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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蛊殊途-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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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夕曾见过好几次白朔施展他高超的结界手法,但直到今天,她才猛然注意到,原来白朔身上没有任何灵力,他所有的力量,都来自于他随身携带的各种法宝。

是了,白朔在被逐出昆仑前,是被剔了仙骨的。现在的他,肉体凡胎,几乎与凡人毫无分别。

但不可思议地,元夕之前从未发觉这件事,而元夕相信,如果白朔有心隐瞒,她将永远不会察觉。

此刻他如此平淡地展露着他的依靠……是因为“信任”么?

“信任”?这个人?对她?

元夕简直要开始怀疑自己向来引以为傲的推理能力,但除此之外,她似乎找不出更合理的解释。

她垂手,安静地站在房间的角落,看那个男人将一方鸡血红丝端砚,一管玉管紫毫,一块销金墨锭,一盏琉璃樽,在方桌上按特定方位摆开。

“伞。”他低着头,边将砚台又挪了挪,边吩咐。元夕慢慢走过来,将伞递过去,犹豫了下,开口:“你要重绘伞上的符咒?”

“你觉得呢?”他反问,她默了默,轻声道:“谢谢。”

“不必,若非我眼下只得你一个骷髅蛊,我才懒得理会你,你愿在阳光下晒多久便多久。”

他抬起头,凉凉地瞥了她一眼,“总之是我自己时运不济,分明照着古籍,一步一步谨慎进行,不知怎么却弄出你这么个骷髅蛊来,法力又不济,脑子又迟钝,迟钝也罢了,偏偏还是不是爱自作聪明。简直是……”

他摇摇头,不说了,只专心摆弄一众器皿。

元夕一直安静听着,未如之前那般,一听他数落自己这个骷髅蛊如何如何,便一阵烦闷暴躁,因为白朔这次说起她,语气里只有平和,或许还有微微的调侃与自嘲,却完全没了之前的居高临下盛气凌人,一副全然不将她瞧在眼中的模样……

从她这个角度,恰好看到男子的长发,柔顺地披散在他身后。他正倾着身,于是那三千青丝亦随之垂下,长长的墨发几乎触地,似一匹微微悬空的墨缎。

日华透过窗纸照进来,光泽在墨发织成的缎面上隐隐流动,随着男子每一次轻微移动,焕发出难言的光彩。

似被那样隐晦而绝艳的美晃疼了瞳仁,元夕错开目光,视线落在自己鞋尖上。此时,白朔手上恰好将琉璃樽摆正,完成正式运笔前的最后一道工序。

随着男子这个动作的结束,封闭的室内凭空旋起一阵微风,风势极轻极淡,却以固执的姿势,持续流转。

修长右手执起雕成玉简形状的销金墨锭,于事先注入清水的端砚上缓缓研磨,半柱香后,砚台中盛满了液体。

奇异的是,明明是纯黑的墨锭与砚台,两者合力造出的墨汁,却是光亮华丽的银色。

放下墨锭,执紫毫,笔端浓浓地蘸上银色的墨,紫毫离开墨汁时,银墨荡漾,波光粼粼。

左手捏诀,右手执笔,随着笔下所绘符咒的变化,他左手捻的法诀也不断变化。

这是一项非常考验能力与毅力的工作,不多时,白朔的额角便沁了一层薄汗。如今他肉体凡胎,这种级别的绘符,在以往只是寻常小事,但对现在的他来说,略显艰难。

尽管如此,他的手却依然很稳,笔下章法丝毫不乱。

直到透进房间的日光从金黄转向橘红,白朔才终于搁笔,轻轻舒出一口气,满意地瞧着自己的作品。

元夕的目光也凝在那柄伞上。她记得,就在今天之前,墨色伞面上只有一朵由符咒绘成的素兰,画在伞面边缘,仅半个手掌大,分外可怜。

而现在,伞面上有六成都披上了精致的银,银白与墨黑交织在一起,细腻纠缠,如混沌未分时的天与地,数十种符咒交错出一场繁盛华美,碎宝流金。

银墨干得异常地快。

将焕然一新的绢伞收起,合起的伞面似折扇的扇骨般细腻层叠,白朔将它递给怔仲着的少女,她下意识接过,却没抬头看他,视线仍粘在绢伞上……余光飘进他指骨分明的手,忽然想起方才他作画时的侧脸,美得惊艳,却又无端让人觉得这人很可靠……

白朔好笑地瞧着她的神情:“乐傻了么?”

