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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上仙-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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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眼一片废墟,已禁不住有些唏嘘,“哎,我们的洞房……景予,我们的洞房没了!”

景予已将得失屏持在手中将我护住,清清淡淡道:“没事,呆会拆了那条龙的骨架咱们另搭个洞房!”

而凤雪已在叫道:“敖大哥,景予虽不小心覆了你的晶月宫,可如今他们的房子也被你毁啦,算扯平了行不?别打啦!”

来的人居然是上回被东华帝君惊走的梨渊婆婆和敖欢。

他们旁边,站着个黑袍的仙尊,观其云气,应该是修为极高的地仙。

他的衣饰本来该是极华丽的,可惜又脏又破,且沾着许多血渍,瞧来竟像是刚从一场大战中逃脱。

这人我没见过,但他身边的年轻剑仙我却认识。对于他胯下那白身犬首、马尾彘鬛的座骑,白狼更是印象深刻,张口便叫起来:“宁丰和他那头不会说话的破神兽!”

这个“破”字用得极妙。

宁丰固然形容狼狈,不但衣衫污损,半边脸肿着,仿佛还缺了颗牙,以往的潇洒之姿便给摧折得七七八八;他那头叫作独豫的上古神兽,臀部有个窟窿,头部有个窟窿,本就生得怪异,如今看着果然又破又丑。

景予盯着那宁丰好生看了两眼,低声向我道:“菱角儿,你前儿想嫁的,就是这货色?”

我不觉翻了个白眼。

这都什么时候了,他居然想着这个,不如改姓醋算了。

我叹道:“景予,你瞧见他旁边那位仙尊吗?”

景予这才凝神看时,已皱起了眉:“静虚仙尊!”

赤城修仙弟子比昆仑多,但修成地仙的只有三人,便是掌门元修仙尊和他的师弟腾清、静虚。

静虚排行最末,身手却最高,连他的弟子宁丰也是众弟子中最出色的,却落得如此狼狈下场,可以想象,如今的赤城已经被魔帝折腾成什么模样了……

师父已笑哈哈迎上前去,说道:“静虚仙尊居然牵条龙跑出来散心,好雅兴,好雅兴!”

敖欢堂堂西海龙王之子,给他说的跟谁家养的猫儿狗儿似的,立时腾啸而起,金鳞闪烁之际,一张口便喷出熊熊烈焰。

师父这话说的真是欠抽。

但我相信无论他说什么,这群红了眼的人都会抽他,——嗯,也许更想抽我。

他侧身避开敖欢的夺命烈焰时,静虚已在斥喝道:“皑东!你身为昆仑仙尊,却收养妖女,还勾结魔帝,背叛同门,血洗赤城!你这是修仙还是修魔?”

梨渊在旁冷笑,“修的是仙,心中有魔,还是魔!”

师父勾结魔帝,背叛同门?他的过错,其实无非是收了我这个徒弟,还想保护我这个徒弟,不肯让这些人因我那改变不了的身世取我的小命吧?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我这样想着,已凉凉嘲讽道:“婆婆,你这话说的,是不是皓灵天尊?修的是仙,心里却只有陌潇潇一个魔,于是皓灵天尊也是个魔?”

梨渊本就黑黢黢的脸便更难看了,喝道:“死丫头,你死到临头,还敢对天尊不敬?”

我尚未答,旁边白狼已是不忿,恨恨道:“你倒是对皓灵天尊敬得很呢,可皓灵天尊可曾多看你一眼?如今你更是又老又丑,咱们姑娘美过你百倍,潇潇长公主更是美过你千倍万倍!若是皓灵天尊转世,看你一眼就得赶紧用淬灵泉水洗眼睛呢!知道为什么吗?人呢,最重要是不能心眼太坏!相由心生懂不懂?”

