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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魂-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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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小波走过去,按着她的肩膀,微微叹息着说道:“你放心,他绝没有生命之虞,再过一个多小时就该醒过来了。”
  杜静言似乎听见了他的话,但又似乎没有听见,半晌才幽幽地说道:“醒过来又怎么样呢,岂非只有让他更痛苦?他必须为另一个自己所做的事情而负责,从此一生一世被关在这里,你不认为这比死更可怕吗?”
  王小波仿佛是若有所思,但脸上的表情却显得愈加痛苦了,他徐徐地说:“所以你宁愿让他死在我的枪下,然后让他用最后的力量将你也杀死,这样你们便都不必继续留在这个世界上承受痛苦和煎熬?”
  杜静言没有否认,她的目光依然凝注在萧郁飞孩子般无邪的睡脸上,缓缓说道:“你不认为这样对于我和他来说,都是最好的结局吗?”
  第二十三章 结局(下)
  王小波没有回答她话,这种问题根本没有人能够回答。
  因为这是生命和人生的问题,是只有在经历了无数生死悠关和漫长的人生历练之后,才可能沉淀出真正的答案。
  王小波悠长地叹了口气,他说:“可是你们都没有死。我射萧郁飞的一枪,只是希望将他麻醉之后抓捕归案,可是当你松开手中的刀锋时,我的心却一下子全凉了。”
  “你以为我死定了?”杜静言说。
  王小波点了点头:“我的确以为你死定了,却没想到萧郁飞竟没有杀你。”
  杜静言酸涩地摇了摇头,喃喃地说:“他是不会杀我的。因为他知道,对于我来说活下去远比死亡更痛苦,所以他绝不会杀我,绝不会让我如愿。”
  王小波叹了口气:“没想到他的心竟如此恶毒。”
  病房里很安静,安静地简直让人有一种窒息的感觉。
  王小波突然将声音略略挑高了,说道:“萧郁飞还没那么快醒过来,我们去刘大夫那里慢慢等,也可以顺便询问一下萧郁飞的病情。”
  杜静言点头“恩”了一声,再次深深望了眼病床上的萧郁飞,跟着王小波离开了病房区域。
  刘惠芬看到杜静言的时候,立刻将脸上苍怆的神色隐藏了起来,但她显然并不精于此道,一时间神情已古怪到了极点。
  王小波让杜静言在沙发上坐下,向刘惠芬说道:“刘大夫,你对于萧郁飞的病情有什么看法?”
  刘惠芬说:“萧郁飞所患的是十分严重的精神分裂症状,这种症状极难治愈,而且危害性可大可小。不过……”
  “不过什么?”王小波问。
  刘惠芬说:“不过以萧郁飞的情况来说,想要痊愈离开这里的可能性,几乎是微乎其微。”
  “精神分裂——”王小波一想起萧郁飞昨晚的样子,顿时又有一股淡淡的寒意涌了上来,低声说:“他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病症?”
  刘惠芬说:“这很难说,精神疾病的病因通常都比较复杂,也比较难以追根溯源。萧郁飞少年时丧失父母,我想这对于他的打击应该很大,很可能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出现精神分裂的症状。”
  王小波沉吟了一下,问:“那么萧郁飞痊愈的可能性有多少?”
  刘惠芬眉头微锁,淡淡地说:“这一点就连我也不知道,因为现在我还不知道他的病因究竟有多深。但是我想,若宋教授能够跟我一同工作的话,那么萧郁飞痊愈的可能性就会大很多。”
  王小波点了点头,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地说:“宋汤臣已经去了那么久,为什么依然没有一点消息,他究竟去了哪里?”
  王小波还在陷于沉思之中,办公室的门却突然被重重推开了。一个白衣的青年大夫冲进来,气喘吁吁地向着刘惠芬大声说:“刘主任,萧郁飞他……萧郁飞他……”
  杜静言被他的神色骇得一惊,立即从沙发上跳了起来,疾声追问:“萧郁飞他怎么样了?快说,他怎么了!”
  那青年大夫深深吸了一口气,才使剧烈起伏的胸膛平息了一些,说:“刘主任,萧郁飞他疯了!”