恍然回神。她点点头:“有点。”

眼中终于恢复平日的神采,忽然一笑:“我真有些担心了,白朔,莫不是你打算指派给我什么九死一生的任务么?有道是无事献殷勤非……咳,无功不受禄。你突然这样,让我受宠若惊之外,还有些心惊肉跳来着。”她装模作样地抚抚胸口。

白朔险些气笑了,狠狠一敲她成天不知道想什么的脑门,旋身坐进靠椅中,指指桌面,声音懒洋洋:“把东西收起来。”

元夕依言过去,乖顺地收拾砚台紫毫琉璃樽等等……背对着他,耳中听到他渐渐匀长的呼吸声,略一侧首,果然他已经阖上双眼,或许是打算闭目养神一会儿。

她不想教他起了警觉,但那个疑惑始终哽在喉头,而她今天似乎格外缺乏忍耐力……

于是那个问题便从她口中轻飘飘地逸出去:“白朔,你认识白渊狂客么?”

椅中的男子缓缓睁眼,望向她,慢条斯理:“怎么突然问这个。”

“唔,他的画很值钱,”她表情镇定,眼神明亮,“我想,如果你手上还有其它存货,而我们将它们全部卖出去……哇!”她笑得像个财迷。

他似笑非笑地瞧着她:“我以为‘物以稀为贵’这个道理,不用我说你也明白。”

“呃。”她摸摸鼻子,“那我们分几次卖?三五个月出一批什么的……”

“三五个月出一批?”他失笑,“你以为是哪里的画坊粗制滥造的么?这般贱价易得。”

他说完这句,又径自阖了眼。

屋里光线越发暗了,日薄西山。男子的脸在这样的环境中,仍显得白皙——白得甚至透出些许虚弱。

元夕忽然失了与他周旋的心情。

为什么突然对她好?为什么要替她画伞?为什么要莫名其妙地做这些事,为什么让她忽然觉得,如果他们成为敌人,她会很难过……

她有些埋怨望着那个眉目若画的男人,试图忽略心上却因着那柄伞而泛丝丝甜意……未果。

明明恼他的自作主张,却又不得不承认他的行为让人窝心。

怎么办,不想再一句一句用话语慢慢试探……那样对他是不是太过分?看,人家刚送了你一柄新伞呢,为了这把伞,他的脸到现在还白着。自己却小心翼翼的防范,如临大敌的刺探……

想知道答案,直接问不就得了?

握紧了手中的伞,她凝视他宛如熟睡的脸,轻声道:“白朔,是不是你就是白渊狂客?”

她想用玩笑似的语气来说的,但话出了口,才发现自己脸上已满是紧张。

怎么会不懂,若白朔真是白渊狂客,这其实是件好事,意味着她可以就近监视他,随时掌握魔道的动向……

她眼中看得清楚,脑内想得明白,心底却本能般地排斥这个可能。

若他确是白渊狂客……心口突地一滞。

就在这一滞里,对面的人已再度睁眼,她只来得及将异样的神色藏好一半,另一半教他一眼瞧了个清楚。

他瞅着她,慢慢地,眉心皱起细小的波纹。

“你究竟在担心什么?”他直起身,缓声问。

元夕抿着唇,眼底仿佛有什么扑翅欲出。

28第二十八章 那你便是我的仇人了

白渊狂客与元夕有何过节么?

——有,和前世的元夕有,且不是一个轻巧的“过节”两字可以概括的,他们之间埋着数以百计的尸骨,滔天仇恨,血债须用血来还。

前世里,白渊狂客注意到“元夕”这个名字,是因为她是一个嫁给蓬莱少主三年,却对蜀山毫无助益的蜀山弟子。

但这一世,一切尚未开始。

因此面对白朔的发问,元夕无话可答。

让她说什么?我担心你哪天会率着魔兵魔将把蜀山灭了?

元夕敢说,她这个担忧绝不是杞人忧天,事实上她非常怀疑这辈子他还会这么干!

避开他的目光,她将语气扬得轻快:“你先告诉我是不是么。”

白朔面色淡淡地瞧着她,眼神思索。

元夕不用看他也猜得到,他一定在揣测她和白渊狂客之间是否有过什么过往……比如过节之类的。而她知道他绝无可能猜到真相。真相掩埋在她前世的回忆里,裹着数百升的鲜血与累累枯骨。

白朔的确一无所获,而他也想象不出对面这个不满二十的丫头,会与成名于百年前的“白渊狂客”有什么关联。

“若我是呢?”

