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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品女书商-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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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做梦才有的美事啊!他暗暗掐了自己一把,确定不是梦,便大模大样挥手:“夫人,取我药箱来!”而后慈祥道,“阁下请起。医者父母心,何须大礼。病人在何处啊?”

“山乌槛。”

“哦,那——咦?”刘复生轻快从容的语调,猛然间拔高八度,“河不是涨了吗?”

“是。”

“你要我淹死在河里?!”

“小人是从桥上过来的,会把先生好好的背过去。”守墓人保证。

“哈!哈哈!”刘复生瞅了瞅他身上淌的水、和额角渗的血,猛烈摇头,“不,谢谢!”

“孩子在等先生救命!”守墓人头一低,钻到了他肋下。

“干、干啥?干啥!”刘复生手足乱蹬,已经被守墓人扛了起来,“抢人啦!强盗啊!救命!还有王法没有?”

围观人等继续围观。

刘复生的夫人冲了出来,闷声不响,挡在门口,挺起了胸。守墓人蔫了:他总不能埋头撞开一个女人!

“嫂子,让让,急着救命呢!”守墓人低声下气。

“我不能让我家老头拿命去冒险!”刘夫人铁嘴钢牙。

守墓人没法子了,脑门上青筋一根根爆出来。每一个人都以为他要动粗了。刘夫人不是不害怕,只是不能让开。

守墓人忽然身躯一矮:“夫人,先生,听小的说句话。”声音不晓得多谦卑、谄媚,像一条癞皮狗试图讨好某个可能成为它主人的人。若不是亲眼看着,很难想像这样的声音是从这么一个人嘴里吐出来:“听小的说呀,要是有那么一个人,他出身穷、不懂事,为了混口饭吃,干了坏事,干了不少坏事,还奸宿了一个女人……

“后来那女人就怀孕了。那个人给吓着了,真怪,钢刀也没让他这么害怕过!他像条狗一样躲开了,躲得远远的,躲了好几天,夜晚睡不着,白天吃不下,脑袋里闹烘烘。好几天,这闹烘烘里品出点甜味来。甜味越来越浓,他才知道,这是欢喜。他这辈子没这么欢喜过,像没见过火的野狗,给吓着了。他有个孩子了,真的吗?白白胖胖,什么都不懂,可以吃饱穿暖、读书认字、挺起胸膛做人的孩子?他有信心让他的孩子成为这么一个人吗?而不是像他一样被人骂作狗、踩作脚底泥的小崽子?他想了又想,他没偏心,但他会去试。他为了自己不会吃的苦,为了这个孩子肯去吃。他重新活过来了。

“他去找那个女人。那女人告诉他,她把孩子拿掉了。她不如拿根棍子把他脑壳砸塌!那女人手里没棍子,可他是这么觉得的,脑髓都出来了,他能看见!他掐住那女人脖子,要她跟他一起死。她真的会死。可他的手到最后没有掐下去。它们软掉了,杀不了她。他走了。

“他流浪了好几年,回到这个地方,找了个下等工作,远离所有人住着。没人看得起他。应该的。他年纪不算很大,看起来已经很老了,因为心老了。他知道自己有罪,知道自己的生命全毁了。他活着没什么指望,之所以没死,因为他怕死。死了是有鬼的,他怕看见那个没出生小孩的鬼。万一它问他:爹爹,为什么我没福气活一次呢?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答。。

“忽然有一个小精灵出现了。她不躲着这个人。她笑着、说着话、发着光,把这个人的生命重新点亮了。她需要他!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需要这个人!这个人又活过来了,把她当作那个孩子的鬼。它原谅他了,他已经没别的更多指望了。忽然一下子,更大的火苗跳出来。那个女人可能没堕胎。她有一个孩子,可能不是别人的孩子,可能,就是那一年,那个孩子!这男孩子多活泼,白白胖胖,会说会笑、无法无天,像这个人当年那样。这个人心里烧火燎,闭紧嘴巴,怕火蹿出来,把他整个人烤焦。他不敢问那个女人:真的会吗?受了这么多年的苦,他的命根子还在这里吗?

“是的。那个女人跟他说,是。说这话的时候,他的孩子、还有救他的小精灵,都生重病了。生重病就是要死的意思。这不对吧?坏人会受报应、坏人会死。阎王爷真的要收人的话,收的应该是这个男人吧!不然,报应在哪里?

“他做错了很多事,他有罪。让他做什么都没关系。但是,不是这件事啊!”守墓人眼里满含泪水,怯怯抬头,“不能让他……给他自己的孩子掘坟啊!”

