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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年欢-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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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都是旧了的被褥,你先将就着用吧,迎月姐姐说临时找不到新的被子给你。”小丫头从头到脚打量着她。
  “我来得突然,怎么好要求新被子,用旧的就行了,又软又舒服。”花竽含笑转身,把被褥轻轻放在炕上。
  “你不怕这是厨房那些脏婆子睡过的吗?”小丫头语气十分冷淡。
  “脏婆子?真的吗?”花竽惊讶地看着她。“迎月姐姐不会因为我才把人家的被子抢了来吧?”
  小丫头一听,“嗤”地轻笑出声。
  “这是我旧日用的,不是什么厨房脏婆子的,前些时候晒过太阳,还算干净。”
  “多谢妹妹。”花竽欠身道谢。
  “一床旧被有什么好谢的?”小丫头瞪了她一眼。“瞧你看起来傻里傻气的,长得也一般,就这样还传闻‘艳惊四座’呢,真是好笑!”
  这几句讥刺的话让花竽羞得满脸通红,她从没有应付过这种直接露骨的批评,一时窘得不知所措。
  “传闻……好像是离谱了些……”她的性情向来平和谦顺,小丫头的话并没有惹恼她,只是无奈地苦笑了笑。
  “我这么说你,你不生气吗?”小丫头奇怪地看着她。
  “妹妹有话直说,好真性情,我没什么可气的,人与人之间总是以和为贵的好。”花竽低头一笑,把被褥打开来平铺在炕床上。
  “以和为贵?”小丫头用揣测的目光看了她一眼,走过去帮忙她铺被。“其实说白了就是忍气吞声吧?你不是挂名头等丫鬟的吗?被安排住进这个像我这种粗使丫头都不睡的仓库,也不晓得吭气一声,换了别人早就吵闹翻了。”
  花竽自小在气质文雅的老夫人和端庄稳重的秦姑姑身边长大,她很清楚什么是富贵人家的教养,和风竺、雪笙、月筝几个姐妹相处也都彼此相让,从来不会用言语当锐器伤人,四个姐妹当中她又是性情最温和的一个,虽然姐妹们偶尔也会拌个嘴,但她却连和姐妹们拌个嘴都不曾。
  “以和为贵也好,忍气吞声也罢,只要能够八面周全便好,少惹是非也少些烦恼,一味吵闹是无济于事的,而且我的性子也和人吵不来。”花竽笑得嫣然。
  “我骂了你也不知道回嘴,你没听过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吗?”小丫头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角。
  “我若是回嘴,妹妹听了生气也要回嘴,岂不是没完没了吗?”花竽轻笑道。
  小丫头淡淡瞧着她,耸一耸肩,说:“你叫我迭翠就行了,不用妹妹、妹妹这般地叫,叫人听得不自在。”
  “好啊,迭翠妹妹。”花竽笑着点点头。
  迭翠深深看她一眼,好笑地说:“我看你是真的有些傻气呢,难怪要吃迎月姐姐的亏了。”
  “什么?”花竽没听清,抿嘴笑问。
  迭翠摇了摇头。
  “没什么,我要回去了。”说完,似有所顾忌一般地转身就走。
  “等一等,迭翠妹妹!”花竽急忙叫住她。
  迭翠止步转身,见花竽从小包袱里拿出了一条簇新的绣帕,笑吟吟地递上前。
