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沥川往事-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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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得打工。”
    “那就下次吧。”他微微一笑,不再坚持。
    跳完舞,大家一起奔到街头录相厅看录相,嗑了几斤瓜子,喝了一箱汽水,一直闹到半夜一点,友好寝室的活动才算结束。
    我一直想着我的成绩,心事重重。
    从此之后,我每天五点钟准时起床背单词。除了打工上课,一切业余时间我都在学习。
    借着深秋夜晚的路灯,我可以看见草上的白露。咖啡馆的员工每四个小时有十分钟的“coffee break(译:工作休息时间)”。考试的前一天,我便要了一小杯咖啡坐在一个角落里,隔着窗户,看飒飒秋风,清扫漫长的街道。夜灯高照,点点几个行人,悠然地在街口踱步。我慢慢地喝着咖啡,忽然有个人向我走来。
    我再次看见了沥川。
    这回他穿的是一套休闲西装,咖啡色的外套,纯黑的高领毛衣,一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他的肌肤很白,脸上轮廓鲜明。为了我的呼吸和心跳,我不敢多看他的脸。好像刚刚洗过澡,他浑身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水气。头发又湿又硬,可以拉去拍男士发胶的广告。我忽然想起今早背的一个单词:“dashing”,我不知道为什么这里的人都叫他“西装青年”。穿西装的人比比皆是。更合适的一个词当是“时尚男生”。说他是男生,因为比起街上的时髦青年,他又多了一股书卷气。
    “Hi。”他说,“How are you?”
    “I am fine。 (译:还行。)”
    “Do you mind me sitting here? (译:你介意我坐在这里吗?)” 他指了指我身旁的座位。
    “No; no。 Please sit; I’ll bring the Coffee to you。 What would you like for today? (译:不,不介意。请坐。我去端咖啡给你。你今天想要点什么?)”还没等他回话,我赶紧加了一句:“这次我请客。谢谢你那天晚上送我。”我及时地改回中文,因为我的口语仅限于咖啡馆常用水平。越过这个范围,我有可能出洋相。
    “哦……别客气。你坐着,我自己去拿咖啡。你想要点什么吗?”他一面把装着电脑的皮包放在椅子上,一面问。
    “什么也不要。我是coffee break; 马上就回去工作。”
    他径自去买咖啡。然后,我看见他付了钱,径自走回来。
    “你的咖啡呢?”我问。
    “你的同事坚持要替我端过来。” 他脸上倒无特异之色,只是声调中有些尴尬,大约小叶过分殷勤,令他不快。
    我回头,果然看见小叶的脸已通红了。这大约是几个月来她第一次见到沥川吧。
    小叶端着咖啡走到我们面前,向我暗暗地使了一个眼色,我知趣地说:“你看,我的休息时间结束了。这位是小叶,叶静纹。M大中文系高材生。她会背《长恨歌》。而且她的外语特别好,GRE2200分呢。”
    他淡笑,说:“这个咖啡馆真是藏龙卧虎。叶小姐,每次都麻烦你端咖啡给我,真不好意思。”
    我松了一口气。显然,他不是个无动于衷的人,他知道小叶。
    我站起身来,连忙到收银机前替代小叶的工作。我看见小叶坐下去和他聊了起来,其间她笑了好几次,天使般的笑容,无比灿烂。我为她感到欣慰。
    她坐了半个小时,回到柜台,脸上桃红未释。
    小童过来打趣,说:“这回你总算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了吧?说说看,他是哪位大亨的公子?年纪轻轻,就这么有钱?”
    小叶说:“我不知道。我没问。”
    “连他姓什么都没问?”
    “我问了,他说他姓王。就这么多。”
    “他是干什么的?”
    “不知道。萍水相逢,问这些细节干什么?”
    小童还想细打听,小叶忽然问我:“小秋,你认识他吗?”
    “不认识。”
    “别说谎。他主动过来找你,显然认识你。”
    “……他当然认识我,我曾把咖啡泼到他身上。”
    “你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吗?”
    “不……不知道。”既然他自己不愿意说,我为什么要替他说。
    小叶怀疑地看着我,显然不相信我的话。然后她背过身去,想了想,忽然又转过身来,冷冷地说道:“你该不会对他有什么心事吧?”
