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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龙战-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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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不明白创世神的想法,怀仞在心底诧异地轻问了一声。
女童笑了起来,那个表情在孩子脸上显得有些奇怪,她忽然从玉座上消失,在下一个瞬间就出现在两个执剑的人之间,漂浮在半空,低下头,用漆黑的眼睛看着黑衣刺客——那样全黑的眸子,让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黑衣少年额上陡然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眼睛。”创世神嘴里忽然吐出了第三次低语,轻轻垂下手,用纤细的小手抚摸着刺客已经被刺瞎的眼睛。黑衣少年下意识地闭了闭眼睛,感觉冰冷的手触摸在他的眼睑上,尖利的指甲划着他被剑刚割出的伤口。
“神!”虽然无法开口,怀仞在看到神之右手覆盖上刺客眸子的刹那,在心底惊呼。
“眼睛。”孩子的面容上陡然有不相称的萧瑟表情,创世神的手轻轻抚摩着那颗金色的眸子,将它放回破裂的眼眶——在那只纤细的右手抚过的地方,刹那间肌肤复原,血流停止,那滴着血的金色眼珠,重新闪烁在少年苍白的脸上。
怀仞忽然间不出声地舒了口气——他居然忘了……神之右手是没有杀戮的力量的,最多只能守护和创造。
“眼睛。”轻轻叹了口气,创世神瞬间回到了怀仞臂弯中,勾着他的脖子蜷在他胸前,回手按在心口上。被刺破的心脏陡然完好无损。
“感谢神。”怀仞按例低声回答——他是这个云荒上离神最近的人。离天宫里,他从未想过自己的生命会有什么危险。所以刚才对付这个刺客的时候,不知道是托大还是故意手下容情,他只是以纯粹的剑术来对付这个闯入的黑衣少年,而没有动用任何一种术法。
金色的瞳子里映出女童空无的表情。然而那纯黑的眼睛没有一丝表情。
“创世神?……你、你是创世神?”被血污的视线重新清晰起来的时候,黑衣刺客看到了面前的孩童,震惊地脱口,“你就是创世神?”
“对神请使用‘您’的敬称。”女童没有回答,那个高大的剑士淡淡开口,一只手抱着孩子,另一只手却始终握着那把银色的剑,剑尖上刺客的血尚在缓缓滴落,流过剑脊上那道白色的闪电痕迹。
那道痕迹宛如真正的闪电一样,刺入幽国黑衣少年的眼里,他只觉有烈火在心底燃烧起来,热血如沸——和所有遗民一样,他对那个故事耳熟能详。
五十年前,云荒第十一代剑圣门下最出众的弟子怀仞、冲入离天宫内去见创世神,为天下苍生请命,结果一去不返。据说他杀入了九重门后的神殿,最终却被六长老联手截击,力竭而死。他的家人也一夕之间消失于云荒大地——和怀仞相关的一切都凭空消失了,留下的只有关于英雄的传说,辗转于六国遗民耳侧,激励着一代又一代青年遗民奋起抗争。
然而他怎么都没有想到,在这个离天宫最深处的神殿里,会遇到传说中的英雄!这个被所有幽国人都认为是死在五十年前的第一剑士,居然成了冰国的走狗!
“呸!”一口啐在地上,刺客忽然轻蔑地看着面前的男子,冷笑起来,“叛徒。——你也配拿这把光之剑?”
握着剑的手不易觉察地一震,怀仞没有回答,他怀里那个女童也没有说话,只是用纯黑色的眼睛静静看着眼前这个黑衣刺客,又转过头看看怀仞,嘴角忽然微微浮出一丝笑意。
“你是剑圣门下?你把九重门外的守卫都杀了、才进入这里的?”怀仞打量着这个浑身浴血、却尚有余力的刺客,微微有些吃惊——冰国守卫九重门的战士个个都非泛泛之辈,无论武学还是术法尚都可独当一面,当年他杀到第九重门前便已力竭。
然而眼前这个同门剑术造诣显然还不及当年的自己,却一路杀入了离天宫、甚至尚有余力?
“当然。”黑衣少年傲然抬头,轻蔑地看了一眼怀仞。转瞬屈膝对着创世神跪下,流着血的手重重拄到了地上,俯首大声祈求:“第十三代剑圣门下弟子玄锋拼死前来,为六国遗民求见创世神!请神出手、救天下苍生于水火!”