他老气横秋地教训着那个年纪不知是他多少倍的梨渊,早把那老妖婆气得暴跳如雷,鸡爪一样的手伸出,一耳光便要甩过去。

景予长天剑扬起,流丽剑光如霁后长虹哗然飞过,已逼得梨渊缩回爪子,白狼一跳便已跳得老远,瞧着我和师父都已在风口浪尖,急忙躲避到凤雪身后去了。

凤雪正急得跳脚,叫道:“敖大哥,婆婆,别打我阿姐啊,魔帝和昆仑、赤城打,和你们西海东海有啥关系?”

敖欢昂首怒视,咆哮道:“还没关系?魔帝派人打开了魔界在海中的结界,以元魔之气污秽西海,如今西海成了秽海,连水晶宫都已魔气横行,逼得我龙族举族迁徙,无处立足!毁我家园,逼我父母,此恨此仇,不共戴天!”

我们听得面面相觑。

陌天行因淬灵泉水在赤城山和众仙开战并不奇怪,可他在赤城战火正炽时还腾手污秽西海是何缘由?

还有,西海离昆仑极近。如果战火烧到西海,便离昆仑不远了。

忽想起小左小右所说的话。

陌天行在皓灵坐化后,曾指天喝骂,要以一千年为限,若一千年内皓灵不曾回来,误了陌潇潇终身,他必将人世变成魔域,拿万千生灵相殉皓灵和陌潇潇失落的生命和笑容……

如今正满一千年。

于是,淬灵泉水之事只是个导火索,仙魔大战即将开始了吗?

窥向师父神色时,居然并未显出半丝惊讶,只那样随随便便立于静虚跟前,已将他们师徒去路封住,再不容他们靠近我们。

可我们这边尚有敖欢和梨渊那个千年老妖婆,从前在苍灵墟,我还好端端时,便已远不是她对手,何况现在形同废人……

菱湖落照,拗莲捣麝情不灭(三)

凤雪一失神,皱眉沉吟道:“西海成了秽海……开什么玩笑!那人界从此岂不是黑白颠倒,恶邪丛生?”

倒看不出,从来只知吃喝耍玩寻找阿姐的小凤雪,居然颇有悲悯之念。

或许,这是仙的本性?

白狼哼了一声道:“小凤凰,你头疼什么?这该是那些天尊们头疼的事。实在了不得,把皓灵天尊还给人家潇潇公主,不就啥事都没了?”

宁丰一时没认出这狼就是当年他们不屑嘲笑过的笨狼,居然肯怒冲冲地跟他辨论道:“哪里来的不解事的小妖?皓灵天尊已经魂飞魄散,该从哪里找回?何况魔道奸邪,我等恪守仙规,理应宁死不屈,岂有妥协之理?遽”

白狼道:“那你就和魔帝你死我活去呗,找我们做什么?”

宁丰将我一指,变形的脸因悲愤变得颇是狰狞,“若非因为她,陌天行怎会灭了我们赤城满门?元修大师伯又怎会死?”

纵早知陌天行手段,此时听得亦是心寒。他竟灭了赤城满门,连赤城的掌门都杀了恨?

师父却在叹道:“我就说元修那老儿小气。我听说他不惜将那淬灵泉水尽数浇泼毁去,也不肯让魔帝得手,便晓得这事无法善了。魔帝那性子比他还暴烈,这般闹将起来,不出人命才怪!”

静虚冷笑道:“他是魔界之主,不惜乱了三界规矩到赤城逞强,我们焉能容他!既然他宝贝这个孽畜女儿,我非把她捉昆仑去,当了他的面把他的心肝宝贝挫骨扬灰不可!”

挫骨扬灰……

这老儿也忒高看我了,我哪里还有什么骨啊灰的让他挫啊扬的……

如今我这身子都不用风吹,就能随时散架了!

师父皱眉,往袖中一掏摸,已挖出个长条形的木匣来,捻诀一指,那木匣顷刻变得大,足有三尺余高。

他将那木匣抛给景予,喝道:“景予,带你师妹去昆仑!”

景予怔了怔,连忙将那木匣接过负起,应道:“是!”