元夕真切地听到自己的心咯噔一声,霍然抬头,而后她看清了他的表情——漫不经心的,唇角仿佛带着几分戏谑的……

元夕紧紧抿唇。

他根本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他真以为她只是在问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元夕挺直了脊梁,目光直直望进他眼底。

“那你便是我的仇人了。”她表情严肃。

白朔望着她,慢慢收起唇角那抹谑笑。

“你说的是真的?”

“我现在很认真,你只要告诉我是,或不是。”如果玩笑似的问他只会得到玩笑似的回应,那么就让他们都认真一点。

白朔缓缓坐直了身子,端坐的体态似一株挺拔的凌云松。

元夕甚少见他如此庄重的姿态,心中顿时响起滚滚闷雷,一声一声皆似不祥。

她紧了紧握伞的手,急切地等着他忽然懒懒一笑,说其实他根本不认识什么白渊狂客。

但她最终却听到那个身着蓝袍的男子淡声道——

“不错,我就是白渊狂客。”

字字清晰。

他行至她身旁,微微俯身,在她耳畔轻问:“如何,要找我报仇么?”

轻柔嗓音似一根深蓝色的尾翎,看似纤细轻软,尾端却有锐利的羽柄,无声无息扎进谁的心里。

元夕偏过头,静静地望着他。

“你说的是真的?”

“需要我拿出证明么?”他问,却仿佛并不需要她的回答,径自从随身的乾坤袋中取出一枚一寸见方的印章,将印章刻着字迹的章面整个朝上——

白渊狂客。

一点一捺,一笔一划,都与怪石图上的落款印章一般无二。

尘埃落定。

……

有那么一瞬,元夕觉得自己难过到必须立刻离开这间屋子,找个没人的地方,然后……用她能想到的最恶毒的语言将杀千刀的司命星君从头到脚骂个遍!

但她最后只是站在原地,望着白朔,眉心微蹙。

元夕知道自己为何如此镇定——因为心中早已有了预感,所以当事实终于摆在面前,反倒不觉得如何惊骇,更多的是对命运之无常颇感无奈……

果然是这样。果然他就是白渊狂客。

什么?呼天抢地?放声大哭?抱歉,那不是她会做的事。

难过,郁闷,无奈,这些都是必然的……但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了,她就是哭出一条河来也不能改变什么,倒不如把力气花在别处,做些对局面有利的事。

目光在那枚通体雪白的印章上转了一转,发现它的顶端大刺刺地着立一个骷髅头,她立刻寻到了灵感:“白朔,你的爱好真是数年如一日啊。”

白朔被她跳跃的思维弄得怔了一怔,难得地迟疑了下,然后顺着她的视线瞧到了那枚骷髅头……明白了。

“不打个招呼么?你们是近亲呢。”他淡淡道。

因为都是“骷髅”么?元夕被他的话逗乐了,倒不觉得如何生气。她已经看开了,反正对白朔来说,惨白惨白的骷髅正是人间至美,“骷髅”在他这里绝对是褒义词。╮(╯▽╰)╭

很好,就这样将话题从“白渊狂客”上移开吧,她需要一个更好的时机来处理这件事……

“说说看,我与你有何仇恨?”

很遗憾,白朔却没忘了她刚才的话。

元夕脸上微笑一滞,若无其事道:“忘了。”

白朔一言不发。

生冷的沉默,比喋喋不休更令人感到压力。

最后元夕不得不出声:“你知道,骷髅蛊……有些不同寻常的能力。”

白朔挑了挑眉。

当然,他们都知道这一点——而且白朔从未在她身上看到任何骷髅蛊该有的异能。

比起任何一具埋在地里的骷髅,元夕这只骷髅蛊仿佛仅仅多了一口气,能跑能跳能吓人而已。

所以说,以前白朔总说元夕是“残次品”,这并不全是基于一时意气的恶毒讽刺……人是有事实依据的。

而现在,为了糊弄住白朔,元夕决定撒一个和“骷髅蛊异能”有关的弥天大谎。

“我曾梦见一个人,梦里我知道他叫白渊狂客。”语速加快,“不要问我怎么知道的,我就是知道。”她面色无辜地看着他。

白朔不置可否,只是做了个“继续”的手势。

她极快地,连珠炮似地说:“然后我看到白渊狂客对蜀山做了些不好的事!”顿了顿,补充,“在梦里。”

一室寂静。

廊道里渐渐响起人声,已是华灯初上,人们纷纷自客房中出来觅食。

屋内。

元夕摊摊手,“就是这样了。”

“我可不记得,我有对蜀山做过什么。”白朔嘲讽地瞧着她,轻声细语,“所以你是想说,那个梦是预言?”

