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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号楼保安-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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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兵器不论长短,那是说会武的人。
  我避开了很多弯路,径直出门向地下室走去。
  我像醉了酒一般,觉得这世界轻飘飘的,玄乎乎的,不再确实。我像端枪一样端着那杆落地灯,顺着那条长长的坡道,头重脚轻地走下去。
  接近地下室的时候,我已经确认那是一个大人在哭,只不过他伪装成了孩子的声音!
  我马上猜想到是他,那个和我结仇的人。
  王爷花园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有保安护卫。现在,他值班。半夜的时候,保安部头目经常查岗,假如他不在j号楼附近走动,那就会挨骂。
  保安的制度很严格,那头目对房主客客气气,对保安却十分凶狠。
  一次, 我看见他们进行半军事化训练,一个保安出了错,被那头目用皮带抽……
  天很热,制服很薄,我听见那皮带打在皮肉上,就像打在装粮食的麻袋上,声音是这样的:“噗!噗!噗!……”
  那个出错的保安,果然和饱满的麻袋一样肥硕,他挨打的表情也和麻袋一样。
  其他保安像逃票的观众,张大嘴巴看,一动不敢动。
  当时我感觉那头目的神态更像一个大痞子……
  保安j为什么哭?我想,他不敢睡觉,他是报复睡觉的人。
  或者,他想家了。
  头上的房间是家,有窗子。从窗子看出去,有圆圆的月亮,有彩色的星星,还有绿茸茸的柳树梢。
  下面的房子不是家,没窗子,有潮气,有死气。他坐在黑暗的一角,坐在冰凉的水泥地上。
  他有家,他的家在远方。(我们当然不知道在哪儿,也许警察都查不出来。)可是,那个家比这个地下室好不了多少。
  在他头上的睡觉的人身旁有香片,有加湿器,有酥软的女人,有好梦。那梦里有圆满的月亮,彩色的星星,绿茸茸的柳树梢。
  而他的身边只有积水,气味难闻,还有几辆生冷的自行车。
  当我要迈进地下室的时候,那声音好像又不在里面了——突然,我听见有人在低低地问:“谁!”
  那声音不在地下室里,是在我背后。
  我回头一看,是保安j!他竟然出现在入口处,他和我的中间是长长的坡道。他很高,我很低,他的影子长长地爬过来。他挡着我出去的路。
  大风吹着他的制服,抖抖的。
  “我。”我被抄了后路,沮丧地说。
  接着,我一步步朝人间爬去。我不知道我的落地灯是不是该对准他。
  “又是你?”
  “我听见有人哭。”
  “我也听见了。那可能是猫。”
  “不,不是猫。”
  他迎着我站在门口,没有让开的意思。“是猫。”他硬邦邦地说。
  我仔细辨别他的口音。
  这么多年我四处漂,对口音很敏感。谁一说话,我就知道他是哪里人。口音除了地域之分,还有行业之分。有一个艺人,她已经是满口地道的歌星口音,但是,她跟我一张嘴,我就说:“前些年,我去齐齐哈尔卖过刀子。”她问:“齐齐哈尔是什么地方?”我说:“你老家呀。”
  但是,我怎么也辨别他是哪里人。
  他的话很普通,跟广播员一样。
  每个人都有他的母语,广播员在生活中说话也不是广播员。而这个人把他的母语打扫得一干二净,就像拔掉了身体上所有的汗毛,一根都不剩。
  我的汗毛竖起来。我妥协了:“可能是猫。”
  我走到了他的跟前,我在离他两米远的地方停下了。我在想,假如他的脸突然流下血,我就用落地灯砸他……可是,他让开了。
  我从他面前走过去。他说:“睡吧。我一宿都在你家窗下转悠,别怕,什么事都不会有的。”
  回到家,我听见有小孩大声地哭。
  这次是儿子。
