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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门-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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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影一闪,人已到了先前那具巨大的棺木之前,右手疾伸,朝着棺底狠狠抓下!
苏妄言一惊,随即明白过来……那棺木尺寸巨大,自然是有夹层的。
花弄影一抓下去,手还未触到棺木,便听〃喀喇〃一声,木块四散,当中一样东西高高飞起,花弄影见了,先是一惊,竟自然而然伸手去接,手才伸出去,却又猛地一顿,欲要收回,却已来不及了。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际,棺底一人已一跃而起,掌中寒光闪动,一柄短剑架在了花弄影颈上。
这几下惊变,看得众人目不暇接,到这时那东西方才落在地上,滚开了……叫花弄影伸手欲接的,原来是一颗木雕的人头,那木雕人头刻画仔细又带了假发,加之灯光幽暗,乍看之下,倒和真的人头有七八分相似。
但此时持剑站在花弄影身前的女子,却不是凌霄。
苏妄言见了那女子,大是愕然,脱口唤了声:〃忘世姑娘……〃
忘世姑娘抬眼对他一笑,却不答话,只将眼看着滕六郎。一时间,诸人的目光也都跟着望向滕六郎。
滕六郎坐在原处纹丝未动,淡淡说了句〃做的好。〃
头也不回地道:〃凌大小姐,请出来吧。〃
众人一齐转头,便见屋子深处,那道小门无声无息地开了,一个女子从黑暗处走出来,微微躬身道:〃有劳公子。〃
马王几人一齐惊呼道:〃凌大小姐!〃
苏妄言亦叫道:〃凌夫人!〃
凌霄走至屋中,待她走到亮处,众人才看见她双手小心翼翼地环抱着一个男子的人头,面目宛然,嘴角带笑,神情栩栩如在生时一般。
韦长歌虽然已经听苏妄言说起过了,却还是禁不住心悸。
王随风几人心里本就有鬼,此时陡然见了那个人头,更是骇然,连呼叫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靠着身后棺木瑟瑟发抖。
赵老实更是吓得几欲昏死,双膝一软,就冲着那人头跪了下去。
花弄影见了那人头,猛地一颤,像是忘了颈上的利剑,情不自禁往前微倾。那剑锋利,立时在她颈上留下一道划痕。殷红血丝顺着锋刃流下,花弄影却只怔怔望着骆西城的人头,满目痴迷,像是丝毫感觉不到疼意。
马有泰面色惨淡,用手指着那人头,筛糠似地发着抖:〃骆……骆大侠……〃
凌霄一面用手抚摸着骆西城的脸,一面低叹道:〃马总镖头还认得他?唉,这么多年,他一点都没有变,我却已经老了……〃
马有泰只是颤抖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凌霄怅然一笑,道:〃马总镖头、王大先生、赵老板,你们不必担心,我请几位来,只是想弄清楚当年有些事情,并不是要找三位报仇……我心里明白,他的死,其实不关你们的事,你们虽有错,但或许我比你们还要错得厉害……我请几位到长乐镇相聚,并无恶意,不过是想听听各位的心里话,弄清楚当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语罢一叹,又转头看向苏妄言,凝视他许久,跪倒在地上,重重磕了三个头。
苏妄言慌忙起身去扶:〃凌夫人?〃
凌霄眼里泪光微闪,低声道:〃苏大公子,你为我奔走,凌霄心里感激,苏三公子有大恩于我,我也一天都不曾忘记。只是在我心里,什么都比不上他,不得已,只好有负二位了。这三个头,就当是我给你和苏三公子赔罪吧……〃
苏妄言闻言一怔,伫立许久,只觉有种说不上来的滋味,像是连自己都忍不住为她酸楚。正怔忪,韦长歌在他肩头轻拍两下,走上前扶起了凌霄,柔声道:〃凌大小姐何必如此。〃
凌霄强自一笑,只是说不出话来。
好半天,吸了口气,回身面对花弄影,道:〃花姐姐……〃
花弄影肩头微震,抬起头来,眼神瞬间一阵迷茫,但只一瞬,那些痴迷,那些惘然,便已敛得干干净净,像是忘了利刃当前,依旧神态从容,落落自如道:〃凌大小姐,别来无恙否?〃
便如故人重逢,寻常寒暄。
〃多劳姐姐惦记,你那一掌还打不死我,不过养了三五年,也就好得差不多了。姐姐这些年过得还好吗?〃
