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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蛊殊途-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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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这句元夕没有问出来;没有问的必要,雷炎剑在哪儿,剑的主人当然也在哪儿。

她紧张地等着剑魂的回答,它却忽然缄默了。

一种不妙的预感悄悄地从小腿往上爬,元夕心里一凉,脖子开始慢慢地向后转……

别动……剑魂突然小小声说,像是怕被什么人听到似的。

扭到一半的脖颈僵住;元夕心中默问:怎么了?

别回头,慢慢地往前走……剑魂只说了这一句;然后就再无声息了。

元夕握着挺尸的天机剑,僵着步子,一步一步地朝前走,目不斜视……

身旁车水马龙川流不息,嘈杂的人声似乎带着热烘烘的火气,炙烤得让人难受,元夕穿行在人流中,脑中回响的是那一夜她从穷奇那里听到的消息,还有数日前卜算子说的……

涅毁。

涅毁。

……

元夕一直走一直走,走过闹腾腾的街道,走过高高矮矮的青瓦老宅,绣花履轻轻踏在方形石板上,渐渐地那石板开始有了青苔的痕迹,四周也已经少有人烟……

最终,连石板也消失了,她脚下是长长的看不到头的黄泥路,放眼望去,四面尽是葱茏的古木。

元夕战战兢兢地回头——

没有,身后没人。

元夕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这才发觉双脚已有些软了。

她蹲下来,视线空虚地落在地面的黄土上,神色怔怔。

娃娃从天机剑中飘出来,它拍着自己的小胸脯:“还好还好,要是让雷炎看到我就麻烦了。”

元夕抬起眼,看着它,笑了一笑。

“我还以为你和雷炎剑是好朋友。”

“……唔,算是吧。但最近我不想看到他。”剑魂摸摸后脖子,不知为何脸上竟现出几许心虚的神色来,停了一停,它望着元夕,奇道:“那你又是为什么一副慌慌张张的样子?落荒而逃啊简直是……你不想见到元璧吗?”

“……嗯。”

“为什么?”

元夕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娃娃这个问题,她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你不想看见我?”忽然一把温柔的男音从元夕身后响起,好整以暇,慢条斯理。

元夕听到自己身上的寒毛一瞬间齐齐竖起的声音。

“嗯?怎么不说话?”元璧轻轻道,语气竟然是带笑的,可元夕差点在这笑中伏地痛哭了。

她僵硬地蹲在地上,不敢抬头,更不敢跳起来逃跑。

那一袭白底黑纹的直裾不疾不徐地绕到她身前,元夕低着头,目光死死地盯在地上。

“为什么不抬头?”元璧的声音听起来宛如叹息,“小师妹出息了,带着天机剑跑下山去,一跑就是半年,江湖快意,风光无限,现在连看都懒得看我这个大师兄一眼了,是么?”

垂着头的身子,在这番话后,微微地颤抖起来。

元璧硬下心肠,不理会那战栗的瘦弱身躯,语气陡然转冷:“你还不起来么?”

少女猛地一颤,却仍是执拗地蹲在原地。

元璧真有些着恼了。

“我说起来!你是‘小曦’也好元夕也罢,站起来回话!”

元夕僵住了,心上一抽一抽地疼。

他极少用这种口气对她说话,上一次他这般疾言厉色,是她十四岁那年,为了进行一个恶作剧她独自跑到息溟峰上,却陷入机关,差点连小命都丢了。

那时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没想到再度睁开眼睛,看到的却是坐在床畔的元璧师兄。

“师兄……”她讷讷的,不知如何解释。

他站起来,冷冷地看她一眼。

“玩得开心?”

她连忙摇头,低低软声道:“我再不敢了……”

“为什么不敢?你有什么不敢?”青年的语气阴沉得快要结出冰碴来。

低眉顺眼,她弱弱地说:“元璧师兄,我错了。”

他不去接她的歉意,硬邦邦地道:“你被禁足了,一个月内,不许踏出这个房间半步。”

元夕一惊,飞快地抬眼瞧了他一眼,又迅速低下头,“……是。”

真可怕,元璧师兄的脸是青色的……和元青的名字一个颜色了。

她低着头,听到衣料的细微摩擦声,她知道元璧正朝房门走去。

木门缓缓打开的声音在安静的房中分外清晰,元夕等着那扇门合上,送走青面大师兄。

那扇门的确合上了,但在合上之前,元夕听到青年听不出情绪的话语。

“下次不要一个人去那种危险的地方。”他的声音慢慢流荡在房中,似一把清幽的琴音,“……实在想去的话,告诉我,我会陪你。”

……

过往的记忆流水一样漫出来,然后元夕猛然醒悟现在不是缅怀往事的时候。

剑魂娃娃不知何时已经缩回剑中了,她好想也找个地洞钻进去。

元璧师兄怎么知道她是“小师妹”的?她之前都没有说过啊?