  萧郁飞真的疯了。
  根据当时在场的大夫说,萧郁飞醒来的时候神情还很平常,但当他看到周围的环境之后,便好像重重被人砍了一刀,脸色变得铁青而狰狞。
  嘴里不停喃喃地说道:“那是真的,那竟然不是梦,那不是梦……”
  大夫们正想上去跟他说话,萧郁飞却突然发疯一样地跳了起来,用力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大声地呼喊:“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我竟然杀死了自己的女朋友和最好的朋友!为什么事情会是这样的!”
  然后他便疯狂地用自己的头去撞墙壁,当大夫们将他按倒的时候,他的额头上已经血迹斑斑了。
  紧接着,所有人便听见从他的口中发出了一阵不寻常的笑声,这笑声好像针锥一般刺痛着所有人的耳膜。他们都知道,萧郁飞这次真的已经疯了。
  王小波走近病房的时候,并未听见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病房里安静地出奇。刘惠芬正在与几个年轻的大夫商议着些什么,他和杜静言从门上的小窗口向里面望去。
  萧郁飞蜷缩着身体畏缩在墙角里,全身似乎不受控制地瑟瑟发抖。
  杜静言透过窗口向他呼喊:“郁飞,你怎么了?你究竟怎么?”
  萧郁飞慢慢地抬起头来,向她望了一眼,那双满布血色的眼中,顿时显露出一种深邃的惊恐之意。他的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蜷缩得更紧了,好像要将自己嵌入到墙壁里。
  杜静言慢慢低下头,仿佛已不忍心再看下去。当她再次面向王小波的时候,那双秋水般清澈动人的眼眸中已泛出了晶莹的泪光。
  她痛苦地说:“他怎么会变成这样?昨天晚上他还是好好的,为什么一醒来就变成了这样?”
  王小波没有回答,他只是掏出了口袋里的手绢,将她脸上的泪水擦干。
  可是泪水是擦不干的,因为旧的泪水才擦掉,新的又已流了下来。即使脸上的泪擦干了,那么心上的泪呢?
  心上的泪,心上的血,又该如何擦干?
  王小波的心在刺痛,这世上还有什么比少女纯洁的泪更珍贵,更伤心?
  这时刘惠芬走过来,苦叹着向杜静言说道:“我想你不必太伤心难过,因为这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选择,而且这无疑也是他最好的结局。”
  杜静言抬起红肿的眼,望向刘惠芬。刘惠芬继续说:“你们还记得他醒来时说过的话么?他显然已知道了自己曾经做过些什么,但是这种自责与痛苦却是他所无法承受的,所以他选择了逃避。人类的大脑是很奇特的组织,在你觉得无法承受某种痛苦的时候,他就会发生作用。比如说当你感受到无法承受的疼痛或恐惧时,你就会晕倒,而萧郁飞现在的情形也是如此,大脑替他选择了意识的沉睡,永远逃避那段令他无法承受的过去。”
  杜静言望着刘惠芬,幽幽地说:“那么他还会不会清醒过来?”
  刘惠芬又叹了口气,说:“这个我也不知道。我只是一个大夫,但我不是上帝,我无法进入他的精神世界将他唤醒。但是有一点我却很清楚。”
  杜静言立即追问:“是什么?”
  刘惠芬说:“我很清楚一点,那就是如果他本人不想清醒过来的话,那么即使我们做任何努力都同样是徒劳的。其实他是否能够复原的关键不是我们,而是他自己!”
  杜静言仿佛略微明白了些她的话,又问:“那我们能做什么?”
  刘惠芬说:“等。我们除了等待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刘惠芬停了停,又说:“别问我要等多久,因为我根本没有办法回答你。而且我必须告诉你的一点是,萧郁飞能够再清醒过来的可能已是微乎其微,但若他一旦清醒了,那么他的另一重人格也会随之而清醒,那个时候他可能会更痛苦。”
  “你的意思是——”杜静言说。
  刘惠芬深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鼓足了所有的勇气,才一字字重重地说:“我的意思是,与其让他醒过来再次承受痛苦,还不如让他的意识永远沉睡下去。或许这样才是对他来说最好的选择!”
