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蚩尤的面具-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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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身后,四个人双手托着一幅卷起的画,似乎就是挂在十四大师禅房内的那幅墨迹浅淡的反笔山水画。

“永生、永生、永生……”各种操着不同方言的声音轰响起来。

迦楠下了台阶,抚摸着那幅画,沉默了许久,才若有所思地回答:“广义上说,无人得以永生。死亡是痛苦的,永生亦是痛苦的,因为你们无法挣脱死亡的桎梏,怕死,才会拼命渴望永生。实际上,当你们突破了死亡的羁绊后,才发现生命已经陷入了另一个更大、更悲观的苦难循环中。”

异能者中,有一小半目光闪动,抓耳挠腮,似乎已经领悟了迦楠话里的真谛。另一大半却仍然面无表情,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

“走吧,只要你们愿意,跟着我,向北,向北。”迦楠头也不回地向前走,穿过跪拜着的异能者,走向蝴蝶山庄的大门。

所有人起身跟在后面,浩浩荡荡地离去,再没有人向叶天看上一眼。

风波初定的第三日上午,有人通知叶天和方纯,去山庄里的冷冻室,段承德有些话要对他们说。

春风轻拂之下,方纯的心情看起来似乎不错,脚步轻快,笑容满面。

“围绕在蝴蝶山庄上空的阴霾似乎散了,又似乎散去的只是表面现象,更深一层的危机正在酝酿当中,是吗?”方纯笑着,似无心,又似有所指。

叶天答非所问:“我只想救人,不管其它。”

方纯做了个“了解、明白”的表情,轻松地耸耸肩:“好吧,我坚决同意你的观点。人命关天,先救那小女孩的命要紧。不过,我得提醒你,世上所有的异能者、炼蛊师都是性情异常古怪的人,即便我们跨江而去,顺利地深入蛊苗禁地,也不一定能得到救治。”

这个问题叶天早已想过,对段家下蛊的人,心里的仇恨堆积成山,结节成网,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化解的。但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见到下蛊者,何谈解蛊?

“我已经决定了。”他淡淡地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方纯无声地笑起来,深深地点头,眼波流转,颇有赞许之意。

刚过长廊,还没到冷冻室的最后一个拐弯处,前面突然传来了小女孩害怕到极点后的尖叫声。

“是小彩!”叶天低叫,随即向前猛冲。

当他转过拐角时,看见小彩正蹲在墙角,双手死死地捂住眼睛,大张着嘴,伸长脖子,不停地发出一声又一声凄惨的尖叫。

叶天一个箭步冲过去,把小彩抱在怀里,紧紧搂住。

前面,冷冻室的门半开半闭,依稀能看见段承德、阮琴正木立在一具水晶棺前。

嗖的一声,方纯掠过叶天身边,扑进门里,手中倒提短枪,动作快如闪电。

“发生了什么事?别哭别哭,告诉我,到底是什么事?”叶天一叠连声地安慰小彩,右掌在她后背上缓缓地揉搓着。

“鬼,有鬼,那个死了的日本老爷爷又活了!他是鬼,他是鬼!”小彩浑身颤抖,如风中落叶,两只冰凉的小手用力勾住叶天的脖子,额头紧贴在他脸上,仿佛要拱进他的身体里面去寻求保护一般。

叶天柔声回答:“别怕别怕,世界上是没有鬼的,就算有鬼,现在是大白天,鬼也不敢出来吓人。”

“日本老爷爷”指的当然是服部九兵操,一瞬间,叶天觉得段承德、阮琴二人把小彩带进冷冻室来看死尸,真的是混账之极。

“啊——”方纯大口倒吸寒气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叶天一惊,想抱着小彩进去,但小女孩一下子张开双手,扳住房门,连哭带叫,不肯进去。

“方纯,发生了什么事?”叶天只好妥协,一边拍打小彩哄她,一边低声喝问。

“我不知道……我不能确定,好像跟服部九兵操讲过的那段‘吴之雪风’号上发生的故事有关。叶天,快进来看,他的身体正在变成一条鱼,一条逆鳞的鲤鱼。真是太诡异……太诡异……太诡异了……”方纯连说了三次“太诡异”,可知此刻她、段承德、阮琴面对的,是古怪到极点的一幕。