  “拿了你的被褥,也不知该拿什么谢你,我身边只有几条绣帕,若不嫌弃你就收下吧。”
  “这么漂亮的绣帕要送我?”迭翠惊讶地睁圆了眼,她只用过素帕,从未见过绣得如此细致的帕子,帕上的彩蝶栩栩如生,彷佛随时会飞上天。
  “这是雪笙绣的,她刺绣的功夫无人能及。”花竽灿然笑道。
  “你舍得送我?”迭翠眼角眉梢掩不住喜色。
  “雪笙绣了几条帕子给我,我若还想要,找她再绣就行了。”花竽发现她脸上的表情不再老气横秋了。
  “谢谢。”迭翠开心地笑起来。
  “你喜欢就好。”一条绣帕让她看见了迭翠打从心底流露出的喜悦笑容和孩子气,让花竽感到很值得。
  “我得走了!”迭翠微笑转身,出房门前回头丢给了花竽几句话。“姐姐别太忠厚老实了,迎月姐姐说什么你可别都答应,否则,你几年也见不着四爷一面。”
  花竽望着迭翠脚步轻快的背影,怔然呆站着,直到脚步声愈来愈远,四周渐渐寂静下来。
  空气里还有些细小的灰尘在飞舞着,她忽然感觉到有些害怕,因为今晚她将独自一人度过十年来第一个没有人陪的夜。
  第2章(1)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这句话迭翠说对了。
  自从花竽进“云养斋”,迎月把她带到花坞那日起,她就再也没有见过迎月了,次日只叫一个二等丫鬟梅琪过来传话给她,告诉她“云养斋”有“云养斋”的规矩,叫她要按规矩行事,只可在外屋和厨房当差,做些洒扫、浇花、喂雀、打水、洗菜、拢茶炉子的杂使,没有传唤不得进内院正屋。自此后,半个多月来连梅琪也没再见过一面了,只有迭翠偶尔过来看看她,而迎月说要带她见四爷的事,迭翠总是笑意很深,叫她别指望迎月会有那一份好心。
  她每日里早晚洒扫、浇花、喂雀、打水,然后到厨房里洗菜、拢茶炉子,没有机会可以进院子里,更别提见上四爷一面了,所以到“云养斋”半个多月来,还没见过兰四爷凌芮希生成什么模样。
  厨房里负责“云养斋”饭菜的两个婆子对待花竽的态度也是冷冷淡淡,虽然花竽挂名头等丫鬟,但每日所吃的菜色和粗使丫头并没两样,然而花竽却发现两个婆子给迎月和锦荷准备的饭菜都别样精致可口,给梅琪、迭翠和莺儿她们的也都比她好,她慢慢察觉出了异样。
  这日,梅琪和莺儿来到厨房里等着端饭菜,花竽坐在茶炉子前看茶水,见两个婆子对梅琪和莺儿直献殷勤,四个人说着话,把她当成了墙边的影子,瞧也没瞧上一眼。
  “怎么今日是梅姑娘和莺姑娘亲自过来端饭菜?饭菜做好了我们自会送过去呀!”周婆子赔笑道。
  “周婶子,迎月姐姐说她胃口不好,看见油腻的东西总是恶心想吐,所以要你做些清淡爽口的菜让她开开胃。”梅琪喝了一口花竽默默走过来倒的热茶,没多看她一眼。
  “恶心想吐?”周婆子和吕婆子惊讶地对视一眼。
  “是啊,昨天晚上刚吃完晚饭就吐光了,今天一整天都没胃口。”莺儿见桌上有刚做好的奶油卷酥,便拿起了一块吃。“你们还特意做了迎月姐姐爱吃的奶油卷酥,可惜她今天没口福了。”
  “找大夫看了没有?”周婆子谨慎地问,一面洗锅做菜去。
  “还没有,迎月姐姐说她只是胃口不好,不值得大惊小怪,等四爷回来了以后再说。还有,迎月姐姐想要一些酸的东西吃,吕婶子先前做过一道凉拌酸笋,她很喜欢,晚饭就请吕婶子再加上这样菜好了。”梅琪一边说,一边拾起桌上的碎菜屑丢给鸡笼子里的鸡吃。
  “胃口不好又想吃酸的?”吕婆子从柜子里找出酸笋,心中一动,低声说道:“迎姑娘不会有喜了吧?”