四周一片死寂。他急着转动脖子,想寻找一点支持和安慰。刚刚这么长的话,把他一辈子说话分量都用完了。他已经再说不出一个字解释、求情或者乞怜。生或死,他的命在这里了。

第二十一章 饲主讨债

兼思看了看天色。如果到中午,守墓人还没有带着医生回来,那他就过桥去。

他希望宝刀活下去,还有慕飞。虽然慕飞一开始就没给他留下什么好印象,但也不该就这么死去。应该有人为他们再做一次努力。

简竹坐在他自己房间的幽影里,帽帷遮住了他的脸。

星姑娘又来找他了,点尘不惊的,双足一落地,自己都觉得好笑:“狐君啊狐君,我们是一路的,我来找你,本该都是套交情、论功绩才对。”

“然则姑娘这次来,又是问罪了?”简竹语气安然。

“嗯!”星姑娘把脸狠狠一板,“那块白玉,我已经拿在张邑露过脸。‘敲山’这一出,我已经做到了。‘震虎’这一折呢?”

“虎子已震。”

“可是虎子不走!”

“那是因为忽然来了这场病……”

“这场病都因为他们年纪还小,朝夕跟你这个妖精相处,沾染的!还不是你害的!”星姑娘一句快似一句。

“姑娘请客气一些。自圣人明帝远渡重洋,为我等大地划下十二城格局,城际立界碑,碑底至今有灵气逸出。人类察觉不到,我们兽类可以。而能沾染灵气、感悟天地至理、通灵变化、凝聚人形的,唯我狐类而已。焉知不是神明圣灵,分润在我们身上。你看不起我狐,莫非也看不起神明圣灵!”简竹话说得很重。

这最后一句指控,星姑娘也担不起。

她低头怔了一会儿,问:“你们狐,世上还有多少只?”

简竹不予作答。

“会不会只剩你一只了?”

简竹仍然不理她。

星姑娘清了清嗓子:“右夫人在派人找仲少君是真的。你得快点让他逃跑。不然以后的戏就不好唱了。牵连到你,我们抛了这商号,另换身份从头做起,也麻烦。我真不懂你容他耗着做什么!把小匪丫交他带走不就得了!死在路上——”

“宝刀姑娘病死在路上,岂不太便宜了?你这支仇债如此这般就算报完了吗?”简竹在帽帷里瞟了她一眼。

星姑娘双手握拳,眼睛里已有泪光:“不然怎样?你牺牲你的灵力、道行——不知你们狐怎么叫那东西——救她回来,好让我慢慢儿折磨她?你、你、你是打算,真到万一时候,要救她回来?我要叫你现在就杀她,你听不听!?”

太阳已接近中天。

阳光越是明亮,房间里的阴影,就显得越黑暗。简竹徐徐回答:“我狐为畜,畜类只知饲主而已。定当从命。”

星姑娘吁出一口气。

是她取人血救他回人间。她是他的饲主。他永远脱不出她手掌心。

“……知道你的心,我就放心了。讨债原也急不得,慢慢儿来罢!”她破颜,嫣然一笑。

远处,忽爆起一片沸腾人声,如雷碾过。

是云晓河夹岸的人们,欢声雷动,守墓人已经换了身干净衣裳,背着刘医生,从桥那边走过来,高高托着刘医生,没让他沾一滴水。走在桥上,他一步都没滑。往这边来了,水又越淹越高了,他再次把刘医生托高。水淹到他的胸,他双臂铜浇铁铸般高举,像托一只小鸡雏似的,把刘医生托在掌上。他答应过,不让医生沾一滴水,刘夫人才放人。他遵守他的承诺。

这边的人们都醒过神来了,忙着趟水接应,七手八脚把刘复生接过去。刘复生回头叫:“我的药箱!”

他的药箱掉在水里,还好,没漂到河中,还在沿岸这边,可以走过去拿。守墓人就走过去。

上流一股大浪挟着新的碎冰,猛如狮虎扑过来,哗!足足扑倒了十来个人。这些人狼狈的爬起来,互相叫着名字,确定平安。其中一个离河最近的人,怀里抱着药箱。在浪扑过来时,这箱子像被谁推了一把似的、直捅到他手臂上。他想,应该是浮冰推的,真巧了。

