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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新郎·无艳-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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啥要紧,一个个走了。”
  望江关失笑,好一招收放无痕的“顺水推舟”,东霖没了这鬼才多端的无艳公主,怪不得这些年撑来辛苦。
  “对了,铮姐也找过你。”她帮他解发,一股股拆卸梳开。
  望家男子不似东霖有半披散发之风,总是结辫盘实,再用素冠系好。
  “铮铮?”望江关漱口净脸的动作顿了顿。
  “是啊,她说大典前你若得空,便请到”老地方“会她。”闲话随脱,她说着浑不在意,取了豆粉和水,轻柔柔抹上他发。“你这头发可以和我木兰皇姐比美呢,几年前我看过一次,又直又亮,菡姐儿偷带我在夜里御风飞行时见到的!”
  “想家了吗,菂菂?”心思飞快一转,望江关挑了最直觉的问。
  大典当前,铮铮那头势必是赶不及了,顶多接下几日,做主人的多用心,尽力让宾客尽欢、不生嫌隙便行。
  “家?”她笑:“我在家啊,想什么?”
  “难道你真打算一辈子待在望家寨?”太愕然,来不及察觉心底过喜。
  妲己呢?西岛呢?东霖呢?公主呢?说到底,他们不过相依四年……
  可那熟稔却似大半人生,连他也不由得怔忡惘然。
  “等你真准备赶我时再说啰……”还笑着,她汲了筒清水放好。“剩下,你就脱了衣服安心洗吧,我去煮饭,保证不偷看。”调皮转开,脑中想的全是前几回梦里故意闹他的好玩模样。
  原来,她偶尔在夜里遇到的丰儿,都是望江关不自觉的梦。
  苦哈哈居多,小时候的他真没几天快乐。
  虚掩柴门,她淘米洗菜。
  水声哗哗,一同屋后。
  伏暑天闷,“馈神祭”进行几日,平时防守甚严的望家寨难得洞开。
  多年来“有无湾”的“望家港”在国际间打出名号,传统上以追思礼祭为主的馈神习惯也渐渐掺上不同精神。海上陆上,闹哄哄挤进人潮,观礼有之,商贸更甚。
  这早,望江关等人依俗前往“玥池”祭祖。
  嵢稂山系唯一隘口,也是“望苗大战”结束之地。
  当年,望江关的父亲以一当关,死守着让余将残兵卷逃回来。
  打竹板,说风凉,想我年少走四方
  走四方,多荒唐,望家老寨得称王
  得称王,为安邦,年湮代远渐不详
  渐不详,亦无妨,有我老汉絮絮张
  絮絮张,沸汤汤,流言漫漫定难匡
  定难匡,便遭殃,谁……
  “怪了,那人在屋外敲打半天,到底想说什么?”厨房里,她放下手间纱布,侧耳细听。
  ……代桃疆,坐中央,历月经年累风霜;累风霜,富家乡,山南山北声名……
  “别听了,菂菂,”身旁,约莫二十来岁的一位干瘦姑娘轻声细说:“那人想说什么是假,盼着讨赏才是真!”
  “讨赏?”
  “是啊,那是唱”莲花落“的乞儿,专往大户人家门口游唱说嘴,因为多是揭人阴私,所以被讲中的人总是花钱消灾,请他远远离开最好。”
  “原来是这样啊……”她好奇,“那如果,被讲的人硬是不给钱呢?”
  “乞儿就会越讲越露骨,甚至造谣生事,闹着那家人鸡犬不宁。”姑娘打了个寒颤,磨着米浆的粗手顿了顿。
  “别怕末末,是在讲我们家呢,不干你事。”她知解,柔笑。
  这姑娘便是常在望江关梦里出现的女婴,每逢寨里有事,他总记着将她调来帮忙,趁机重酬,好让她带回去贴补家用。
  “可也不能让他继续乱讲啊,主子人善心好,我这……”迟末末穷掏碎银。
  “别急,我还想听,”她阻止,只将窗牖推着更开,“最近告大娘和云表姨都忙,我正闷着没人讲故事呢!”
  “欸……”迟末末一顿,不知怎么回话才好。
  “再说,望家寨的确怪俗忒多,”指向屋外大埕,语气不爽:“看,明明天热,却硬是不给马儿喝水!”
  那是“立马”,寨里表彰老主子战马的仪典。傅闻有回残军深陷东霖包围,那马为了主人需水,硬是绝食不饮,后来更衍出男子将座骑绝食两日后赛马的习俗,说是魁星将一生吉兆,遇战皆捷。
  “还有这个,”矛头转向迟末末这几日偷空在市集上贩卖的红绳,“没事男女还在脖上自绑红绳,怪丑的不是?”