〃还不是老样子,死不了。倒是大小姐你,苍老了许多。〃
〃……一晃已经二十年了,哪儿能不老呢?〃
花弄影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他一向把你当妹子疼,若是叫他见着你如今这副落魄模样,不知又该多难受了。〃
话未说完,凌霄霍然抬头,紧咬下唇,眼中又是嫉恨又是愤怒,恨恨瞪着她。
花弄影面无表情,身形微微一动,像是想要踏前。
凌霄冷笑一声,道:〃花姐姐,这剑利的很,还是小心点好!〃
花弄影瞥了眼架在颈上的利剑,也冷冷笑道:〃大小姐以为这样就能制得住我?别忘了,花弄影之所以变成了今天这副样子,还是拜你所赐。〃
〃我当然知道,这一剑若是刺在姐姐心口,姐姐只怕连眼都不会眨一下。〃凌霄一双妙目顾盼盈盈,向着花弄影粲然一笑。
〃只不过,我若是一不小心,把姐姐的头砍了下来,你说会怎么样?到时候,你只剩了一个头,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死不了,又活不得,那情景,真是想想都觉得有趣!〃
苏妄言听到此处,心中一动,想起方才赵老实也曾说过,花弄影是个〃不人不鬼的怪物〃,讶疑之下,只凝神听着她们的对话。
韦长歌虽不明其意,但听她说得恶毒,不由得皱了皱眉。
花弄影脸色微变,半晌道:〃大小姐模样虽然变了,心机倒还是一样深沉。我实在没料到你竟真敢大摇大摆躲在门后。你就不怕我当真开门吗?〃
〃他总夸你冰雪聪明,我听得惯了,姐姐的聪明自然也就记在了心上。险是险了点,但若不冒险一试,又怎么能制得住你?〃凌霄深深吸了口气,笑了笑:〃实不相瞒,这法子乃是公子教我的……〃
花弄影目光转动,着落在滕六郎身上。
苏妄言看了看那忘世姑娘,又看了看滕六郎,灵机一动,脱口而出:〃王家先生,原来是你!〃
滕六郎顺手斟了碗酒自饮,但笑不答。
韦长歌若有所思,忽而一叹:〃妄言,你怎么还不明白?事情从你收到梅园雅集的那一天请帖就已经开始了。〃
苏妄言不由愣住。
韦长歌长身而立,淡淡一笑:〃如玉公子,当真不负'天下第一聪明人'之名。〃
滕六郎微笑道:〃都是江湖上的朋友抬爱,倒让韦堡主见笑了。〃
苏妄言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终于明白过来,恍然呼道:〃君如玉……你是君如玉!〃
滕六郎略一欠身,轻描淡写地道:〃是王家先生,也是君如玉……苏大公子,多有得罪,还请恕罪。〃
他口中虽说〃恕罪〃,面上却是神情自若,半点没有需要谁来〃恕罪〃的样子。
王随风几人都大是吃惊。只觉这眼前的男子虽然明明还是那个脸色青黄、其貌不扬的客栈老板,却不知为何,又像是整个换了一个人似的,光彩摄人,顾盼自雄,从他身上,哪里还找得到方才那个中年病汉的半点影子?
苏妄言怔忪许久,喃喃自语:〃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抬起头,目光灼灼,望定君如玉:〃梅园主人、王家先生、滕六郎滕老板,哪一个才是如玉公子的真面目?〃
君如玉只笑,不应。
一旁,他们三人这一番对答,花弄影与凌霄却都像是没听到,一个神情复杂,一个恨意深切,彼此都不开口,只是瞬也不瞬地盯着对方。
苏妄言还要再问君如玉,却听凌霄轻轻的、长长的叹了口气,只得暂时收了满腹疑问,听她要说些什么。
凌霄露出一个说不清是什么意味的微笑,缓缓道:〃花姐姐,难得我们今天能再聚在这来归客栈,就不能好好说说话吗?〃
花弄影没有说话。
凌霄又笑了笑,问:〃花姐姐,你还记不计得我们第一次见面?〃
花弄影好一会儿才应道:〃怎么不记得……那天晚上,你骑着马来找他,你站在门口,一身男装,背着长弓,大小姐那日的模样,真是好生标致……〃
凌霄禁不住微微笑起来,道:〃可不是吗?我连夜从家里跑出来,披星戴月地赶路,就是为了来找他。不过那天晚上,也实在叫我难过极了……那时候,我还以为一生都不会再有那样的伤心难过了。却不知道那以后叫我伤心难过的事情,竟还有那么多!一桩桩,一件件,都叫人刻骨铭心……〃
停了片刻,喃喃道:〃可明明叫人这么伤心,为什么我却偏偏舍不得忘?非得时时刻刻想着、念着、记挂着,倒像是只有在那伤心痛楚的当口,才知道自己是活的……是不是我前辈子欠了他,这辈子就该受这样的煎熬?〃
门外,冷风贴地卷过。
你可曾为谁伤心过?那叫你伤心的是什么人?是谁叫你伤心难过,却又叫你离不开,舍不得,放不下?