他一把拉过我,御起长天剑便飞空而起。

我很奇怪师父为什么要我去昆仑。

方才静虚说捉我去昆仑,我还以为他气迷糊了一时口误,如今师父也让我去昆仑,难道陌天行去了昆仑?

魔帝行事,从来就不是人。如果他心心念念想要拿到的淬灵泉水被元修刻意毁了,一怒夷平赤城山并不奇怪。

可他去昆仑做什么?

除了我师父,昆仑还有七位仙尊在,如赤明大师伯、广昊二师伯,都是距离天仙一线之隔的地仙,实力远在赤城之上。若他想把他们当软柿子捏,只怕很可能反被他们拍成烂柿子。

疑惑越来越多,可鉴于自己随时会化作一堆破荷叶梗儿,我再顾不得细想,先紧握了景予的手逃命要紧。

——虽说丢开师父先行逃命很不仗义,但留下来连累他显然更不仗义。

那厢静虚师徒飞身要来拦时,师父破袖飞舞,顿有数个深杳的光圈飞出,道道紧逼,硬生生将他们的脚步止住。

他长笑道:“要挫骨扬灰么,也是我们昆仑的事,干你们何事?”

静虚“呸”了一声,怒道:“你联手魔帝之事昆仑早已知晓,你以为你还算是昆仑仙尊吗?你虽可以借口不知叶菱身世逃避追责,他们也可以念着同门之情假装不知道你私自下山打探动静,可你私会魔帝、明知魔帝下一步会对付昆仑而置之不理,还听从魔帝吩咐赶这里来相救魔界公主,他们还敢把你当作师兄弟吗?”

远远听到这些话,景予脚下长天剑晃了一晃,我也差点摔了下去。

之前师父也说过让我认回陌天行这个父亲的意思,难道他为了我的事,当真与虎谋皮,和陌天行做了什么交易?

那厢金龙旋身摆尾,喷出烈焰冲天,一边追着,一边袭向我们。

“敖大哥!”

凤雪惊叫,凤羽一扬,澄澈气流如月光悠扬撒下。

那烈焰顿像被扑天而下的水雾当头一压,居然黯淡了不少。

白狼在旁飞快画过一道法诀,一枚青色狼头幻像猛地将那火焰一撞。看敖欢被撞得身形阻滞,他趁势飞逃向我和景予这边。

凤雪犹在诚恳地向敖欢说道:“敖大哥,你打谁都行,别打我阿姐行不?”

敖欢摆尾将他甩开,怒道:“凤兄弟,今日我最想打的就是你那个仙不仙魔不魔的阿姐!”

凤雪微哽道:“便是仙不仙,魔不魔,她还是我阿姐啊!”

敖欢冷笑道:“那你就别认我这个大哥吧!”

他猛一腾身,庞大的身体金光熠熠灼人眼目,却转动得异常快捷灵活,凤雪皱眉再唤“敖大哥”时,已被他那金爪当胸一爪击倒,“轰”地摔入残垣败墙内,烟尘四起。

“小雪!”

我失声叫唤。

白狼已奔逃到我跟前,见状立时慌了,扯了我衣襟问道:“姑娘,怎么办?怎么办?”

景予执紧我的手,低沉道:“敖欢知他来历,不会真的杀他。我们快……”

“走”字尚未出口,他的得失屏已经出手,如大团乌云,裹挟着屏面的水墨江山,扫向后面追来的那人。

白狼向后一瞧,已尖叫起来:“那条老黑鱼追来了,快逃啊!”