  “呃……”不是两日前才解释了!
  望苗大战最后,苗妾锑锑随着老主子同剑自刎,村人感佩,每年馈神时节,夫妇情侣皆以红线系颈,以示爱情坚贞。
  “这样过分,拿人家元配亲娘怎么看待?”她怨不平,还是为了望江关!
  “唔,也对……”迟末末努力思索,呆了。“大家从来都是这么传这么讲,没想过其……”
  “咦?怎么不唱了?谁让他停啦?”她急急出奔。
  沾着米浆的手指兀自滴水。
  “天缺?!”瞧,那正打赏乞儿的黑瘦男子可不是……“哇!”又叫又跳,直把迟末末也惹出来探看。
  “望大哥。”细声如蚊,却已是迟末末面对男子的最大极限。
  天缺温和一笑,领着两个妹妹,带头走进家门。
  “等、等等,天缺你让那乞儿别走好不,我还想听故事……”她不专心,扯着天缺衣袖,湿滑黏腻的米浆全数沾上,这件特地为了见她而穿上的新衣又毁了。
  “菂菂……”他用口形说,神色不怒自威。
  “好嘛好嘛,不听就是。”咕哝着,她嘟嘴吐舌。天缺越大越跟望江关当主子的那面相像,还是四年前她刚遇上的小哑巴哥哥好玩。
  天缺怎知她想法,还以为菂菂女儿娇态,柔顺依他。
  心欢喜,想为她撂发,却让她轻巧躲开。
  “嘿,你回来的赶巧,”她跑着,比院里自顾自玩的一群小猫还快。“末末正教我做望家凉糕,一会儿你吃了顺便帮我给头人们送去,天热山远,拜托啦!”
  嘎~~
  渐近黄昏,刚从“玥池”回来的人群或三或两,全挤在主屋前凉棚歇脚。
  那是临时为“馈神祭”所搭,每日由主祭的“上村”准备茶点,迟末末便这样由“旧苗村”调来,主供告大娘等一干主妇差遣。
  “丑八怪!这一定是你干的!!”
  突地,一阵怒冲冲的嘶吼传遍主屋内外,渐趋渐近。
  她原在屋里滤茶,听到声音与迟末末偕同走出,一边揩手。
  院里,望天阔正教猫狗大军团团围住,老少鸡鸭啪啪助阵,鸽群半空压回。
  “欸,天阔哥,你确定自个儿找对了吗……去……”笑靥嘻嘻,小动物一哄而散。“咱家和你同姓,望家寨应该也没人姓”丑“吧?”
  “我就是要找你!”丑八怪还伶牙俐齿,以后准没婆家。
  “嘿,原来我听错啦?”浑不在意,她转头对迟末末说:“方才咱在屋里分明听着,可不是一个姓丑名八怪的嚷嚷吗?”
  凉棚里听懂她一语双关的人全笑出来,望天阔面色铁青。
  “天、天阔哥,你也知菂菂她外来的望家话说得不好,您大人有大量,别计较了吧!”迟末末眼见情况不对,赶忙抢出圆场。
  这会儿望江关和天缺不在,余众又是看热闹或帮衬居多。
  “我看是学得太好了吧!”望天阔闷哼,原不是斤斤计较的性子,可瞥眼瞧见那奇丑又不知收敛的怪脸,忍不住更加嫌恶。
  “承蒙谬赞!”她也气,每回看到望天阔便想起哑仆惨死,多为望江关不值,竟收了这么个莽夫作徒弟。
  她东霖这两个“得天下”“平天下”的公主若真有用,又怎会让人十数年困锁深宫,更遑论大难来时,欲杀后弃各自逃奔……
  “你……”望天阔怒极,不自觉掌间生风,脚下气蕴。
  迟末末教他声势一吓,脚步绊跌,狠狠摔落硬地。
  “喂!你怎么这样便打人啊?”她乱嚷,抢上察看迟末末伤况。
  丝毫不管望天阔长拳蓄发,情势危急……
  碰──
  拳掌交接,迟末末只觉自己快昏。
  先前让菂菂差遣到“任家酒肆”取冰的天缺及时赶回,就挡在她们身前,还招有致,门户守紧。
  “果然,我就猜这些年你跟着师父一定偷学不少!”新仇加添旧恨,望天阔虚攻转实,手下无情,以拳。
  天缺没法儿,只得招式尽出,对掌。
  拳走厚实,掌翻轻灵,这原是望江关武术要旨,依着学徒资质而有不同教法,较劲起来,竟也难分难解,各有千秋。
  人群围拢,瞧热闹有之,惊噫有之,谁也没想到从来便被当僮仆养大的天缺竟如此武功了得。
  瞧他,脚步未移,背上还背着大冰块哩!