女童的眼睛眨了一下,没有表情。
“冰国凌虐遗民,鱼肉百姓,祸害胜于破坏神当年——请神之右手解民于倒悬!”第一次的祈求没有得到回应,刺客玄锋心中陡然一怔,重复了一遍。他并不想看到这样的局面——创世神,居然不回应遗民的请求?
难道正如遗民悲愤的传言那样:神早已遗弃了六国遗民,只被冰国极尽荣耀地供奉了起来?神只庇佑冰国么?
创世神孩童的面貌上,依然没有丝毫表情,漆黑的眼睛看着跪在地上的幽国剑士,隐约有猜不透的笑意和冷意。小小的左手勾着怀仞的脖子,右手却藏在怀里。
“玄锋请求创世神展现神力、拯救六国流离的百姓!”黑衣少年重复了第三遍——那也是他心里的底线。那个“破天”的行动一开始之时,他和那些前往空寂之山的战士就约好:如果神之右手并不回应他们的祈求,那么他便拼了一死,也要不顾一切地弑神!
就算杀不了神,也要牵制住六长老,让前往空寂之山的战士们赢得时间。
最后一遍祈求说完的刹那,玄锋的手暗自握紧了长剑,吸了一口气,长身欲起。
“人是不可能弑神的。”忽然之间,一个声音清清楚楚地响起在空气里,女童微笑起来,漆黑的瞳子看着面前握剑的刺客——那是她说出的第一个完整句子,带着奇异的语调,静静,“你们的人,已经去了空寂之山接我哥哥吧?”
一听神吐出这样的诘问,一直冷定的刺客脸色刹那间惨白。玄锋踉跄着后退了三步,几乎握不住手里的剑——神知道?神早就知道?
怎么可能……他们六国遗民秘密筹划了那么久,才拟定了这个“破天”的计划。
一方面作为剑圣门下的他、前来帝都拜见创世神,祈求神的保佑,同时也牵引住元老院六长老的视线和精力;另一方面,六国遗民中的精英战士秘密集结、前往空寂之山的祭坛,准备打开封印、借助魔之左手的力量来推翻冰国的铁血统治。
那样严密的计划,本来该不会被人知晓——而创世神居然洞若观火。
听到“破坏神”三个字,连怀仞都大吃一惊,脱口:“你们疯了!你们想释放破坏神?”
“疯子也比叛徒好。”玄锋冷笑起来,即使他面对着神心里是如何的敬畏与恐惧,然而看到这个同门的叛徒,少年心里依然是满满的杀气和鄙夷,“是冰国人逼我们的!与其忍受他们的苛政,还不如释放破坏神!”
“破坏神释放出来了,你们怎么可能控制云荒不陷入黑暗?”怀仞金色的眸子里有冷电,厉声,“你们妄图和冰国一起毁灭么?你们要毁掉这个云荒?!”
“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叛徒!”玄锋扬起头,睥睨地看着这个五十年前的“英雄”。
也许是因为留在神之右手身侧的缘故,时间对怀仞没有丝毫的影响,如今本该是老人的他依然保持着和冲入离天宫时一样的外貌,年轻英武,和面前比他小五十岁的黑衣同门几乎一模一样。
——唯一不同的,只是目光中不复有玄锋那样的热血如沸。
“他当然有资格教训你。”怀仞没有回答,出乎意料的是女童开口了,神的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如果不是怀仞,整个幽国和剑圣一门,五十年前早从云荒大陆上彻底消失了。”
“什么?”玄锋愣了一下,脱口。
“神。”怀仞似乎不想说下去,微微抱紧了那个女童——他没有想到一直寡言的神今日忽然如此多话,更没想到刺客闯入到现在、外面的六长老居然没有赶来。
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离天宫的守卫忽然间变得如此脆弱?
然而苍白的小手撑住他胸前的铠甲,创世神眼睛里浮出幻彩般的光芒,对着那个桀骜骄傲的刺客继续说下去,冷笑:“做英雄是要付出代价的……当年这个笨蛋只凭着一腔热血冲入九重门,力竭被擒。在那时候,整个幽国遗民和剑圣一门、就要有必死的觉悟。可当年怀仞失败后、为何你们还能活得好好的?”