这一刻,两个女子,都不约而同地,静静看向了男人的头颅。
灯火下,男子面目宛然,那早已看得熟了的脸上,似乎还挂着淡淡笑意。
……你为谁伤心过?
这个雪夜,又是谁让你怀念?
细碎往事,纷乱地涌上心来,在那当中,似乎分明的有种萧瑟感觉,叫指尖渐渐泛冷,叫青丝根根斑白,就像是外间那霏霏的雪花此刻全都打在了人身上,融化的时候也就消磨了胸口那一口缠绵热气……
凌霄闭了闭眼,伸手将旁边一副棺盖上的浮尘拂去了,有些疲倦地坐到了棺盖上。
〃花姐姐,你恨我,我知道!我不瞒你,这么多年,我也没有一刻不在恨你!只是有时想想,人活一世,能有多少个二十年?你我这样相争,究竟要到什么时候?又有什么意思?唉,这么一想,倒叫人灰心起来……〃
花弄影漠然回答:〃这两年,这鬼地方总算平静了些,我也以为你是死了心了,没想到今晚你倒亲自回来了。凌大小姐,你要真的放得下,又何必回来?〃
〃……你说得对,要是真放得下,又何必回来……可是你叫我怎么放下……又怎么才能放得下?〃
凌霄看着花弄影,满是凄凉地笑了。
她还记得,那个晚上,十六岁的她倚着栏杆看见他,隔着冷寂月光,面目都是模糊,似被什么人有意遮拦了,狰狞或齐楚,温婉或睚眦,种种样貌、种种神情尽皆无从揣测,一起落在混沌里。
又觉得那人目光于弹指顷越过万千沟壑就在眼前。
满座皆寂,满院都冷清,却因那一道身影,平添了光彩…………
心越跳越快,仿佛什么东西呼之欲出,隐约有种预感,似乎是,只要这时候赶上去,这一生一世,便都水落石出。然那一步偏偏重如千钧,又譬若被梦魇住了怎么都动不了。
只觉那一刻至近至远。
只觉那光阴至长至短。
然而,红颜一春树,流光一投梭。任你如花美眷,原来都浸在似水流年里……才在目光流眄,顾盼之间,廿载年光却已悄然流逝去了……
苏妄言心中满满的都是疑问,见她们二人又是好半天都不说话,轻咳了一声。
凌霄收回目光,微一低首,笑了笑,怅然道:〃花姐姐,这些年我总在做同一个梦……梦里面,他就站在这来归客栈里看着我。我隐隐约约的知道他接下来要干什么,心里火烧一样的着急!想要到他身边去,却怎么也挪不开步子!