  “有喜?”莺儿失声惊呼,与梅琪两人面面相觑。
  坐在茶炉子前的花竽同时呆愣住,默默地低下了头。
  “怎么就知道是有喜了?”梅琪皱着眉头问。
  “姑娘说笑,我们两个都是生养过的人,有喜的迹象怎会看不出来呢?”周婆子满脸盈满了笑意,快手炒了一盘素菜。
  “要是当真有了喜,迎姑娘这二主子的位置可是坐得更加稳稳当当了。”吕婆子笑着压低了声音道。
  梅琪脸上掠过一丝不快的表情,淡淡地说:“周婶子和吕婶子不是早就把迎月姐姐当二主子侍候了吗?这下子你们的差使可也稳稳当当了。”
  周婆子和吕婆子收敛了神色,小心翼翼地说道:“梅姑娘可别这么说话,迎姑娘领的早已经是二主子的月钱,梅姑娘和莺姑娘若领的也是二主子的月钱,咱们对姑娘也不敢有一丝怠慢呀!”
  “迎月姐姐守四爷守得那么紧,有谁能靠得近四爷?我们没迎月姐姐的本事好,还是乖乖地领丫头的一两月钱。”梅琪冷冷地一笑。
  周婆子笑容谄媚地说道:“姑娘们成天在四爷跟前递茶送水,围着四爷转,机会多着呢,谁敢说梅姑娘和莺姑娘将来不是四姨奶奶的命?”
  “服侍四爷洗澡沐浴这样的好差使都是迎月姐姐一手包,连锦荷都没分,哪里还轮得到我们?迎月姐姐防我们这些丫头像防贼一样,我可不敢想什么四姨奶奶的命,只保佑将来别把我随便配给一个小厮过日子就阿弥陀佛了!”莺儿忍不住又拿了一块奶油卷酥吃起来。
  梅琪拍了下莺儿的手,轻斥道:“别见了吃的就像只馋猫似的,这些奶油卷酥可不是特别做给你吃的!”
  “没关系,莺姑娘爱吃就都拿去吃吧!”吕婆子手里忙着煮豆腐羹。
  “多谢吕婆子,那我就不客气了!”莺儿笑着捧起那盘奶油卷酥。
  “你慢慢吃吧,迎月姐姐的晚饭你就在这儿等着替她端,当她的好奴才。”梅琪冷着脸站起身走了出去。
  “梅姑娘这是怎么回事?跟谁生气呢?”周婆子大惑不解地问莺儿。“没什么,前几日四爷把吃剩的甜酒酿给了她,她就把那半碗甜酒酿吃了,后来迎月姐姐不高兴地讲了她几句,锦荷在旁边搭腔骂她不长眼,大概她的气还没消呢!”莺儿吃着卷酥觉得口干,拿起桌上的热茶润了润喉咙。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一听说迎姑娘有喜,脸上没有半点开心的样子,因为现在叫姐姐的人,以后可要叫姨奶奶了!”周婆子嗤笑道。
  “见人家攀上了高枝,从奴才变成了真主子,难怪她心里不好受。”吕婆子感慨地说道。
  “那是梅琪生得漂亮,人又聪明伶俐,自己觉得没比迎月差到哪里去,所以心里才会不好受。像我这样粗粗笨笨的,四爷根本看不上我,我从来就没有存过一分当姨奶奶的心思,心里自然就自在多了。”莺儿笑嘻嘻地吃着卷酥,喝着茶。
  “莺姑娘才是真正的聪明人,梅姑娘气量小了些。”周婆子接口说。“不过到底迎姑娘是香灵夫人安排给四爷的人,心计手腕都有,能够当四爷的第一个女人,这就占了多大的优势啊!现下又可能要生四爷的第一个孩子,准姨奶奶的身份已经摆在那儿了,就只差正式收房为妾而已。除非以后四爷娶进门的正宫娘娘能够比她厉害,否则谁都扳不倒她的了。姑娘们要是还想待在‘云养斋’里,可就得好好地巴结奉承讨好迎姑娘。”
  “我们几个还不够讨好巴结吗?谁敢得罪她就等着被撵出府去。”莺儿微微吐了吐舌头。
  花竽慢慢地听懂了,也弄明白了,原来‘云养斋’里的大小丫鬟联手起来排挤她,原因正是出在迎月的身上。