叶天解开衣扣,用上衣包住小彩,让她先捂住耳朵,再把脸埋在自己的腋窝里。

“小彩别怕,有叔叔在,没人能伤得了你。”他柔声抚慰着怀里的小女孩,这一刻就算天塌下来,他也要单手撑住,保证她平平安安地活下去。

小彩又颤抖了一阵,终于安静下来。

叶天抱着她走进冷冻室,里面的三人都未抬头,只是盯着那具青铜头、核桃楸木身、黑檀底的水晶棺。

水晶棺里躺着的是服部九兵操,之前收拾残局时,装殓工人已经给他换了一套灰色的新西装,脚下是黑色的新皮鞋,脸部也精心做了美容。这一切都是出自叶天的吩咐,虽然服部九兵操是二战时侵华的日本人,但所有的仇恨应该随生命的结束而消亡。所以,将服部九兵操好好安葬,是一个江湖人最起码的道德,如同战争双方基于人道主义,掩埋敌人的俘虏一样。

可是现在,服部九兵操浑身的衣服几乎被割裂为渔网,从头到脚,绝无遗漏。衣衫褴褛之下,他的皮肉也遭到了片片切割,逆翻而起。皮肉缝隙中,能清晰地看到灰白色的骨骼,或是正在腐化的内脏。

这一幕,与他讲述的大炼蛊师玉罗刹死前的惨状一模一样。

“是蛊,是玉罗刹所下的‘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之蛊。”方纯抬起头,向着叶天惨然一笑,“苗疆蛊术,诡秘如斯,时隔七十年,仍然能言必行、行必果,简直……简直不能称之为蛊术,而是人世间最无法猜测的‘魔术’。”

第03章 泸沽湖小落水村,沃夫子离奇石化

“吴之雪风”号上发生的咄咄怪事给叶天留下了极深的印象,大炼蛊师玉罗刹是解放前西南江湖的奇人,在很多二战回忆录中都被提及过。当时驻守川中的几大国民党军阀都曾重金礼聘她出山,都遭到婉拒。

现在,她下的“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蛊再次得到应验,不得不让叶天对“苗疆蛊术”有了更深刻的重视。

哗的一声,叶天推开了水晶棺的盖子,一股刺鼻的尸味扑面而来,足以证明此刻下面躺着的是个确确实实的死人。死人是不会做出自残身体动作的,造成这种“鱼鳞之身”的只能是一种神鬼莫测的外力。

“这件事是如何发生的?”叶天抬头问。

段承德如梦方醒,抬起手,使劲搓了搓已经僵硬的面部,苦笑着回答:“我和阮琴过来,想一起给香雪兰上炷送别香。大家毕竟是夫妻一场,她陪了我这么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刚走进来,就听到这具棺材里有动静。我们走过来看,那时候尸体还是完完整整的,可突然间,就像一扇百叶窗开启时那样,尸体片片绽开,变成了眼下这样子。”

阮琴仍然满面惊惧,颤声补充:“他的样子,就像古代中国的‘凌迟’酷刑重创过的犯人一样,满身的皮肉被三寸小刀一片一片切割下来,每一片的大小绝不超过三指。承德,你有没有读过二战史料里的日本战犯回忆录?我记得至少有几百名被处决后的大刽子手,被愤怒的中国百姓凌迟分尸,食尽骨肉。他们的下场,与眼下服部九兵操的下场,何其相似?我的意思是,遭受过诅咒的那些人,最终下场都是一样的,就是全身逆鳞,死无完尸。”

这种解释仿佛一声惊雷,在其余三人耳边炸响。

方纯猛地打了个寒颤,望着阮琴,情不自禁地点头:“这样解释,也算是合情合理。苗人的蛊术,玄妙诡秘之极,无法用常理解释。如果玉罗刹在‘吴之雪风’号上发出的两大蛊术都已经确切应验,那么二战时的亚洲军民真该为她树碑立传才对。如果没有她的‘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之蛊,处于鼎盛期的日本人又怎么会出现‘偷袭珍珠港’的大昏招,直接击穿了美军的忍耐底限?”

“偷袭珍珠港”是指由日本政府策划的一起偷袭美国军事基地的事件。1941年12月7日清晨,日本海军的航空母舰舰载飞机和微型潜艇突然袭击夏威夷基地珍珠港以及美国陆军和海军在欧胡岛上的飞机场,重创美国海军太平洋舰队,太平洋战争由此爆发。这次袭击最终将美国卷入第二次世界大战,它是继19世纪中期墨西哥战争后第一次另一个国家对美国领土的攻击。

几乎所有史学家和军事分析家都认为,这是二战历史中最大、最乌龙的“昏招”,此战之后,掌管胜负天平的神祗彻底抛弃了日本,倒向盟军一方。据说当时希特勒听到这一消息后,愤怒到几乎要崩溃,连连说:“日本人的炸弹已经唤醒了沉睡的巨人。”