  “你还好吧?”不理身后斗势正酣,她细察迟末末伤势,安慰笑道:“唔,脚踝肿啰,一会儿让天缺帮你推拿,他手劲温沈,不像望……呃……不像我爹爹总是故意把人整治的龇牙咧嘴……”
  “啊!”迟末末忽叫。
  天缺为护她们,退无可退,直捱望天阔一拳,吐血硬撑。
  “哎呀呀,我还奇怪怎么打了那么久,原来是教我们挡路了。”轻松站起,她搀了迟末末退让一旁,安好,转头,闲闲对望天阔喊话:“喂,丑八怪在此,你倒说说我干了什么啦?”
  “你……噫……”望天阔没想到她竟趁乱提起,更没料到天缺听了这话怒容骤生,招式转戾。
  “对啊对啊。”围观的群众也好奇,闹了大半天,望天阔最初是为啥来着?
  “你……”气乱急喘,被天缺攻着实难一心二用,望天阔咬牙切齿,语焉不详。“你自己做了什么事会不知道?”
  “我做了什么?”指着自己,她笑:“这几天大小仪式的准备收拾、三牲五味的烹煮布置,甚至你早上在”玥池“畔吃到的凉糕、中午在隘村享用的午宴,还有方才凉棚里随意倾倒的茶水……咱女人家所做的事情总是多的连自己都数不清,请问你这大男人大英雄指的是哪件啊?”
  人群渐生骚动,尤其妇女,个个叫好。
  气煞他也,自古男主外女主内,从来祭典都是如此分工,师父到底是怎样教这丫头,尽让她颠三倒四,转黑为白?
  “放了”立马“那件!”他吼,排掌而出,天缺轻巧闪过,蓄了全力的掌风倾倒了半边篱笆,庭院里动物惊惶跳飞。
  “你你……你赔咱家篱笆来!”激愤抢前,她没留神自个儿已不小心圈入战局,莫非天缺手快,望天阔怕是早把她打飞出去。
  “你乖乖认罪我就赔。”望天阔对来,也是颇感头痛。毕竟自己年纪稍长,又是寨里公认的武校头头,这样和天缺打下去,以大欺小的罪名想是躲不过了,学艺不精的声誉可最丢脸不起!
  “那根本是两回事!”她火大,抓起扫帚抢上:“这屋里屋外所有人都看见你将我家篱笆拆了,倒是你,一开口便嚷嚷骂我放了”立马“,证据何在?”
  “唔……”望天阔结舌,一时答不上来。
  之前忽见大埕上自己座骑被放,吃饱喝足之余竟还跟旁处母马厮磨苟且,难看至极不说,今年赛马夺标的资格也没了……
  怒急冲天,他的确没及细想,直直便往主屋冲来。
  为何是菂菂?为何他脑中所想的罪魁祸首第一个便是丑丫头菂菂?
  情势变得好生奇怪,天缺这会儿忽成腰背受敌。一面虚挡望天阔愈渐收束的攻势,另一边,却是菂菂漫无章法却招招结实的扫帚绝技。
  “天缺,你让开!”她嚷道,挥着竹把也是虎虎生风,气势凌人:“扫帚上沾有狗屎猫尿,打到不管!”
  呃……
  有人讶得张不拢嘴,有人笑得将口中茶水喷扑出来。
  纵然“立马”遭放确是件违背仪礼很严重的事,此时竟也成笑话一桩,没有这发生在主屋院内的好戏可看!
  “好了!好了”
  “住手!”