  她的运气真不好,原来四爷身边早就已经有一个侍妾等着收房了,老夫人当初还满心寄望她能得四爷的宠,现在看来是要让老夫人失望了。谁敢得罪她就等着被撵出府去。
  莺儿这话让花竽有些心惊胆战,“云养斋”里的大小丫鬟都忌惮着迎月、看着迎月的脸色行事,她当然也不想被撵出府去,所以万万不能得罪迎月了。
  她默默在茶壶里添上水。心中暗暗有了决定。
  过了几日,花竽听迭翠说,迎月只是肠胃不适,并不是真的有喜,迎月空欢喜了一场,而在迎月情绪低落时,兰四爷又和朋友出府远行游山玩水去,迎月的心情更糟,整天绷着脸,一个小丫头雁儿打碎了一只描金花瓶,就被她打了一顿然后撵出王府。
  花竽闻言更加小心翼翼,安分守己,也一再忍让,不与任何人龃龉冲撞,就怕不小心得罪迎月会落得被撵出王府的下场。
  幸亏她性情温和沉静,能忍能让,与世无争,所以尽管遭受冷落排挤,对她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以忍受的事。还好有一个迭翠对她还算友善,而且她爱花也爱鸟,所以能够每日照顾花鸟她也乐得轻松自在。
  这样的日子过了几个月,她感觉自己像被所有的人遗忘在花坞里似的,除了迭翠以外,迎月和其他丫鬟对她几乎不闻不问,她甚至怀疑兰四爷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云养斋”里还有她这个人存在。
  过了腊八第三天,这天正好是兰王爷的侧室香灵夫人的生辰,老夫人汪若兰虽是正室夫人,但多年来避居在后花园阁楼里,诸事不问,王府的管理大权自然就落到了侧室夫人柳香灵的手里。
  香灵夫人是兰四爷芮希的生母,所以这天“云养斋”的厨房不开伙,迎月和锦荷可以随着芮希到寿宴上拜寿喝酒,其余的小丫鬟也可以自由玩乐一天。
  本来花竽以为她也可以出去找风竺、雪笙和月筝几个姐妹叙叙旧,没想到迎月叫莺儿传话给她,说“云养斋”里不能没有人留守,叫她得留下来看守门户。
  花竽实在不懂,明明“云养斋”正屋和各厢房的门上都已经上了锁,为什么还用得着叫人留守?要她守着什么呢?守着空院子?厨房?还是屋外的花架?廊下的雀鸟?
  直到此刻,她才真正开始感觉到伤心难过起来。
  当初秦姑姑带着她到“云养斋”前就对她明说了——
  “把你送进‘云养斋’之后,你就是四爷的人,以后新主子要打骂你,老夫人和我是无权干涉过问的了,今后谁都照顾不了你,一切都只能靠你自己。”
  所以,她一直不敢找秦姑姑诉什么苦,虽然姑姑也对她说过,如果她真受气了,一定要想办法传话给姑姑,别自己一个人傻傻受苦,但是她知道向姑姑诉苦也只是给姑姑添麻烦而已,对她在“云养斋”的处境不会有多大的帮助。因为住在“云养斋”里和迎月这些丫头们相处的人是她,就算找老夫人和姑姑为她出了气,但以后的日子她难保不会受到更多欺负,也许还会更被排挤孤立。
  她本来希望以和为贵,不想因为她而挑起任何事端,只要大家相安无事就好,但是此刻府里所有的人都在热闹玩乐时,她却得留守在空荡荡的“云养斋”里。好不容易可以有一见风竺、雪笙和月筝的机会也都没有了,她难过得好想立刻奔到后花园的阁楼里找老夫人和秦姑姑诉苦,祛祛积在心中无法排解的郁气。
  然而想归想,难过归难过,她终究还是把满腹的委屈隐忍了下来。
  忽然听见琴声悠扬,歌声婉转,远远随风飞来,送进她耳中。
  是风竺的歌声!