药箱交回到刘复生手里。河岸边此起彼伏的呼唤着一个个名字,彼此确认平安。

谁都在,只有守墓人消失了。

刘复生昏头昏脑给病床上两个孩子把脉。

孩子真是奇怪的东西,他想。有的病,譬如某种热病'1',大人都抗不过去,小孩子反而不会死。还有的病,大人云淡风轻,小孩子却完蛋了,譬如相思……

呃咳,最后一句是某个恶作剧的小精灵,忽然往他脑袋里开了一句玩笑。

总之,言归正传,孩子和大人的治法,是不同的。

尽管云晓河的漩涡似乎还在他眼前绕来转去,尽管守墓人的下落抓着他的心,刘复生毕竟是专业的医生,他手按在宝刀脉上一会儿,静了下来。

他的人生,一半在泥土里,一半在脉案中。拿起锄头,他也是个农民。他是农民的儿子。按着脉,微闭双眼,他会觉得自己的血,同病人的血一起跳动奔流。病人血气的声音,回荡在他耳边。少阴、少阳、太阴、太阳这些专业的名词,在他心中淡去,血管、经脉、五脏六腑,在他面前鲜明起来。紧、沉、促、实,一切变化,如听弦音而知雅意,叩树躯而知病虫。一场病是一场大战,金戈铁马,声闻于外,他按着脉相,揣知病患体内的战况。

他按着宝刀的手腕,足有半个钟点,然后张开眼睛,查看宝刀的脸色。他要求胡九嫂解开宝刀的衣服,查看宝刀的全身。他提问,胡九嫂告诉他情况。

宝刀血气凝滞,股下、腋下、喉边,已经出现了一些青紫,像是冻坏的人,像是尸。

她身体上有一片一片的红疹。

刘复生询问宝刀和慕飞的发病始末。山乌槛的人告诉他。

刘复生手指按上慕飞手腕时,已经是半个钟点之后。

他按慕飞的脉,半盏茶还不到,就放开手,又解开慕飞衣服看看,就开药了。

胡九嫂觉得不公平!为什么医生看宝刀看这么久,看她的儿子就这么短?

她不替自己儿子争、谁来争!

刘复生刚去开药箱,她就追着问了:“医生,你看好啦?”

陪着点笑意,给医生面子,笑意下头的焦灼不满,浓浓地往外透。

刘复生“呃”了一声:“看好了。”

立刻就有人问:“那么他们算是什么病啊?”

这问话的,是街尾布店桑果酒铺屈老板,每年拿桑树上新结的果子酿入酒中。青桑果酿的,叫青桑酒,酒品清新,有种动人的酸味,饮惯的人说,一闻见这味儿,口水就自己咕嘟嘟往外冒了。紫桑果酿的,叫乌桑酒,酒品芳醇,被戏称为“乌大嫂”。有那二流子品评青桑酒和乌桑酒的区别,就是闺中小姑和盛年嫂子的区别。猥琐固然猥琐,男性酒客都会心而笑,持杯大快。酒铺里又有二果合酿的,正经名字叫“双桑酒”,因有了二流子的批语,酒客们都叫它“姑嫂酒”,滋味丰饶,摇曳生姿,独树艳帜。

这酒铺,是张大佬的产业,屈老板不过是看门的。张大佬与山乌槛不和,屈老板跟大佬一条心。山乌槛有事,屈老板乐意看热闹。

但他今天来,可不是光为看热闹的。

原来山乌槛原来请的本地医生,经常钱不凑手,向屈老板长期借贷。他生意不好,就是屈老板本息收不上来。屈老板把他视为自己养的一只绵羊,一定要吃得好、养得壮,这才能剪毛!谁不给绵羊医生喂食,就等于损伤了屈老板的财产,屈老板要代家畜出头。

山乌槛的两个孩子,绵羊医生本事不济,看不好,这也还罢了。偏有多嘴的女人,提什么乡下医生。又有那憨蠢傻缺的守墓人,跟真的一样,发大水,像请神仙一样把人家请来!宣传声势造足了,两个孩子医不好还则罢了,一医好,刘复生“草根神医”的金字招牌岂不挂定了?这一带还有绵羊医生刨食的机会吗?

绵羊医生躲回家里痛哭,屈老板跺脚骂了声“不争气的!”亲自来看。

正为着守墓人闹下这么大动静,桑邑的八卦份子,一半留在河边,活等着见人、死等着见尸,还有一半就都拥到了山乌槛,等着看乡下神医露一手。

屈老板跟着这些看热闹的一起进了山乌槛,仗着脑袋尖、动作灵活,挤到了最前面。刘复生情商低,没有敷衍好病人家属,胡九婶发声质问,屈老板眼睛一转,就跟着起哄,非要听听刘复生的见解。

刘复生回答说:“是中邪气,跟流感一起发了。”

屈老板顿时呛他:“前面医生本来就说是中了时邪,你说的也没新东西嘛!”