  我来到他的房子,轻轻拍他一会儿,他又睡了。
  我这时悟到,哭声细和小,不一定就是小孩,其实小孩哭起来很率直,不遗余力,巴不得别人听见。而那莫名其妙的哭声实际上是在遮遮掩掩。声音细和小,那是压制的结果。
  七、二十米
  这天,我在家里打稿子。
  太太去拍片了。她是《瑞丽家居》杂志的主编。我像爱蚊子一样爱她。
  红灯在窗子下踢足球。
  他和我一样不喜欢足球。但是,他跟我一样喜欢这个动作——狠狠地踢,比如踢别人的肚子。
  可总是没有人让我们踢肚子。实在没什么可踢,儿子就只好踢足球了。
  他的玩具可以开一家小型玩具店了,可是他不稀罕。
  我听见他在窗外狠狠踢足球的声音:“噗!噗!噗!……”那声音很像皮带抽打保安的肉。
  我在给庄子网写专栏。(说出来你别笑啊,那专栏叫“名人视点”。)名人在电脑上写道:有两种人最好时时刻刻都在你的视野里,否则,就很危险——一个是你凶恶的敌人,一个是你娇嫩的孩子。
  我停下来,听窗外的声音:“噗!噗!噗!……”
  我接着又写道:你的父母看着你长大,他们最了解你的幼稚和薄弱之处,不停地劝告你,指导你,永远不放心。而你的同事、朋友、配偶、上司、下属、敌人……他们开始接触你的时候,你就是成年人了,他们都认为你是成熟的,强大的,因此他们只是默不作声地与你较量……
  “噗!噗!噗!……”
  我构思了一阵,又在电脑上随便敲出两个字:差别……但是接下来就写不出来了。
  我探头看了看窗外,差点昏过去——儿子不见了!他的球在那里扔着。另一个小孩正在他家的门前踢足球:“噗!噗!噗!……”
  声音偷梁换柱。
  我没有走门,直接从窗子跳了出去。我急急地问那个孩子:“刚才在这里踢球的那个小孩去哪了?”
  他看了我一眼,说:“没看见。”
  我傻了。
  我竟然还写文章劝告别人,自己的敌人和自己的孩子都不在视野里!我是怎么了?
  天蓝得像乡村一样。有几朵云在悠闲地挂在天上,一动不动。四周很静,只有那个小孩在踢足球:“噗!噗!噗!……”
  这一切景象和我的心绪极不协调,我的天“轰隆隆”地塌了。
  我大喊:“红灯!红灯!红灯!——”
  没有人回答。J号楼的白班保安跑过来,问:“发生什么事了?”
  “我的孩子不见了!男孩儿!”
  “几岁?穿什么衣服?”
  “三岁半,白T恤,画着小兔子图案。黑灯笼裤。”
  那保安立即朝另一个方向跑去了。他一边跑一边用对讲机喊着什么。
  我像受惊的兔子一样朝前狂奔,喊着:“红灯!——红灯!——红灯!——”
  我一下站住了。
  我听见了儿子的声音!
  可是,我看不见他的身影。前面不远是一片茂盛的花圃。
  我疯了一样扑过去,终于看见了我的儿子——这是多么激动人心的一幕啊!
  接着,我就看见了那个保安j。他正蹲在地上和儿子说话,而且他用手抚摸着儿子的脸蛋……
  (这个动作太眼熟了,我感到很恐怖。)
  保安 j看见了我,并没什么反应,继续对儿子说:“我没有,我不骗你。”然后他站起身,露出又黑又黄的牙笑了笑,对我说:“你这孩子真可爱,追着我要枪。”
  然后,他就走了。
  我已经不会发怒,我见了儿子,全身都瘫痪了。我抓住儿子的手,久久说不出话。
  过了一阵子,我平静了一些,回头看了看——这里离我家有五百米左右。我是绕路跑来的,其实,花圃旁的石板路直通我家。
  我朝前看去——太悬了,这里离王爷花园北大门只有二十米左右。出了那个门,就是一人高的蒿子地。
  我问儿子:“谁带你到这里的?”
  我的脸色可能太难看了,他快吓哭了:“我自己……”
  “你为什么要来这里呢?”
  “保安叔叔有枪。”
  “他说的?”
  “我看见了。”
  “在哪儿看见的?”
  “我踢球的时候,看见他走过去,手里拿着一支手枪,还举了举让我看。”
  “然后呢?”
  “然后,他就朝这个方向走了,我就跟着他来了……”
  “他看没看见你跟着他?”
  “看见了,他不停。”
  “刚才他要干什么?”
  “我追上了他,那枪就像变戏法一样没了!他说,大院里没有手枪……你就来了。”
  八、说的是什么?