  她怔怔地从冷清无人的院子里走到了门外,站在阶前遥望着琴声和歌声传来的地方,只看见远方的廊檐内外和游廊上挂着各色彩缠宫灯,大红纱帐在风中轻扬,一派热闹欢喜的景象。
  唱歌的是风竺,那么弹琴的是雪笙还是月筝?她的心底一阵悲凉。此时,她应该和她们在一起的才对呀!她们可曾想到她?
  犹记得从前她们四个人总是轮流弹琴、吹笛、唱歌、跳舞,就算读书、写字这些多么沉闷的事情,只要四个人在一起就会变得有趣好玩了,如果四个人可以不分开,永远都不要长大该有多好……
  她恍恍惚惚、胡思乱想地呆站了半天,忽然感觉脸上有凉意,伸手一摸,才发现有细细的雪花落在了脸上。
  “下雪了?”她抬头看着满天飞舞的雪花,这才感觉到手脚都快冻僵了。
  怀着落寞的心情,正打算回到属于她的花坞拥被取暖时,突然看见迭翠拎着一个食盒朝她飞奔了过来。
  “花竽,你怎么站在这儿吹风?衣裳也没有多穿一点,不怕病了?”迭翠的口气像责备一个不听话的孩子。
  “宴席散了吗?”花竽搓了搓冻僵的手指,笑问。
  “还早着呢!我怕你肚子饿,先带东西回来给你吃。喏,有明虾跟烧鹅。”迭翠把手里的食盒递给她。
  “多谢妹妹想着我。”花竽感动地接过来。
  “照理说留守的人应该是我才对,但迎月姐姐偏偏指了你,你心里一定很难受吧?”迭翠无奈地耸了耸肩,低声歉意道:“你若想玩就去玩,我替你留守没关系。听说今天晚上要放烟花呢,你也看烟花去吧。”
  “要是被迎月姐姐知道了,岂不是害了你?”花竽虽然有些心动,但还是克制了下来,轻轻摇摇头。
  “今晚的烟花是王爷特别为香灵夫人买来的七色烟花,她们全都等着要看呢,不会那么早回来的,咱们可以小心一些。”
  特地为香灵夫人买的烟花?花竽此时不禁想起了老夫人,这些年来老夫人每年生辰都不见兰王爷这般用心过,而王爷却特地为香灵夫人采买七色烟花施放。她的心头感触颇深,对于七色烟花已没有了半点兴趣。
  “算了,烟花没什么好看的,而且这么冷的天,我更想回去窝在热炕上好好睡个觉。”
  迭翠双眸一亮。“那好吧,我不怕冷,我想看烟花,我走了!”生怕她反悔似的,飞快地挥手跑开。
  花竽微微苦笑,提着食盒回到花坞,把炕床烧热后,盘腿坐在炕上,捧着食盒慢慢吃,吃完以后用热茶漱了口,便拥着棉被蜷在暖暖的炕床上,把玩着风竺缝的香囊、雪笙绣的绣帕、月筝打来让她系在手镜上的如意盘长结,还有几只小时候彼此用草编了来玩的螳螂和蚱蜢。
  “你们都好吗?有没有想我?”她把螳螂和蚱蜢一只只排着站好,叹息地问。
  望着油灯淡淡的烛火,她思着小时候在后花园阁楼里生活的时光,又想着在“云养斋”里茫然无味的生活。当脑海中浮起风竺、雪笙和月筝几个姐妹的笑脸时,她的嘴角也忍不住跟着微笑,但是当那些笑脸换成了迎月、锦荷和梅琪时,她的眉心便焦虑地轻蹙起来……
  第2章(2)
  在恍惚之间,将睡未睡之际,一个震天的响声将她惊醒!