〃他看着我,像是想要说些什么,但总是还没开口,就一刀砍下了自己的头!每一次,我都眼睁睁看着他死在我面前,他的头落在地上,滚过来,还一直睁着眼看我,他发不出声音,那嘴唇却还是动啊……动啊……每一次,我都想,啊,他是有话要告诉我……〃
她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头,不自禁地放柔了声音:〃你记不记得出事的那天晚上,他跟我说了什么话?〃
凌霄也不待花弄影开口,自己轻声答道:〃他说'凌霄你记着,这件事,是我自己要为自己做的,实在是我只剩下了这一条路,非这么做不可,跟谁都没关系,你莫怪在旁人头上,将来也不要想着为我报仇'……他这几句话,我一直都记得,可是他为什么这么说,我却越想越糊涂?花姐姐,你可知道,他这些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西城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他是要你放过那晚逼他的人,不要为他报仇。〃
凌霄不以为然:〃姐姐当真这么想?他的意思,或者真是叫我放过那些人,但这'报仇'二字,却有些蹊跷。〃
〃怎么蹊跷?〃
〃他当日是自尽而死,既然是自尽,何来报仇一说?他既然知道那些人都是我爹的部下,以他的才智,难道会不知道他们是受了我的指使?更何况当时的情景,你我都是亲眼所见,那日客栈里里外外许多人里面,哪一个有能耐逼得他非死不可?〃
花弄影深目如幽潭,不起涟漪:〃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返魂香的消息走漏,他就算能胜过王大先生和马总镖头,我们夫妻也终是不能再有一日安稳了。或许西城是想到这一层,所以心灰意冷。〃
王随风被她这话勾起心事,又是悔恨,又是惭愧。一时间心绪翻腾,猛地站起身来,颤声道:〃都怪我一时贪念,鬼迷心窍,害了骆大侠性命!骆大侠看不上我这条贱命,我却没脸活在世上!骆夫人,我这就把命陪给骆大侠!到了地府,再亲自向他请罪!〃
长叹一声,凝气在掌,便望头顶重重拍下。
事出突然,马有泰,赵老实都一起惊呼出声。马有泰心中有愧,更是面无人色,只道王随风这一死,自己也是难以苟活了。
便听苏妄言叫了声〃且慢〃,他声音刚一响起,韦长歌已蓦地出手,电光火石间,将王随风手掌格住了。
王随风面上一阵抽搐,嘴唇开合,才要说话,苏妄言已笑着道:〃王大先生何必如此?〃
韦长歌微微一笑,坐回原处。
花弄影突地冷冷一笑:〃不错,王随风,你何须如此?〃
马有泰、王随风都是一怔。
花弄影视线转向凌霄,淡淡道:〃莫要忘了,将军府的人可是这位凌大小姐领来的……西城他可是一向把大小姐当做亲妹妹看的。〃
唇角微扬,打住了。
她虽然不再说下去,话里的意思却是人人都听得明明白白。
王随风面色灰败,茫然若失,放下手,只呆呆看着凌霄。
凌霄默然半晌,好一会儿,才慢慢地吐出一句话来:〃花姐姐,其实你心里清楚,我只会对他好,从没想过要害他。他的的确确是被人害死的,但害死他的,不是我,不是马总镖头和王大先生,也不是辽东将军府。〃
苏妄言侧头想了想,忽而笑了笑,道:〃骆大侠那几句话虽然说得古怪,但有一点是错不了的。〃
韦长歌知道他心思,接口道:〃总是先有仇人,才会提到报仇这两个字。可骆大侠的仇人究竟是什么人?〃
凌霄道:〃不错!他不要我报仇,但他的仇人是谁?他究竟为什么非死不可?二十年来,他的死,一直是我心中最大的疑团。这二十年来,我虽四处漂泊,却不曾有一日忘记过这些问题,只是想来想去,始终想不到答案。〃
停了停,慢慢将众人一个一个看了过来,轻声问道:〃王大先生、马总镖头、赵老板,当年的事你们都是亲眼见了的;韦堡主、苏大公子,事情的经过,你们方才也都听说了……你们知不知道,他是为什么?〃
几人都是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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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霄道:〃我知道,你们心里也都有许多问题,趁着今天大家都在,我便也把我知道的部分原原本本说出来,也请各位帮我解解我心里这个谜团!〃
又向花弄影道:〃花姐姐,我有哪里说得不对的,烦你给我指出来。〃
花弄影没有回答,只望着灯火出神,好一会儿才若有若无地一笑。
凌霄又笑了笑,却像是不知从何说起。
她还记得将军府里片刻欢愉,清晰如昨日。
又是什么时候开始,生命里只剩下无穷无尽无边无际的苦?
是十四岁母亲的病逝?
是十六岁将军府里的匆匆一瞥?
是那一晚盗香出走,隔着重重兵马以死相胁,与父亲诀别?