玄锋忽然怔住。这个疑问几十年来并不是没有人提出过,然而始终没有答案。
于是遗民们纷纷猜测是怀仞在自知无望的时候早已自刎、冰国人从而无从拷问。然而那分明是说不通的——怀仞的家人在一夕之间消失,冰国显然已经查到了刺客的真正身份。
然而无论如何,那次轰轰烈烈的事终究没有引起冰国的严厉追究,无论是幽国遗民还是剑圣门下,几十年来依然在冰国的统治下平平安安地活着——境况虽然不可能变得更好,却也没有恶化得无法忍受。
“苟活也是要有代价的。” 创世神漆黑的瞳子里透出冷笑。
玄锋猛悟,脱口低呼,看向怀仞——怀仞脸色也是苍白,默不作声地抱着女童握剑而立,淡淡看着几十年后闯入离天宫的同门,眼神复杂。
那仿佛是面对着另一个自己的感觉,让剑士在五十年后再一度陷入了恍惚。
“我免去了怀仞的罪,将他留在离天宫内——即使是六长老,也无法违抗神的意志。”创世神的眼睛是漆黑的,所以看不到任何表情变化,女童的声音却是不相称的威严和沧桑,“但是人世有人世自己的力量平衡规则——作为相应的对策,六长老将怀仞所有家人扣留,监视着幽国遗民和剑圣一门,若怀仞有丝毫异动,血便要成片的流淌。”
“……”黑衣少年陡然说不出话来,讷讷看向同样握着光之剑的怀仞,许久,终于开口问,“真的是这样么?前辈?”
——幽国遗民和剑圣一门,之所以能活到如今,便是因为那个最优秀的前辈多年前便以身事敌?
“我不过是在接受我应得的……”然而怀仞没有承认,只是苍白着脸漠然回答,似乎五十年后豪情热血都以消磨殆尽,“我根本不是什么英雄——那样毫无计划的莽撞只会给族人带来灾难。我不过是在为错误付出代价。”
“那不是错误!”玄锋忍不住,冲口而出,“那就是英雄!”
“真的英雄,不会只凭着一腔热血去做没有把握的事情。”怀仞眉梢挑了一下,看向年轻的同门,“至少,该象你们这样有了严密部署、才开始去赴死——我当年不过是一介莽夫,差点害死所有族人和师门。”
在黑衣少年回答之前,女童微笑起来了,她转头看着几十年来陪伴左右的幽国剑士,轻轻点头:“是的。当年的怀仞不过是一介莽夫,在此后的五十年里,他才称得上是英雄。能忍受在离天宫内陪伴我五十年,除了御风,没有第二人做到。”
“神。”怀仞叹了口气,对于创世神第一次的赞许不知如何回答。
——那还是神第一次开口说这么多的话。过去漫长的岁月里,除了下棋、冥想、练剑和学习术法,他几乎没有多少机会和神说话,哪怕开口、听到的也都是几个字的回答。
五十年了,陪伴在这样沉默的奇怪孩子身边,忍受着这样变化无常的脾气、种种匪夷所思的古怪癖好,换了其他人或许早已发疯。
然而他却在这个时光凝固的地方活了那么多年,甚至得到神亲自的指点、开始修习云荒大地上连六长老都无法得到真传的种种术法——他从来无法想象在那个孩童的躯体里,无所不能的神在想一些什么。
天意从来高难问,即使那么多年的相伴、始终无法逾越人神的界限。
第三章 帝王泪
玄锋不知该如何说话,怔怔看着怀仞,眼光却从轻蔑转为炽热,跨前一步,冲口:“前辈!我们一起走吧!一起从这里杀出去!”
“嗯?”怀仞微微一惊,却是下意识地看向怀里的孩子。
“幽国人需要你啊,前辈!我们就要造反了,我们已经去空寂之山释放破坏神了!”看到前辈这样迟疑的表情,黑衣少年热切地喊,金色的眼睛里释放出战意和杀气,“接下来要和冰国打多少仗?如果见到你回来,遗民们该有多高兴!太师傅——也就是前辈的师妹、女剑圣梅迩,这些年来独立支撑师门,一直念念不忘您……”
“梅迩……”怀仞眼睛闪烁了一下,没有回答,只是垂下眼睛看着臂弯中的孩童。
然而漆黑色的眸子里没有表情,创世神微微抬起眼睛看了一眼身侧的剑士,没有表示。
“是顾忌家人么?”玄锋看到对方那样的毫无表情,有些急,忽然间明白了,脱口叫了起来,“前辈,难道你还不知道?——几十年前、冰国就将你的家人杀了!”
“什么?”这一次剑士再也不能保持沉默,脱口惊呼出来,“不可能!”