事实上,策划偷袭珍珠港之前,日本把美国太平洋舰队看做其“南进”的最大障碍,认为只有消灭美国太平洋舰队,才可以放心大胆地南进。从长期的角度来看偷袭珍珠港对日本来说是一个彻底的灾难,这一事件将美国人团结起来,变成了影响二战的庞大机器。所以,对珍珠港的袭击本身就已经决定了日本战败的命运,并导致了轴心国在全世界的覆灭。

冷冻室内外,忽然变得沉寂冷肃,服部九兵操一个人的生死已经成了微不足道的小事,由此而推断出的国家命运、全球和平才是所有人关注的焦点。玉罗刹的蛊术能影响二战,那么今日蛊苗部落的“血咒”又会给这个世界带来什么样的影响?

良久,段承德喉咙里“咯”的一响,率先用艰涩的干笑声打破了静寂:“二位,我们也许可以忘掉那些历史了,因为服部九兵操是凭借高深的忍术和吸血蚯蚓活到现在的,受过玉罗刹诅咒的人到此为止,都该死光了,他可能是最后一个。人都死了,日本也早就战败过、投降过,于是,两大蛊术诅咒也就失效了,对不对?现在的关键,是大家振作起来……振作起来……”

说到这里,他自己都无法相信“振作”二字能否实现,嘴唇颤抖了几下,似乎马上要哭出来。

相较之下,阮琴的忍耐力稍强,她挽住段承德的胳膊,帮他支撑住身子,免得他瞬间崩溃掉。

血咒针对的是段承德的亲人,而此刻邓雨晴、小文、鬼王、香雪兰全都躺在棺材里,他们分别是段承德的元配妻子、二子、挚友、续弦。接下来,也许就该轮到小彩和阮琴了,或者说,只要跟段承德沾边的,无论男女老幼,都会遭到苗女的诅咒。

“小彩的命,我保下了。要动她,先杀我。或者也可以说,谁动她,走遍天涯海角,我也会手刃强敌,给她报仇。”叶天凛然一笑,阖上了水晶棺的盖子。

“谢谢你,叶兄弟。我已经准备了好几具棺材,别的做不了,至少我能保证自己的家人不至于暴尸荒野。可是,你们看看,我做错了事,该受惩罚的是自己,为什么要累及无辜的家人?为什么?为什么……”终于,段承德潸然泪下,暴露出了最脆弱的一面。

在他背后,是整整齐齐的一排水晶棺,里面躺着的,都是跟他荣辱与共、休戚相关的人。

“逆境中奋起,绝境中回旋,不正是段庄主这样的江湖人最擅长的吗?”方纯皱了皱眉。女人哭往往能博得男人的同情,但男人的眼泪在女人那里所起的作用恰恰相反。

阮琴忧心忡忡地长叹:“方小姐,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言之痛——”

段承德立刻打断她:“不要说,不要说了。”

阮琴摇摇头:“承德,你的面子固然重要,但不说出实情,叶先生和方小姐心怀疑虑,是不肯全心全意帮你的。”

她掀起段承德的外套,将左肋下的衬衣揪起来。

段承德的左肋下、左胯上的位置,赫然有着一个拳头大的圆形创伤,颜色殷红,正在不断地向外渗着血水。

“那是怎么回事?”叶天问。

“五年前,泸沽湖畔,同样是血咒送我的礼物。”段承德苦笑。

那伤疤一直都在缓缓蠕动着,仿佛无法愈合的伤口随时都会活起来。更惊人的是,透过创口,竟然能隐约看见段承德身体内的器官。

“一直不能痊愈吗?”方纯倒吸了一口凉气。

“对,不能。五年来,我一直承受着莫大的痛苦,希望苗疆人能放过两个孩子。可现在看来,现实总是跟希望差得很远。这种活体的‘血蛊’很容易透过肌肤接触和体液交流而传染,所以我不敢跟香雪兰太亲近,也不能随意地拥抱两个孩子。五年了,我像条落水狗一样夹着尾巴生存,实在是过够了。叶兄弟,我没有办法反抗,苟延残喘地活着,总比让孩子们失去了亲生母亲再失去亲生父亲的好。”段承德的牙齿格格碰撞着,显然正在承受着巨大的身心双重痛苦。

有那样一个巨大的伤口存在,难怪他的斗志正在急速减退。

“我懂了,小彩就交给我吧。跟苗疆部落的这笔账,总要慢慢算清楚的,蝴蝶山庄所有人的,再加上我父亲的。”叶天一字一句地说。

离开冷冻室以后,段承德叫住了叶天:“叶兄弟,咱们单独聊几句可以吗?”