  春天里风大。
  白天,天上飘着各种各样的风筝,蝴蝶,蜈蚣,鲤鱼……魔幻一般在天上游逛。不知道线牵在谁的手里。
  晚上,黑夜里飘着哭声,像风筝一样遥远,我始终没有找到是谁牵着它。
  那个不幸的邻居,终于没找到她的孩子。
  我感觉,那个保安j正一步步朝我家走来。他越来越近了。他在寻找,从哪里进入我家更合适,从窗子跳进来?从地下冒出来?从门缝钻进来?从下水道爬出来?
  我不知他到底要干什么,但我知道他要害我。我甚至怀疑他是我哪辈子的仇人。
  我觉得我家正被危险笼罩着。
  我变得胆战心惊。
  有一天,太太和儿子到王府井去了,天黑后,我躺在客厅的沙发上,迷迷瞪瞪中,我感到有个东西在想心事,它模模糊糊地望着我,思维在涩涩转动——咦,黑暗中有个人躺在沙发上…
  …
  它就是那个缄默的饮水机。
  我起身去开电视。
  只要我看见那些和我一样的追名逐利者在花花绿绿的舞台上又蹦又跳,这世界就立即真实起来,那阴虚虚的幻觉就立即会落花流水。
  可是,电视不开。
  我的心猛跳一下,赶紧去开灯,灯也不开。
  我回头看那个饮水机,它不动声色地看着我。
  房间里的光很很很微弱。路灯被树挡住了,它的光流进来,像发丝一样细弱,刚刚显出饮水机的暗影。但是我看不清它的表情。
  不对呀,我看见防盗门上的猫眼有点亮,这说明走廊里的灯亮着,这说明没停电,这说明只有我家黑了。
  电话突然响起来。
  我认为是太太或者儿子——最近,儿子刚刚学会打电话,他时不时就给正在蹲卫生间的我打电话,详细介绍客厅里的情况。
  我抓起电话,听见里面传来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我的身上蓦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的语速很慢,他说的几句话,我一句都听不懂。我判断:那应该不是外国话,但是,那更不是中国话——你说,那是什么话?
  关于口音,刚才我好像吹牛了。我没有想到能出这样的怪事。
  “你说什么?”我压抑着惊恐问。
  他停了一会儿,又说:“擦簸呛……否气咩否气……仓夹障搞葵犯焦……犯焦袜颓?……咩尜晴晴盆……夯宰翅……”
  我说:“我听不懂。”
  他又停了一会儿,又说:“恩晃呸掴……死卯窖骨藏藏欺末……”
  他的每句话中间都要停一会儿,有一句话那么长。好像是声音传递太慢,或者是他反应太慢(类似半身不遂患者)。每次,我和他互相不通的语言都对接不上。
  他好像在说梦话,好像在自言自语。
  他的话就像沙漠一样缓缓地蔓延着。对于我,那些话像沙子一样毫无用处,却不可阻挡地朝我的耳朵里流淌。我严密地聆听他,像从沙子里淘金一样,希望筛选出哪怕一个我懂的词。
  我甚至假想,他是越南人,是槟知省或者什么省一个小镇上的人,是岱族或者其他什么族的人,他打错了号,竟然打到中国了,碰巧打到我家了。
  可是,如果他打错了,那么他早就应该挂了。而这个人没有放下电话的意思,一直在慢声慢语地说,有时候好像还动了感情,深深叹口气……
  我一字一顿地问:“你,是,谁?………你,是,哪,里,人?………你,能,听,懂,我,的,话,吗?………”
  “噶囊发仄……镖喇亏儿咩肺撕莽弄咳……否气掐啊……”
  他和我各说各的。
  我不说话了,我屏住呼吸,张大耳朵听——我想捕捉到之外的声音,哪怕一点一滴,比如他旁边有人在说话(哪怕是福建话或者美国话),比如音乐声(哪怕是《江河水》或者是《COM E ON HOME》),比如汽车声或者驴叫声,比如锅碗瓢盆的撞击声,比如偷偷的笑声,比如马桶冲水声……
  什么杂音都没有,这古怪的声音好像来自黑暗、潮湿、死寂的坟墓。
  我终于把电话挂断了。
  接着,电就像老鼠一样跑来了。那电话再没有响……
  几天后,太太和儿子又不在家,又停电了,接着那电话又来了。
  还是那个男人,他说着我听不懂的话。
  这次我干脆不说话了,我在黑暗中屏息倾听,努力分辨他的每一个音节,最终也没有找出一点一滴可以沟通的信息。
  我觉得,他不是在胡说,那绝对是一个独立的语族,尽管他的速度慢得夸张,但是他讲话并不迟疑,发音很坚定,我能感到,他的注意力不在嘴上,即怎么说;而在他要表达的内容上,即说什么。