他如何突然就认出她了?上次分别时他明明还……

不不不,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现在,就是现在,迫在眉睫火烧眉毛刻不容缓……

“我明白了,看来是要为兄亲自请你起来。”

大师兄又往上火浇了一桶油,元夕觉得脊梁骨真的要烧起来了。

元璧衣角刚动,元夕猛地一举手——

“别别别!我自己起来,自己起来!”

她真的就要站起来,但就在将起未起的那一刹……

某个惨痛的记忆突然击中了她!

那一日,在临潮城,在她的小楼外,在阴霾的苍穹下——

“从今而后,你决不能与蜀山的元璧相见。”

“倘若相见,你必须立刻杀了他。“

字字如针,从回忆的阴影中霍然刺出,扎进她的心口。

元夕脸色刷地煞白。

定定神,她快速检查了一遍自己的身体,确定目前这具躯壳还在自己意识的掌握中。

但之后呢?当她看到元璧师兄的脸之后呢?

对了,最后那天白朔是怎么说的?他说……

“我不解开禁制,你怎么走?”

他究竟解了什么禁制?是解开了所有的禁制,还是单单让她可以不受距离的限制而已?!

……不行。

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她也不敢拿元璧师兄去冒那个险。

不能……不能看到他。

举起的手慢慢垂下,落到脸旁,继续下落,然后慢慢环住自己的膝。

“对不起,元璧师兄。”

闭着眼,她慢慢地,一字一字地说:“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声音不高,但在这空寂的郁林中已足够清晰。

很久很久,元夕都没有听到青年的回应。

而当她终于忍不住悄悄睁开眼去看身前的景象时,却发现那一拢黑白直裾还在她身前……她立刻又猛地闭上眼。

蓦地,有一样温暖的事物轻轻地搭在了她肩上。

那是一只手,一只白皙修长,带着人的温暖的手。

“你到底怎么了?”男子的声音听上去带着三分无奈三分叹息,“真的不想见到我吗?”

除了点头她还能做什么呢?

如果她说“不能”的话,他一定会追问她缘由,那么她要怎么说呢?说她已经不是“元夕”了,说她已经变成了一只任人宰割的蛊,说她被下了禁咒这辈子都不能看见他,说她可能就快死了……

这些话,要怎么说?

点头,点头,不停地点头,咬着牙一声不吭。

直到那拢直裾终于从她眼前消失,山风中仿佛留下谁的一声轻叹。

四周再没了温暖的气息。

元夕慢慢地站起来,视野里,黄土,荒草,古树,蓝空……

唯独没有那一袭熟悉的黑白直裾。

他走了。

离开了。

他听了她的话,他也不想看到她了。

低低地,她笑了一声,那笑声在无边的荒野中飘飘荡荡,难听得像枯涩的鸦鸣。

没有转身,她慢慢地向前走。

不能转身,说不定他还没走远,万一迎面撞上……

那她之前做的一切就成了一个笑话。

所以,别转身,就这么走。

越过土坡,跨过溪流,斩荆披棘,勇往直前……

直到他彻底安全。



失魂落魄的元夕直至深夜才回到客栈,关上房门,跌进椅中。

许久,她终于稍稍回过神,起身拖着疲惫的双腿走向床榻。

房里静得吓人,元夕恍惚觉得四周好像少了点什么。

蓦地她终于醒悟过来了。

小天啊!她居然将天机剑忘在了荒郊野外!

“天啊!”元夕猛地一拍额头,懊恼得几乎想给自己一巴掌。

匆匆忙忙冲到门前,一推门,门口竟站着一个人。

陆回雪。

他手中横放着的——

天机剑!