  霍地,神仙般一对男女从天而降。
  刷一声她手上扫帚教铮铮长鞭卷走,挪步欲追却让人身后抱紧。
  “行了,菂菂,”是望江关,大掌抓下她张牙舞爪的小手,气息温沈吐来:“没事的,到天缺后边去,剩下我来处理。”
  “启禀主子,经属下探查,大埕间”立马“确定全数遭人喂饱,不只望武校座骑一匹。”
  “这……”望江关沉吟,眼光速速在人群一转。
  众间骚动,泰半是为明日赛马能否如期举行而忡心,真正介怀礼俗的老一辈人家则多留在“玥池”怀古,此事可大可小,如何欢喜收场才最需巧妙。
  “由此看来,放这”立马“之人并非针对望武校,”公众面前,他向来尊重称谓,即使自己徒儿也给足面子。“或许他只心存善意,怜惜马儿天热受苦,不知望家风俗罢了。”
  馈神期间,望家寨涌入大量瞧热闹办商货的外人,这样推论很是合理。
  “可偏只有我那騄骡遭放!”望天阔不平。
  “你那騄骡,平日脾气便不顶好了,吃饱喝足蛮力一挣,普通缰绳怎系得住它?”望江关微笑:“话说回来,若不是你那騄骡失了羁糜到处乱跑,说不定直至明日赛完,这寨里上下还都没人发现马群已遭喂食。”
  话底暗指,赛马但求欢悦,本与仪礼所涉无关。
  “难道,便让那人这样逃过吗?”望天阔性纯耿直,经过方才一闹,虽不致继续见疑菂菂,但总看不惯罪者逍遥,直欲追个水落石出。
  “嗯……”望江关沉吟。唉唉,这天阔,怎么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若犯者真是外人,望家寨作为“馈神祭”的主人,又怎好按律法办?只怕到时更加为难,按他本来打算,这样模糊处理便好。
  “关哥哥,大家……”铮铮一直在旁聆听,忽然纵身跳出,拱手为礼。
  “铮铮?”望江关一愣,想不出她此举为何?
  “对不住大家,那大埕上的”立马“,是我手下镂妈喂的。”铮铮说话,眼色却对向望天阔,滴溜慑人:“镂妈生平第一次到望家寨来,不知”立马“风俗,我这领头主人忘了留心督管不周,甘愿代受望家律法责罚。”
  “这……这怎么可以?”望天阔呐呐,额上冒汗。
  群众亦纷纷议论,碎碎漫言。
  第七章
  铮铮好歹也是白苗族内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再说望律严苛非笞即杖,事关礼法更得夹棍伺候,怎好让这嫩生生俏怜怜的美娇娘受此折磨。
  “有何不可?”移步孅袅,铮铮向前,逼着望天阔脸红心跳倒退一步。“望家律则,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铮铮好歹也算半个望家人,这礼法怎能让我仗着另外一半的外族身分就淌混过去呢?”虔心认罪的模样我见犹怜。
  “我……师、师父……”被逼没法,望天阔哀号,转向望江关求救。
  “嗯,铮铮所言不无道理,”望江关道:“按说这阻碍仪礼是个大罪,从重必夹棍致残,从轻至少也得鞭笞一百。”心知无论铮铮或镂妈都无须负责,只这会儿,正好让钝徒弟体会权通之法,他身上所负重担,迟早都要交人移转的呐!
  “师父!”望天阔大惊。原以为望江关会看在与铮铮奸情……喔不……私……也不……总之看在铮铮多年来为望家寨尽心尽力的份上从宽处理。
  望江关继续说:“不过铮铮可算自首,又是代人受过,依律可减一半再半,剩下二十五鞭,按其女子身分减去五鞭,外族身分减去五鞭,最后十五鞭……”
  “主子……”望天阔急急打断,总算理会公私界划,不称师父了。“望家律法有云,”受者以德,减刑三一“,现在我不计较了,再给铮姑姑减五鞭吧?”
  “对啊对啊……”人群附和:“本来就不干铮铮姑娘鸟事,这罚不公。”
  “众议成城,依律亦减五鞭。”环顾大局,望江关微笑数算,像是理应如此:“所以,白苗铮铮犯这”立马“之罪,按律当鞭笞五……”
  “主子明察,”望天阔再喊,行了折躬大礼。“这最后五鞭,便让天阔代铮姑姑受了吧!”
  “喔?!”他眼眉一挑,装作不懂。
  “仔细想来,关于这事发展,天阔确有莽撞之处……”望天阔昂然,对着天缺和迟末末等人方向注目一眼,菂菂一直躲在暗处,不见表情。“再说,铮姑姑大义凛然明快行事的作风教人好生钦佩,天阔因此自请替罚,请主子成全。”
  半晌。
  望江关忽笑:“也好,这五鞭,就让铮铮执法吧!”
  “欸?!”望天阔困惑,众人也丈二金刚不着头绪。
  铮铮倒是知晓其意,解了腰间长鞭,迤逦委地。
  “请!”几乎身随音动,长鞭如螣似蛇,虚晃卷来。
  “啊!”望天阔按着本能格挡,手间一紧,竟是天缺直扔过来的扫帚。
  “以帚代棍,兼施刀法。”望江关提点:“你不是一直很想会会”苗家鞭法“吗?挡不过五鞭就别再喊我师父了!”
  好耶!一场恶斗落着以美人鞭舞收束,众人赞叹,热哄喝采,看着望天阔从左支右绌渐谙窍门……
  原来,扫帚也不是只女人家才用得顺手的东西啊!