“是真的!”玄锋也是寸步不让地争辩,坐实这个残酷的事实,“冰国长老院早就下令将你的家人全杀了!头颅都在云荒巡回示众了好几个月!”
“不会的……不会的!”怀仞金色的眼睛里闪出了冷光,几乎带了杀气,“胡说!那首《墟》……那首只有碧灵会吹的《墟》,直到今天我还听到了!”那样肯定的语气和蓦然闪现的杀气,让玄锋呼吸都刹那窒息,不明白对方的意思,他讷讷看向怀仞。
怀仞的手按在剑柄上,却有些茫然地看着破碎的门外:“这几十年来,碧灵被他们逼着天天在重门外吹这首曲子,好时刻提醒我、决不能有二心……”
“没有啊!”那个瞬间玄锋因为惊讶而脱口打断了他,“我刚才杀入九重门的时候、根本没看到有什么人在吹笛子!我也没听到曲声!”
“什么?”怀仞的身子猛然一震,“那不可能。你没听见?你没听见?碧灵就在门外吹那首《墟》!”再也忍不住,剑士不由自主地迈步走向那个破碎的白玉高门——那个他五十年来从未迈出一步的门。
“怀仞。”忽然间,一个细细的声音阻止了他,孩子小小的手凌空点出,只是一个眨眼、一扇新的门重新出现在原地方,阻断了一切。
“不用看了。”缓缓收回右手,创世神孩童的脸上有不相称的悲悯表情,看着陪伴她的剑士,“所有人,包括你妹妹碧灵,确实在四十七年前已经死了。”
“神,你说什么?”抱着孩子的手臂陡然无力,怀仞震惊地脱口,甚至忘了使用“您”的敬称。
手臂松开的同时,女童悬浮在了空气里,静静看着剑士,点了点头:“是死了。早就被六长老杀了——虽然不能杀你,要诛灭剑圣一门也很麻烦,但必须要对天下有个交代,所以元老院决定杀你满门、以敬效尤。”
“可是、可是那一首《墟》……?”怀仞茫然脱口,依然坚持,“那首墟,只有碧灵会。”
“那只是一个幻音。”孩子漆黑的眼睛里没有表情,静静解释,声音却是冷定得近乎无情,“你要知道,六长老在术法上虽未得我真传,但使用‘镜’造出一个只有你听得到的幻音,还是能做到的。”
那样冷定的一句句分析,逐步将面前剑士坚定的信心一步步粉碎。
“神啊……” 感觉心里蓦然有什么坍塌下来,下意识脱口低呼了一句,怀仞忽然捂住脸无力地跪倒在白色的地上。
五十年枯井无波的苦行生活后,猛然有利刃刺入心中,那样剧烈的刺痛感遥远而强烈,在他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已有热泪从眼中长划而下。
“怀仞。”孩子的声音传来,近在耳侧。悬浮在身侧的神看着五十年来从未见过的表情出现在这个人脸上,轻轻叹了口气,伸出了左手:“怀仞。”
苍白的小手上沾染了热泪,创世神的眼睛却是悲悯的。
“神,您、您早知到了,是不是?”轻触脸颊的手有着奇异的安定力量,让剑士终于可以开口,语声却依然哽咽,“您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
“时候未到,告诉你徒添烦恼而已。”神的眼睛漆黑得看不到底,孩子般的脸上却有庄严的神色,“在这个九重门内的离天宫里,你什么也不能做。你只是一个人质。”
怀仞沉默了许久,在玄锋都忍不住要开口的时候,剑士蓦然握紧了手中的光之剑,吐出了一句话:“我要出去。”
那四个字,让黑衣少年精神一振,脱口欢呼。
“怀仞。”神漆黑的眼睛看着他,却没有赞许或者反对的丝毫表示。
“我要回到幽国去。”怀仞握剑站起,铁甲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怀仞空负一身剑术幻术,而家人死了,族人和同门都在战火中——我总要做点什么。”
顿了顿,看着创世神全黑的眸子,剑士静静请求:“请神允许。”
“如果……”孩童的脸上陡然有一丝奇异的笑,“我说不许呢?”
“那请神将赐予怀仞的所有全拿回去。”毫不迟疑地,怀仞回答,倒持着光之剑举过头顶,“包括五十年来教授的一切——以及这一条命。”
“前辈!你疯了?”玄锋陡然惊呼起来,长身扑过去想夺回那把剑,“最多和她拼了!管他神不神,怎可任由屠戮!”
