话。
  她知道终有一天,会有人起疑,派人调查这些命案,她已经欠宋家和应天堂太多,不想牵连更多的人,所以她让所有的事情只到她为止,无论谁去查,到了最后,都只会得到一个答案,就是她。
  打一开始,她就是主谋。
  这事由她而起,也会由她结束。
  雾散了,天气完全放晴。
  蓝天万里无云,可她知道这只是一时的暖。
  天要变冷了,秋老虎的威力,不再同之前那般张扬。
  附近的人们,纷纷出现,下田收割紫苏、霍香。紫苏还好,已收过了叶,这回结了果,才又再收一次果与枝梗。霍香则需连同花与草,一并将其扎把,先曝晒一日,再以席盖闷两天,然后方能将其摊开再晒干。
  把握着天晴的机会,所有的人都空出了时间,大伙儿一块儿赶着工,男人们做着收割晒干的前置作业,她则同姑娘与大娘们,将已晒干的霍香拣去杂质,除去老根,再把粗梗与枝叶分开,洗尽泥屑,捞出竖置,切片后再次晒干。
  虽是简单的炮制作业,工却细碎,细梗枝叶只须浸润一个时辰,粗梗却需润三到五个时辰,得视情况而定,她还没太多的经验,多是大娘们顾那炮制的大锅,她则与其他小姑娘们,清洗泥屑,切片曝晒。
  霍香夏秋皆可收一次,仓库地窖里还有存货,才留到了最后,真来不及了,也还不大打紧,不过药不嫌多,只怕不够。
  霍香可解表消暑,对肠胃不适也有很好疗效,许多年前,老爷就以此作药,于夏日免费赠予来往商旅。
  她来之后,特别将包药的蜡纸上,加了应天堂的泥印。她将药堂里四季常备药,都盖上了泥印,收藏药品的木箱与瓷罐上,也一样打上印、烧上名。她让人们知道赠药的是谁,教应天堂的名号散了开来。
  这一招,让应天堂人尽皆知,江南与两湖,无人不知这家药堂,可也因此,让堂里药材的需求量大增,每到秋收,总是忙得人仰马翻,恨不得能多上几个帮手。
  她调度着人手,分配工作,尽量顾及每个人的需要。
  他清楚说过,除了他,还有别人在查这件案子。
  她知道她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她尽力赶工,交代叮咛着每一件事,只希望在事情爆开来之前,把堂里的一切大小事都安好。
  炮制煎熬药材让大伙儿忙得昏天暗地,几乎没日没夜,没人有空多管其他,每个人还没到天黑就累得腰酸背痛,常常回家吃完饭,便倒头就睡。
  除了她。
  他走了,再没回来。
  客房里已空,没有留下半点私人物品。
  就连那匹骏马,他都骑走了。
  蓝蓝又回到了她的房间,陪着她睡,同她一起在白天走动。
  对于那男人的离开,她只说他有其他事要忙便简单带过,或许因为她又失去了她的笑容,也可能是因为真的忙到太累,没人敢多嘴再问些什么,连向来口没遮拦的喜儿都闭上了嘴。
  可即便人们不提,她依然无法忘记他。
  无论她在洗药,或在切药,抑或在算账,总会因一时忘神,出声叫他帮忙拿些什么,然后才蓦然想起他人已不在身旁。
  离开了,走了,就这样。
  走了也好,她方便做事,她这样告诉自己,忍着苦、咽下痛。
  林家的二夫人如三婶所说,那日就火化下葬,她亲自送了奠仪过去,还亲手拈了香。
  林家是书香世家,人人客气有礼,那丧礼虽然匆促,却依然盛大铺张,林老夫人牵着她到一旁,告知她,望应天堂对外,须得说二夫人非是鼠咬,只是急病猝死。
  她应承允诺,答应会让余大夫改了说辞,对方才让她离开。
  事情就这样告了段落。
  她回到药堂,张罗着一切大小事宜,让自己忙。
  夜来,她总刻意离开那充满了他气息的床榻,带着少爷与那姑娘所需的吃穿用度,到岛上帮忙。
  她逼自己忙,教自己忙。
  忙了,就没空想,什么也不需想。
  她让自己忙到一沾枕,就能累到睡着,怎知午夜梦回时,却总梦见他在身旁,低低哼唱着那已开始变得熟悉的异国小调。
  她梦着他,睡着梦着他,即便醒来也梦着他。
  她闭着眼,不敢睁开,不敢醒来,总让自己假装他还在。
  我想和你在一起……
  他这么说。
  在遇见你之前,我并不知道我可以这样过日子……我不知道……原来我也能和人这样好好的过日子……
  她可以听见他的声音,就在耳畔,感觉他的吐息,就在嘴角。
  我喜欢晨起时看见你在我怀中……
  他哑声低语着,诉说着。
  我喜欢和你一起脚踏实地的站在田里……
  他抚着她的脸,磨着她的唇。
  我喜欢你夜来会帮我洗脚……
  他悄悄啃咬着她的耳,嘶声低喃。
  我喜欢你会偎着我直到天明……
  第11章(2)
  她屏着气息,感觉泪湿眼眶。
  我想娶妻、想生子,想找个懂我、知我的姑娘,和我一起携手白头……
  他说,这么说,充满渴望,几近恳求。
  每一天、每一夜,她都能听见他的声音,她清楚记得他说的每一句话,那每一个字,都让她心疼若烧,却也同时抚慰着她。
  在天色将明未明的那一小段时光,她总纵容自己作着梦,梦着他与她度过日夜晨昏,度过岁岁年年。
  梦着他晨起望着她的面容,梦着他与她牵手踩在田中,梦着她夜夜为他洗脚,梦着他和她相拥直到天明……
  她拥抱着他所说过的每一句话,让自己含泪作梦。
  梦着那……此生不可能实现的梦……
  深秋的夜,冷如水,冻如霜。
  岳州城外,芦苇因风低垂着,虫鸟都寒冻的噤了声。
  忽地,寒风中,有一黑影晃悠悠的爬上了悄无人踪的山坡。
  冽冽的风,吹得天上的云走得飞快,让明月忽隐忽现,也让在深黑夜里的人影,如鬼魅般闪动。
  这时辰,已是三更半夜,哪有常人会在这儿走动?可那如幽鬼般的人影,确实是个人,还是个高大的男人。
  男人穿着厚重防风的衣物,扛着一把沾满了泥的铲,一个劲的往山上走。虽月不明、星不亮,又行在山路上,他却如履平地,大气也不喘一口,不一会儿便来到了一山坳处才停下。
  山坳处有石造牌楼一座,牌楼高耸而大,如一道寺庙山门,可这牌楼内不见一寺一庙,却全是一座座阴森森的坟头。
  就在这时,一阵阴风袭来,吹得林叶沙沙作响,落叶萧萧在坟头上飞舞打转。
  这情景,莫名教人看了心口发凉。
  可那男人却不惊不慌,只一一走过眼前那数个坟头,很快就找到了他所要找的那一个。
  它很新,坟上的草,极短,像才刚冒出了头。
  眼下已要入了冬,这草怕再活也没多少时候。
  他快步上前,确认了墓碑上墓主的身份后,就跨上了坟头,半点也不客气的一抖肩,将肩上的铲子给放了下来,手脚并用的铲了下去,一铲一铲的将那新堆的坟给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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