    “什么意思?”我不动声色。
    “我一直以为乡下女孩很纯真,看来不是这样。你勾引男人挺有一套的。”
    她的声音很低,很甜,咬牙切齿般地在我耳边回旋。然后她忽然又笑了,抬起头。我看见沥川向柜台走过来,走到我面前。
    “Hi。”小叶说。
    “Hi。”
    他迷惑地看着我们。我和小叶同时站在收银机前,他不知道应该和谁说话。
    “王先生,你还要咖啡吗?”小叶甜蜜蜜地问道。
    “是的。不要加糖,好吗?”他说。
    我突然道:“王先生,你今晚有空吗?”
    他看着我,过了一会儿,点点头。
    “我能请你看电影吗?”我继续说。
    他微微一愣:“看电影?什么时候?”
    “十二点。”
    “好。”他居然很快就答应了。
    正文 5
     更新时间:2010…4…21 13:41:44 本章字数:4787
    因为沥川答应和我一起看电影,整整一晚上,小叶都没有理我。小童也尽量不和我多说话,省得次日要受小叶的气。僵持的气氛一直维持到小叶下班。她比我早一个小时下班。小童悠着走过来,悄悄对我说,“我是小叶带出来的。她在这里两年,你在这里两个月,自己掂量,万一出事,我会站在哪一边。”
    “不过是请人看场电影,会出什么事?”
    小童摇头:“说是你乡下小丫头吧,你比城里人还厉害。你这是在向小叶宣战哪。这份工,你还想不想干了?”
    我嗤笑:“有这么严重吗?这咖啡店又不是她开的。”
    小童说:“前面被她弄走的就有三个。有一个小女孩只干了三天,就被她打小报告了。老板的儿子在南京读大学,就在她爸爸的系里。她爸是系主任。你现在明白了?”
    我不说话。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要我向她讨好,门都没有。
    小童说:“其实矛盾很好解决,今晚你在这里加夜班,不去看电影。第二天再请小叶喝杯咖啡,陪个不是,保证不给她搅局。这样的认罪态度,量她也不会和你纠缠下去。”
    我冷笑。
    见我执迷不悟,小童叹息:“你真不像是从云南来的,脾气比北京人还大呢。”
    我继续冷笑。我是从乡下来的不错,难道乡下人就不能有脾气?我顶不喜欢人家动不动就拿我的出生地来说事。云南有几百万人呢,难道几百万人都一个脾气吗?
    直到十二点,沥川都一动不动地坐在临窗的位置上打字。小童跟他端过一次咖啡,他匆匆地谢了一声,目光很快就回到计算机屏幕上。小童过来跟我说:“他在回email。好像有无数个email要回。”
    我说,是中文email吧?
    “是法文。有一次小叶见他和一老外坐在一起,说德语,流利极了。”
    我忍不住问:“你的二外是什么?”
    “日语。”
    “那你怎么知道他写的是法文?”
    “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法文和英文的区别我还是分得出来吧。”他假装谦虚地鞠了个躬。
    “小叶也没学过德文,怎么知道他讲的是德语?”
    “德语有颤音,发音的时候,整个扁桃体都得震动。”
    我望着沥川的背影,遐想。
    “可惜腿不好,”小童若有所思,“不然就完美了。”
    我扫了他一眼,笑:“你也感兴趣?你不是GAY吧。”
    小童恍然,若有所悟:“没准他是GAY。隔街的狼欢,你听说过吗?”
    “什么狼欢?”
    “这附近最大的一家GAY 吧。厕所里都站着保安,怕人胡搞。”
    “听说过。”我没听说过,也不想让人觉得我是老土。
    沥川是九点钟来的,在这里已坐了三个小时。平时他很少坐这么久,显然是为了等我。到了十二点,我换掉工作服,穿了一件灰色的长毛衣。如果我知道沥川会来,我不会穿这件毛衣,新的时候还有款,洗了一次就变形,成了风衣,像从地摊里买来的。我提着包走到他面前,他已经站了起来,正在收拾桌上的东西。我看见除了电脑,桌上还有一个笔记本,旧旧的,用了很长时间的样子。摊开的那一页画着草图,凌乱得看不清形状。
    我们一起走出大门,夜风很凉。我迎风打了一个喷嚏。他停住,说:“你冷吗?”