天上掉金叶子也不过如此了吧?!元夕猛地将天机剑抓在怀里,完全不顾和剑身直接相触的肌肤灼痛得像要烧起来。

但蓬莱少主非常清楚如天机剑这样的神兵利器对邪物来说是何等的可怕,因此他立刻皱了眉,在元夕不解的目光中强硬地将剑从她怀中抽走。

“进屋再说。”他冷淡着表情道,迈进她的房间。

元夕迷惑地随着他进了屋。

陆回雪将天机剑搁在桌上,元夕立刻靠过去,眼光流连不舍地在剑身上逡巡,好似看着鸡仔的母鸡。

而这会儿她也反应过来方才陆回雪的用意了。

“刚才多谢。”她冲他一笑,然后扯出一块布来开始包裹天机剑的剑柄。

陆回雪看着她脸上轻松愉快的笑意,莫名地心中那股郁气竟也慢慢平了下来。

缓了脸色,陆回雪拉开方凳,落座。

“既然这么宝贝这柄剑,下次就留神点,别再弄丢了。”

他这么一说,元夕也想起来了,顿时抬头看他:“哎,你在哪儿捡到天机剑的?”

陆回雪眸中闪过一抹郁色,极快,元夕没发现。

“不是我捡到,而是有人将它送到我面前,托我转交给你。”他慢慢道,语调有不易察觉的冷。

“哇,那真是个好心人!”元夕开怀而笑,笑着笑着她终于发现好像有哪里不对。

“呃,等下,”元夕脑中浮现起一个不太美妙的猜想,她小心地看着陆回雪,表情有点紧张:“送剑过来的,是谁?”

陆回雪慢吞吞地一笑,抛出两个字。

“元璧。”

咣。

胸膛中那颗并不存在的心好像狠狠地跌了个跟斗。

元夕怔了好一会儿,然后嘴一扬笑了起来。

“原来是元璧师兄。”她笑着点点头,“下次见到了我要好好谢谢他。”

“是么?”陆回雪淡淡道,“元璧此刻就在我房中,你要见他,现在就可以去。”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肠胃炎神马的最讨厌了!TUT

说好上午九点或下午三点发的但是因为俺个人原因所以延迟了尊是不好意思QAQ,不过幸好最后还是赶上了这样一来更新就还是隔日更~(撒花)

57章

小师妹和大师兄相对而坐;谈天说地,青梅煮酒?

换了别家或许有可能,不过这在蜀山掌门那几个弟子身上……有难度。

以前是小师妹单方面有难度,面对大师兄她需要时刻警惕;努力保持良好礼仪,煮酒什么的……算了吧。

而现在,就算小师妹肯发挥难得的同胞爱,鼓起勇气和大师兄来上一盅……

客观条件也不允许了啊。

于是当蓬莱少主那句话轻轻地飘出来,元夕的脸色顿时就沉重了。

他说元璧师兄现在就在他房里!就在隔壁!

他说她现在就可以去见元璧师兄。

开什么玩笑!

元夕猛地站起来。

“他就在隔壁?”元夕语气都有些不稳,“你没和他说我在这里吧?!”

陆回雪静静地看着她,她紧紧地盯着他;神色掩藏不住的紧张。

半晌,陆回雪首先别开了目光;轻声道:“元璧不在这里。”

元夕愣住。

“我骗你的,他不在这里。”陆回雪继续说。

元夕一下子坐到椅子里,舒了口气,然后才恨恨地抬眼瞪他。

“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陆回雪微微一笑:“我怎么知道你一听说元璧在这里,就吓成那样?我听说你们师兄妹的感情还算不错。”

元夕一顿,摇摇头:“这事儿说不清楚,总之下次你看到元璧师兄的话,劳烦千万先提醒我一声,我好避得远远的。”

“……你欠他很多银子?”

“是银子的事儿就好了啊!”元夕烦恼地皱起眉。心里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可巧从街上远远地传来两声梆子响,元夕眉梢一动,面色转为讶然:“哎呀,都两更天了。”

陆回雪很自然地站起来,“那么我先回去了。夜深了,你也早些歇息吧。”

元夕笑着应承了两句,将男子送出门,阖上门。

一回身,元夕微微吃了一惊——剑魂已经出来了,正飘在天机剑之上。

“小天,对不起……今天我把你忘在了外面……”元夕有些歉疚。

剑魂好像正冥思苦想着什么,听到元夕的道歉,半天才反应过来,然后出奇爽快地摆摆小手:“啊,那个没关系的,嗯,没关系……”话音未落又陷入思索。

元夕大奇。按她对剑魂娃娃这么多年的了解,她此番大意弄丢了它,小公主回来后必然要一阵撒泼打滚呼天喊地的,不定要她签下什么丧权辱国不平等条约……但它竟然这么轻轻巧巧地就放过她了!