方纯、阮琴知趣地离去,长廊里只剩下叶、段两人。

段承德沉吟了一阵,才极其严肃地问:“叶兄弟,冒昧地请问一声,你所知道的令尊沃夫子的离世经过是什么样的?”

叶天回答:“当我接到义父的电话火速赶回港岛时,父亲已经火化,只剩小小的一坛骨灰。遵照父亲生前的遗愿,我和义父一起乘船,把骨灰撒在维多利亚湾里。义父说,父亲额头上留着鸟爪一样的空洞,从前额一直穿透到脑后,那就是直接死亡原因。”

段承德愕然:“空闻大师竟然这么说?其实……其实令尊真的如香雪兰所说,是石化而亡的,我亲眼目睹了那骇人的一幕。”

叶天凝立不动,静等段承德说下去。

空闻大师曾对他说过:“永远不要去追究这件事,好好活着,就是对你父亲最好的报答。”

关于父亲死于石化这件事,北狼司马与梅森将军通电话时也说过。真相只有一个,无论吉凶,他都想完完全全地了解到。

“其实,既然令尊沃夫子已经去世了,就该尘封历史,让它过去,而不是一遍一遍反复提起,在每个人的心目中都留下难言的伤痕。但是,服部九兵操又一次遭石化、蛊变而亡,你如果真的想听,我就原原本本地说出来。”段承德咬了咬牙,终于开口,说出了那段堪称惊心动魄、波诡云谲的往事——

五年前,沃夫子到蝴蝶山庄来,诚心要给邓雨晴治病。他的医术,对付普通疑难杂症往往可以药到病除,但这一次面对的却是无法用药理衡量的蛊术。经过一系列的针灸、艾炙之后,沃夫子仍然不能驱除邓雨晴体内的蛊毒。

下蛊者留下了一封信,要段承德到泸沽湖畔的小落水村伸颈领死,而后家人就能脱离死亡厄运。

于是,沃夫子、段承德、香雪兰三人立即驱车向北,过丽江,到达宁蒗彝族自治县县城,稍做准备后,继续向北,绕过泸沽湖,赶到小落水村。那时,香雪兰是邓雨晴的闺蜜,在邓雨晴中蛊期间,对段家的一双儿女呵护备至,深受山庄上下欢迎。她随车前往,亦是邓雨晴的主意,主要是为了照顾段承德的饮食起居,以免他忧闷过度。

小落水村位于泸沽湖北部,全村只有二十四户人家,是泸沽湖畔一个传统而古老的摩梭村寨。小村处在一个三面环山、一面向着泸沽湖的小山谷里,是云南境内泸沽湖边的最后一个村寨,村口就是云南和四川的交界线。环湖公路在此明显地切为两半,石子路面属于云南,柏油路面则属于四川。无论对云南还是四川来说,小落水都是最深处、最闭塞的那一个,被多数人遗忘。更不为人知的是,这里有着格姆女神山最贴近的庇护,也有着泸沽母亲湖最直接的怀抱,绝对是一块不曾为红尘俗世所污染的纯洁圣地。

三人抵达之后,下蛊者毫无踪迹,只能租用了一家摩梭人的茅草屋,耐心等待。也就是在此期间,段承德和香雪兰之间的关系越过了朋友界限,背着邓雨晴出轨。在这个被人遗忘的原生态人间天堂里,段、香二人彻底抛开了身份和名誉的羁绊,浓情蜜意,卿卿我我,犹如一双坠入深山幽湖的野鸳鸯,打得火热,一发而不可收。

每天晚饭后,沃夫子都会出门,寻找幽僻的山野空地打坐修行。每到那时候,茅草屋就成了段承德和香雪兰男欢女爱、忘乎所以的天堂。

直到第五天的晚上,怪事突然发生了。

小落水村耕地极少,只能种一些玉米和马铃薯,家家户户既养牲口又打渔。在这边,泸沽湖岸呈弧形,湖畔长满芦苇草,由村子去湖边,步行约有十分钟的路程。通常,沃夫子是笔直向湖边走,打坐完毕后,再信步回来。只要爬上茅草屋的屋顶,就能从望远镜里看到沃夫子的身影。

当晚,欢悦过后,段承德和香雪兰并肩坐在屋顶上,各握着一架望远镜,向碧波如镜的泸沽湖远眺。镜头内,沃夫子刚刚打坐完,倒背着手,转身向回走,时间与平时一样,是晚上的十点钟。

突然,湖面上飞掠过来一个鹳鹤一样轻灵迅捷的白衣影子,横在沃夫子面前。

段承德的第一反应就是:“下蛊者出现了。”