  “……底固当……卖窘黄次……素请斯盲赖岛烹……角夯窃废……角夯窃废崴朽……唉……
  酿妞耨聂剃眩勒?……否气咩否气……“
  我什么都听不懂。
  我怀疑他来自另一个星球,就像我们落到梦里一样,他十分偶然地掉在了地球上。
  他藏在一个地下室里,已经多日。
  在黑暗中,他偶尔发现了一个电话,偶尔碰了一下重拨键,偶尔打通了我家。他听见了我的声音,就开始讲述他的惊恐,讲述那地方的潮湿,讲述他回不去家的绝望……
  我又电话挂断了。
  就在这时候,电又来了。
  奇怪的是,他每次都是趁太太不在家的时候打电话来。好像他的眼睛挂在我家吊灯上一样。
  每次他都的口气都是很无奈,时不时就叹口气。
  我试过,假如我一直听下去,他会永远说下去。
  而且每次电话来之前,肯定停电。而电话一挂断,电立即就来了。那是一个来自黑暗的声音。
  有一次,王爷花园都停电了,路灯那像发丝一样细弱的光也没有了,房子里伸手不见五指。
  他又来了。
  我还是听他说。
  他说着说着突然笑了起来。
  他突然笑了起来!我当时毛骨悚然!——这不符合他的性格。
  他继续笑着,我慌乱地把电话摔了。
  我感觉,他不是被自己讲的事情逗笑了,他是实在憋不住了,那笑里含着对语言的嘲弄,对怯懦的鄙视,对愚笨的忍无可忍。
  电就来了。整个王爷花园慢腾腾地亮起来。
  电话虽然挂断了,但是那笑声并没有消失,它在刺痛我的自尊。
  又一天,太太和儿子都不在家,我家又失明了。我像赴约一样坐在电话机前,等候那笑声的结果。
  电话反而不响了。
  那个饮水机在木木地看我。
  我和它之间是空荡荡的地面,红色木地板,月光铺在上面,根本不像霜。
  饮水机想的是:咦,有个人坐在沙发上……
  电话响起来的时候,我被吓得哆嗦了一下。我拿起话筒来,里面没声音,过了半天,才传来儿子的声音:“爸爸,家里电话怎么一直占线?”
  我说:“不可能啊,没人打电话。”
  太太接过电话说:“是不是有人盗用咱家的线路?”
  ……我刚刚放下电话,它就响了。是那个人。
  我以为,他上次已经笑出来,这次他应该说人话了,应该说出他的目的了,什么事都要有个进展。我做好了魂飞魄散的准备。哪怕他说:“周德东,在一九五一年四月四日之前你必须把你的牛马和王爷花园的房契交到村公所,否则,我要你命……”
  他说话了,仍然是那种话。
  我又把电话挂断了。
  我迅速走向防盗门。
  从客厅到防盗门之间有十米,中间是一个小走廊。
  我刚跑出几步,电“哗”地就来了。
  我打开门,看见那个保安j正从楼道里走出去。
  楼道的墙壁里有两个箱子,一个是j号楼的电表箱,一个是j号楼的电话箱——那里面电话线错综复杂。
  他是保安j,他当然知道j号楼公共门的密码。也就是说,他不仅经常在我家窗前转悠,还可能经常在我门前徘徊。我甚至相信,他可以在这五层楼的任何一家窗前偷窥。
  一天,我曾经做过一个梦,梦见他正扒着四楼的一个窗户朝里看,他的脚悬着空,还上吊的人一样,还悠荡着。
  九、怪事
  天依然湛蓝,树依然温柔地摇曳,停车场轿车报警器依然没有叫。
  我家门外的报箱和奶箱静静地悬挂,颜色艳丽,象征着生活安定,天下太平。
  我订了三种报。这城市太大了,我要知道一天天都发生了什么。
  还有奶。那密封的袋装奶,经过了无数道工序和无数双手之后,已经不知道是不是牛产的了,它营养着我们日益挑剔的胃。
  这天,我取报纸的时候,看见了一张发黄的报。
  我拿起来,愣了,那竟是一份一九六五年八月二十五日的《北京晚报》。我看见上面有一条报道画着红圈:《税多如牛毛》——蒋介石匪帮搜刮民脂民膏的苛捐杂税,真是比恶狼饿虎还要狠毒贪婪,达到了敲骨吸髓的程度。目前台湾全省失业人数已达二百四十多万,许多人倾家荡产,成为赤贫如洗的乞丐。但是,蒋介石匪帮对台湾人民依然税上增税,捐上加捐,巧立名目,开征新税,无孔不入。例如今年开始征收教育捐时,又将户税、货物税、屠宰税各增加百分之三十。从七月一日开始又要征收电灯、电力费临时捐。此外,台湾人民过桥行路甚至倒垃圾也要收取什么“通行费”、“收益费”等,真是名目繁多,无奇不有。……
  一九六五年,我爸和我妈还没结婚。
  画红圈是什么意思?阅读重点?