脚底竟似抹了油般,逃得更快了。

竟是梨渊婆婆见敖欢一时没能赶上我们,自己踏云追来。

景予自得了仙莲之心,修为本高了许多,只是蚀仙洞中受伤不轻,至今未复,万万不可能是梨渊婆婆的对手,自然也想尽快逃去。

可他的行动虽然快捷,那条可恶的老黑鱼行动得比他更快。得失屏威力非同小可,也只能暂时将她略挡一挡。

眼见她又要追来,正与静虚仙尊师徒对峙的师父忽然分出手来,灰扑扑的破袖扬处,数十道金灿灿的飞剑如箭雨嗖嗖射至,直扑梨渊。

师父的修为,远非我和景予能比。有形无质的数十飞剑又狠又疾,梨渊再不敢轻敌,喑哑地低吼了一声,旋身处黑袍如伞张开,将她瘦骨伶仃的身子撑得像一朵变异的黑蘑菇。乌金拐杖甩处,居然有金属撞击的丁丁当当之声。

梨渊被阻,景予趁机带了我和白狼御剑飞奔而去。

这时候绵绵却又不见了踪影,——就和当日卧龙村原微出现时无声无息消失时一样。

她三天两头遇到陌潇潇发疯,还能至今好端端活着,想来保护自己的本领还是有的。如今梨渊、静虚等的目标全在我身上,她趁机脱身应该不难。

转眼已飞到菱湖之上。

越过菱湖,便有密林,或许还能有机会藏身。

我师父皑东仙尊在师兄弟八人中虽然排行在第六,但他的实力绝不比三师伯四师伯他们弱,要对付受伤的静虚仙尊师徒应该绰绰有余。可加上敖欢就难说了,何况还有个梨渊……

正忐忑之际,前方风波突起。

原来一平如镜的水面蓦地大片掀起,琉璃般高高飞向天空,压于我们当头,然后迅猛扑下……

竟如泰山压顶,重逾千钧……

景予得失屏飞起,古檀木上的水墨河山奋力顶上,却又被迅速拍下。

耳边被骤起的剧响震得嗡嗡作响,脚下长天剑给打得猛然一倾,而四周不断翻涌出的水山又紧跟着重重压下。

景予握住我的手猛然收紧。

我知他稳不住,怕我摔下去会被冲散,连忙也捏紧了他的手。

分明又是梨渊遥遥施展的术法。

可此处有整片的湖泊,却比她平空幻出的海水更加威势惊人。

白哗哗的湖水翻涌着重重倾下,我们的身体立刻被水压得沉了下去,眼睛更是给打得一时睁不开。

两人的手便握得更紧。

我咬着牙凝神运力护住身周,静候术法之威减弱,才好伺机随景予离去。

菱湖落照,拗莲捣麝情不灭(四)

腿脚被水拥住时,我便知晓我们已经落到了湖水里,所受术法影响也小了许多。我心弦紧绷,只觉一阵阵地虚脱着,勉强察看四周动静时,朦胧见到正落于一片开败了的荷叶中。

景予的手将我用力一扯,却又往上冲去。

我知道他要带我尽快脱身离去,忙运气要随他向上冲时,手中忽然一空。

不对,不是手上空了,而是我自己忽然间空了,甚至开始飘动,浮沉……

全然不由自主遽。

水波在剧烈晃动,眼前的水草莲梗歪斜颠倒,而我便混在那些残荷之间随波晃动。

“菱角儿!”

裂帛般的湖水怒啸里,夹杂了景予的失声惊叫记。

“景予……”

我抬起身来,用尽全力地唤他,想向他伸出手去,却觉那水已经完全淹去了我所能发出的最尖锐最高昂的声音。

激烈翻涌的湖水里,我只见自己已经化作本原的莲荷身子,却是几片荷叶附在朽坏的莲梗破藕上飘摇,再被水流冲击两圈,便慢慢地散落开来……

有定魂珠凝于魂魄,一时倒不致散逸,却越发地无力,只能无力地依于其中一片半青半黄的荷叶上,眼睁睁地看着眼前湖水被煮沸了似的翻滚,而我眼前的世界也随之扭曲变形……

湖上的天光,湖底的黑淤,纠缠的水草,折断的莲蓬,弯曲的荷梗,还有和我一样在浪尖和水底之间随波浮沉的青黄荷叶……

“菱角儿……”

偶尔飘到水面,从无声的水底转到惊涛怒啸飘着血光的天水之间,我听到景予焦灼惊恐的呼唤。

他那湿淋淋的黑色衣袍在眼前一闪而过,分明正跃入湖水里寻我。

白狼踩着他那灰不溜丢的云朵在嚎叫:“景予,景予,你找到没有?你他妈怎么搞的,那么大一个人你都抓不住!”