刘复生顿时讷讷的答不上来。他嘴笨。所谓时感发热,那种理论上的“邪”,和他把脉把出来的这种邪,还真不一样。但他读书不多,说不出来怎么不一样。

他先开箱子,拿药丸要紧。

屈老板尖着嗓子朝旁边人开玩笑:“这医生为了省个抄片儿,连方子都不开了?!”

说得尖酸,激起几声哄笑。

所谓抄片儿,是医生箱子里带了写方子的东西。原来一般的医生看完病,总得写了药,叫病人家里去药铺抓了来熬。病人家不一定有纸。出诊医生的药箱里,就自己备纸。但麻纸不结实,药箱拿来拿去的,颠簸揉搓,麻纸容易弄烂了。而且病人家属着急时候,可能把纸抓皱了、又或者急汗把字濡开了,药铺看不清,更要误事。所以有的医生药箱里备的,是薄瓦片。用灰白的细泥烧的,没有弯曲度,平平一片,墨写上去,倒是字迹清楚,用完了,把墨洗掉,还能重复使用。除了医生之外,食铺、杂货铺等地方,也都会用它,一般都用来开列商品名字,小伙计在手里一抄,跑来跑去抓药备货都方便,俗话就管它叫“抄片子”。这东西固然好用,毕竟是泥石的东西,有那么点儿份量,药箱里也不会放得多。屈老板拿这个开玩笑,冲淡了“神医拿药”的肃穆气氛,也掩藏了自己的担心。

刘复生没拿抄片子,屈老板心里格登一下,还真有那么点儿说不出口的担心。

胡九婶也担心。怕她儿子没死在病上,死在庸医手里。她问刘复生:“医生,这是什么药丸?”

刘复生解释,是他自己做的。祛邪补气。以前乡下有娃娃撞邪,他就是这么治好的。

“每个娃娃都一样吗?”屈老板飞出这么句话。

胡九婶怕的也就是这样!

刘复生只好笨嘴拙舌地竭力解释:补气在这种案例里,总是相宜的。祛邪各有不同,先下这个丸子,算个引子,他另外还有药:“蝎子草现在正嫩,采些来熬汤,在发毒疹的地方擦洗。千万别买陈年有毛刺的那种。这可以把疹给洗了。再买一些猴闼子粉。病人能吃东西了,先用粥水送这个下去,补补气。”说到这里,刘复生想起同行的面子也不能驳,照着道上规矩,给先来的医生留脸面:“从前的药,等我看看邪气稍许祛掉些,元气也补足了,可以继续喝。那个治流感还是对症的。”

听到他补充的场面话,屈老板脸上泛起含义不明的微笑。

'1'猩红热病,见茨威格《猩红热》:“小孩子得这种病容易好,但成年人却难逃厄运。”

第二十二章 害人找医生

刘复生从瓶子里倒出药丸来,是指头大的蜜丸,嘱咐碾成泥,给宝刀用黄酒送下,给慕飞则用盐汤送服就可以。

“各位乡里!各位乡里!辛苦了!厨房烧了锅热汤,还有几屉青糕,刚蒸出来的,在偏屋了。大家祛祛寒!快别都挤在这里了,怕病气过着诸位!”大管家简来方出面维持秩序,众人陆续散到偏屋那儿。病房门关上了。

屈老板没有去偏屋喝汤,他稍微在人群中转了一圈,甩了几句诸如“什么神医?乡下卖大力丸的!守墓的死得真冤”这样的怪话,抽身走了。

窗户后面,简竹的帽帷低垂不动。

简来方悄悄进来,向他征询意见:“那药丸也不知里头合的是什么药,少东家要不要问问?”

简竹摇头:“不必得很。留给朱少爷去问罢。我料来总不会是毒药。”

简来方点头称是,又道:“星姑娘已经动身了,她临行前说,总要交夏才能回来,因此留下几句话……”说到这里,忽然笑了笑。

在这张老实方正的脸上,突然绽出这种笑意,是很难得一见的,以鼻翼为花茎,两边眼睛为花心,宛然皱起两朵菊花来,三分讨好、两分忸怩、一分羞:“总之少东家知道,我就不用说了。”

简竹确实不用他说。主仆两人间,自有默契,与众不同。

他对简来方道:“你忙去罢!汤药上多费点心照顾。”

简来方应道:“是!我知道。”

“哦?”简竹声音里添了点笑意,“你知道什么?”

“两位小朋友的药饮,以前不会有毒药,现在服的药丸里也不会有毒药,往后去,却很难说了。”简来方回答。

简竹在帽帷后头,深深望了简来方一眼,赞许道:“去罢!”