    “过敏性鼻炎。”
    “那就是冷。”不由分说地脱下外套,递给我。
    外套暖暖的,带着他淡淡的体香。我的心呯呯直跳,垂着头,盲目地跟着他走向停车场。走到车前,我忽然丧失了勇气,停住脚,对他说:
    “对不起,刚才忙昏头了,没顾得上问你晚上有没有时间,这么晚看电影介不介意。”
    “有时间,”他说,“不介意。”
    我继续解释:“明天期中考试,我要放松。”
    “最好的放松是睡觉。”
    “我睡不着,太紧张。”
    “只是期中考试,用不着这么紧张吧?”
    “我希望平均成绩是九十五。”
    “九十五?这么高?”他看着我,似笑非笑,听得很有兴趣。
    “前几次测验我只考了六十几分。只有期中考试分数高,平均分才会上去。”
    “那你能考到九十五吗?”他问。
    “我尽力。”我双手握拳,做拼搏状。
    “其实,考高分有很多办法的。”他替我拉开车门。
    “是吗?”我滑进车里,他俯身下来替我系安全带。
    “比如说,坐在一个成绩好的同学旁边,冷不防看几眼人家的卷子。”
    “……”
    “比如说,把难写的单词抄在袖子里。”
    “……”
    “比如说,把笔记本藏进厕所,然后假装上厕所。”
    他一本正经地介绍开了。
    “明白了,你就是这么混毕业的吧。”
    “算是吧。”他面不改色,毫不惭愧。
    “作弊的人呢,不过是为了混及格。我的目标不是及格;所以不可以抄别人。”我一脸严肃地纠正他: “因此,整整两个星期我都在用功学习,每天只睡三个小时。今天就是我的极限。不看电影,我会崩溃掉。”
    “精神可嘉,好好学习的孩子一定要鼓励。”
    他迅速上了车: “哪家电影院?你指路。”
    “平安影城,靠近我们学校。”
    “哪条路上?”
    我想了想:“……不知道。我寝室的同学都去那里看电影。学生八折。这一周专放奥斯卡老电影。”
    他叹了一口气,说:“你来北京这么久,从来没去看过电影?”
    “我看过录相。学校附近到处都是录相厅,更便宜。”
    他又把车开得飞快。
    “拜托开慢点好吗?像这么开车会出事的!”我叫道。
    “这也叫快?”他不理我,“你不是系上安全带了吗?”
    “我心脏受不了。”
    “你有心脏病?”他放慢了速度。
    “没有。我紧张,行不行?”
    “今晚是什么电影?”他又开始加速,故意换个话题引开我的注意。
    “你喜欢什么电影?”
    “Horror Movie (译:恐怖片)。”
    “你运气不错哦!今晚上是‘The Silence of the Lambs (译:沉默的羔羊)。’英文台词中文字幕……沥川!劳驾放慢车速!”
    不知道为什么脱口而出就叫他“沥川”,好像这样叫了十几年一样,话一出口我就有点讪讪的。
    “为了看完这部电影,你的心脏需要热身一下。”
    我气结,不再说话,眨眼间就到了学校。他围着校园转了一圈,很快找到了电影院。我们一起下来,进了大厅,我说:“你在这里等着,我去买票、买汽水、买爆米花和烤鸡翅。”
    他说:“现在是下班时间,不必再做waitress。你在这里等着,我去买票。你喝什么?”
    “可乐。”
    我站在柱子旁边,看见他买完了票,又去买爆米花,我飞快地跟上他。他行动依赖手杖,只有一只手能拿东西。放映厅很空,只坐着不到十个人。我们打算坐最后一排。台阶很浅,他却走得很慢。左腿先上去,然后将不能动的右腿向上拖,拖上台阶,站稳,再走下一级。我后悔说要坐最后一排,现在改口吧,又怕他介意。只好老老实实地跟在他身后,陪他慢慢走。
    终于走到最后一排坐下来,电影已经开始了。我同时开始吃鸡翅。坐最后一排的目的,就是为了不让别人听见我大嚼特嚼的声音。
    他喝了一口矿泉水,问:“你还没吃晚饭吗?”