满怀好奇她走过去,在娃娃对面坐下。

它似乎完全没注意到她!……究竟想什么想得这么入神?

“小天?”元夕忽然出声,一边用手在它面前用力晃了晃。

剑魂的瞳仁猛地聚焦,它怔怔地望过来。

那张小小的包子脸上,涌现着一种非常奇特的神色,奇特得……元夕觉得无法找不到一个适当的词去形容。

仿佛有一片云飘到了娃娃的脸上,那种悠长的、带着缕缕怅惘的颜色……悠远得像一个远古的回忆。

然后元夕听到剑魂低低地说——

“小夕,我们去云鼎天窟吧。”



去云鼎天窟,不是件简单的事。

首先要说服热情的蓬莱少主不要和她一起送死。

——危险?蓬莱少主从来不畏惧危险。

——浪费时间?蓬莱少主从来不缺少时间。

“我要去。”他微笑着决定,不容拒绝。

元夕告诉自己,用完就踹是不对的,过河拆桥是要遭报应的,人家救了你,宝藏有你一份当然也有人少主一份啊。

于是两路并一路,齐上路。

城外,春草一直绵延到天际,浓稠的绿,仿佛一不小心就会溅上人的裙角,然后深深浅浅晕染开。

走在阳春城的城门外,元夕侧首向回路望去。

陆陆续续有人从城内出来,黄发垂髫,脸上都有凡世的痕迹。

目之所至皆是随意一个俗世城镇应有的样子,四周的气息亦非常纯粹,没有任何特别的气息,当然也没有属于雷炎剑的气息。

包袱中,天机剑静默无声,剑魂仿佛已经睡着了。

身后,陆回雪与龙天师的低声谈论已经告一段落,于是四下便忽然格外安静。

这种安静,让那个独自望着城门的少女莫名地不协调起来,她紫色的身影仿若与一切格格不入。

在陆回雪发问之前,元夕先回过身来。

她微微一笑。

“出发吧。”



蜀山少女做好了为达宝窟排除万难的思想准备,但是这其中绝对不包括唤醒突然陷入沉睡的剑魂。

如果剑魂已经失去意识了,她还去那个什么什么窟的干甚啊?!

元夕一脑门汗,正在一筹莫展,准备散伙各自回家的当儿,剑魂毫无先兆地又醒过来了。

“放心放心,睡过这阵,我起码能清醒个十天半月的!”娃娃信誓旦旦,元夕听得一脑门汗。

十天半月?十天半月他们能赶到那个什么什么天窟么?求破!

一路忐忑,好在娃娃虽然时常脱线,偶尔也有靠谱的时候,数日后,元夕等人抵达一个叫鬼沙镇的地方。

据剑魂介绍,到了这个镇,他们离天窟就只有几十里远了。

至此,元夕一行人已经行了近半个月的路程。

鬼沙镇这个地方,不仅名字奇怪,连周围的环境都透着一股诡谲。元夕瞅着光秃秃的树枝,再望了望灰黯的天色,微微皱眉。

明明已经是春天了呢……

从踏进这个小镇的门牌坊那一刻起,她就觉得这地方异常的眼熟,仿佛她以前来过一般。

这种奇异的既视感一直维持到元夕看到某栋破旧大宅,顿时她脑中像是射进了一道光,瞬间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里!

这个地方,正是当年她和白朔离开横塘巷后的第一站啊!

那时他们只在这个小镇停留了不到一天,难怪她对这里印象如此淡薄。若不是看到那座宅邸,她也想不到由卝文卝人卝书卝屋卝整卝理自己竟然是来过这里的。

“怎么了?”陆回雪问,一面走了过来。

元夕仰头望着那座大宅。“我来过这里。”

陆回雪微微诧异,“你来过?”

“嗯,约莫在半年前。”元夕有些感慨,“那时这座宅子完全不像现在这样破败啊,才半年而已,不知道怎么回事……”

她顿住了,眼中滑过恍悟的神色。

陆回雪注意到了她异常的停顿,“怎么?”