“我哪知道……”她嘟哝,“但是那个梦反复做了好多次,我担心呀……”

白朔冷冷瞧她,似在判研什么。

半晌,他终于出声了,却是面无表情地赏了她一句——“蠢货。”

回身,慢条斯理地坐回椅中,他端过茶杯,茶水触唇,才发现茶已冰凉。微微皱眉,抬首,斜了那个一脸委屈的家伙一眼,慢吞吞地说:“愣什么,还不去热壶茶来?”敲敲茶杯。

元夕诺诺而去,心中却长长出了一口气。

推开门,她才惊觉原来已到了晚饭时间。

一炷香后,白朔房间的大方桌上,不止摆上了热茶,还有热乎乎的饭菜。这是白朔要求的,他总是喜欢一个人待在房间里用膳,而不是去人声嘈杂的厅中。

元夕忙着摆碗筷,没发现白朔的目光嫌恶地落在一碟豆包上。

严格来说,他是在看盛着豆包的碟子……上的复杂花纹。

这种花花绿绿杂在一起的图案,一向惹白朔反感。他对色彩相当敏感,这种混乱的色调令他觉得目眩。

同样的情形还有那天离开蜀山时,白朔一眼扫到元夕背上的包袱,样式俗气还在其次,重点是它的花色多达八种!鲜赤深橙暗黄绿藏青蓝乌紫墨黑……

若非当时他直觉那个包袱里装着某些事物,他一定当场就逼着元夕将它丢进山坳里。

后来的事实证明白朔的直觉一如既往的准确。那个白朔看一次暴躁一次的包袱里装着的,正是他们处心积虑想得到的天机剑。

“看好你那只蛊,千万别让她再惹出什么乱子。”得知天机剑就在元夕手中时,百里怀这么说,“丁秋那边事情进行得不顺利,情况有些复杂。先稳住天机剑,待万事俱备,再一举拿下天机剑。”

白朔表示赞同。

所以他带着元夕,优哉游哉地四处游玩。反正那边的事轮不到他操心,自有百里怀这个千年劳碌命绞尽脑汁搜索枯肠。谁让这厮野心那么大?活该比别人过得辛苦。

白朔如今对仙界只是无甚好感,倒不是非要将仙界怎样不可。明止上仙的离去,将白朔对昆仑的最后一丝感情也带走了。既没了爱,便亦不觉得恨。

如今他只是为了百里怀这个知己,而让自己继续走在曾经两人共同谋划好的轨迹上罢了。

白朔是这么想的,但元夕却不知道。

深深担忧白朔将再度对蜀山伸出魔爪的元夕,终于瞅着了个机会,旁敲侧击,询问白朔关于蜀山、关于仙界、关于魔界的想法,对未来的打算等等……

而白朔表现出来的态度,还有他的言语,都让元夕感到森森的无力……

她屡屡尝试扭转白朔的想法,但最后发现每次最先退败的都是自己。

面对白朔的固执,元夕几乎从没沾过上风,最近一次胜绩是她缠着他用一个秘密换了他带自己来蜀山,可是似乎一切也仅此而已了。

元夕很无奈,而另一边,白朔亦对她的纠缠不休感到头疼。

在又一次暗潮汹涌的交锋后,白朔终于爆发了。

“我想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白朔的声音有些冷,心中恼火,“是不是最近我太纵着你了,让你以为自己可以无所忌惮地对我指手画脚?”

他说这话时,两人正坐在一条乌篷船上,江上的风凉飕飕的,男子的目光亦是冰凉。

似乎每次他们一起游湖,最后都会吵架。

而这一个月里,元夕已经不知他们之间不欢而散了多少次。起初白朔还将她的努力当笑话看,调剂身心,但越到后面,他就越不耐烦,渐渐冷淡。

直至今日,终于彻底失了对她的耐心。

元夕已经不想再说什么了,她也会有心灰意冷的时候。

“知道了。”

其实她明白,妄图改变他人想法的自己,确实是令人烦躁的,不客气地说,简直有些狂妄自大。何况对方是白朔,她已经很意外他的对她的忍耐力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想做的事,她无权干涉。

这次,是她陷入偏执了。她可以尝试劝说他,却不该一而再地“忠言逆耳”,这种做法,直似一个喋喋不休得令人厌烦的老妪。

元夕原本是个懒性子,这次因为白朔,难得地固执一回,最后却恍悟自己原来做错了,当即受到不小的打击。

意兴阑珊地向白朔道了歉,意兴阑珊地等着船靠岸,意兴阑珊地跟在一语不发的白朔身后,她脸上的神情始终是心不在焉的。

她这种态度,看在白朔眼中,自然以为她是因为自己刚才的重话而选择对他视而不见,以此表示无声的反抗。

白朔觉得心里窝的那股火“腾”的一下又烧起来了。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近则不逊,远则怨!