    “没有。来的时候急着赶车,忘了。”
    “咖啡店里总有东西可吃吧?你不是有coffee break吗?”
    “那么贵,怎么吃得起?”我飞快地吃完了一只鸡翅,又去吃另一只,“鸡翅很好吃,你要来一个吗?”
    “谢谢,不要。”
    “那你吃爆米花吧。”
    “我不吃,”他淡淡地说:“全是你的。”
    “怎么可以这样呢?看恐怖片不吃东西。”我嘀咕着。过了一会儿,我小声说:“仔细听,下面一段是我最喜欢的。”
    只见里面那个Hannibal对朱迪·福思特说:
    “First principles; Clarice。 Simplicity。 Read Marcus Aurelius。 Of each particular thing ask: what is it in itself? What is its nature? What does he do; this man you seek? ”(译:第一个原则,克莱丝,是“简单”。细读Marcus Aurelius'罗马皇帝' 的书。不放过任何一个特殊点:它里面有什么?它的本质是什么?你要找的那个人,他做了些什么?)
    “……No。 We begin by coveting what we see every day。 Don't you feel eyes moving over your body; Clarice? And don't your eyes seek out the things you want?” (译:……不是。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我们垂涎每日所见的一些东西。难道你没感到过别人的目光在你的身体上移动?克莱丝?难道你自己不是也用眼光来寻找你想要的东西?)
    我模仿片中人的口形,一模一样。
    他转头过来看我,说:“原来你的口语是从这里练来的。”
    过了片刻,片中人继续说:
    “……Terns? Mmh。 If I help you; Clarice; it will be 〃turns〃 with us too。 Quid pro quo。 I tell you things; you tell me things。 Not about this case; though。 About yourself。 Quid pro quo。 Yes or no?” (译:燕鸥?嗯。如果我帮了你,克莱丝,那将会是一种你我之间的“交换 '译者注:英文中“交换”与“燕鸥”发音类似'”一物换一物。我告诉你一些事,你告诉我一些事。与这个案子无关。与你自己有关。一物换一物,你愿意不愿意?)
    沥川又回过头来。
    “怎么了?”
    “发现没有?这段押韵的。”他说。
    “哪里押了?”
    “Quid pro quo; yes or no?”(译:一物换一物,是还是不是?)
    我想起了我和他第一次坐车的情景。……“如果我回答了你这个问题,你就要回答我的问题。” ……Quid pro quo……
    剩下的时间我基本上全用双手捂着眼睛。这部片子我看过十遍,看到台词都能背下来了,却没有一次能睁着眼从头看到尾。
    我没看他的脸,知道他在笑我。
    看完电影出来,已近凌晨。尽管我唇干舌燥地推辞,他照样坚持送我到寝室门口。
    在路上,我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说话:“你知道,这电影我虽然看了很多次,有一样东西我总不明白。”
    “你一直捂着眼睛,应该有很多地方看不懂吧?不是说,电影是视觉艺术吗?”
    “为什么要放一只蛾子?为什么?”
    “你想听我的解释吗?”
    “你有解释?”
    “蛾子意思是繁殖。蛾子产很多卵。蛾子的身体会变化。那个Bill不是一直有identity problem(译:身份问题)吗?”
    “可是,为什么要把蛾子放到死尸的口里呢?”
    “那是女人的尸体,对吧。女人和男人的区别是什么?繁殖,是不是?意象联接,这是你们学文学的人最擅长的事情。”
    我停下步来,看着他,问:“那么,沥川同学,你是学什么的?”
    “经济。后来又学过建筑。Quid pro quo; 今天在咖啡馆,你为什么心情不好?”
    “和人吵架。”
    “输了还是赢了?”
    “表面上赢了,实际上输了。我是乡下人,原本活得很自在,到了城里,突然间什么都介意起来。”
    “那么说来,你在这里并不开心?”
    “除非我期中考试得了九十五分。”
    “为什么一定要九十五?有那么重要吗?”