元夕一顿,笑了笑,“没什么。”

将视线从长着青苔的屋檐移开,元夕望向陆回雪,道:“走吧,找个客栈,快天黑了呢。”

真的,夕阳快没入地面了,东面的天空已经陷入一片墨蓝。

最后离开前,元夕再望了一眼那座死寂的古宅。

这宅邸的主人姓王,曾是镇上的大户,不过不是唯一的大户,在镇西,有一户足以与他们媲美的人家,姓路。

一个姓王,一个姓路,说起来都不是鬼沙镇的大姓,但却不妨碍他们一东一西,各自盘踞半个城镇。

一山不容二虎,两家都不是甘于人下的软柿子,年月既久,嫌隙越积越多,最后到了两边一见面,三言两语就开始拳脚相向的程度。鬼沙镇民风彪悍,所有人也只是把这事儿当热闹看,更无一个主动出来劝和的。

若那时她与白朔未经过这里,这两家人恐怕会继续这种你来我往互有胜负的局面,直到十年,二十年,终于有一方倒下;或者得到一个契机,两家竟然冰释前嫌了,也未可知。

但白朔却来了,于是这出本该绵延数年的相峙便提前写下了收稍。或许上天原意是要鬼沙镇的子民继续这样小打小闹地相斗着,偶有损害,但却不伤根本,可是蛊师一来,所有的可能便戛然而止了。

蛊师,真的是一种招人憎恨的职业,大多时候他们带来的都是恐惧,哀嚎,眼泪,死亡……

沉沉暮霭中,那座王宅破落得似一张千疮百孔的蜘蛛网,曾经的辉煌早已烟消云散。这么看来的话,那时白朔交给路姓族长的蛊,那老头儿果然是用了吧,真是效果斐然啊……

用那般阴损的蛊,偷来的胜利,他们不会觉得夜里睡觉的时候,背后一阵阵地发凉么……

“元夕,这里。”忽然耳中听得一声轻唤,元夕转头循着音源望去,才发现陆回雪已经停下了,正站在一家客栈门前关切地望着她。

不好意思地笑笑,她回身朝他走去,边走边道:“抱歉,刚刚走神了。”

陆回雪选的这家店应该是镇上最好的了,即使这样,厅堂中的摆设也简陋得很,客人也不多,放眼一望,堂里稀稀落落地坐了两桌。

起初漫不经心的扫视,在看到第二桌的时候变成了震惊,少女的脸色倏地难看得像是吞进了一盘苍蝇。

那一桌坐的都是些什么人!

一身艳丽曲裾,手里拿把扇子摇啊摇的,澹台孔雀。

捧着一杯香茗啜饮,脸上悠然得好像正坐在仙山上观赏云海的,百里怀那只狐狸。

最后是桌子右手边,一女一男,一个站着一个坐着,站的那个先不说,看看那位坐着的是谁?墨蓝色的衣袍,披散的黑发……

白朔那个混蛋啊!

元夕轻轻倒抽一口凉气,双脚忠于下意识的反应,自动自发开始往后退……

就在一动之间,那边已经看过来了。

澹台佾眼睛一亮,喜孜孜地打招呼:“是你啊笨丫头。”

你才笨丫头,你们全家都是笨丫头!

元夕扯起唇角:“这么巧。”

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这一行人,根本也是来找云鼎天窟的吧?

澹台佾啪地合上折扇,扬眉道:“许久不见,你还是笑得这么难看啊。”

……死孔雀。

索性连那一点客套的弧度也省了,元夕要笑不笑:“可不,小女子的笑哪里有魅魔大人的来得春风拂面娇媚动人呢,我还是老老实实找张桌子埋头吃饭,让大人你一个人春光满面普度众生吧。”

她说这话时,脸正对澹台佾,眼角余光却一直凝在那一袭墨蓝身上,暗自戒备对方突然发难。

但那个人却只是望着杯中的香茗,侧脸神色疏淡不见喜怒,而在他身后,阿娣一双妙目几乎瞪成了圆溜溜的杏子。

元夕没等到白朔的反应,却等来了一只阴惨惨地笑着的孔雀。

“虽然用的都是不错的词,可我怎么觉得,你丫说的不像好话呢?”澹台佾眯着眼斜睇元夕。

“是夸你来着,别多心啊。”元夕摆摆手。忽然陆回雪出声了:“小夕,我们换家店吧。”

小夕?元夕诧异地望向陆回雪,后者神情自然,于是元夕的脸色就变得有些微妙。

“作甚换家店?”澹台佾晃悠悠地走过来,完全无视正在对望的两人,大刺刺横插|进来,冲着元夕玩味地笑了笑:“莫非是这里有什么小丫头忌惮的家伙,所以才手忙脚乱的赶着要走?”

元夕真想给这只多事儿的花孔雀一顿老拳!

“回雪,我们就住这里吧。我看这儿挺好的。”元夕脸上微笑,心中默默将孔雀揍成猪头。

陆回雪静了静,看着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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