不是他抓不住啊,好端端一个人突然变作一截破荷叶梗儿,抓得再紧也难免被风浪冲跑啊!

可惜我还没来得及为他辩解,又一波水浪打来,迅速把我掀翻,又跌回水里,在或飘摇或折断的荷梗间摇晃。

景予在找我。

墨黑的衣衫在水里拂动,他在无数的残荷间游动着,漆黑的眼睛里已是耐不住的焦急和忧惧。

有两次,他的衣摆被水流转起,甚至轻轻从我寄身魂魄的半残荷叶上拂过。

拂过,一拂而过。

我没有手,无法拉住他;我没有脚,无法追随他;我发不出声音,无法唤回他。

我想我也急坏了,看他越行越远,明明身在水中,居然觉出自己在落泪。

好在他似有所觉,很快又游了回来,一片一片地仔细打量着遍布于他四周的无数荷叶,然后艰难地划动法诀,试图在水中施展术法,查出哪片荷叶上附着他娘子的魂魄。

嗯,水中施法虽艰难,但他自得了仙莲之心,修为大增,想来寻到我并不困难,

正透过大片水光紧张盯着他那张熟悉的容颜时,水面又剧烈晃动起来,我被那水流推得翻转,又向上飘去。

隐隐看到湖面上空的白狼正焦急地飞来飞去,忽发觉不对,扭头看一眼,箭一般地窜了出去,却已有掀天白浪卷起,将他连同他脚下踩的云朵一起扑倒在湖中,然后是龙头拐杖的暗金光束凌厉地袭过去。

我在白浪间再度露了露头,正听白狼嘶吼着叫道:“救命!”

景予自水中猛地窜出,长天剑奋力迎上。

气流激射,水浪四溅,直冲青天。

我和那些水浪一起高高飞起,远远便见师父往这边飞来,气急败坏地叫道:“景予,你这笨蛋,菱角儿呢?”

他远远便向梨渊飞出一道剑气,却是刚猛雄烈,如九阳齐出,灼尽天地,满天细小的水珠顿时化作烟气,满目湖水雾气蒸藤。

正是昆仑绝式之“焚日”。

他只顾奔往这边救人,根本不顾静虚、宁丰和敖欢那条大龙都在他身后疾追,还不时向他飞来数道致命法诀。倒是师父曾欣赏过的那头独豫神兽不见了,想来那座骑猪不像猪,狗不像狗,又不会说话,不能像白狼这般大声呼救,此时多半已经作了鬼兽。

师父的衣衫本就又破又旧的,但原来好歹还能像麻袋般罩住全身,此时麻袋也被扯裂了,长长短短的破布条在飞行之际从他肥肥短短的腿边挂了下来,益发不成模样。

可便是这个矮胖如冬瓜般的老头,在我没出世时照顾着我正走向死亡的母亲,又在我出世后把我从死去的母亲身边带走,给了我两百年的宠爱和疼惜,过了两百年无忧无虑的生活……

那边,景予虽勉强接下了梨渊一招,却也无法在空中站稳,遂趁势飞了出去,奔向正跌落湖中的白狼。

那厮正在惨叫:“景予……我不会水啊!”

景予抓过他飞起,焦急地往水中那些在打斗间愈发狼藉的残荷再扫一眼,喝道:“站稳了!”