  “太好了!菂菂!”迟末末抹着自己刚才因害怕和疼痛而迸出来的眼泪,开心拉着她的衣袖哭:“没事了,太好了……”
  她没回答,从方才便只呆呆对着望江关看。
  怆怆然悲酸想哭,不明白望江关为何回来却换了衣裳。
  和铮铮同色,男女对款。
  丰儿刚满十五,望家寨依俗安排他与镜鎏圆房。
  “恭贺主子大婚、早生贵子、金玉满堂……”酒盏连杯,饶是他刻意锻炼过的酒力也自有不胜。
  苦笑着,心底清楚太叔公让他早早生子的原因。娘亲这两年公开与居明叔叔走近,他的身世,顿时又成头人们猜忌顾虑的话题。
  所以……他漫想……所以这场结亲不过是让镜鎏取种……所以,脚步迟疑……所以他和镜鎏都是教人利用……
  婴孩出世,他这名义上的嫡脉便可易人,长老们有个打从娘胎便在手上掌握的少主,一切便无须如此虚假了吧?!
  “快去,春宵一刻值千金,”几位头人师父催他:“早早添了白胖男娃,让老主子天上安心。”
  嘎吱──
  新房里,镜鎏覆帕端坐。
  丰儿踟蹰,对这长上五岁的姑系表姐,他打小便敬畏居多,遑称柔情。
  “请主子亲揭喜帕……喝交杯酒……”喜娘主礼,他一一照做,臆间乱针如麻,倒盼望这烦琐小节无穷边尽,持续着地老天荒。
  可,终究只剩他俩。
  以及菂菂?!
  “小心!”他眼尖,发现一身锦服的新娘竟暗藏短剑。
  “别碰我!”镜鎏凄嚷:“否则我跟你同归于尽。”拚了命的砍法,丰儿得抱着菂菂翻地数圈。
  “为何?”桌底,他问的是菂菂。老这么突然出现,不顾危险……
  “我不让你娶她!”菂菂在哭,搂着他颈子不放。“你说要做我家人的,我不要你变,我们一辈子做家人好不好?”
  “危险!”镜鎏杀势又来,他以肉掌相搏,鲜血淋漓,菂菂莫名其妙的眼泪却让他更痛……
  “不要喜欢别人好不?”她还是说。
  镜鎏不见,喜房也不见……
  黑暗间,他只听见菂菂一遍又一遍问。
  你是不是喜欢铮铮?
  唉,“馈神”期间人忙事繁……
  连睡梦也一团糟糕!
  撑头坐起,望江关瞥见几上服饰,窄衣宽裤、白布缠巾,照例由菂菂一手打点,井然有序。唉,他再叹,听那房外静悄,肯定又教她抢溜出门了!
  自从“立马”那日,她老躲他。
  “关哥哥,关……”摔不及防,铮铮兴冲冲推帘而入,却见他晏起不整。
  那披发敞襟的姿容教她俏颜顿晕,情郎跟前,恁她多高身分都得当然放下,芳心激越,不像自己。
  “菂菂不在,你自个儿招呼可好,”微笑以对,望江关一贯斯文:“我换上这西岛仪服就来,时辰将届,一会儿得烦你边走边说……”
  今日“馈神”轮南村海祭,村民以西岛为主,他为人共主亦从善如流。
  “喔,那我在屋外等你……”铮铮边退边说,本想伺候更衣的想法,终是靦腆压下。
  唉,一早三叹。
  菂菂到底上哪儿了啊?这西岛包头怎系怎歪……
  唉,“馈神”期间人忙事繁……
  连想事情都不得安宁!
  “菂菂,你在那儿啊?望大哥要急疯了!”过午,屋下迟末末四处寻人。
  “怪了,先前不是还见她在院里削芋吗?”告大娘手持菜铲,一干主妇亦帮忙出声:“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
  “该不是往南村寻主子去了吧?”有人问。
  “望大哥刚去过,又往别处寻了……”迟末末答道,眼光落向天缺快马行处。
  天缺大笨蛋!她忍不住,菜刀拿起便在芋薯上轻刻“缺”字……
  和早先划好的“坏爹爹”一道,轻悄悄小心摆好,人却呆了。
  呜……她干嘛啊,连对着两颗芋薯都呵护翼翼!
  烦!烦死了!
  屋瓦上一干芋薯惹她心烦!
  叫“父王”和“皇储”的那两颗放烂了待会便丢;叫“木兰”和“昭君”的干净净在一旁摆好;怀里兜了一条“妲己”遗世独立;刻著“哑仆”二字的早削好在篮里等着……
  眼前,就那颗划上“铮铮”的瘦长芋薯最是碍眼。
  忍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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