简来方欠身告退。

兼思一身透湿、两足污泥,从外头回来了。

他跟着众人顺着河道摸了一程,只能说是尽点心力而已,毫无实际作用。

水势仍然浩大,河面上也仍有冰块漂浮而下,好在都是些零碎冰块,没有大害了。守墓人的英雄举止,也仿佛激起了人群中的一些豪气。有些水性好的跃跃欲试想下水找人,又怕水流太急,下去枉死,所以犹豫不定。兼思想了个主意,找粗麻绳,两股并拧在一起,一头绑到腰上,一头拴住岸边大树,人就冲不走。水性好的照这么试了试,果然安全,但水流力量实在太大,人下去被冲得直翻筋斗,就算冲不走,也施展不开手脚找人,于是又拿绳网装了石头绑在身上,压一压阵脚,总算奏效。

这些人在云晓河上下扑腾,胡乱摸来摸去,摸完一段,拿麻绳往下游的树上绑,再摸一段。稳扎稳打,却一无所获。兼思又张罗了十多个人,沿着云晓河两岸往下走,边走边喊,一路寻下去,走了一个多钟点,鼓舞起来的英雄气慨已经渐渐消磨,有人抱怨脚疼,有人说肚子饿了,一个想打退堂鼓,一队都想打退堂鼓。

兼思拧起双眉。他的眉毛本来过于清秀,简直有些女孩子气。但过了年,他个子又长高了些,面孔也有些变化,难以用文字形容,恐怕只有沈夔石能捉住其中神韵,那就是由“秀”而“隽”,由“隽”而“贵”,颇具清贵高华气象了。

他还没发话,忽有个人大声道:“这么多人出来,连片破衣裳都没找着,好意思回去吗?!”

是牢子达哥。

众人看着达哥,达哥抬起袖子,撸了撸鼻子。

今天他本没打算做英雄、做领袖来着。那时他正喝着米酒,才喝半碗,离过瘾远着,一听说云晓河吞了守墓人,一摔碗,就从家里冲了出来。酒劲,混和着几年来的狗肉、狼肉,稀奇古怪的肉香,在他胸口打转。去年冬天起,他跟守墓人的交情不如以前了,事实上是守墓人竭力疏远了他。可是乘着酒香,那老早的交情、老早的肉香,又回来了。达哥在云晓河畔狠狠一顿足,“哇”的嚎出来:“他,替咱桑邑多少穷鬼埋了骨、送了终!”

队伍静了静,响起模模糊糊的赞同声音。两岸的人,又迤逦向前。这次的脚步肃穆得多,夹着云晓河往下走,像是送葬队伍,夹着银亮流动的棺。

这队伍又走了两个钟点,青神岭迎面耸起。云晓河从这里穿山越谷,东流入海,河岸就是崖壁,凛然高耸,回旋曲折,很难再走了。大家面面相觑,终于扭转脚步,陆续回去。

有人嘟囔:“我们也算尽力了。”

没人回答。

尽力是尽力了,没捞着尸,连片衣裳碎片都没拣着,两手空空回去,心里也空落落的,话都懒得说。

走回到半程,达哥忽然想起来:“说不定他半路自己爬上岸,回黄狼岗去了呢?”

希望又被点燃。脚步快了一些、脚步声也响了一些。说不定那神经兮兮的守墓老汉真能做得出这种事?回去看看!如果是真的,拍他的肩,埋怨他一场,表表功,叫他请客,买酒、买干净猪肉烧熟了请大家,可不许用乱葬岗里的东西充数!

他们赶回桑邑时,夕阳已近地平线,染出一片彩霞。炊烟照常升起,袅袅悠悠。远远近近,草色青抹。一日之间,春意更浓了三分。

这样的美好黄昏,仿佛可以把所有的平静幸福许给人间。

黄狼岗,守墓人的小木屋静静沐浴在晚霞中,俨然也是温馨的样子。然而它是空的。

绑着大石头在河中摸找的好手,也无功而返。搜索工作断断续续又进行了一阵子,直到春汛彻底过去,云晓河又恢复了平静,也还是没能找到守墓人。守墓人消失在了大海的方向。

死去的人永远没有活人重要。胡九婶内心深处有没有一点惋惜守墓人?也许有。但她根本都不给自己留下问一问“有没有一点惋惜”的时间。她的时间和精力,全部要用来救她儿子。

刘复生说要蝎子草,她就去采蝎子草。

蝎子草很像荨麻,也像荨麻一样,叶片背后会有绒毛,里头贮有毒液,人一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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