他火速下地,从床下抽出长枪,再次沿木梯上了屋顶,随即瞄准白衣人的后心。很可惜,白衣人始终背对这边,否则就能通过读取对方的“唇语”,了解他在跟沃夫子说什么了。狙击镜中,白衣人长发细腰,衣袂飘飘,与小落水村那些只穿粗布衣服的彝族女子绝不相同。这种情况下,段承德没敢冒然开枪,因为他无法确定对方的身份。

几秒钟后,白衣人原路离开,飘然消失于湖面之上,现场只剩木立着的沃夫子。

香雪兰说:“沃夫子的情况好像不太对,肩膀那么僵硬,像是被人施了定身法一样。”

果然,沃夫子再次举步往回走时,膝盖往上僵直不动,脚底踉踉跄跄,如同身上背负着百十斤的重量。

段承德拉着香雪兰的手,提着长枪,出门去迎接沃夫子。

当晚,月明星稀,照亮了小落水村向南的青灰色石板路。村外空寂无人,两人凌乱而急促的脚步声在静夜里显得格外惊人。很快,沃夫子蹒跚的身影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中。那一瞬间,段承德感觉沃夫子的行走姿势像一尊复活的石像,或者像恐怖电影里从金字塔中走出来的木乃伊,每向前行走一步,都极为艰难滞涩。

“龙鳞……龙鳞……”这是双方接近时,沃夫子嘴里连续发出的呢喃声。他的嘴似乎也已经僵化了,艰难地一开一阖,嘴里的舌尖笨拙地直伸着。

香雪兰扶住沃夫子,段承德则平端长枪,向泸沽湖上远眺。

湖水既平且静,水波不兴,不见游鱼,呈现在眼前的,像极了一幅死气沉沉的水墨画。

“龙鳞……超级武……器……龙鳞,死……亡……”沃夫子嘴里吐出的字越来越不连贯,让人根本无法理解。

段承德急问:“白衣人是谁?龙鳞是什么?超级武器是什么?”

香雪兰自见面起,就在探察沃夫子的脉象,此时惊诧莫名地低叫:“承德,他没有脉象!我探不到他的脉搏跳动……”

段承德愣了一下,马上去试探沃夫子的颈侧、心口两个位置,骇然发现,沃夫子已经没有心跳了。他与香雪兰对望了一眼,同时从对方眼睛里读到了“难以置信”四个字。

脉象是一种生物信息传递现象,是从人体外部测量到的关于循环系统的一个信号。脉搏的形象与动态是中医辨证的依据之一,分为浮、沉、迟、数四大类,大致有28种脉象,每一种脉象都是对人体机能的反映,都有所对应的病症范围。正常来说,只要人还活着,就该有“脉象律动”,绝不会像沃夫子这样,毫无脉象但可以行走、说话。

“他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香雪兰脱口而出。

“龙鳞……山谷……远古……诅咒……”沃夫子的右臂抬起来,向东北面指了指。那个方向,正是环绕着泸沽湖和小落水村的寂静群山。

“那些山里有什么?白衣人是来自山里的?血咒是从山中发出的?如果我问对了,你就眨眨眼或是给我点别的暗示!”段承德连续发问,试图猜透沃夫子所想的问题。糟糕的是,此刻沃夫子的面部表情是完全僵硬的,连舌头和眼珠都转动困难了,又怎么能及时做出眨眼睛的动作?

段承德一手提枪,一手举起望远镜,向东北群山顶上搜索。

一公里内,山上的青石、树木、小溪、杂草清晰可见,看不到任何动物或可疑人物。

“诅咒……毁灭……大毁灭……大毁灭……”突然间,哗啦一声,沃夫子平伸的手臂跌落下来,从肩膀头到手指甲,跌成了十七八块,在青石板路面上四散开来。

香雪兰惊得魂飞魄散,缩手后撤,躲到段承德身后去。

沃夫子静静地站着,脸上的表情也凝固在似醒非醒的一刻,嘴唇保持着说“灭”字的扁平微张口型。

“你还好吗?沃夫子?叶神医?叶先生?叶大师……”段承德勉强撑住身子,气沉丹田,双腿微颤着钉在原地。他毕竟是个大男人,香雪兰还需要自己保护,这时明明内心已经恐惧到了极点,也只能硬撑着。他早计算好了,只要沃夫子再有异动,无论是向前扑过来还是后撤逃离,他都会毫不犹豫地开枪。枪膛里的特制达姆弹威力巨大,随时都能撕裂一头成年野象胸膛,何况是一个身无寸甲的普通人。

沃夫子没有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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