    “I have identity problem。(译:我有身份问题。)”
    正文 6
     更新时间:2010…4…21 13:42:00 本章字数:4077
    走到女生楼,我们双双愣住。门前一把大锁。
    我倒抽一口冷气:“糟糕!”按照规定,女生楼每晚十点熄灯,十二点钟锁门。可是,据我所知,经过女生们的几次集体贿赂,守门的大爷从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睡得早,懒得起来锁门,所以常常通宵都不关大门。
    门是玻璃的,我怎么敲都没人理。
    然后,我对沥川说:“替我拿着包好吗?什么时候你去咖啡馆带给我就行了。”
    他接过我的书包,说:“你想干什么?”
    “从外面爬进去。”
    “什么?”
    我把外套还给他。“这楼很好爬。为了采光,窗台又长又低,还有阳台。”说罢,我脚一蹬,踩到一楼的窗台,伸手去勾二楼阳台的栏杆。
    “你住几楼?”
    “不高。”
    “几楼?”他伸手拽住我的腿。
    “四楼。你看,寝室的窗子开着呢。”
    “谢小秋,你下来。”
    原来他知道我叫谢小秋。咖啡馆的服务员都配有胸牌。人人都写英文名,只有我用中文。
    我不理他,但他死死抓着我的腿。然后,他用力一拉,我站不稳,只好跳下来,他抱住我,又迅速地放开了手。
    “这么高的楼你也敢爬,出了事怎么办?”他低吼。
    只有一秒钟在他怀里,我顿时六神无主,意淫无数。
    “那我怎么办?睡大街吗?”
    “可以住旅馆。旅馆二十四小时开放。”
    “好主意。”我眼睛一亮,“我知道还有一个地方二十四小时开放,且不用花钱。火车站。能麻烦你送我去火车站吗?”
    “火车站那么吵,你明天还能考试吗?”
    “火车站不算吵。我不怕吵。”
    他看着我,一副头大如斗的样子。
    我想了想,又说:“说到安静,校外有个公园挺安静的,有不少椅子可以睡呢。”
    “你当这是田里呢,想睡就睡?知道北京有多不安全吗?”
    “将就一晚上而已,别这么大惊小怪,行不行?”
    我拔腿就往校外走。
    走到一半,他说:“如果你不介意,可以住在我的公寓,我有多余的客房。”
    “那个……其实我们并不是很认识。” 我有点尴尬,虽然这人看上去面善,对我也很好,我还是存有戒心。
    “你有手机吗?”
    “没有。”
    “这是我的手机,给警察局打电话,告诉他们我的车牌号。告诉他们如果你失踪了,从这个车牌可以找到我。”
    我笑了,说:“沥川同学,我跟你走。你有钱、有车、有房。在北京这种地方,我觉得你比我更有可能失踪。”
    “说得好。该厉害的时候厉害,该乖的时候乖。——这才是聪明的孩子。”
    他打开车门,做了个请的姿势,我跳上车,他替我扣上安全带。
    我喜欢让他扣安全带,喜欢他整个上身都俯下来,让我在最近的距离看见他的后脑勺。
    已经凌晨三点了。车在黑夜中飞快地行驶,二十分钟之后,驶入一幢高楼的地下车库。夜晚空气冰凉,我还穿着他的外套。他停好车,拿着手杖和提包,跳下车来,替我开门。
    我说:“我自己可以开门。以后让我自己开门,好吗?”
    他说:“不好。”
    “对我不必这么绅士吧?”
    “如果你习惯有男人这么对待你,将来你会嫁个比较好的男人。”
    我下了车,跟他走到一楼的大厅,面前有两排电梯。我数了数一共有十个。我们走到离车库最近的电梯面前,他抽出电子钥匙,滴的一声,电梯门自动开了。
    电梯的旁边放着一块古色古香的木牌:“私人专用电梯,请勿擅入。”
    我跟他走进去,电梯显示共有五十九层,最上面一个“PH”的红灯忽然亮了。电梯无声无息地往上走。
    “什么是PH?”我问。
    “最高层,penthouse。”
    “你喜欢住很高吗?”
    “越高越安静。”
    “会打扰你的家人吗?”
    “我一个人住。”
    门也是电子锁。他的公寓是不动声色的豪华,浅碧的窗帘,淡白的壁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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