还是从那一刻,知道他的心里,原来没有凌大小姐……
低头凝想许久,她终于缓缓开口道:〃我出生在辽东镇军将军府。〃
我出生在辽东镇军将军府,是镇军大将军凌显的女儿。
那会儿,爹说我像他,最疼的就是我。所以里里外外上上下下,任谁见了我,都得恭恭敬敬,叫一句〃凌大小姐〃。
人都说,凌大将军和夫人伉俪情深,最是世上少有的恩爱夫妻。有整整十四年,我也是这样相信的。直到那年冬天,娘得了重病。
世人都知道,镇军将军府里有返魂香,能起死回生,却死返魂。我看娘的病一天比一天重,便去求爹拿返魂香出来救娘,没想到,他却一口就回绝了我,说什么〃返魂香世间罕有,岂能用在寻常妇人身上?〃
我在书房门外跪了一天一夜,终于还是救不了娘的性命。
就在那一刻,心里就像是有一处什么地方,轰然地塌陷了,连同过去十四年的美好记忆,连同心底某种信念、某种向往,都一齐灰飞烟灭,再不能挽回……
我从此只当自己哑了,再也不肯说话。大将军或许是觉得亏欠了我,那以后不管我想做什么,都事事都由着我。
那天是九月初三,凌大将军的五十大寿,将军府里摆下了酒席,大宴宾客。后花园里,有一座三层的飞觞楼,那一晚,寿宴就设在这座飞觞楼上。
那天晚上,飞觞楼上高朋满座,冠盖云集。我坐在席上,忍不住又想起我那苦命的娘,心中凄苦,眼前的种种热闹,也就像是跟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了。
酒到半酣时,所有人的兴致也都到了最高点,那些阿谀逢迎的话更是像流水一样从客人们嘴里说出来。喧哗中,不知是谁大声恭维说:〃凌大将军是当世武穆,朝堂柱石,天下人谁不敬仰?人生到了这个境界,真算得上是十全十美!所以说做人就须得像大将军这样,才不枉在人世走了一遭!〃
众人都是哄然响应。
但我爹却叹了一声,回答说:〃什么当世武穆、朝堂柱石,都是些名缰利锁,不值一提!我这一生就只有一件恨事……我只恨,我那位好夫人去得太早,抛下我和一双儿女相依为命……这些年,我常常一觉醒来,恍恍惚惚,倒觉得夫人还在我身边似的……唉,人活在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罢!〃
一时间,那些人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听得一片干笑声,接着便都沉默了。
我听他提起我娘,心里像是有根锥子在钻也似的疼!早在心里骂了他一千次、一万次!只恨自己为什么会有个这么无情无义的父亲?
我正坐着发怔,突然间,就听得远处有个男子的声音沉沉吟道:〃怅浮生,俯仰迹成空,依然此江山。对秋容如画,天长雁度,水阔鸥闲。追游未甘老态,凭酒借红颜……〃那声音隔得还远,听着,却又像是近在耳边。略有点低,听在耳里,就像是有一根弦,轻轻地拨过了心上。
突然之间,整个飞觞楼都静了下来。
我打直身子,向楼下看去。
外面月色正明,地上薄薄的升腾着一层水气。
我看见远处月下隐隐约约有一条人影,口中吟诗,步月而来,行动潇洒,转眼工夫就站在了飞觞楼下。他穿着身石蓝色的布衣,背一把长刀,微昂着头看上来,高高大大,一身都是磊落气。
那男人身子一纵,就到了飞觞楼上……那一晚,是我爹的五十大寿,府中守卫森严,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进来的。座中宾客,许多是我爹的部将,此时回过神,都是大哗,纷纷拿了起刀剑将他团团围在了中间。
我从第一眼见到他,就像是被梦魇住了,丝毫动弹不得……恍恍惚惚间,只听见爹在问他是什么人,来将军府做什么。
他连瞧都不瞧旁边那些人,只道是〃听闻凌将军在此宴客,想来讨口酒喝。〃我爹大笑起来,一挥手,命众人都退下了,跟着就即刻叫人添设碗碟,搬来桌凳。他拱拱手,就入了座。我爹也不管他,神情自若,只和别人说些闲话。
他目不旁视,也不说话,饭菜都不动,只一杯接一杯喝酒,就像是根本不知道这将军府是什么地方,倒叫我为他担心得不行。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工夫,这男人突然一声长笑,长身而起。所有人都没了声音,直直盯着他。我心里也是七上八下,嗓子里干得发不出声音。
他从从容容地开了口,说:〃凌大将军,实不相瞒,在下骆西城,今晚是来府上盗取返魂香的。我敬重将军为人,原本不该相扰,只是人生在世,许多事虽然不得已却也只能为之。我这番意思,想必大将军也能明白。今夜既然是凌大将军寿辰,那就算了。三日之后,骆西城当再来访。〃
说完了,也不等人回答,转身大步下楼去了。一时间,所有人都鼓噪起来,好些人想要冲下楼去拦住他,却都被爹止住了。
等他走得远了,爹才说:〃此人孤身犯险,必非等闲之辈,你们不是他对手。〃
那天晚上,我就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
他的影子像是烙在了眼上,怎么都挥不开。我又怕他来,又盼着他来。我怕他来了会有危险,又盼着他能早些儿来,早些儿让我见着他。我明明才只见过他一次,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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