  杜静言没有说话,或许她根本已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又从窗口望了一眼萧郁飞,他依然用那种惊恐无辜的眼神注视着自己,就像一个在梦中受了惊吓的孩子。
  然后她轻轻地合上了门上的小窗户,转身向着病房大楼的门口走了出去。
  外面的阳光很亮,但王小波看着她的背影渐渐被阳光所笼罩的时候,心中竟有一种说不出的刺痛。
  刘惠芬望着他,似乎也明白了一些什么,徐徐地说道:“她是不是痛苦?”
  王小波点头:“我想一定是的。”
  刘惠芬又问:“你知不知道她现在最需要的是什么?”
  王小波摇头。
  刘惠芬继续说:“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一个人可以陪伴她、安慰她,并且将自己的肩膀接给她,让她依靠着尽情地痛苦一场。一个女人在伤心的时候,若只能抱着自己肩膀哭泣,那未免就太可怜了。”
  王小波又点了点头,失神地“恩”了一声。
  刘惠芬继续望着他,说:“‘恩’是什么意思?”
  王小波说:“‘恩’的意思就是我知道了。”
  刘惠芬突然抬起右手重重在他的脑门上敲了一下,疾声叱喝道:“既然你知道了,那你还在等什么!难道还要等着我把你扔出去么!”
  王小波突然惊醒,怔怔地瞅着刘惠芬似笑非笑的眼睛。
  尾声
  萧郁飞真的疯了,很长一段时间内困扰着许多人的奇异事件,终于也随着凶手的出现而水落石出。
  故事虽然已经彻底得划上了一个句号,但有些小插曲却仍在继续着。就像惊涛后的淡淡涟漪,在一切都即将归与平静的时刻,依然一点点触动着人们的视线。
  首先是杜静言,当日王小波追出医院的时候,她已经早就没了踪影。之后王小波也曾多次试图与她联系,却最终都未果,直到半个月之后他才突然发现,杜静言竟然消失了。
  自从萧郁飞发疯那天之后,便再也没有人见过她,有人说她因为伤心离开了这座城市,有人说她出了国,更有人说她受不了这样的打击,自杀了。
  这一切都不过是凭空地猜测,然而杜静言的父母和学校都没有因为她的失踪而去报警,这让王小波和刘惠芬都放心不少。
  至于王小波,他成功侦破了这样一起匪夷所思的案件,自然深得上级领导的赏识,官升三级更是无可厚非,不久后他便成为某区警察局的副局长。
  就在王小波升职的两周之后,刘惠芬给他打了一个电话,电话的内容当然是与萧郁飞有关的,而且十分令人意想不到。
  刘惠芬通过萧郁飞家乡的卫生部门,获得了一份十分详尽的资料,其中关于萧郁飞的出生情况有一段很特别的备注。
  ——此子原为双生,出生时其兄先离母体一分十七秒,为死胎。特此备注。
  这段文字显然说明了萧郁飞出生时应该还有一个哥哥,但是个死胎。那么萧郁飞身体内的另一个自己,是否就是其兄遗留的灵魂?如果不是,那么这样的事情岂非太巧合了?
  这样一段小小的插曲,似乎又令这已经平息的事件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
  当然这不过都是他们的猜想,而且是一个永远都无法得到证实的猜想,所以没有人会一直将它放在心上。
  而关于萧郁飞家乡那座山上的秘密,已随着当地开山开发石矿,而永远化为了烟尘。
  那自然是几个月后,宋汤臣与博士回到上海时,王小波才知道的消息。
  当宋汤臣与博士到达那个海山之间的小村庄时,那座山最多已只剩下了一半。这样一来,既可以开山卖石增加收入,又可以让人人畏惧的“鬼山”从此在世间消失,老百姓们自然都是十二万分的支持。
  但宋汤臣和博士却未免失望到了极点,甚至有一些沮丧。
  可是王小波却一直很奇怪,为什么他们竟过了这么久才回到上海,而在这段时间内竟丝毫没有一点音信。这段时间他们究竟在哪里,究竟做了些什么?
  在王小波的再三追问下,宋汤臣和博士终于告诉他,就在他们离开萧郁飞的家乡之后,竟在无意中经历了一段惊险、刺激、充满紧张与恐怖的遭遇。
  而这段遭遇,甚至比发生在萧郁飞身上的事件还要更可怕、更离奇。
  就连王小波也不由听得啧啧称奇,听到匪夷所思之处,更是频频惊叹不已!
  当然,那只是与本文无关的另一个故事。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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