他丢下白狼,便直冲向师父那边援手。

我又已落入水中,四周都是亮晶晶障人眼目的水。

附着魂魄的荷叶已经破碎,只剩了起伏不定的半片叶子。

隔着晃动得令人晕眩的水波,他们仿佛和我成了两个世界的人。

他们的身影在变幻的术法光影里交错,变形。叱喝和惨叫声夹杂在水声里时隐时现。太阳很亮,却泛着红,如有殷殷的血光射出。

时不时,一道两道的白影飞过。

居然是不会水的白狼,和一出世差点没被水淹死的凤雪。

凤雪那小子又呆了,根本没他的事,以他的身份也不会有人主动攻击他,在找死吗?

白狼也转性了,以他的本领又能帮上什么忙?为什么不赶紧逃走,只在湖上转悠?

慢着,我好像听到他在喊什么……

“姑娘,姑娘……快出来,老狼在这里等你啊!”

“姑娘,老狼我要背你回昆仑,一辈子做你的座骑啊,你快出来!”

“姑娘,我们约好回头一起去看望青岚仙友的呀,姑……”

暗金的光芒再度闪过,白狼的声音忽然中断。

“唧唧!唧唧!”

凤鸣声中,白凤凰硕大的翅羽划过水面一掠而过,白狼便不见了踪影,只有一串血珠无声在风中飘落,很快滴入湖水,漾开一朵朵小小的红云,如游丝般荡开。上空再有数道术法交激,惊天动地的崩裂声里,湖水再次倾覆,翻滚。

那样大的一座湖,在仙家的斗法里竟如一口装满水的锅,由人耍弄着将水倾倒出去,又随手接回。

我混在湖水里被抛上了半空,在交错的术法光影里战栗。

完全看不清如今外面打斗的情形,只见眼前的琉璃水光聚而复散,又被激斗里的劲气所逼四处溅开。荷菱水草等多被摧折成断叶残梗,随着瀑布般的水光倾往湖水之中。

寄身的小小残荷叶儿再度被揉开,阳光被闪得迷离一片,赤橙黄绿的碎光闪烁如霓虹,然后被大片殷红掩住,令我心中猛地一悸。

那团殷红裹着我一起沉向湖中时,我才看到红光里那熟悉的黑影。

景予!

顺着水流的推力,我奋力往他身边一挣。

一片荷叶的力量,小得可以忽略不计,何况已被揉得只剩了一片小小叶缘。

方向还算准确,我碰到了他的前襟,努力卷起,轻轻勾住他的衣缘,随着他往下坠去。

他又受伤了。右胸和肩上都被锐物刺中,他沉到哪里,鲜血流到哪里,丝丝缕缕地散开去,慢慢在洇红附近的湖水。他容颜如雪,发青的唇边也正溢着鲜血。

但他依然是一惯的冷硬,仿佛根本没有看到自己一身的伤,暗黑的眸子向湖面瞥着。一手持紧了长天剑,一手努力向上一划,竟欲破水离去。

流霞追云,奈何回天无力秋声冷(一)

我好容易才卷住他的前襟不致被冲走,如今他逆行而上,便再也卷不住,立时和他脱落开来,着急地大叫道:“景予!”

自然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心里喊上一喊,然后眼睁睁看他就要游远。

可这时,他忽然顿住身,飘在空中仔细往下方打量。

四周尽是各色植物残梗破叶,有水草,有菱叶,有蒲苇,有荷叶……都已被众仙的斗法打得支离碎碎。

我曾问,若我化作一片破荷叶,你会要我吗遽?

他说,要。

可是,若我化作一片破荷叶,混在无数荷叶中间,你还认得出我吗?

我努力摆摆身体,自觉很像一只摇着尾巴期待主人领回的小狗,便很想笑上一笑,偏偏心底的酸意一阵阵地往上浮泛,再也不受控制价。

我专注地看着他,可惜他并不能专注地看着我。他的黑眼睛狐疑地在成百上千的残枝败叶间逡巡,寻觅。

好吧,这个的确是个难题,即便你找不到我,我也原谅你。

只是你若上去了,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我几乎贪婪地盯着他的绝美容颜,恋恋不已。

这时,他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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