同门身形刚一动,怀仞眉头一皱、却是头也不回地一弹指,吐出一句低语,玄锋面前忽然便凭空凝结了一道透明的冰墙。那样的术法让玄锋目瞪口呆,他从未想过出自剑圣门下的怀仞前辈居然还会如此精妙的术法!
“神。”一个咒术将同门阻拦,怀仞一动不动地跪在神座前,将剑举过头顶,“请饶恕我同门的年轻妄为。”
“……”纯白一片的庭院内,虚浮在空中的女童低头看着他,久久不说话。然而怀仞知道,哪怕他心中刹那间闪过的念头,都逃不过神的眼睛。
沉默中,空气似乎都凝结了,创世神的嘴角忽然动了一下,纯黑色的眼睛里有光亮闪动,“不自由毋宁死?人也是这样的啊……”
右手忽然再度从袖中伸了出来,按在怀仞肩甲上。
尽管知道神之手没有杀戮的力量,那个刹那剑士还是不由自主全身一震,然而耳边听到轻轻“嚓”的一声响,铠甲忽然间发出淡淡的金色光芒——只是一瞬,神之手居然将他身上那件密银铠甲强化、变成了能抵挡术法和刀剑攻击的金甲!
“神?!”剑士震惊地脱口,抬头看创世神。
然而手中蓦然一轻,神之右手拿起了他的长剑。小小的手抚过之处、伴随着低低的吟唱,那把光之剑上闪电状的痕迹陡然发出了刺眼的光,整把剑凭空消失!——只是一个眨眼,长剑又重新出现在神之右手中。
然而那把剑已经不是原先的剑圣之剑,而成了一把介于无色之间的灵剑!
“这才算是真正的‘光之剑’。”神低头看着自己幻化出的长剑,微微一笑,将剑放入怀仞手中,右手一点,那道白玉大门轰然洞开,“走吧。”
“……”怀仞说不出话,不知为何忽然不敢直视那漆黑的双瞳,“感谢神。”
金色的铠甲轻如无物,他轻灵地站起,却觉得脚步有千斤重。念动解锢的咒术,那面冰墙陡然融解,玄锋踉跄着冲出,他过去拉住那个同门、静默地转身。黑衣少年尤自恨恨地盯了一眼女童,不甘心地跟着怀仞走向门外,忽然低语:“前辈……我们一起杀了神吧!”
怀仞猛然抬眼,冷电般的眼光如刀锋过体,让玄锋登时住口。
“走。”怀仞拉着同门,向着洞开的白玉大门走去——那是离天宫的第九重门,五十年前血战力竭的时候,自己便是倒在这道门下。之后的几十年,从未踏出过这道门一步。
“那只是冰国的神!”在冷然拉着玄锋往外走的时候,少年刺客恨恨说了一句。
怀仞的脸色复杂地变幻,金色的眼睛有闪电的光芒掠过,却是毫不迟疑地拉着不服气的同门一直向门外走去,在脚步快要迈出大门的刹那、低声道:“但,也是我的神。”
——说那句话的时候,他知道神会听见。
“……!”玄锋猛然一惊,就在刹那怀仞已经拖着他走过了那道门。
“你不会懂。”松手将同门放开,剑士低语,那个瞬间玄锋看见依稀有亮光闪烁在金色的眸子里——怎么会懂呢?这个十几岁的热血少年,为了信仰而不顾一切的孩子,怎么会知道这五十年来他遭受过的一切?就像一把开刃后所向无敌的剑,没有经过催折、回炉重铸,不曾经历过焚烧的酷烈、拆骨断筋的痛楚,如何能脱胎换骨地成为绕指柔。
——那时候,神为什么要将自己从六长老手中救回?
——而如今,神为什么要赐予自己力量、却放自己回归于云荒?
——而创世神……那个有着幻化万物力量的神之右手,为何始终站在冰国一方?难道真的是被长久地供奉在奢华的离天宫内,高高在上的神早已舍弃了其余六国遗民?
——神赐予他生命、力量、自由;拯救他、造就他,到头来,却要和他为敌?难道将来某一日、当他和族人一起杀入冰国的帝都伽蓝城,就要不得不和神决战?交在他手上的那把剑,到最后还是要挥向造就它的人?
“神!”终于忍不住,剑士在门外停住,转身单膝跪倒,“为什么要留在离天宫?这个云荒如今怎样,您不会不知道吧?冰国人如今比破坏神还苛酷!那是您当初创造云荒时所希望看到的么?”
“怀仞。”门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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