  她蓦然坐起身,见屋内一片漆黑,烛火不知何时熄灭了。她掀被下床,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淡淡月光找蜡烛想续点上,猛然间又听见一声巨响,她吓一大跳,定了定神,才想起那是放烟花的响声。
  她只玩过爆竹,还从来没有见过烟花放起来是什么样子,便好奇得灯也忘记点了,只想快点打开门瞧一瞧灿烂的烟花,不料门才一打开,竟看见门外站着一个陌生的高大男子,她是毫无防备几乎吓得魂飞魄散。
  “你是谁?”她失声惊叫,本能地往后退一步,急忙要关门。
  “你又是谁?”那男子一脚飞快地跨进屋,挡住了门。
  “我……我是……四爷的丫鬟……”她被陌生男子灼灼的目光摄住,闻到他一身的酒气,又惊又怕,手指暗暗打颤。
  男子松开手,大掌滑向她的双肩,轻轻握住,慢慢转过她的身子。
  屋内没有烛火,他又背对着月光,花竽根本看不清他的长相。黑夜里,他高大魁梧的身躯更令她有种巨大的压迫感,他的肩臂也十分粗壮有力,散发着强烈的男性气息以及浓重的酒气,她害怕得脸色发白,腿软得几乎站不住。
  就着微淡的月光,男子似乎看出了她内心极度的恐惧和焦虑,淡淡一笑,说道:“连自己的主子都认不出来,你怎么当丫鬟的?”
  花竽倏地仰起头,惊魂未定地看着他。
  “你是……”她的心跳又急又猛,仿佛要蹦出胸膛。
  “兰王爷第四子,凌芮希。我的丫鬟连我都不认识,真是奇闻了。”他垂着笑眼凝视她苍白怯懦的脸蛋。
  花竽脑中异常混乱,她没想过会在这么突然的情况下见到凌芮希,一时慌张得不知所措。
  “我怎么不知道你是我的丫鬟?”他专注地盯着她,“你叫什么名字?什么时候买进府的?”
  “奴婢名叫花竽,见过四爷。”她慌忙低下头,屈膝行礼。
  “花竽?”凌芮希愕然一怔,恍然明白了什么。“我想起来了,你是老夫人给我的丫鬟。”
  花竽苦涩地笑了笑。来到“云养斋”近半年的时间,凌芮希竟然现在才想起她,她悲哀地发现自己竟是这样一个可有可无的人。
  “你不是一直病着吗?现在可好些了?”凌芮希走到炕床前坐下,暖暖的热炕舒服得让他想直接躺上去。
  花竽怔了怔,隐隐觉得不对,凌芮希怎会以为她“一直病着”?再往深一层想也就明白了,必定是迎月捏造的谎言,骗凌芮希她病了,所以不能近身服侍他。
  “奴婢很好,多谢四爷挂念。”花竽静静转过身点起油灯,虽然屋子里还算暖和,但刚从热炕上爬起来,她已经冷得直打哆嗦。
  “你生的是什么病?都用些什么药?”凌芮希盯着她娇小玲珑的背影。
  花竽呆住,半晌答不出来。
  凌芮希渐渐起了疑心。“你是因为不想服侍我,所以托病?”
  “不是,老夫人把奴婢给了四爷,奴婢就是四爷的人。”她声细如蚊,悄悄侧转过脸,在烛光中望了凌芮希一眼,目光接触的一瞬,红晕立刻飞上她的面颊。
  好俊雅出色的一个男人,浓眉下精睿的黑眸刚劲内敛,宛若一潭深邃的黑泉。
  她的心口怦怦直跳。今日意外见到他,对她来说也不知是祸是福?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凌芮希了然微笑道。“是我的疏忽,如果我坚持见一见你,你也不用被人藏在这里了。”
  “云养斋有云养斋的规矩,奴婢刚来,什么也不懂,怕服侍不好四爷,被安排在这里也是情理中的事。”她相信凌芮希知道把她藏起来的人就是迎月,虽然她有满肚子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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