应该给她一张噬骨符的,教她重新想起自己的身份,教她不敢再这般漠视他……

但白朔最终却仅是冷着脸摔上房门。

然后,白朔发现自己房中的雕花大椅上,正坐着一位不速之客。

“你来做甚?”白朔不悦道。

于此同时,大街上,精神不振的元正夕刚出了客栈,在某剑魂的逼迫下,走近一家家铁铺,为闻名天下的天机剑寻一柄“不那么华丽招眼的剑鞘”——剑魂原话。

三个时辰后,捧着某柄终于让剑魂勉强满意的剑鞘,元夕深深地吐出一口气。太不容易了!她以为白朔是天下第一的挑剔,想不到这里居然有个与他不相伯仲的,这一人一剑其实是一母所生吧吧吧吧……

一想到白朔,元夕又是轻轻一叹,偏偏耳边剑魂还在碎碎念,哎,小夕,我们走得这么慢,一年也到不了浮玉山耶!你不是还要找回肉身么?这么拖拖拉拉可不行……

被它这么一念叨,元夕心中更烦,索性将剑挂在腰上,手一离剑柄,恼人的童音立刻消弭无踪。

终于清静了。

慢吞吞地往回走,刚走得几步,却听见一个特别的声音。

说特别,是因为这声音并不大,却格外清晰——只因它是直接传音入密进她耳中的。

但最令元夕在意的,是话的内容。

“喂,那边的骷髅蛊,想摆脱你主子么?”

29第二十九章 她不敢

白朔房中的不速之客,是白朔的老相识。

不过,白朔是绝不会承认这个人是什么“知己”或“故交”的,事实上,这两人几乎是相看两相厌。

来人着一袭丹红锦绣斜襟曲裾,秾艳贵气,宛如宫廷贵族,而瀑布般的墨发却仅以一条朱红缎带束于脑后,任发丝稍嫌凌乱地流泻身侧。芙蓉面上更是半点妆也无,素面朝天,却更显得他面若春华,目似灿星。

这个身着绚丽锦衣,装扮亦男亦女的家伙,正是千面魅魔澹台佾。

自蜀山试剑盛会一别,澹台佾便再未与白朔联系过。按澹台佾的想法,两人最好老死不相往来,就是偶尔必须往来一下,也只有白朔哭着求自己赏他一个眼光的份儿,断无他亲自上门的道理。

不过这次,为了某人,澹台佾决定屈尊降贵一回,勉强出现在这个招人厌的白朔面前。

“本座此次来,是为了替阿怀带一句话。”澹台佾手捧清茶,语气慵懒,“他说,那个骷髅蛊恐怕靠不住,你还是尽快把天机剑弄到手里,这才万无一失。”

白朔看着这个大刺刺占了自己房间最好的一把椅子的家伙,皱皱眉,却没说什么——大抵是他连和澹台佾多说一句话都不愿意。

径自寻了一个位置坐下,白朔抿了口茶,不疾不徐开腔:“我自有主张。”直接下逐客令,“话已带到,你可以走了。”

咣!澹台佾将茶杯往桌上重重一磕,音调上挑:“姓白的,莫不是你心中有鬼,想趁此机会,借着骷髅蛊,自个儿独吞天机剑?”冷笑一声,“只怕没那么容易。”

“我心中如何盘算,轮不到你来置喙。”白朔极不客气,“传音盒坏了就让百里怀找人修,修不好便不必通话了。下次再让我看到你,本蛊师就赏你一枚绝阳蛊,教你这个人妖从外到里,彻底变成女人。”

澹台佾面色一变,手一挥,滚烫的新茶便挟着一道罡风直直扑向白朔!

蛊师右手食指轻轻一弹,也不知他的法器藏在何处,但见一面淡蓝光幕在他身前瞬间弹开,那茶汤撞在光幕上,仿若霜雪撞上烈火,转眼便没了痕迹。

澹台佾没再出手,只是恶狠狠地盯着对面的人,白朔亦不追击,光幕悄然隐没。

室内气氛沉闷冷硬。

半晌,澹台佾冷冷一笑:“你好像对你的骷髅蛊很有自信?”

白朔对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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