  两天后,我看见一张更早的《羊城晚报》,是一九六O年一月十四日的,又有一篇报道画着红圈:《读书求“富贵” 新时代旧脑筋》——有个父亲“勉励”孩子:“你在学校里要用心读书,将来长大了,才能比别人吃得好,住得舒服,穿得漂亮,出街又有汽车坐……”不教育儿子做共产主义接班人,竟来一套“书中自有黄金屋”,当心脑袋生蛀虫!
  又过了两天,我又看见一张更早的《人民日报》,是一九五八年五月五日的,画着红圈的题目是:《不要挖别单位的人》。作者是上海市劳动局的,叫孙祖永……
  越来越奇怪了。这些报纸现在很难找,都是从哪里来的呢?
  我没有把这些事对太太说。在她心目中,我们的家无比温馨,我不想给她制造阴影。
  我觉得,这一定都是那个一直藏在暗处的人干的,鬼知道是不是那个保安j。他想整死我一家。为了不担谋杀之名,他的第一套方案是吓,直到把我们吓死。他的招儿还多呢,等着吧!
  我不让太太知道这些事,他的阴谋就失败了一半。
  可是,太太不可能不知道。
  有一天,我回来得很晚,太太打开奶箱,竟然看见一只死老鼠,就是那种走路无声无息、一声也不咳嗽的老鼠,就是那种跑起来像220伏特电一样快的老鼠。
  那老鼠死得很惨,肚子被撕开,细细的肠子被拉出来,缠绕着它的脖颈。它那圆溜溜的眼睛睁着,蒙着一层灰。
  而那袋奶已经变质,臭了。
  太太当时吓得脸都白了,立即叫清洁工把这些东西都扔掉了,又给那奶箱消了毒……
  我回来时天都黑了。她对我说了这件事,积压多日的火气都冲上我的脑门,我站起来就走出去,大声喊:“保安!保安!”
  那个保安j像幽灵一样从楼角闪出来,站在我的面前,他好像一直在等我一样。
  我的声音有点哆嗦:“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我的手差点指着他的鼻子尖了。
  他拿出本子和笔,认真地问:“出什么事了吗?我记一下。”
  我的声调低下来:“有人给我家的奶箱里放死老鼠。”
  “奶箱的钥匙丢没丢?”
  “没有。”
  “还有别的吗?”
  我想了想,说:“没有了。”
  “对不起。以后,我会注意监视你家的奶箱,如果抓住了人,立即通知你。”说完,他收起笔和本,转身就要走了。
  我补了一句:“你站住!”
  他就站住了,回头看我。他的一个红肩章上有一粒鸟粪。
  “我不允许再发生一次。我们花钱养你们,不是白吃饭的,你明白吧?”停了停,我恶狠狠地用东北口音对他说:“我不是好惹的!”
  他看了我一眼,没说什么,走了。我发现他的眼神很冷。
  从此,每次都是我取奶了。
  死老鼠没了。
  一天半夜,我又听见了那个奇怪的声音,不过这个夜里没有风,我听得极其真切。这次不像人哭,更像猫叫。
  它好像就在我家门口,就在我家奶箱上。
  太太也听到了,她紧张地问我:“什么声?”
  我说:“是猫。”
  “猫是这种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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